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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兵贼勾结


在对岸,在顾寻对面的那片芦苇荡中,同样隐藏着一只船队。

和顾寻手底下的那几只渔船似的的轻舟相比,这只船队未免庞大许多,除了十几艘渔船轻舟之外,还有两艘能够载数十人的大船。这两艘大船船身狭长,长度约七八丈,宽有一丈有余,船头尖锐,蒙着铁皮,乃是当战舰所用,不是一般的货船。

一个沙洲从岸边向河中心延伸出来,沙洲上满是芦苇,船队也就贴着沙洲靠着,蓄势待发。

因为沙洲挡住视线的原因,从上游而来的船只也就无法发现这只船队。

这只船队归属单家所有。

带队的人并非单家二爷单雄信,而是单雄信的大哥单雄忠,说起来,这是单雄忠难得的几次单独带队劫道,一向以来,他都忙着单家山寨的内务,很少有独自领着大队人马出外抢劫的机会。

不过,身为盗贼,若是从不带队出外抢劫,只是忙于内务,在那些以暴力为尊的手下面前也就谈不上什么威望,即便他是单雄信的大哥也不会例外。除了那些单家的家生子之外,不仅那些流民出身投入单雄信门下的盗贼瞧不起他,就连单家的门客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当然,表面上那些家伙还是很尊重他,只是背后免不了无数闲言闲语。

所以,有时候单雄忠也会带队出来抢劫,以此来表明他并非无法上阵杀敌的懦夫。

现如今,翟让的瓦岗集团有十几个山头,势力比较庞大的除了翟让为首的翟家、徐世绩为首的徐家、单雄信为首的单家之外就是顾寻为首的盗贼团体,除此之外,尚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山头,全都是这段时间新近投来的流民或匪盗……

所有的山头都听从翟让的号令,打着翟让的旗号。

一直以来,这些人都只能在汴水、济水以及通济渠等水路劫掠行商,并未深入东郡各地抢劫坞堡寨子,并且,有时候还会组织人手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前去帮助那些坞堡寨子抵御别的盗贼团体的劫掠,故而,乡民们一向以瓦岗军来称呼翟让集团,而非以瓦岗贼名之。

之所以这样做,除了想抢夺民心,以瓦岗为根据地,以东郡为外围基地之外,还有另外一层缘故。

去年,翟让逃出大牢遁入瓦岗聚众为盗,官府自然是不肯罢休。

那个来自东都的御史尤为不忿,多次催促郡守董建北和鹰扬府的府兵,要求他们出动大军前往瓦岗剿匪。

然而,董建北却多番推脱。

他在东郡当郡守也有一段时间,又不是混吃等死的无能之辈,对于瓦岗这地方多少也有些了解。他知道,除非官府在山里面有内应,不然,就算你出动上万大军恐怕也会灰头土脸地无功而返,徒耗钱粮。

鹰扬郎将李四维受伤之后变得胆小了许多,让他出动府兵剿匪他也不愿,除非有来自东都的圣旨,或者来自上峰的命令,否则他不会出动。深入瓦岗剿匪?亏那厮想得出,即便得胜归来也没有什么油水,要是失败,自己岂不是要背上老大的一个黑锅。

随后,东郡一连十几天都是大雨,洪灾出现,很多田地颗粒无收,然而,因为征辽,赋税和劳役什么的却没有减少。于是,无数贫农变成了流民,大多背井离乡前往瓦岗,翟让集团声势大振。

这段时间,即便是在白昼,董建北也紧闭四门,生怕那些灾民冲击官府粮仓。这时候,他担心的是翟让纠集灾民攻打城池,要他主动招惹翟让更是万万不能。

要知道,通过往来邸报,董建北知道这段时间关东各地到处都是民乱。

齐郡有自称知世郎的邹平人的王薄,聚集上万部众以长白山为基地,时常下山攻击城池,劫掠乡间;平原郡有“阿舅贼”刘霸道,聚众十余万;在漳南,有自称将军的孙安祖以高鸡泊为基地,聚众为盗;清河有东海公高士达、河曲有大盗张金称……

关东各地,因为灾祸和逃役的缘故民乱蜂起,这些变民军要嘛聚集乡间,要嘛攻城略地,让各地地方官头疼不已。因为这些变民军大肆活动的关系,各地需要运往辽东的物资有很大部分停于路上,有一部分被变民军劫掠而去,各郡的郡守很多都无法完成朝廷交代下来的任务,有一些郡守因此获罪下狱。

