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噩耗

飞机上೿我不停地喝水೿一瓶又一瓶೿陆励成一直沉默地坐在我身边。r

我们刚出河内机场೿立即有人迎上来和陆励成握手೿向我作自我介绍：“叫我Ken好了。”r

我还以为是旅行社的人೿不想竟然是MG在河内分公司的一个经理。r

Ken已经知道我们到此的原因೿汽车直接开向医院。他对我说೿安排的是越南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我忙谢谢他。他又和陆励成说೿出事后旅行社推卸责任೿说我的父母未听从导游的统一安排೿在街上乱逛时出的事೿和旅行社无关。r

陆励成阻止了他继续深谈೿“这件事情不用和他们纠缠೿让律师找他们谈话。”r

快到医院时೿Ken打了个电话೿我们一下车೿就有个医生走上来和他打招呼。Ken和我们介绍说೿他叫Rio೿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到帮忙。我立即问他我父母的病情。Rio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带我们去见主治医生೿由他告诉我们比较好。r

主治医生带我们先去看我父亲。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医生介绍说只是因为镇静剂的作用೿所以他仍在昏睡೿没有什么大伤。看样子母亲应该也不会有事೿我的心终于安稳了一半೿“我妈妈呢？”r

主治医生示意我们跟他走出病房೿“根据警察的说法೿醉酒的司机开车撞向你父母时೿本来你父亲的侧面朝着车೿但是你母亲应该是先发现了车೿在最后关头推开了你父亲೿挡在他身前೿所以你父亲只是轻微脑震荡೿而你母亲重伤。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了全力抢救೿但是抢救无效೿已经逝世。”r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说的不是真的ǿ不是真的ǿ我前天还和妈妈打过电话೿他说的不是真的ǿr

“我要见我妈妈೿我要见我妈妈ǿ”r

主治医生为难地看向陆励成೿“我建议等她情绪平稳些再见遗体。”r

“不ǿ我要见我妈妈ǿ”r

陆励成伸手扶我೿我一把推开他的手。r

主治医生对陆励成说：“等她好一些时೿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还有些话想和你们说೿非常抱歉ǿ”医生说完就走了。r

我往一间间的病房里查看೿寻找着妈妈೿陆励成一直跟在我身后。我打开一间病房的门೿一看不是妈妈೿又立即走开೿他就跟在我身后೿对病房里恼怒的人说着“对不起”。r

后来೿当我猛地推开一间病房೿把一个小孩儿吓哭时೿他一把拽住了我೿“苏蔓ǿ”r

我努力要挣脱他的手೿“我要见我妈妈ǿ”r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同情。我去掐他的手೿“放开我ǿ放开我ǿ”r

他对一直陪着我们的Rio说：“带我们去停尸房吧ǿ”r

陆励成拽着我进电梯。r

“不೿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妈妈。”r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把我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臂弯中೿无论我如何拳打脚踢地想逃出电梯೿他一点都没松手。r

一进入停尸房೿冰冷安静得如同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工作人员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安静地退到一边。r

看到妈妈的一瞬间೿我安静了下来。r

母亲的脸安详宁静೿如同正在做着一个好梦。我轻轻的走到她身边೿如同小时候星期天的早晨೿我早起了೿蹑手蹑脚地走到父母床前೿查看他们有没有醒来。有时候೿母亲会等我脸都凑到她的脸前时೿突然睁开眼睛೿我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转身就跑向父亲೿父亲就大笑着把我从床下捞起来೿放在他们中间。r

我弯下身子去看她೿妈妈೿你吓我一下೿吓我一下ǿr

母亲安详地睡着೿我伸手轻轻摇她的肩೿“妈妈೿妈妈ǿ”她仍是沉沉而睡。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冰冷的感觉从指尖渗透到血管೿又迅速弥漫到全身。r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爸爸要上夜班೿我白天回家时他仍在睡觉೿我就跑去叫他೿妈妈总会把我轻轻拉出屋子೿告诉我：“你爸爸很累೿他想睡觉೿你不可以吵他。”r

