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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茶楼一直生意不错,而茶楼对门的“黑刀武馆”却已经关门很长一段日子了。冯阔当然知道武馆为什么关门,因为他已经去过武馆总馆主、管天鹰的飞鹰山庄。山庄全庄被灭,鸡犬不留,没剩一个活口。r

此时茶楼下面摆着三个摊子,那三个摊子一个是个算挂卖卜的瞎子,一个是卖布匹的,一个是卖茶蛋的。其时已经中午,阳光正足,天气颇热。镇子初五、十五、廿五的集日,都是从早上摆到黄昏,过了黄昏赶集的摊主们方才收摊。r

冯阔和陆少正向前走,只见前面人群之中走来一人。那人走在人群之中,很是特别,因此冯阔和陆少看见之后,不禁很是注意。那人低着头,双肩高耸,背部高高鼓起,说他是个驼子,他还不是驼子,说他不是驼子,他还像个驼子。r

只见那人腰间佩着一柄弯刀,头上居然围了一个头巾!头巾从头上围下来,直把两边脸颊也都遮了起来。打扮有些不伦不类。他虽然低着头走路,但冯阔还是看得清楚,这人的脸色极是苍白。一只右手一直握着腰间佩着的弯刀。r

那人走到卖茶蛋的摊子前停住,低着头买了几个茶蛋。r

那人腰间佩带的弯刀也是极少见的兵刃。只见那人买了几个茶蛋之后,继续低着头走路。逐渐和冯、陆二人擦肩而过。冯阔不禁回头又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也回头向自己看来。两人无意间四目相碰,冯阔只觉那人眼中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而冯阔的眼神则平平淡淡,静如止水。那人的目光就像两支射来的利箭,但利箭射入冯阔静如止水的眸子,只是产生微微的涟漪,没有惊起什么大的波澜。r

那人目中露出一丝惊异之色,然后把头转回,继续低头走路。冯阔把头也转了回来,只听陆少道:“你看他什么来路?”冯阔摇头道:“我只看出他的弯刀非同寻常,不是等闲之辈。”r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头顶便是“仙竹林”茶楼的二层。冯阔似有意似无意的向二楼望了一眼。只见二楼的窗子全都开着,第二个窗口坐着一位白衣客人。那白衣客人在二楼居高临下的俯视街面,一双眸子居然也在打量楼下街上路过的冯阔和陆少。一双目光从上面射下来,便如两道闪电,大有摄人心魂之意。冯阔目光和楼上那人目光刚一碰触,心里便是一凛:“又是一个江湖人物!”r

楼上那人见冯阔抬头向自己看来,微微诧异,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然后把俯视下来的目光从窗子中收了回去,在窗子里继续饮茶。r

冯阔心中不由想道:“我在这里碰到两个江湖人物,看他们的目光,都非泛泛角色。他们忽然出现这个小镇之中,绝非偶然,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呢?”r

心中正自猜测,已经走出集市路段,街上行人变得稀疏起来。忽见前面的一处屋檐之下,坐着一个“叫化子”。那叫化子一身褴褛衣衫,破破烂烂,敞着衣襟,露出古桐色的胸脯。化子胸脯的肌肉坚硬似铁,腹部八块腹肌,显示出化子一身用不完的力量!化子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子,光着一双赤脚。化子正盘腿坐在屋檐下面,手里拿着一只酒葫芦,不住往嘴里灌酒。r

冯阔心里又是一动:“寻常化子,怎么会有如此一身结实的肌肉?”单看化子虬起的肌肉,冯阔已经断定,这个化子也是江湖人士。冯阔和陆少经过化子身边之时,那化子忽然伸出一只破碗,拦住二人的去路。化子笑嘻嘻道:“酒快喝光了,两位赏点钱花。善有善报,祝两位多福多寿,长命百岁。”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化子说了一堆吉利之话?冯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抛在化子碗中。化子连声说道:“多谢多谢。”r

这化子一张略显污秽的脸孔,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一个正当壮年的汉子,又有一身铁打的肌肉,居然身为乞丐,冯阔心中更加起疑:“这人当然不是真正的要饭化子,却不知他为何乔装改扮,有何目的?”r

两人路过化子,径直向前走去。r

一路走来,居然一连碰到三个江湖人物,冯阔只觉事非寻常。但这些人是何来路,有何目的,他无从推断,只有静观其变。若是这些人和自己毫无瓜葛,当然最好。若是这些人乃是冲着自己而来,也无需畏惧。r

