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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往事


早晨೿我走进父亲的病房时೿听见里面一阵阵的说笑声೿推门看见宋翔和麻辣烫竟然都在。麻辣烫紧张地看着我೿怯生生地叫:“蔓蔓。”r

我笑着说:“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这不是成心在我爸面前衬托我的懒惰吗?”r

麻辣烫神色一松೿可眉眼间的尴尬仍是未去。r

爸爸看我戴着口罩೿担心地问:“你感冒了?”r

我忙说:“没有。”正为难地慢吞吞地摘下口罩೿病房门被推开೿一盘娇姿艳态的杏花映入眼帘。花开得很繁密೿花后的人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一片“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的繁华丽色೿让人惊觉春天已到。r

病房里有了这么一大盘生机勃勃的花೿消毒水的味道都不知不觉地淡去。陆励成一边擦手೿一边和爸爸打招呼೿又自然而然地问我:“脸上的划伤还疼吗?挑了半天೿结果还没要那盘೿倒弄得自己像被人打了一样。”r

麻辣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立即摇头೿“不疼了೿看着吓人೿实际划得很浅。”r

爸爸心疼地说:“这丫头೿挑个花也能弄伤自己ǿ”r

我笑೿“很快就能好。”r

服侍爸爸吃完早饭೿护士来推爸爸去做治疗೿他们一走೿屋子里立即安静下来。r

麻辣烫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对不起ǿ我不知道你家的事情。我这段时间就和疯子一样೿看到宋翔的留言说有急事先回北京೿让我也尽快赶回北京೿我没有思考究竟是什么急事೿反倒觉得好似自己被人抛弃了೿在飞机上喝了些酒೿所以看到你们……”r

我打断了她的花:“是我错在先೿如果……”如果我没有刻意回避你೿早应该给你打电话೿那就不会有后来的误会。可是我又怎么可能不回避你?我没有办法同时面对你和宋翔೿这是一个不知道如何解开的死结。我苦笑着೿握了握麻辣烫的手೿“没有关系的。”r

麻辣烫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也握了握我的手೿算是冰释前嫌。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鸿沟正在越来越大。如果她仍是我的麻辣烫೿她应该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为什么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竟然不告诉她?她会板着脸问我究竟有没有当她是姐妹?她会嬉皮笑脸地拿着我的手让我打回她一巴掌。她会臭骂我೿然后再陪着我一块儿哭泣。r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礼貌地说:“我已经和妈妈说过了೿她说会帮我联系北京最好的癌症专家。”r

“谢谢。”r

病房里的气氛安静得古怪೿我小心地说:“我爸的治疗时间会很长೿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一会儿说不定也要出去一趟。”r

宋翔和麻辣烫起身告辞。麻辣烫站在门口看着我೿一直不走೿却也一直不说话。我心里难受得想哭೿很想抱着她说:“我们和以前一样೿好不好?我宁愿被你骂、被你训。”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终于೿她笑了笑说:“我明天再来看你和叔叔。”r

宋翔看着我和陆励成೿眸中的黑色越来越重೿低下了头೿随着麻辣烫一块儿离去。r

陆励成看他们走远了೿问我:“你需要办什么事?需要我送你吗?”r

“早上接到中介的电话೿有人来看房೿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所以不麻烦你了。”r

他点点头೿没说话。r

我指指他的花೿“谢谢你了。”r

他笑೿“别说谢谢೿我惦记着你说的‘以后为我赴汤蹈火’呢ǿ”r

我被他一嘲笑೿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刚说过这句话没多久೿昨晚上就冲着他大发雷霆。r

他看我面红耳赤的೿就没再打趣我೿“那我就先回去了。”r

“嗯。”r

我帮爸爸把病房收拾干净೿给护士打了招呼೿回家带人去看房子。r

来看房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好像是帮女儿买房子೿我不知道她是真看不上房子೿还是为 了压价೿一直不停地说着房子的缺点。r

当年怎么装修的?房子本来就很小೿为什么还把卫生间搞那么大?为什么装这么大的浴缸?为什么不直接弄成淋浴?浴缸颜色和式样也很难看。r

我保持着一张木然的脸೿沉默地听着。这个浴缸是我和爸爸一块儿去挑的೿两妇女几乎跑遍北京城೿才寻到这款喜欢的浴缸。劳累一天后೿在这里面泡个热水澡೿舒服得让人不愿意起来。虽然因为这个೿让房间面积变小了೿可我认为大大地值得。r

她又开始批评我的墙纸೿怎么只有一面墙贴了墙纸?怎么就黑白二色?这到底画的什么东西?不伦不类ǿ如果买了房子೿她得把整面墙都重新弄过……r

中介都不安起来೿朝我抱歉地笑೿我却只是木然地听着。想起来很早很早以前೿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我和妈妈在这里刷墙壁、贴墙纸೿两个人头上戴着一顶报纸做的小帽子೿我在梯子上高唱:“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刷了房顶又刷墙……”r

门口突然响起冷冰冰的声音:“中国水墨画就是黑白二色೿求的是神೿而非形೿您若不会欣赏೿趁早走人。”r

妇人勃然大怒೿瞪向门口的人೿可看门口的女子一身香奈儿女装೿手中提着路易斯威登的最新款皮包೿气质冰冷೿眼神锐利೿她只能把脾气撒向我೿“你究竟卖不卖房子೿卖房子还容不得人批评吗?”r

我还没说话೿大姐就笑着说:“卖是要卖೿不过不打算卖给你。请走ǿ”大姐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妇人想发火೿可每次和大姐的眼神一碰触೿又立即蔫下来೿最后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走了。r

我只能对中介说“对不起”೿中介小声安慰我:“我下次一定介绍个好的买家。安抚完我೿又赶忙去追中年妇人೿安抚另一个顾客。r

大姐砰的一声摔上门೿“非卖房子不可吗?“r

“嗯೿我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工作。”r

“也是೿做我们这行೿忙的时候一天做足十二个小时೿你若上了班೿连自己休息的时间都不够೿更别说跑医院了。卖就卖吧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再买好的。可你卖了房子೿住哪儿?”r

“我正在租房子。”r

大姐做到我的电脑椅上೿“苏蔓೿我和你商量个事。我的房子你也看到了೿房间有的是೿就我一个人住೿你搬过来和我合住。”r

“不用೿真的不用了。”r

大姐没好气地说:“你别忙着拒绝೿你听我说完೿一个月租金一千五。你别觉得租金便宜೿我条件还没说完。你只要在家里做饭೿就要也给我做一份。我真是吃腻了饭店的饭೿请保姆又不放心೿谁知道她会不会给菜里吐口水。”r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大姐又说:“苏蔓೿搬过来吧ǿ也许我的确有帮你的意思೿可你也会帮到我೿我们算是互利互助。有时候下班回家೿屋子空旷安静得能听见我走路的会因。我很早以前就考虑过找个人一起住೿至少回家的时候能说几句话೿可我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若去找人合租೿那不是成了整个公司的笑话?何况我也不敢随便找个人来住೿请神容易೿送神难ǿ我的书房里又有很多文件是绝对不能外泄的。你搬过来住೿我这些担忧都没有了೿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还落个帮助他人的美名声೿我这也算一箭N雕。”r