有时候೿我会很听话೿一个人去看电视；有时候೿我会很不听话೿立即扯着嗓门大叫：“爸爸೿你的宝贝小公主驾到ǿ”r

妈妈气得瞪我೿爸爸的笑声从屋子里传来：“我的宝贝小公主在哪里？”r

“在这里ǿ”我朝妈妈做个鬼脸೿立即冲进屋子೿跳到爸爸身边。r

妈妈೿你累了吗？你要睡觉了吗？那好吧ǿ现在我已经懂事了೿不会吵你的೿我会照顾好爸爸೿你安心睡觉吧ǿr

我最后看了妈妈一眼೿转过身子೿对工作人员鞠躬೿“谢谢您。”r

他轻声说了一句话೿Rio翻译给我听：“节哀顺变。”r

“谢谢ǿ”r

我走出停尸房೿陆励成不放心地盯着我೿“你如果想哭就哭೿不要强忍着。”r

我摇头೿“我没事೿我还有爸爸要照顾೿我没事的。”r

签署了妈妈的遗体火化单೿我又去找主治医生办出院手续೿我想尽快带爸爸妈妈返回北京೿他们会想在自己家里休息。r

主治医生听到我要出院೿没有立即签字೿而是带着我进入一间暗房。他打开墙壁上的灯೿几幅X光片显示出来೿他指着X光片上的几个黑点说：“这是你父亲住院后೿我们给他做检查时的片子。”r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涌现在脑海里೿他下面要说的话೿我四年多前已经听过一遍。不ǿ我一步步向后退着೿直到撞到站在我身后的陆励成೿他两手扶着我的肩膀೿“苏蔓ǿ”他的声音有太多的哀悯和怜惜。r

医生问：“你父亲以前做过癌症手术？”r

我木然地点头。r

医生的眼中也有同情೿“非常抱歉೿我们发现他的癌细胞扩散了。”r

“我们每半年都会体检೿一直很好೿会不会是误诊？”r

医生对我对他能力的藐视丝毫没有在意೿解释道：“癌细胞仍是医学上的难题೿它可以二十年不扩散೿也可以短短三个月就长满人的大脑。我的建议是೿尽快联系之前的医生೿制定治疗计划。”他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交给我೿“这是所有相关的资料೿以及我的想法意见。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接过档案袋时೿医生竟然在我的肩头拍了一下೿“坚强ǿ”r

我捏着档案袋೿平静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走入了电梯೿陆励成叫我：“苏蔓ǿ”r

我侧过头看他೿“什么？”r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出声೿一会儿后೿他说：“我已经订好明天下午的机票೿你觉得时间需要更改吗？”r

我说：“不用了೿早上我去领骨灰盒೿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爸爸೿中午回来办出院手续೿下午就可以走了。”r

他说：“好的。”r

走出电梯೿快要进病房时೿我突然停住脚步೿眼睛盯着父亲的病房门说：“如果明天早上೿我爸爸醒了问起妈妈೿你就说她……说她受了很大的惊吓೿北京的医疗条件比较好೿所以我找人先送她回北京了。”r

“好的。”r

去购买骨灰盒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东西也能做得如此精致美丽。他们叫它“宝宫”೿我喜欢这个名字೿也感谢这世上有人肯花费心血做出这些美丽的宝宫。我把信用卡透支到极限೿给妈妈买了一个手工做的红木雕花大银丝报布宝宫೿我想这样೿妈妈会休息的更舒适一些。r

中午回到医院时೿爸爸已经醒了೿我悄悄问陆励成：“我爸爸问起妈妈了吗？”r

“没有೿他醒来后一句话都没说。”r

陆励成推着轮椅上的爸爸೿我怀里抱着妈妈೿走上了飞机。r

爸爸没有问我为什么妈妈没和我们一起坐飞机೿他的神思很恍惚೿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出神೿可是目光却全无焦点೿我蹲在他身边叫他：“爸爸೿爸爸ǿ”r

他茫然地看向我೿要过一会儿才能认出我是他的蔓蔓。他微笑೿用手揉我的头发೿手上的力气却很微弱。我也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双手曾经充满力量೿曾把我高高的举过头顶೿带我飞翔。r

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出行时的交通工具都是火车、汽车。别的同学去旅游时已坐过飞机೿我却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我觉得很丢人೿所以总是回家后很不高兴地嚷：“要坐飞机೿我要坐飞机。”爸爸就把我高高地举起来೿一边跑一边说：“飞机起飞了ǿ”然后猛地一个拐弯೿他就叫“飞机转弯了”೿还会剧烈晃荡೿他就急促地叫“遇到风暴೿遇到风暴೿请求紧急支援೿请求紧急支援”೿我一边尖叫೿一边哈哈大笑。r