两人正向前走,忽听背后那化子大喝一声:“你是何人?”两人心中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那坐在屋檐下面的化子已经站了起来。那化子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头顶戴着一顶竹笠,竹笠四周垂下一圈黑色的青纱,将黑衣人的整个脑袋遮住。左手里提着一柄长剑。r

黑衣人并不说话,只是嘿嘿冷笑。突然间寒光厉闪,黑衣人左手提着的长剑已然出鞘,飘风般向化子咽喉刺去。r

化子心里早有准备,双脚脚尖在地面一顿,人便向后直掠出去。黑衣人迅捷如电的一剑,竟被化子躲了过去!冯阔和陆少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冯阔心道:“这化子果然是乔装改扮的假化子,好高妙迅速的身法!”r

那黑衣人显然也吃了一惊,只听黑衣人道:“好!”身形追着化子掠出,手中长剑,剑尖乱颤,发出微微龙吟之声,连刺化子身前八处大穴。那化子的身法已然令人吃惊不小,但黑衣人的轻功只在化子之上,不在化子之下,一柄长剑变幻莫测。八剑一过,化子敞开的衣襟,里面古桐色的胸脯,被刺出八道血口!鲜血自铁似的肌肉里流了出来。但这八剑只是伤了化子皮肉,刺入不到半寸深浅,化子受伤不重。r

化子受伤,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出手?”那黑衣人却是不答,一声长啸,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化作一道黑影,倏忽之间绕过化子身边,到了化子背后。手中长剑寒光爆闪,回手一剑刺回。r

只见化子身子蓦然窜起一丈多高,然后落回地面,张大嘴巴,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化子满脸惊恐之色,张大的嘴巴似乎想要说话,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见那黑衣人长剑已经归鞘,没事人一般向前方集市的人群中走去。r

那黑衣人已经走出好远,化子才扑身扑倒在地面,双手兀自抓着自己的脖子。他脸孔朝下,扑倒在地上,冯阔和陆少只见他背后脖子上射起一道血光。那血线射起一尺多高,在一尺多高的半空爆成血花,洒落下去。全部洒在化子的后脑和旁边的地面之上。r

化子趴在地上,身子扭动几下,便一动不再动了。原来黑衣人方才回手一剑,刺穿了化子的后颈。冯阔惊道:“好厉害的一招‘倒摘紫金冠’!”r

陆少道:“这化子的武功实是一流高手,竟被那黑衣人顷刻只见杀死,那黑衣人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冯阔早已迈步向黑衣人追去,道:“这黑衣人的一手快剑,罕见罕闻!”陆少紧随冯阔身后追来,猛然一惊,道:“害我全家,杀死段伯父满门的凶手,也是使得一手罕有的快剑!莫非便是这个神秘的黑衣人?”r

两人急急追踪,返回人头如林的集市。两人追至“仙竹林”茶楼之下,来到楼下卖茶蛋的摊子前。只见赶集的行人极多,却已不见那黑衣人的踪影。r

冯阔心道:“这黑衣人的行动好生迅速,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冯阔走到茶蛋摊子跟前,对那摊主道:“敢问……”他想向这个摊主打听那黑衣人的行踪,刚说出两个字,忽然天空之中落下几点雨滴,正落在他的脸上。冯阔只觉那几点雨滴落在脸上,感觉有些异样。他伸手在脸上擦了一把,一看掌心,擦下来的雨滴却是红色,他脸上微微变色。陆少惊道:“是鲜血!”原来落在脸上的并非雨滴,而是鲜血。r

两人抬头向茶楼二楼窗户望去,只见茶楼第二扇窗子里面又有几滴鲜血溅出窗口。冯阔和陆少方才经过茶楼,冯阔曾经仰望过二楼的窗户,那第二扇窗子里面坐着一个白衣客人。冯阔心道:“莫非这鲜血是白衣客人溅出来的?”他心念甫动,第二扇窗户忽地飞出一个人来。只见飞出那人一身白衣,正是冯阔方才见过的白衣客人。r

那白衣客人飞出窗户,直向下面的茶蛋摊子砸落下来。那茶蛋摊主惊叫一声,两忙向旁边逃去。冯阔和陆少也向旁边躲了开去。“噗哧、哗啦、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落下来的白衣人将茶蛋摊子砸得垮了下去,煮的铜盆翻倒,落到街上。盆里的沸水泼了一地,茶蛋满地乱滚。r