董建北害怕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

在皇帝杨广心目中、在朝堂诸公的眼中、这些变民军并不可怕,根本不足为虑,只要腾出手来便能轻易剿灭。这些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遥远的辽东,高句丽才是大隋皇朝的心腹大患,他们全都忙于征辽事务。

史书上,一直到大业七年的十二月,变民军越来越多,影响到了征伐高句丽,杨广这才下令,命令各郡的都尉组织郡兵配合鹰扬府的府兵剿灭各地叛贼。

不过,那时已经为时太晚。

如果这个时候,杨广暂缓征讨高句丽,先是腾出手来解决内部问题。针对各地变民军,他只需要命令各地官府开仓放粮,然后,或剿或抚,剿抚并重,应该不难解决这个问题。内部问题解决之后,某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也就无机可乘,那时候,再纠集大军前往辽东征讨高句丽,大隋朝恐怕也不会二世而亡。

然而,那家伙是个急性子,因为通过阴谋诡计搞定自己的大哥原太子杨勇上了位,得位不正的他又自以为英明神武震古烁今,为了盖过父亲杨坚的功绩,一心想要开疆辟土,打造出一个大大的帝国来。

所以,他等不得,等不得先解决内部问题。

如今的变民军在他心中不过是一些小蟊贼,他真正警惕的还是那些世家门阀,他不认为这些泥腿子能够撬动大隋皇朝的统治基石。

总之,在当时,郡守董建北更为害怕翟让纠集灾民前来攻打东郡各地的城池。只要有一座城市落入翟让手中,他就免不了要获罪下狱。丢掉头上这顶乌纱帽还算好的,他听说某郡的郡守因为郡城曾经被盗贼冲进来劫了仓库还为此被上头下狱砍掉了脑袋。

这个时候,董建北已经走到了打击翟让集团的第二步。

用收受赃物的罪名打击单家庄,迫使单雄信两兄弟丢下了单家庄的基业遁入瓦岗。随后,他正准备进行第三步,利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打击徐家。在他心目中,徐家是一个大肥羊,只要徐家的靠山荥阳郑点头,他就会开始行动。虽然,荥阳郑吃肉,他只能喝汤,即便如此,那些汤汤水水也能让他吃个饱。

当然,如今情势突变,先前的计划和步骤也只能放弃了。

他不仅没有听从御史的话出兵进入瓦岗剿灭翟让集团,反而派出了亲信暗中联系瓦岗的翟让,希望能和翟让集团达成默契。

他承诺绝不派兵征剿翟让,也希望翟让能够约束部众不要冲击城池,那些乡间坞堡什么的大可前去劫掠,只要不明目张胆地攻打城池便行了。随后,他向翟让露出了底牌,说是当初是东都的人强迫他对付的翟让,站在那人背后的乃是当今礼部尚书杨玄感。

这时候,翟让才恍然大悟。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得罪了杨玄感。

身为东郡法曹黑白两道通吃的他平时自然难免得罪人,或许是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杨玄感有关系的人吧?得罪了那些高门大阀的下场也只能如此,能够逃得性命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没有身死族灭就是老天保佑……

事已至此,他只能如是想。

因为有着徐家的支持,再加上翟让和单雄信本来就积攒着大量钱粮,就连顾寻,他也有果酒生意支持,暂时还能解决那些大量遁入瓦岗的流民的温饱,再加上他们一开始就定下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策略,因此,翟让也就顺水推舟和董建北暗中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协议。

有人说过协议的签订就是为了以后撕毁。

不过,在当前的情况下,董建北和翟让两边都有些投鼠忌器,暂时不会翻脸。

那个从东都来的御史见事不可为,也就在九月初的时候离开了东郡。

另一方面,董建北也打消了对付徐家的念头。

这时候,徐家也放弃了扩张的势头,而是牢牢地抓住核心产业,并且将一些产业由明转暗,将一些生意和产业送给了背后的荥阳郑,表现出了臣服之意,这种情况之下,也就暂时转危为安。

对徐家和身后的瓦岗集团来说,生意有多大、产业有多少、能否盈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徐家通过十几年扩张在河南各地建成的商业渠道。

有了这个商业渠道,像瓦岗山内需要的粮食、铁器、盐巴、布匹以及各类物资才能安全而顺利地获得,而翟让和顾寻等人在汴水、济水流域劫来的货物也才能顺顺利利地贩卖出去……

因此,瓦岗集团和关东各地的民乱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准确地说,他们是典型的兵贼勾结。

为什么这样说呢?