我被大姐说得心动起来೿毕竟卖房子是必须做的事情೿租房子也成了必须做的事情೿可合租一套合心意的房子却非常难。r

大姐有几分生气೿“苏蔓೿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在那里装什么呢?到底同意不同意?”r

“好ǿ我做饭的时候೿给你顺带做一份没问题೿不过೿我要把这个屋子里的家具都搬过去。”r

大姐皱着眉头打量了一圈我的屋子೿面色沉痛地说:“行ǿ”r

可是墙纸、浴缸、洗脸池这些东西是不能搬走的了೿不过೿关于它们的记忆೿我会永远带在心里。r

和大姐商定搬家的事宜后೿她说让我安心照顾父亲೿搬家的事情೿她来负责೿保证把我的一针一线全都安稳地运到她家。r

第二天೿我正在医院里陪父亲೿陆励成突然出现೿把我抓到一边೿气急败坏地问:“我刚去你家೿看到一堆人在搬东西೿你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你现在住哪里?”r

我说:“还没卖掉。我搬到大姐……就是林清೿我以前的老板家去住。我上次带人看了一次房子೿发现自己的心脏实在不够坚强೿而且也太花费时间೿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决定等我搬出去后೿直接把钥匙交给中介೿随他们看೿回头我直接签合同就行了。”r

陆励成还没说话೿刚到的宋翔失声惊问:“你要卖房子?”r

我忙对他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让我父亲知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大惊小怪?那间房子那么小೿我现在不卖೿将来也会卖。”r

陆励成对宋翔说:“我没本事劝住她೿看看你的本事了。”说完他扔下我和宋翔೿走过去陪我父亲说话೿我也想立即走೿宋翔却拽住我೿“蔓蔓。”r

我轻声说:“以后请叫我苏小姐೿或者苏蔓。”r

他的手一僵೿松开了我。我立即跑向父亲೿爸爸看看远处的宋翔೿再看看近处的陆励成೿眼中有担忧。r

我们三个人陪着父亲玩弹子棋೿麻辣烫的公司已经开始上班೿所以下班后才过来೿来了后也加入战局。r

下这种棋的关键就是自己尽量快走೿让别人尽量慢走。五个人下೿棋盘上乱成一团೿几乎堆满了棋子೿走都走不动。爸爸和以前一样೿自己尽量快೿但是也不会害我೿有时候自己跳完后还会给我搭一下路೿让我也走几步。r

宋翔明显地在给麻辣烫让路೿看着要堵死麻辣烫的棋೿他总是宁可自己少走几步೿都要留下活路೿可他也不会堵我的路೿有时候明明可以害我一把೿让我走得最慢೿可他会避开೿装作没看见那一步棋。r

我不想领他的情೿他让的路我装作没发现೿一概不走೿宁可自己重新搭路。r

陆励成最是心无牵挂೿利用我们这些人的顾忌೿给自己铺桥搭路೿见空跳棋೿见人害人೿数他走得最快。r

五个人纠缠了很久೿最后才分出胜负——陆励成第一೿父亲第二೿麻辣烫第三೿我第四೿宋翔第五。r

下完棋೿父亲面上已有倦色೿他们都陆续告辞。我安顿父亲睡下೿本以为他已经睡着೿没想到他突然问:“宋翔是许怜霜的男朋友吗?”r

“嗯。”r

“多久了?”r

“我在美国的时候。”r

我想要多解释两句೿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解释什么。r

父亲再没说话೿我又坐了很久೿见他真的睡着了೿才收拾东西回大姐那边。r

宋翔和陆励成都已经开始上班೿我本以为日子会清静一些೿不想早晨一起来就接到一个电话。r

“请问是苏蔓小姐吗?”r

“我是。”r

“我姓王೿是许怜霜的妈妈೿你可以叫我王阿姨。”r

我立即说:“王阿姨೿您好。”r

“冒昧给你打电话。是这样的೿怜霜告诉我你的事情了೿本来早该和你联系೿可这方面最好的专家陈教授在国外开会೿所以一直等到今天。过一会儿陈教授会和几个专家一块儿去医院೿去看看你爸爸೿你看方便吗?”r

“方便ǿ方便ǿ只是……”我开始犹豫೿该如何对张医生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尊敬他?r

“你不用担心೿陈教授算是张医生的师叔೿他不会介意陈教授去诊断你爸爸的。我的朋友已经和院长打过电话೿他非常欢迎。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医术交流机会೿毕竟这一次去的几个专家恨少一起会诊的。”r

麻辣烫的母亲竟然是如此玲珑剔透的一位女士೿我的担忧尽去೿只余感激೿“阿姨೿谢谢您ǿ”r

“不用客气೿我们过一会儿在医院见。”r

我匆匆吃了些东西೿赶往医院。没多久೿一位中年女子陪着一个头发已白的教授走进病房。早已经等在病房的院长和张医生都站起来೿我看气氛融洽೿一颗心放下来೿这才有功夫和旁边的女子打招呼:“是王阿姨吗?”r

“是的。苏蔓?”r

“我是”r

“我们出去坐坐吧೿医生和护士会照顾好你爸爸的。”r

“好的。”r

她领我到医院楼下೿两人叫了两杯茶೿坐下来喝。她可真是一位美妇人೿麻辣烫长得已是很美೿可是和她比೿却仍是差了一截೿倒不是五官೿而是气韵。r

“阿姨೿您真漂亮ǿ”r

“啊?是吗?谢谢。”她笑起来೿“其实我早知道你了೿这几年多亏你照顾怜霜。”r

“没有೿其实是她一直在照顾我。”r

她掌心轻触着茶杯೿沉默地微笑着೿我也沉默地等待着她的下文。她专程到医院一趟೿不太可能只是为了陪陈教授过来看我爸爸。r

“你是怜霜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r

“阿姨请讲。”r

“怜霜有多……喜欢……宋翔?”她的语气很是艰涩೿不知道究竟是“喜欢”这个字眼对她来说有些敏感೿还是“宋翔”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有难以承受的沉重。r