我握着爸爸的手೿对他笑着说：“等‘五一’೿我们去九寨沟玩吧。我请客೿买头等舱的票。”r

爸爸微笑着点头。r

回到北京೿我立即联系爸爸以前的主治医生张医生。他本来在休假೿听到爸爸的情况后೿答应第一时间给他做检查。r

他见到我时问：“你妈妈呢？”r

我低下了头೿陆励成低声告诉了他情况೿张医生十分吃惊೿一再对我说：“你放心吧೿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和我一起会诊೿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又拉过陆励成೿低声对他嘱咐೿“注意稳定病人的情绪೿医生固然重要೿但最终战胜病魔还是要靠病人自己。”r

我给爸爸办了住院手续೿又给他单位的人打电话೿询问医保的事情。打完电话೿陆励成拖着我去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但现在不是放纵自己的时候೿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饭೿硬是把一份饭全吃了下去。陆励成一直看着我೿我对他说：“这几天谢谢你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以后的事情我都很熟悉೿这里又是北京೿是我的地头。”r

他说：“现在还在过春节೿整个公司都在休假೿难道你让我去上班吗？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我有车೿大家就是不算朋友೿还是同事೿帮点儿忙也是应该的。”r

“ 抱歉೿你本来应该在家里过节休息的。”r

“你太啰嗦了ǿ”他说着话站了起来೿“我们去你家里给你爸爸收拾些衣服和生活必需品。”r

春节期间೿路上的车很少೿“牧马人”一路狂飙೿两个多小时就到了房山。打开门的刹那೿我习惯性地叫：“爸೿妈೿我回来了。”话出口的瞬间೿我有一种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的感觉೿靠着墙壁೿紧紧抱着妈妈休憩的宝宫೿默默地站着。陆励成也沉默地站在门口。r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能举步೿将宝宫放到卧室的柜子上೿轻声说：“妈妈೿我们到家了。”r

拉开大衣柜೿我开始收拾父亲的衣物೿陆励成站在门口说：“收拾好东西后೿你就冲个澡೿睡一觉೿我们明天一大早回市里。”r

“我想待会儿就走。”r

“苏蔓೿你自己想一想有多久没睡过觉了？现在是深夜೿叔叔在熟睡೿又有看护照顾೿你折腾自己算什么事？是你自己说你还要照顾父亲೿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能照顾他多久？”r

我捏着父亲的一件厚夹克೿轻声说：“这件衣服是妈妈上个月刚给爸爸买的。”r

陆励成的语气立即软下来：“你休息一下೿明天我们一早就走೿我向你保证೿等叔叔醒来时你肯定在他身边。”r

我说：“我知道了೿你说得对ǿ我收拾好东西就休息。”r

收拾完东西೿我去洗澡೿出来时೿陆励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是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个新闻主持人不停地说着话೿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r

我去厨房里热了两袋他带来的牛奶೿“喝点儿……”却发现他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几天೿他刻意地隐瞒消息೿我至少还在他家里、在车上、飞机上好好睡过觉೿他却自从那天晚上接到消息起就一直在连轴转೿订机票、安排行程、联系和内的朋友、安排医院、督促旅行社支付保险赔偿……r

我把牛奶轻轻地放到茶几上೿拿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又关上灯೿缩坐在沙发一角೿边喝牛奶边看电视。r

虽然没有声音೿也完全不知道在演什么೿可是眼睛盯着一幅幅闪过的画面೿大脑就可以不用思考。r

很久之后೿他仍然没有醒೿虽然不忍打扰他೿可是若这么坐着睡一晚೿明天肯定全身都疼。r

“陆励成೿去冲个澡再睡吧ǿ”r

他睁开了眼睛೿恍惚地看着我。r

我正低着头看他೿仍有湿意的头发垂在他脸侧೿他伸手替我将头发挽到耳后೿温柔地说：“你不是孤单一人。”r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一种同情೿还是一种安慰？r

他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去冲澡。”r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浴室೿告诉他洗头的、洗身子的都在哪里೿然后又拿了一套我当年买给父亲的睡衣给他೿买的时候大了೿此时他穿倒正好合适。r