那白衣人身上溅满铜盆里的沸水,如此滚烫的沸水溅到身上,任凭武功再高也是忍受不住。而白衣人却一声不吭,将茶蛋摊子砸垮之后,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冯阔只见他脖子、和肩头上面分别有着两道剑伤,将一身白衣染的血迹斑斑。白衣人双目怒睁,死鱼般凸出眶外,眼神中满是震怒和不信之色。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身亡。r

冯阔和陆少对望一眼,不问可知,这白衣人定是遭了那一身黑衣、黑纱隔面的神秘黑衣人的毒手了。r

这白衣人从二楼窗子里落下来之后,集市的人群便是一阵骚乱。距离较近的人们向四周散了开去,距离较远的人们反而围了上来,一时把茶蛋摊子围个水泄不通。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冯阔和陆少却连忙挤出人群,向茶楼门口走去。那黑衣人杀人之后必然下楼,两人来到茶楼门口,想将黑衣人劫住。r

远处不住有人向这边赶来,都来围观那身亡的白衣人。冯阔和陆少在茶楼门口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那黑衣人从门里出来。陆少道:“莫非他已经在我们之前,下楼走了?”冯阔点头道:“以那黑衣人迅捷的身法,完全有这个可能。”r

便在此时,冯阔只见不断赶来的人群之中,走来一人。那人头上围着一条围巾,双肩高耸,背部溜圆,似驼非驼,腰间佩着一柄奇特的弯刀。冯阔心道:“是他!”只见那人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便似一条站立的游鱼,毫不费力的进围观茶蛋摊子的人群核心。r

冯阔忖道:“这人急匆匆赶来,莫非和那白衣人乃是一路?”片刻之间,只见围观的人群分了开来,打开一条人墙道路。那腰佩弯刀之人肩上扛着白衣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r

(他们果然一路。)r

那人扛着白衣人,锐利目光直向冯阔和陆少二人射来。冯阔心中一凛:“莫非他怀疑我杀了这个白衣人?”他念头刚刚转到这里,身边的人群“哗”的又散了开来。人群散开,露出一片空地。冯阔心里又是一凛,只见空地中央站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站在空地中央,身形笔直,左手里提着一柄带鞘长剑。头上戴着的竹笠,黑纱隔面。这黑衣人站在那里,使人觉得盛气凌人,高不可攀。单是这一身傲气,也足以证明这黑衣人的武功已经达到某种无法企及的境界。这黑衣人刚刚明明在茶楼上杀死白衣人,现在又忽然出现在这里,行动当真神出鬼没。r

黑衣人所站之处,正拦住从人墙中走出的那人的去路。那人头上围着围巾,仍然低着头,只见他站住脚步。慢慢的将肩上扛着的白衣人放了下来,弯腰放到脚边地上。这人将白衣人放到地上之后,站直弯下去的身子。他身子站直之后,身上立刻散发出一股逼人眉睫的杀气!r

通过这人身上的杀气,冯阔已经感觉到,这个人的武功一定要比方才死去的化子和白衣人高出很多。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杀气显示出一种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若是这人内心对黑衣人产生畏惧,他的身上也不会散发出如此浓重的杀气。r

他双肩高耸,背部溜圆,就像肩脊上扣着一口小锅一样。这人仍然低着脑袋,右手握着腰间弯刀的刀柄,冷冷道:“是你杀了他?”r

那黑衣人却不答话,突然身形离弦之箭般向那人射去。他身法已经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人们只觉眼睛一花,他的人已经到了那人身前三尺之地。在黑衣人窜在那人身前的过程中,寒光厉闪,左手里提着的长剑已然出鞘。当黑衣人窜到那人身前三尺之地的时候,手中长剑倏忽刺到那人鼻前三寸距离!r

那鼻前三寸的剑尖不住颤动,发出微微龙吟之声。这黑衣人的身法与剑法,均都快捷绝伦!冯阔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黑衣人的身法和快剑,他看得极是仔细与投入,因此黑衣人那一剑在他感觉之中,便似向他刺来一般。他不由机灵灵打个冷战,额头渗出冷汗,忖道:“若是这一剑向我刺来,我虽然能够躲过去,也能应付。但是他这一剑之后一定伏满后招,如此快剑,我至多能接他十剑。十剑过后,难免被他逼得手足无措,必败无疑。我原以为化开心中的滞碍,武功便会浑圆天成,立于不败之地。然而若是和这个剑法、身法无不快捷绝伦的高手对阵,又该如何取胜?”他略微沉思,得出一个答案:“唯有比这黑衣人更快,才有望取胜。可是只有以快对快,才能取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