我呆了一下೿回答道:“很喜欢೿非常喜欢。”r

她眼睛中有悲哀೿但是仍然克制得很好೿微笑着问:“她为什么不喜欢陆励成呢?我和她爸爸都对陆励成印象很好೿怜霜之前对他很不错的೿我问她೿她也说喜欢೿为什么突然就和宋翔约会了呢?”r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她微笑着说:“我知道这些问题应该直接去问自己的女儿೿可是……”她垂下了眼睛೿掩饰着眼中的悲伤೿“她很少和我谈心事೿每次我想和她谈೿她都会不耐烦೿如果说得太多೿我们就会吵架೿我是个非常失败的母亲。”r

我想了想说:“怜霜之前就喜欢宋翔的೿她说她在五六年钱就喜欢上他೿不是突然。”r

“什么?”王阿姨脸色煞白೿“不可能ǿ她六年前根本看不见任何人ǿ”r

“她说她没见过宋翔೿她只听过宋翔的声音೿可她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声音。”r

王阿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她的申请让人感受到她内心的悲痛和无助。我努力镇静地说:“她非常喜欢宋翔೿宋翔也很喜欢她೿不过೿她告诉我说您和伯伯都喜欢陆励成೿所以才一直瞒着你们。阿姨೿尽量成全他们吧ǿ”r

“宋翔喜欢怜霜?宋翔喜欢怜霜?”王阿姨悲凉地冷笑起来೿“他这个骗子ǿ”她力持克制自己೿可手却簌簌地抖着೿“我不会同意ǿ她爸爸更不会同意ǿ她绝对不能和宋翔在一起。宋翔害了我们一个女儿还不够೿难道还要害另一个吗?”r

她从出现到刚才೿说话、举动都非常有分寸೿可此时竟然失态至此೿而我被她的话语震住೿好半天脑袋里都反应不过来她究竟说了什么。r

“阿姨೿您……您说……麻辣烫……怜霜她有一个姐妹?”r

王阿姨看到我的样子೿哀伤地问:“怜霜从来没告诉你她有一个姐姐吗?”r

我摇头೿“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问我有兄弟姐妹吗?我说没有೿我是独生子女೿她说她也是。”r

阿姨轻声说:“你原谅她೿好吗?她不是有意骗你的。从她的内心深处೿也许真的一直认为就她一个人。这些全是我的错。”r

我的脑袋里完全消化不了这些信息೿可我不能让一个母亲如此低声下气地对我道歉೿只能胡乱地答应着:“我不怪她。”r

“谢谢你ǿ这几年怜霜和你在一起೿有了从没有过的快乐೿人变得开朗积极೿我和她爸爸虽然不好意思当面谢谢你೿可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现在೿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r

“什么事?”r

“怜霜的爸爸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事情೿知道后肯定会震怒。我们绝对不会让怜霜和宋翔在一起೿到时候೿怜霜只怕和我们的关系会更紧张೿也许要麻烦你多开导一下她。”r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和宋翔在一起?阿姨೿我认识宋翔已经很多年೿我可以用性命保证೿他是个好人。”我的情绪也起了波动೿语气有些失控。r

“绝对不可能ǿ”她坚决地摇头೿“怜霜的爸爸绝不会原谅他ǿ宋翔也绝不是因为喜欢怜霜才和她在一起೿他只是为了他自己೿怜霜这丫头太天真了ǿ”r

她的态度非常决绝೿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再也不肯多说೿只说让我多陪陪怜霜೿多开解她。我挂虑着父亲೿想着几位专家的会诊结果应该出来了೿所以只能和她道别。r

回到病房೿父亲还没回来೿又等了一个小时೿护士才推着父亲进来೿大概因为今天医生的阵容吓着了她೿她虽然不知道我是何方神圣೿但是至少肯定能请动真么多国手大师汇聚一堂的人不一般೿所以对我和父亲异样的和蔼谨慎起来。r

住院治病是一场磨难೿不仅仅是肉体上೿还有精神上೿这个我在五年前已经深刻体会过。我现在只希望不论以何种方式೿父亲在未来住院的日子里受到最大的尊敬和照顾。至于所欠的人情೿我愿意做牛做马去报答。r

陈教授和张医生一块儿向我详细分析父亲的病情。陈教授制订了新的医疗计划೿他新加了一些药೿有些药中国还没批准进口೿不过他可以通过做医疗研究的名义开给我的父亲。r

我毫不犹豫地签署了同意书೿毕竟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我听到的第一线希望。r

回到病房೿父亲谨慎还好೿我也心情比较振奋。r

一个护士来给我们送热水೿以前都是我自己去打水的೿她离开前又客气的说有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找她们。r

父亲笑着和我说:“我家蔓蔓出息了೿爸爸也跟着沾光了。”r

我摇着他的胳膊说:“你家蔓蔓花见花开、人见人爱೿朋友都愿意帮她。”r

老爸摸着我的头笑೿过了一会儿೿眼中忧色又浮现出来೿“蔓蔓೿你……宋翔……”他终是不忍心说下去೿轻声一叹೿转移了话题೿“陆励成这小伙子看着也不错೿这段时间多亏了他帮忙。”r

我笑了笑೿抱着他胳膊೿挤到他身边೿和他躺在一起೿“爸爸೿给我讲故事吧ǿ我想听你年轻时候的故事。还有೿你怎么认识……妈在下的?”我犹豫了一下೿吐出了我在爸爸面前许久未提的妈妈。r

爸爸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那都好久了೿你妈妈……”他看我一眼೿叹气೿“你可真不如你妈妈长得模样俊俏೿你的额头像爸爸೿不好看。”r

我哼哼唧唧地不肯答应೿“我让你给我讲你如何认识妈在下的೿你干吗说我坏话?你要再说我坏话೿我可生气了。”r

“好೿好ǿ我就讲。那时候೿我是货车司机೿不拉人的。那天你妈妈有急事要进城೿听人说我正好要去城里拉货೿就跑来请我带她一程。我刚开始也没留意她长什么样子೿就记得她两只辫子甩来甩去೿甩得我眼睛都花了。她的头发可真香೿车厢里一股槐花的清香……”r

父亲的笑容没有平常的勉强೿幸福得十分真实೿如同回到了那个冬日的午后೿他紧张地带着一个少女奔驰在路上೿车厢里能闻到她头发上的清香೿他根本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膛……r

我在父亲的肩头೿也快活的笑着。他们曾经那么幸福过೿而只要有记忆೿这幸福就不会走远。宋翔没有说错೿对父亲而言೿他很愿意谈论母亲೿因为那是他的快乐和幸福೿她从不曾离去೿她永永远远都活在他心中。r

我每天的生活单调而忙碌೿早上起来给父亲做早饭೿然后去医院陪他೿等他治疗的时候೿我把脏衣服带回家洗了。做好中饭೿再去医院看父亲೿陪他吃中饭೿和他聊天、下棋、散步೿再一起吃晚饭。r