除了翟让和董建北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友好条约之外,瓦岗群盗在汴水、济水流域的劫掠也是与一般的水贼大为不同。

有些时候,他们会像其他那些水贼那样纠集部众利用轻舟埋伏在两岸的芦苇荡之中,瞧见目标船只航行而来也就驾舟冲了出去,像群狼捕猎一般困住货船,然后利用强弩弓箭的帮助跳帮作战。

大多数情况之下,他们只是求财而非要命。

跳帮的时候也是喊着命是自己的、货是东家的话,并且,打出了特殊的三角旗,这是他们这群水贼的标志。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遇到什么强烈的抵抗,事后也仅仅是将船上的人捆起来放在小船上,他们则驾着货船离开。

当然,有时候也会碰到猛烈的抵抗,同伴若是死得太多了,一旦杀得兴起,那时候,他们也可能不留活口。

和其他水贼不同的是,他们不会胡乱地劫掠。

那些水贼一般情况下是瞧见船只就抢,要不然碰上硬茬、要不就干出劫持空船的把戏,因此,他们往往其兴也勃,其亡也急……

瓦岗集团则不同,他们利用徐家在这些水道两岸的产业安排了不少眼线,总是会选定那些容易抢劫又非常值钱的货船,并且,就连货船的主人一般都会打探得一清二楚,若是属于周边那些豪族门阀的货物,一般都不会去招惹。

除此之外,瓦岗群盗还有一种抢掠手段。

之所以说他们是兵贼勾结,正是如此。

在汴水、济水、通济渠等水道上航行的除了那些有着门阀背景的豪商之外,还有着大量官船,官船上装着的大多是运往辽东的物资。

这一次,皇帝杨广亲征高句丽,号称有两百万大军,具体人数虽然没有号称的那么多,正规军加上民夫的话恐怕也接近了上百万人,需要耗费的物资钱粮乃是天文数字。从年初开始,关东各地的河道上就满是船只,大量的物资从各地转运而来最后通过才建好不久的大运河运往北方。

荥阳郡也算是转运之地,流经荥阳郡的汴水和济水河道也就满是来往的官船。

这么多的物资,虎视眈眈的人不仅有路边的盗贼,那些负责转运的大小官吏,河道两旁的各地官府同样眼红得很。

漂没这玩意从古至今都存在。

当然,内河运输不同于海运,漂没太多也是不成,这个时候,也就可以利用盗贼了。

如今,关东各地盗贼四起,民乱无数,水道上自然是不太平的,肯定会有许多盗贼,如此,官船被盗贼所劫也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当然,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官船是被真正的盗贼所劫又是另一回事了。

翟让担任过东郡法曹,又是豪族出身,性情豪爽,为人四海,不仅在江湖上、就连在各地的官场上,也是好朋友众多。就算他获罪下狱不得不逃出牢笼遁入瓦岗为贼,仍然有些官吏和他称兄道弟。

这种情况下,所谓兵贼勾结也就理所当然。

像顾寻和单雄忠眼下准备劫掠的那条货船也就是官船,上面载着准备运往黎阳仓的粮食和布匹,本来应该是满满的一船,不过,现在不过只装了小半舱,这小半舱的货物就是瓦岗集团劫掠的报酬。

另外大半舱货物在前面的码头已经落入了某些人的手中。

这也是单雄忠能够带队前来劫掠的缘故,如果是那种硬碰硬的水上厮杀,单雄信绝不放心让他这个大哥来带队。

就在顾寻等人瞧见上游那艘目标货船的时候,单雄忠这边的人也瞧见了。

“出发!”

单雄忠低喝了一声。

他身侧的亲信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大庄主,该对岸姓顾的先出发才是……”

瓦岗集团在水道上抢劫,像这种劫掠官船的勾当一般都是两伙人一起出动,这样会避免出现一些监守自盗的烂事。不过,因为山头不同,往往也会出现一些纠纷或是配合不当的错误。

像这一次劫道,计划便是顾寻的人先出来,随后,单雄忠再乘着大船斜刺里冲出去。

不过,单雄忠觉得这次劫道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大无畏,他也就先出动了。

“出发!”

他没有回头,只是加重了语气。

“诺!”

那个亲信应了一声,吹了一声口哨,船头上也就竖起了红色的三角旗。船上的水手们嘿嘿地叫着,在舵手的指挥下划动船桨。

船队从沙洲后面冲了出来,横在了目标船只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