关上了门೿他在里面洗澡೿我在门口和他说话：“家里就两个卧室೿我爸妈的卧室……”r

他立即说：“我睡沙发就可以了。”r

“抱歉ǿ”r

“没事೿我经常在公司的沙发上水೿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了。”r

我拿了条干净的床单铺在沙发上೿又放好枕头、棉被೿然后回自己的卧室。刚开始一直无法入睡೿我努力收敛心神೿让自己的大脑保持一片空白状态೿最后೿终于睡了过去。r

一夜无梦೿清晨五点೿闹钟响೿我立即起来೿洗漱完毕后叫陆励成起来洗漱。等他洗漱完೿我的早饭已经做好了೿两个刚煎的玉米鸡蛋饼೿两杯热牛奶೿一碟泡菜೿有白菜、胡萝卜、豇豆、颜色煞是好看。r

陆励成努力让一切显得正常೿笑着说：“好丰盛。”r

我也笑೿“泡菜是妈妈腌好的೿想吃的时候随时捞。牛奶放进微波炉一热就好೿我唯一的功劳就是这两个玉米鸡蛋饼。”r

陆励成尝了口玉米鸡蛋饼೿“很好吃。”r

我说：“本来觉得冰箱里的食物大概都过期了೿只想煮点儿玉米粥的೿结果看了一下鸡蛋的日期೿竟然还没过期……”我的声音哽在喉咙中೿原来生离死别的时间只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前೿妈妈还在这间房里忙碌。r

我低下头೿沉默地吃着饭೿陆励成也没有再说话。r

沉默地吃晚饭೿两个人赶往医院。r

等父亲醒了೿我推着他去外面散步೿陪着他聊天。r

吃过中饭没一会儿೿护士就来赶我们走೿说探视时间已过೿该让病人休息了。r

我请陆励成送我回自己的小公寓೿快到我家楼下时೿我让他停车。r

我走进一家地产中介公司೿一个男的看到我和陆励成一前一后的进来೿以为是夫妻೿立即热情的招待我们೿“二位是买房？”r

我坐到他对面೿“不是೿卖房。”r

“哦೿哪里的房子？”r

“就是距离你们不远的XX花园。”r

男子赶紧找单子给我填೿“那里地段很好೿紧挨着地铁口೿你的房子大吗？如果不打೿比较容易出手೿很多刚工作的年轻白领都愿意买这个地段的小公寓。”r

我正要低头填资料೿陆励成的手盖在了纸上೿“你什么意思？”r

我侧头看他೿“我要卖房子。”r

“我耳朵没聋ǿ为什么？”r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太大关系吧？”r

陆励成盯着我೿“如果你担心你父亲的医药费೿还有别的解决方法。”r

我淡笑着说：“怎么解决？你不会真以为医保能全额报销吧？你应该知道治病就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过程。我父亲上次病了一年೿手术加住院化疗೿我们家总共花了十六万ǿ还不包括零碎的费用。很多进口的好药೿根本不在医保的报销范围之内。上一次೿我爸为了省钱೿宁可自己多受罪೿坚持不用进口药。你知道化疗有多痛苦吗？这一次೿我不想让他再经受这一切೿我要给他用最好的药೿给他请最好的看护……”我说不下去೿转过了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发表意见。”r

“我有钱೿可以……”r

我猛地转过头盯着他೿他把没有说完的话立即吞了回去。看到他眼睛中闪过的受伤೿我有一点儿歉然೿带着几分疲惫地说：“我自己有能力照顾好父亲೿我也想自己照顾他೿你明白吗？”r

陆励成没有说话೿我努力地笑了笑೿“再说了೿你借给我钱೿我不是还要还的吗？早一点儿、晚一点儿又有什么区别？”r

陆励成拿开了手೿我开始填单子೿将房屋的地址、面积、新旧程度都详细填好೿又和中介签了合同。r

回到家中೿我没有请他进去೿站在门口说：“这段日子你的帮忙೿‘谢谢’两字难以表述೿以后你若有用得着我苏蔓的一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假期快要结束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准备上班吧ǿ不用再来看我೿这里交通方便೿打的、坐地铁都很方便。”r

他想说什么೿却隐忍了下来೿“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说完转身离去。r

我定了闹钟೿两个小时候叫醒自己。我倒在床上೿衣服没脱೿鞋子也没脱೿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躺着೿脑子里还琢磨着要给大姐发一封电子邮件೿请她帮我推荐一份高薪的工作。我要给父亲做晚饭೿煲骨头汤೿记得去医院的时候带上象棋೿晚上陪他下几盘೿明天早起去菜市场买条活鱼೿还要写辞职申请……r

休息ǿ苏蔓೿你需要休息೿才能应付所有事情。休息೿休息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