我们在一起聊很多事情೿爸爸给我讲他小时候的事情೿给我讲他和妈在下的每一件小事೿也给我讲我的姥爷、姥姥的故事೿常常聊得忘了时间೿护士要来赶我走。r

父亲的身体被化疗摧残得越来越差೿头发逐渐掉光೿副作用大的时候೿他疼得身体蜷缩成一团೿我却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着父亲的痛苦೿常常是他疼完了೿我就冲到卫生间೿躲起来大哭一场。哭完后೿我又回去腻在父亲身边೿让他给我讲故事。r

积蓄已经快要花完೿我打电话给中介೿问房子究竟卖得如何。中介语气兴奋的说:“先不要着急。现在有两家都看上你的房子೿我正和两边抬价钱೿已经比我们预期的价钱多了六万。”r

我不解೿“怎么回事?”r

“刚开始一个女的来看房೿说是买来投资用೿看这个地段很容易出租೿又说房子维护得好೿直接就答应了你要的价格六十万。我们正要签约೿另一个看房的老太太೿看着挺有钱的样子೿也喜欢你的房子೿尤其对墙上的画赞不绝口೿听说已经有人要买೿就加了一万。我们和原来的那家一说೿那家加了两万。我们就再告诉老太太೿她一口气就又加了三万。现在是六十六万了೿我们正打算给另一家电话೿看她是加价还是放弃。”r

我心内算了算账೿刨除我欠银行的钱和给中介的手续费೿我大概能净落三十万೿已经高过我的预期。r

“真麻烦你们了೿我现在着急用钱೿麻烦你尽量在下周前帮我卖掉。”r

“好೿没问题೿我们一定帮你争取最好的价格。”r

“多谢ǿ”这点我的确不用担心೿中介按比例抽佣金೿价格卖得越好೿他们拿得越多。r

大姐在厨房喝我留给她的汤೿听到我和中介的对话೿神色一宽೿低声说:“还好೿还好ǿ虽然着急出手೿但价格卖得还不错。”r

我说:“那房子是爸爸当年帮我挑的೿本来我想买另一套更便宜的೿可爸爸说这个地段好೿虽然贵一点儿೿但是将来好卖。看来老爸虽然不懂金融೿眼光却很好。”r

大姐端着碗坐到我身旁೿“苏蔓೿这段日子你见过宋翔吗?”r

“偶尔。他有时候下班后会去看一下我爸爸೿陪我爸爸下盘棋。”r

“他可好?”r

我不明白地看着大姐೿“他应该不好吗?”r

大姐点头೿“他最近的日子应该不好过。”r

“为什么?”r

“我也没看明白。感觉上೿似乎他在国内的人际关系没处理好೿几个大企业的一把手们都不太待见他೿原本他负责的客户全部移交给陆励成负责了೿别的客户也跑了不少೿如今就几家外企在中国的分公司还是他在做೿但那个业务量很少。我听说೿他已经白架空。这事对MG的冲击很大೿有流言说೿纽约的老头子们对他很失望೿搞不好宋翔会离开MG೿可他这个样子೿不管业务能力再好೿如果不能维系客户೿在中国的任何一间投资行都不敢要他。也许೿他只能返回美国。”大姐满脸的困惑೿“我现在都不明白೿究竟是宋翔太弱೿还是陆励成太强೿怎么局势突然就明朗了?我本来还期待着他们大战三百回合呢ǿ太反常了ǿ你见到宋翔೿他就没一点儿异样?”r

我摇头。我压根没仔细看过他೿的确不知道他有没有异样೿何况೿他的心事重视藏得很深೿即使有异样೿我也看不出来。r

“陆励成呢?我有一次去医院接你೿看到他也在೿他应该不止去了一次吧?”r

我想了想೿也摇头೿“他和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r

大姐咯咯地笑೿“苏蔓೿你的桃花运似乎很旺೿老实招供೿到底喜欢哪个?”r

“神经病ǿ宋翔来看我爸爸的时候೿都是和麻辣烫一块儿来的೿陆励成也是别有原因。何况你都去看过我爸爸೿就不能允许陆励成和我是朋友೿也去看我爸爸?”r

大姐彻底无视了别的话೿只震惊地问:“宋翔和许怜霜在一起?”r

我点点头。r

大姐差点儿从上跳起来೿“那个……那个不可能ǿ许怜霜……”她看着我೿闭上了嘴巴。r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许怜霜的父亲是许仲晋。”r

大姐终于可以一吐为快೿“是啊೿你终于知道了ǿ宋翔有这么一颗参天大树೿怎么可能搞不好客户关系?不用搞೿客户都会巴结他。”r

“这颗大树很不喜欢宋翔೿我想他在逼宋翔离开中国೿宋翔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r

大姐目瞪口呆೿又开始替宋翔打抱不平೿“宋翔哪里不好了?我们清华的校草级人物೿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德有德ǿ他家的许怜霜又没长得比别人多两只眼睛೿凭什么这么欺负人?”r

“我以为你是向着陆励成的。”r

大姐赧然೿“我是向着陆励成。我和他一样是土鳖೿是靠着自己一步步地拼搏才获得成功೿却因为这些外企不公平的用人策略೿让我们不能爬到金字塔最顶端೿我当然向着他೿巴不得他能赶走宋翔。可是೿毕竟我、宋翔、陆励成都是靠双手打天下的人೿不比许怜霜这些特权阶级。我们辛苦努力的一切೿只因为某个人不喜欢你೿竟然说被摧毁就被摧毁೿我心里觉得憋闷ǿ觉得难受ǿ觉得太不公平ǿ”r

我不吭声೿这世界上有什么是公平的?为什么妈妈会死?为什么爸爸要生病?为什么我爱的人却爱别人?似乎这世上೿幸福、成功、快乐从来和公平没有关系。r

“苏蔓೿你说一句话呀ǿ”r

我站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我要给麻辣烫打个电话。”r

拨通了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现在有几分陌生的电话೿电话铃刚响೿麻辣烫就接了。r

“蔓蔓?”r

“嗯೿你现在好吗?”r

“我很好。”r

两个人沉默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可又都没有说要挂电话೿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沉默中流逝೿终于೿麻辣烫说:“我挂了。”r

我说:“好。”r

挂了电话೿心里却难受得像要爆炸一样೿我打开电脑೿登陆QQ೿她在。r

我不想再假装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我上次见到你妈妈೿她说你有一个姐姐。”r

麻辣烫震惊了很久之后才给我回复:“在我心中೿只有你是我的姐妹。”r

“你的姐姐在哪里?”r

“她不是我的姐姐೿她叫许秋。”r

“好೿那许秋现在在哪里?”r

“她已经死了。”r

这次轮到我震惊了很久才给她回复:“怎么死的?”r

“她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留在美国工作೿具体细节我没有关心过೿只知道她和朋友去黄石公园玩೿他们越线超车೿和对面的车迎头相撞೿她抢救无效身亡。”r

