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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文静娴雅的弃妇


  朱衣这个人,四肢不勤胸无大志,最大的长处就是抗压能力强悍。

  她很快接受了自己“借尸还魂”的玄妙事实,并融合到原身“朱衣夫人”的固有人生轨迹上去。

  ——比如说,做一个文静娴雅的弃妇。

  是的,弃妇。

  青杏和碧桃隐晦的提点下,再加上朱衣在刚刚还魂的两日内根本没见过便宜夫君,她已经猜测到了原身是个遭夫君厌弃的妇人,甚至被剥夺了养育嫡亲儿子的权利。

  对新妇进门、发妻郁郁而终这等人间惨事,朱衣表示“好可怜哦”,然后并没有生起任何争宠夺子报仇雪恨的念头。

  说起来,她只是个不小心占据了躯壳的借宿者,一主二妇的纠葛跟她没有一文钱关系,她根本不想掺和进去。

  朱衣心心念念想的是找出还魂的原因,然而伺机脱离这副不属于自己的皮囊,安安乐乐地回到家乡。

  一日,朱衣正毫无仪态地躺在院中石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叠,膝盖抬起,懒懒指挥青杏爬树。

  “左,往左一点……那是右边!你怎么那么笨!唉,夫人我英明神武,怎么会挑了你这个蠢姑子当贴身婢女!”

  攀爬在丹桂枝杈间的青杏简直憋屈死了。

  “怎么会有嫌弃忠仆的主母!”

  朱衣回嘴道:“怎么会有左右不分的婢子!”

  “青杏!不可没尊没卑!”

  碧桃正在树下往手炉里铺灰,放入烧红的炭火,又洒上一层灰,盖上通风盖,将手炉塞到朱衣怀里。

  “折下了没?”

  朱衣对树上的青杏催了一声,将手从脑后抽出,好奇地摸了摸铜火炉。

  造型圆润可爱,炉身上刻有剔红虎刺梅雕漆,触之微微突起,线条流畅,细腻匀称。通风盖上也镂刻着虎刺梅,从镂空处可见炉腹内红光隐隐,热气蒸蒸。

  这漆器工艺真是精妙啊!

  朱衣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期期艾艾问碧桃:“这玩意儿是不是很……很值钱?”

  “……”

  朱衣面露失望之色,“不值钱吗?”

  她还想跑路前抱上几个,又实用又好换盘缠呢。

  “禀夫人,约莫四五百文吧。”

  碧桃面皮微抖,恭敬回道。

  青杏终于折下了一枝花骨朵,不等朱衣开口就“哧溜”爬下树来,闻言没大没小地笑话她:“这么点小钱也记挂在心上,夫人您是前段日子穷怕了吗?”

  自从杜昭白派干姜补上她缺领的一年月钱并给予重赏后,这个以前被一文钱难倒过的婢女一下就变得视几百文钱财如粪土了。

  “夫人真爱杞人忧天,凭主子对您的宠爱,您还用担心过苦日子吗?”

  自从杜昭白被她气走之后,已有数日没来过别院,添置的物品倒是源源不断送来,彰显着他对朱衣的态度。

  朱衣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居然着人送来了整整十箱的衣裙首饰香粉胭脂!

  十箱!

  这是什么用意?嫌她不修边幅碍着他眼了吗?

  青杏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说有几箱全是临安最名贵的织金短衫儿和黄罗银泥长裙。

  临安是什么地方,朱衣有点懵,在得到“临安是大宋的都城”的回答后,她就更懵了。

  宋国的国都不是商丘吗?

  朱衣知道青杏没读过什么书,见识又短,便向相对聪慧的碧桃请教,结果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商丘和临安是什么关系?

  朱衣完全摸不着头脑,索性就随它去了。

  对于杜昭白送来的箱子,朱衣原本还有些兴致,但在看到光鲜亮丽的曳地长裙、生怕别人不来抢的金银珠玉后,果断合上了箱子。

  好看顶什么用,太过招眼累赘,不好跑路。

  顶多拿几件值钱的首饰换些盘缠。

  至于香粉胭脂?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可不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招惹杜家主子。那郎君不禁逗,万一瞧上了她的花容月貌,“性致”一起,她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反而可能惹毛了这位衣食父母。

  要不是碧桃拦着,她巴不得糊一脸泥,好教他以后离无忧小筑远远的。

  是以,朱衣索性锁上了箱子,眼不见为净,免得老惦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此时听到青杏孩子气的话语,朱衣不禁笑了笑:“真是个傻姑子。”

  青杏恼怒地瞪着她,将手里折下的丹桂骨朵往她身上一丢,这么无礼的态度又惹来碧桃好一阵训斥。

  “那夫人就找个聪明劲儿的来伺候呀!”

  朱衣咯咯直笑,一手抱着小火炉,一手把玩着丹桂枝儿,隔空冲碧桃一点。

  “喏,聪明劲儿的不就在那吗?”

  羞得碧桃脸蛋通红,嘴角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了,难得逾越地说笑道:“夫人净爱顽闹。”

  院子里顿时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聪明人碧桃自然明白主母的深意。

  主子一年来对别院不闻不问,现在突然开始讨好夫人,很显然,一是为了替克扣主母月钱的谢夫人圆场子,二是因为夫人病重,主子心软,暂且将过往的恩怨抛之脑后了。夫人若是病故,死人自然是过不上所谓好日子的,而若是痊愈,主子会觉得夫人是故意用苦肉计算计他。

  青杏不知其中深意,所以无忧无虑。而碧桃看在眼里,只觉夫人接下来无论怎么走都是一步死棋,愁得头发直掉,偏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的是,朱衣的担忧虽然和她相同,却各有各的原因。

  此朱衣非彼朱衣。

  而很不幸地,她曾跟杜昭白坦白过,她是楚国的巫女朱衣。

  虽说现在杜昭白认为她得了失心病在疯言疯语,但难保哪天他不会反应过来。朱衣不敢冒这个险。?——借尸还魂,这般悖天逆命惊世骇俗的真相,一旦大白于天下,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还未可知。

  人心不足蛇吞象。

  人有所求,有所惧,有所隐忧,自然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找上门来。

  朱衣甚至已经开始考虑,万一自己要被架到火刑架上烧死,该怎么力挽狂澜。是金蝉脱壳呢,还是装疯卖傻?

  想要活命,就得在找到脱身之道前好好假扮朱衣夫人。

  混吃等死,以讨好夫君、伺候公婆为己任,闲了没事折腾折腾不懂事的下人、打打不孝孩儿,与千娇百媚的新人在方寸后院争风吃醋……

  这么无趣的日子,过上几日都觉厌烦。

  如果要演一辈子,朱衣觉得,那还不如自尽了事。兴许还有回魂的可能。

  她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跑路!

  一定要趁被人看穿真身前跑路!

  在此之前,她还是乖乖地做个文静娴雅的弃妇好了。

  可惜,老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朱衣立志当个毫无存在感的弃妇,奈何别人不这么认为。

  这不,立即就有人欺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