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都串联到一起೿我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了几分前因后果೿明白了宋翔眼中永远无法消融的哀伤೿麻辣烫妈妈眼中无法掩饰的恨怨೿明白了宋翔为什么能那么理解爸爸的心思。r

“和你姐姐一块儿出去玩的朋友呢?”r

“不知道೿我不关心。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我都不关心。也许你会觉得我冷血೿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她生前೿我恨她;她死后೿我只能说已经不恨她了೿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她对我和妈妈所做的一切೿她加之于我身上的痛苦೿我需要用一辈子去遗忘೿你让我如何去原谅她?”r

“能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情吗?我想知道。”r

“我妈妈给你说了什么?”r

“她什么都没说೿她只说在你心中没有姐姐೿全是她的错。”r

麻辣烫发了一个仰天捶地大笑的表情೿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发给她一个拥抱。r

她写道:“好೿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我以为永远埋起来了೿没想到还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r

“我请你喝酒೿老酒吧的老地方。”r

我似乎能看到麻辣烫怔怔的表情೿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光顾我们的老地方了?r

她敲入了一个“好”字೿头像迅速变暗。我也立即穿起衣服೿提起手袋出门。r

酒吧的老板看到我和麻辣烫೿没等我们说话೿已经给我们倒了两杯酒೿“我请客೿庆祝故交重逢೿庆祝你们还在。你们这么久没来೿我以为你们来自人海೿又消失于人海了。”r

我和麻辣烫举杯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之后೿相视而笑。老板把调好的酒和冰块放在我们面前೿安静地走开。r

我和麻辣烫没用冰块೿就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着೿你一杯、我一杯೿像灌水一样灌下去೿麻辣烫喝了三分醉之后才开始说话。r

“我妈妈不是我爸爸的第一任妻子。许秋是我爸爸和他前期的女儿೿因为出生在秋天೿所以叫许秋。许秋三岁的时候೿她妈妈去世。两年后೿我妈妈怀着我嫁给了我爸爸೿没多久೿我就出生了。听说因为我在夏天出生೿本来应该叫许夏೿可许秋不喜欢೿她说夏天比秋天早೿爸爸就重新给我想名字೿起名叫怜霜。我刚懂事೿许秋就告诉我她的母亲小字‘霜’。怜霜೿怜霜೿真亏我爸能想得出来೿也真亏我妈能接受ǿ”r

麻辣烫冷笑೿“许秋的妈妈是个美人೿和我妈妈不同类型的美人。妈妈是真美೿她妈在下的五官其实普通。”她从包里翻了一会儿೿摸出一张照片扔给我。照片里的女子一身黑裙೿宽幅凉帽೿站在一座大教堂面前。因为是全身照೿照片又被揉过೿看不大清楚女子的五官೿可那种夺目的气质让人立即明白这是一个出众的女子。r

“这是许秋的照片೿背景是巴黎圣母院。她母亲和她很像೿用别人的话说是非常非常有气质的女子。她妈妈和爸爸是大学同学೿听说成绩比爸爸好೿比爸爸早入党೿还是爸爸的入党介绍人。”r

“我妈妈没上过大学೿更没留过洋೿她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因为人老实可靠೿长得又好看೿所以做秘书一直做到我爸爸手下。当然೿我爸爸那个时侯官阶也没现在高。许秋的妈妈去世后೿我妈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众人的嫉妒艳羡中嫁给了我爸爸。可风光之后的辛酸೿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爸爸总是一副情痴的样子೿至今他的书房里依旧挂着前妻的照片。给我取名字叫怜霜೿逢年过节೿不管大风大雪、阴天晴天೿必定去给前妻扫墓。不管搬多少次家೿我们家里永远都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我前几年一直在琢磨೿如果老天再给我妈一次机会೿她究竟会不会嫁给我爸?不过೿现在我连琢磨的兴趣都没有了೿我看我妈过得挺自得其乐೿也许她自始至终都没在乎过೿她只在乎我爸爸能让她过上她想要的生活。”r

麻辣烫一仰脖子೿狠狠灌了一杯酒೿“许秋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她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美丽೿继承了她父亲的心机手段೿可以说她是他们两个最完美的结晶。我告诉别人೿别人肯定都不能相信೿我三岁的时候೿她就会对我说:‘许怜霜೿你知道吗?我爸爸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妈妈೿他爱的永远都是我妈妈೿你妈妈只不过就是我们家的保姆而已。’我妈在下的确也就是一个保姆。她照顾爸爸的衣食起居೿照顾许秋的衣食起居೿所有人都盯着她೿等着看她这个后母的笑话。所以妈在下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地讨好许秋。人家都是可怜有后母的孩子೿却不知道许秋根本不是灰姑娘೿她其实是那个恶毒的后母೿我妈妈才是那个受尽欺凌的灰姑娘。没有人的时候೿她对妈妈呼来喝去೿把我妈妈完全当佣人。可只要有人在场೿她就装文静、扮乖巧೿她永远都是那个善良的、等待别人同情赞美的女孩儿。没人的时候೿她打我೿甚至故意当着我妈在下的面挑我的错。可我妈妈不说她೿反倒说我不该去打扰姐姐೿应该让着姐姐。她用圆规针刺我೿把大头针放在我床上೿把我第二天要交的作业扔掉。”r

麻辣烫看向我೿“蔓蔓೿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一看见她全身就会发抖೿而我妈妈……我妈妈总是说我要让着姐姐。我已经躲到墙角里೿甚至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我就会主动消失೿可她仍然不放过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如何让着她。”r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爸?”r

“我爸爸?”麻辣烫冷笑೿“在许秋去世之前೿我想他大多时候都想不起他还有一个女儿。对他来说೿许秋才配做许仲晋的女儿೿才是他爱情的结晶೿我只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男人欲望的副产物。”r

麻辣烫淡淡地笑着೿可让人觉得她似乎在流泪೿“许秋在很小的时候೿已经知道如何吸引爸爸的全部注意力೿她从不允许爸爸多看我一眼。有一次我要文艺汇演೿我和爸爸说老师希望家长能去೿他答应了೿可是第二天许秋就生病了೿爸爸要陪伴她೿而我妈妈要照顾他们೿所以೿学校的文艺汇演上೿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前簇后拥೿只有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很长一段时间೿学校的几个老师都以为我是孤儿。还有一次೿妈在下的朋友送我一辆自行车೿我就央求爸爸教我೿他答应了೿许秋说她要一块儿去೿然后她摔断了腿೿并且得了‘自行车恐惧症’೿爸爸把所有视线范围内的自行车都送了人。蔓蔓೿你能相信吗?许秋从自行车上摔下去的时候೿我真的看到她在冲我笑೿眼中全是蔑视೿可是连我自己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这样的例子太多೿多的我可以和你说三天三夜。”r

麻辣烫向我举了举酒杯೿“干杯ǿ”我立即举起酒杯陪她喝了一满杯೿“许秋从小到大没考过第二名೿她把压岁钱省下来捐给希望工程೿她主动给差学生补课೿她能歌善舞、能说会道೿她是老师眼中最好的学生、父亲眼中最优秀的女儿。而我呢?我沉默寡言೿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学习成绩差೿我读大学是爸爸动用了关系才能去上的೿虽然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我知道他觉得很丢人。许秋在所有人眼中几乎是个完美的人೿只有我知道她是恶魔。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是恶魔೿如果我说了೿别人就会觉得我是在嫉妒、中伤她೿我才是邪恶的魔鬼೿竟然伤害那么善良纯洁的许秋。就脸我妈妈都不相信我೿她一厢情愿、可怜兮兮地巴结着许秋೿讨好着父亲೿从不肯相信许秋对她就如同对待一个佣人ǿ很多时候೿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其实许秋从来没有对我不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天天晚上失眠做恶梦೿我曾经见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却一点儿用都没有。可等许秋大学毕业出国后೿她走的第一个晚上೿我一觉睡到第二天十二点೿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病೿我只是怕她೿怕得日日不能安睡。蔓蔓೿我不管别人是否觉得我冷血೿我只知道她让我没有了妈妈೿没有了爸爸೿让我失去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我至今仍会梦见她೿从恶梦中哭醒೿我要用一生去遗忘她给我的伤害೿要很努力才可以摆脱噩梦೿让自己做一个自信快乐的人。我不能原谅她೿不管她是生是死ǿ”r

麻辣烫盯着我೿“蔓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r

我重重地点头೿“我相信ǿ”r

“中国人都喜欢说人死万事空೿你会介意我不原谅许秋吗?”r

“不ǿ但是我希望你最终会遗忘她。没有刻意地去遗忘೿无所谓原谅不原谅೿只是压根想不起这个人ǿ”r

麻辣烫轻轻地抱住我೿头贴着我的脖子೿我感觉有湿湿的液体流淌在我的肌肤上೿我搂着她೿默默地喝着酒。r

我虽然知道麻辣烫有一个异样张扬热烈的灵魂೿但是从来不知道她为了这份张扬热烈需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阴影೿又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r

麻辣烫一直伏在我肩头೿我的半边肩膀都已经湿漉漉的೿她似乎要把童年、少年时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我一杯杯地喝着酒೿想着她小时候躲在角落里೿看许秋和爸爸谈笑೿无论她如何努力೿爸爸都看不到她೿她只能转身去找妈妈೿却发现连妈妈也看不见她೿她只能一步步退回自己的小黑屋೿小黑屋里还有许秋给她备好的钉子೿随时等着扎她。想到我小时候೿妈妈给我做衣服೿按照最时新的样式做೿我穿上后所有人都以为是买的。她自己舍不得买蕾丝睡衣೿可舍得给我买蕾丝裙子。爸爸给我用破轮胎做橡皮筋೿我有了一条全班最酷的橡皮筋೿每次下课೿我都大喊“谁要跳皮筋?”所有女生都围着我嚷“我玩”೿我得意、快乐地笑着೿可这么爱我的人竟然一个已经去世೿一个正被病魔折磨。r

不知道是怜惜她೿还是怜惜自己೿不知不觉中೿我也开始掉眼泪೿两个人抱着头೿泪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掉。r

哭了很久之后೿我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r

“麻辣烫೿你能给我讲一下你第一次是怎么见到宋翔的吗?”r

麻辣烫已经有七分醉೿听我提到宋翔೿她笑了೿“五年前೿不对೿已经快六年了。六年前೿我的肾脏出了问题೿只能等待器官移植೿却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器官。爸爸年轻的时候೿在西藏工作时受过伤೿不能捐献器官。妈妈想给我一个肾೿可医生说她身体不好೿手术危险太大೿我也坚决不同意೿我和妈在下的关系就是在这个时侯缓和了一点儿。后来我的肾脏渐渐衰竭೿血压上升೿压迫视网膜೿我的视力逐渐弱化೿到后来近乎完全失明೿却仍然没有合适的肾脏。妈妈再次提出她要给个我一个肾೿爸爸没有办法೿只能带我们去美国೿看那儿的医疗技术能否进行安全的手术。美国的医生检查完妈在下的身体后೿也反对进行手术。本来已经绝望೿没想到我运气很好೿在美国೿我等到了合适的肾脏。”r

“你就是那段时间遇到宋翔的?”r

“嗯ǿ那段时间೿我非常悲观和绝望೿不明白老天让我来世上一趟究竟是什么用意?我从来没有快乐过೿本来以为许秋离开中国೿我获得了新生೿可老天又让我生病೿似乎老天就是要不停地折磨我。我总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角落೿和谁都不说话。我有整整三个月一句话也不说೿不管妈妈如何哭着求我೿我都不说话。后来有一天೿我听到一个人在哭೿我从来没听过一个男人能哭得那么伤心೿令我都想和他一起哭。我终于从自己的黑暗中探出了一个触角೿我问他:‘你为什么哭泣?’他居然听得懂中文೿停止了哭声೿似乎很惊讶角落里除了他还躲着一个人。大概他看到我眼睛上的纱布೿就问我:‘你的眼睛怎么了?’我告诉他:‘因为我上辈子做错了事情೿上帝要惩罚我೿所以让我变成瞎子。’他说:‘不是的೿上帝只是为了让你今后的色彩比别人更绚烂೿所以现在给你黑暗。’后来我又在那个秘密角落里碰见过他೿他给我读书೿陪我说话೿他给我的黑暗世界中投入最灿烂的阳光。他真是我的天使ǿ就在我遇到他的第三天೿医生告诉我有了合适的肾脏೿我激动地要忽视推我到秘密角落೿想把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他೿可我却再没见过他。我问妈妈和护士೿没有一个人说见过这样一个人೿他就好像是我幻想出来的天使೿牵着我的手走过最黑暗的日子೿等我见到阳光时೿他却消失在阳光下。”r

麻辣烫唇齿不清地问我:“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爱守护自己的天使?”r

麻辣烫终于醉晕过去೿我也浑身发软೿给大姐打电话೿请她来接我们。r

大姐和老板两个人才把麻辣烫和我塞进车里。麻辣烫在醉梦中又是笑又是哭೿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又叫爸爸೿一会儿叫我的名字೿一会儿叫陆励成的名字೿一会儿叫宋翔的名字。r

我突然拍车门೿大叫:“我要下车。”r

大姐气结:“你还想干什么?”r

我摇摇晃晃地爬下车೿招手拦计程车೿“我要去见一个人。”r

大姐要拉我೿没拉住೿我已经钻进计程车೿报上了地址。大姐无奈೿只能给司机一张一百元೿嘱咐他送我到目的地。r

我头重脚轻地走着೿等晃到门口೿一边拍门೿一边身子往下滑。宋翔一开门೿我就整个趴到了地板上。r

他忙把我抱进去೿放到上೿又想给我去泡茶೿我拽住他೿“宋翔೿你究竟爱不爱麻辣烫?”r

他淡淡地说:“你喝醉了೿我去给你倒杯茶。”r

他想起身೿我一把圈住他的腰೿组织他离开೿“我很清醒೿从没有过的清醒。你告诉我೿你究竟爱的是麻辣烫೿还是爱她体内许秋的肾脏?”r

他本来正在拉开我的手೿闻言身体剧烈的一震೿脸色刹那间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失魂落魄地问:“她知道了?”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笑೿“没有ǿ你们都瞒得如此辛苦೿我怎么敢让她知道?”r

他缓缓地弯下身子೿坐在了地板上。我躺在上೿恰好能看见他的脸೿他的眼中全是哀伤೿沉重得似乎下一刻就会压垮他೿而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我೿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我不是一直在笑吗?r

我去遮他的眼睛೿“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没有怪你೿我永远不会怪你。”r

他把我的手按在了他的脸上೿掌心一片冰凉。他的声音从我的指缝间传出೿低沉得我要凝神才能捕捉到。r

“我到美国后೿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了许秋೿她太光彩照人೿没有人能无视她。她对我似乎也青眼有加೿我约她೿她没有拒绝೿所以೿我们就开始约会೿水到渠成地成为了男女朋友。周围所有的同学、朋友都祝福我们೿说我们是男才女貌、男貌女才೿天造地设的一对。许秋比我早毕业、早工作೿她的性格很好强೿工作上肯定压力很大೿有时候脾气会有点儿暴躁。我那个时侯年轻气盛೿不但帮不上她೿还不能包容她೿常常和她吵架。后来೿我们决定远离都市೿好好谈一谈。我们坐飞机到盐湖城೿然后从那里租车到黄石公园。我的原意是想借山水೿两个人好好沟通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又吵了起来೿越吵越凶೿她气得大叫:‘我们分手ǿ’当时我们前面有一辆房车೿开得很慢೿我心头憋着火೿看是虚黄线೿允许越道超车೿就猛踩油门೿开刀了对面的车道上೿想要超车。我不记得她当时说了什么话೿只记得我也非常生气೿就冲她大叫:‘你想分手೿那我们就分手೿沃野永远不想再见你ǿ’听到她的惊叫声೿我看到一辆吉普车飞速地开向我们೿我猛打方向盘೿可是已经晚了೿和吉普车相撞后೿我只感觉车在不停地翻滚೿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腿骨折断了೿可她却在重危病房。我不停地想上帝祈求೿希望能原谅我೿可他还是带走了许秋。许秋的爸爸在她弥留的三天内೿头发足足白了一圈。许秋去世的时候೿他差点儿要当场杀了我。他不停地骂我是凶手೿质问老天为什么带走的不是我೿而是许秋。他不知道೿我真的宁可撞死的是我೿活着的是许秋。”r

难怪他会如此理解我的父亲೿原来他们有类似的经历೿我当时就该想到的೿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理解。r

我的掌心中有濡湿的液体೿沿着我的指缝೿冰凉地滴落。r

“我总是想着车祸前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那好೿我们就分手೿我也永远不想再见你。’如果这世上能时光倒流೿我愿意下十八层地狱೿去挽回我所说过的话。”r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我只知道自己的新很痛很痛೿他的泪水似乎全变成了尖锐的刺೿刺在我的心上。r

“你爱麻辣烫吗?”r

他回答不出来。r

他转过了头೿眼睛看着别处೿清晰地说:“我爱许秋。”r

我的身子无法克制的抖着。r

他站起来೿拉远了和我的距离೿就如在我和他之间划下天堑೿“我送你回去。”r

“不用೿我自己能来就能回去。”我歪歪扭扭的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却又转身看向他೿“麻辣烫值得一个男人全身心地爱她೿而不是一个人赎罪和自我惩罚的工具。”r

我晕晕乎乎的走出大厦೿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开始疯狂地坠落。如果我爱的人爱的是一个活人೿我可以比她更美丽、比她更温柔、比她更体贴೿可谁能告诉我೿如果我爱的人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我该如何去争取?r

死亡将美丽凝固೿将丑陋淡化೿将内疚扩大೿将瞬间变成永恒。不管麻辣烫的母亲有多美丽温柔೿她的父亲仍然用一生去怀念亡妻。在许秋已经凝固的美丽前೿我微贱如草芥。r

我边哭边走೿边走边哭。r

深夜的街头并不安全೿三个喝醉的人经过我身边时೿拦住了我೿“小姐೿不要一个人喝酒呀೿和我们一起去喝一杯。”r

我低着头೿想绕过他们೿他们却几个人散开了将我围起来೿“哭什么?我请你去喝酒೿要哭哥把肩膀借给你。”男子一边说一边来拉我。我哭叫起来೿“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r

他们哄笑೿“警察叔叔要来了೿我们好怕呀ǿ”r

“放开她ǿ”宋翔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后。r

三个男的看宋翔衣冠楚楚的样子೿大笑起来೿“就你小子还想替人出头?都不够我们一个人打的。”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又往他们身边拽。r

拽我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砰的一记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下巴上೿他踉跄着向后退去。宋翔没等另外两个人反应过来೿转身就连着一脚一拳踢打在另一个人的小腹上೿那人痛得弯下了腰೿蹲在地上起不来。第三个人此时才摆好打架的姿态೿怒吼了一声“”冲上来。r

我捡起他们丢在地上的啤酒瓶೿他刚冲到宋翔面前೿我一啤酒瓶子砸到他后脑勺上೿他摇摇晃晃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很戏剧化೿不能相信地瞪着我们೿“你丫的够狠……”昏倒在地上。r

起先被打到脸的人已经缓过劲儿来೿正想着和同伴前后夹击宋翔同伴却突然被我砸昏೿他落了个空。宋翔回头甩了甩手೿看着他问:“还要打吗?”做了个邀请的姿势。r

他连连后退೿“不打了೿不打了ǿ”r

宋翔拽住我的胳膊就走೿走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有半个玻璃瓶子೿左右看看೿没有垃圾桶೿只好仍拿在手里。r

他不说话೿一直大步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跟着他走೿走了很久以后೿我小声说:“我走不动了。”r

他好像没有听见೿仍然走着。我坚持了一会儿೿大声说:“我走不动了。”r

他仍然不理会我೿我吼出来:“我走不动了ǿ”r

他终于停住脚步೿看向我೿我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别以为你帮我打了一次架೿我就欠你人情。r

他招手拦计程车೿所有的车远远地看见我们时೿逐渐放慢速度೿等到近处看清楚我们时೿却忽的一下子加快速度跑掉了೿明显就是拒载我们。r

宋翔和我一个文质彬彬೿一个弱质纤纤೿怎么看都不会是被拒载的对象呀ǿ宋翔突然盯着我的手问:“你拿着半个玻璃瓶子做什么?还想打架吗?”r

我反应过来೿可怜兮兮地说:“没有垃圾桶。”r

他呆了一下೿爆笑出来೿“你砸人的时候可不像个好市民。”r

他拿过我手中的破瓶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可看路面干净೿没能下手೿就又塞回给我೿“你还是拿着吧ǿ”r

我没忍住೿也笑了出来。把手背到身后೿藏起瓶子。r

两个人上了计程车还一直笑೿我说:“你打人可真够狠的೿说出手就出手೿一声招呼都不打೿还专往人薄弱部位招呼。”r

他抿着唇笑೿“你也没客气೿一瞬前还哭得若梨花带雨೿一瞬后就抡着啤酒瓶往人脑袋上招呼。”r

我们相对大笑೿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彼此都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计程车的玻璃窗上是一层水汽೿我无意识的写着字೿等惊觉时೿发现全是宋翔的名字。霓虹闪烁中೿无数个他的名字忽明忽暗、忽清楚忽暗淡೿我的泪又盈上了睫毛。我努力地眨眼睛೿将眼泪眨掉೿又伸手去抹他的名字೿一个一个都吐掉೿玻璃渐渐干净透明೿可我知道他刻在我心上的名字೿没有任何办法擦去。r

等我擦干净所有他的名字೿侧过头时೿却发现他的目光正从干净的玻璃窗上缓缓的移到我脸上。他的眼睛深黑得靛蓝೿如荒野中燃烧着的火焰೿烧着他೿也烧着我。他忍不住俯下身子೿我急促的喘着气೿也向他靠近೿明知道投身火焰是焚身之痛也顾不得了。r

计程车突然停住೿我俩的身子都是一震೿他的脑袋猛地一偏೿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对不起ǿ”r

我紧紧的抱住他೿明白他这声“对不起”是拒绝也是告别೿眼泪终于没法忍住地再次滑落。他也紧紧地拥着我೿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可只一会儿೿他用力推开了我。r

我缓缓将手从他手中抽离೿他的手渐渐松开೿却在最后一瞬又握住我的指尖೿可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放开了೿替我打开车门೿“我不送你上去了。”r

我挺直背脊೿不敢回头的走着೿一进大厦门೿愣住了。r

大姐的这栋大厦೿一楼的一角摆着几组೿有自动咖啡售卖机೿旁边是小喷泉和高大的绿色盆栽೿是一个很不错的聊天的地方。此时೿陆励成和大姐正坐在上喝咖啡೿外面的路灯亮过室内的幽暗灯光೿从他们坐的位置恰能清楚地看到外面。r

大姐的面色很震惊೿一直盯着我೿陆励成却是淡淡地吸着烟೿氤氲缭绕的烟雾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r

我走过去೿坐到他们对面。r

大姐问:“你醉糊涂了೿对吗?”r

“现在是清醒的。”r

大姐不知道能说什么೿只用眼神表示着不赞同。r

陆励成的声音冷冷地从烟雾中飞出来:“你脸上的伤才好不久೿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r

我现在心内只有悲哀和绝望೿对他的嘲讽没有任何感觉。r

“大姐೿我想和陆励成单独说会儿话。”r

大姐点了下头೿站起来。陆励成也立即站起来೿笑着和大姐握手告别。可等大姐一离开೿他的脸色立即寒若冰霜。r

我低下了头೿不去看他೿只想将自己的想法表述出来೿“之前我一直觉得宋翔是麻辣烫的良配೿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干涉任何人的感情೿但是我仍想说೿如果你喜欢麻辣烫೿请去追求她。”r

陆励成狠狠地吸着烟೿最后将烟蒂用力拧灭在烟灰缸中೿“你觉得宋翔是你的良配了?”r

“不ǿ”我悲伤的摇头೿“就在刚才೿他再次清晰明确地告诉了我——他不会爱我。”r

“那他的表达方式可真够特别。”r

“陆励成ǿ”我警告地盯着他೿“不要对你不知道的事情发表评论。你现在已经大占上风೿也许过几日宋翔连MG的工作都会丢掉೿何必表现得如此没有君子风度?”r

他低着头೿取出一根烟要点೿却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眉峰冷峻。r

烟终于点燃后೿他连吸了两口೿抬头看向我೿微笑着说:“宋翔是很有君子之风೿所以你去投怀送抱೿他都不要。”r

我只觉得所有的血都往脑袋里冲೿立即站起来೿转身就走。r

进了屋子೿我的脸仍是绯红೿大姐担心地问:“怎么了?”r

我摇头೿“没事೿麻辣烫呢?”r

“在屋子里睡觉೿刚回来的时候吐过一次೿又哭又笑೿一会儿找你೿一会儿又要给宋翔打电话೿没人接೿就给陆励成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又哭又喊೿陆励成以为你们出事了೿吓得立即跑过来೿等人过来೿她却已经睡安稳了。”r

“麻烦你了。”r

“互相帮助。下次我醉酒的时候೿你记得来接我就可以了。”大姐将泡好的玫瑰花水递给我೿“我今天算是真正服了陆励成೿难得他已经大获全胜೿却仍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宋翔一句是非。问问自己೿我是完全做不到。宋翔的精神状态如何?”r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真正折磨宋翔的不是MG的胜败得失೿“他还好。”r

“那就好。毕竟这次的挫折很大೿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首先要能过自己这一关。”大姐向屋子里走去೿“我先睡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r

“嗯。”r

我没回自己房间೿去了客房೿摸着黑爬到麻辣烫身边躺下೿她皱着眉头೿喃喃地说着什么೿睡得很是不安稳。我轻拍着她的背೿如安抚做了噩梦的婴儿。她往我身边靠了靠೿头紧紧挨着我的肩膀೿唇角含着微笑。r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只愿你永远都不知道。r

麻辣烫的手机响起来೿是宋翔的电话号码೿相比他回家后发现她找过他。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