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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蒲山公李密


六月二十五日,天晴。

辰时时分,白马渡口。

阳光落在河面上,微波漾起丝丝金光,鱼鳞一般从远到近铺展开来,闪闪发光,到了岸边,扑打在河堤、栈桥、木船之上,顷刻,化为泡影。

白马渡口乃是中原交通要道,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黄河由西而来,在这里向南方弯出了一个几字型,水势也就变得平缓。

这个时候,黄河上游的陕北高原开发尚未过度,耕地虽然也有,却也有不少森林和草地存在,水土流失的情况还不算严重,还没有后世黄土高原的称呼,故而,黄河下游的泥沙淤积程度也没到危险的程度。

特别是在白马这里,因为地形的缘故,河面比较狭窄,也有足够的水深,离岸三丈之后水深就足有一丈有余,乃是作为渡口的上佳存在。

辰时时分,正是繁忙时刻。

或长或短的栈桥从岸边往河里延伸,大大小小的船只靠着栈桥,有乌篷、有白帆、有高有两层以及三层的巨舟。码头上,人头攒动,呼喝声此起彼伏。有赤着上身的力夫在扛包沿着船板上下、有文士在岸边唱诗送别好友、有巡检跨刀耀武扬威地在人群中穿行、有闲汉、有小儿、有混混……

在渡口西侧,在某个私家码头上,一艘乌篷船挂上了白帆正要启航。

船头上,站着三人。

一人在送别,两人离开。

送别那人三十出头,穿着一身精干的短衣,乃是随从打扮,他面容普通,眼神颇为坚毅,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

此刻,他正朝着其中一人躬身行礼。

“蒲山公,主上无暇分身,唯有命小的前来送行,还请密公海涵……”

被他称为密公的人年约三十,肤色黝黑,留有三缕短须,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衣,一身文士打扮。

这个人曾经在鹰愁崖出现过,正是半边云呼为大兄的那个家伙。

他叫李密,贵族出身,世袭蒲山公。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人将掀起滔天巨浪,成为了大隋皇朝的掘墓人之一。

然而,此时此刻,尚未有人知晓,就连他自己现在恐怕也不会认为自己会做到以后的那个程度。

当然,因为顾寻的关系,蝴蝶效应之下,历史的走向已经有了微小的不同。

因为出身贵族的关系,几年前,李密也曾经担任官职,乃是十六禁军第一军的亲卫郎将,时常在宫中守卫,偶尔也能见到当今皇上杨广。

据说有一次杨广看见他,认为他眼神中有野心、有欲望,不适宜在宫中警卫。当时,十六禁军第一军的统领是宇文述,宇文述也就暗示李密,让他称病去职。这个传言来自后世,从某方面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李密是一个不平凡的家伙,就像囊里的锥子一样,那锋芒怎么也藏不住。

实际上,这个说法有些牵强。

李密之所以去职,是因为他并非宇文述一系。

他深得楚国公杨素的看重,和杨素的长子柱国杨玄感交好,算是杨门子弟。

在杨广登基这件事情上,杨素和宇文述都有功劳。但是,当初,两家可以精诚合作共同支持杨广上位,等杨广登基之后,铲除了原来的宰相高颖之后,接下来,杨家和宇文家也就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西瓜只有那么大,谁都想分多一些,相互间,自然不会退让。

大业二年,杨素去世,宇文述却仍然当权,杨玄感虽然袭了楚国公之位,又当上了礼部尚书,然而,杨家终究还是比不上以前。这个时候,李密能够因病去职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

去职之后,李密在家潜心读书两三年,却也时常被杨玄感召到府上,为其谋划出策,前段时间,一直在为杨家的事情奔走,乃是关东事务的总负责人。

“好说……”

李密点点头,不因为对方随从的身份而失礼。

他抱拳回了一个礼。

“此时还不是李某和尚公相见的好时机,还请阁下回禀,等尚公回到东都之后,李某在留仙楼设宴,到时再畅饮一番……”

负责翟让事件的东都御史姓尚,这个随从便是尚御史的心腹手下。

寒暄了几句,那人便离开了乌篷船返回了岸上,船只缓缓驶离栈桥,往河中心而去,之后,借着风势,慢慢往逆流而上。

李密站在船头,微微眯着眼睛,望着渐渐远去的白马渡口出神。

这次东郡之行,事情勉强算是完成了一半。

姓尚的御史乃是楚国公杨玄感的门下,这次前来对付翟让,乃是李密的意思。

东郡郡守董建北出自弘农,勉强算是杨家一系,他和翟让的关系一般,不好也不坏。从不把手伸进翟让的势力范围,由此换来翟让对他的支持。全天下,无数牧民官和地方豪族之间都是这样的关系,所以,并不出奇。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和翟让为难。然而,当他背后的门阀要求他对付翟让,他只能同意了。

毕竟,他在官场上能够走多远、能够爬多高,全靠身后的杨门支持。

何况,翟让不给他面子,先出手对付他的亲信廖昌杰,他完全师出有名。

把翟让下狱的同时,让半边云突袭翟让集团在瓦岗的基地。如此,半边云再和李密选中的某个东郡豪族联合起来,成为新的东郡一霸,成为杨氏门阀在东郡埋下的一根钉子,这便是李密的计划。

但是,翟让虽然被下狱,半边云却失败了。

整个计划虎头蛇尾,李密难免有些失望。

还好,除了半边云之外,他在东郡还安排了别的钉子,以后,也只能指望那厮了,希望那家伙不会让他失望。

所谓门阀,根基在朝堂,财富是资本,人口乃躯干,江湖是其爪牙……

不过,一般情况下,门阀都有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很少在别人的地盘去搞风搞雨。像河东李家,李家在河东势力雄浑,人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然而,出了河东,比如到了山东历城郡,李家家主李渊的面子也就一般了。若是要当地官府帮忙,帮他是人情,不帮的话也有道理。

东郡并非杨氏门阀的势力范围,杨家现在做到这样的程度,目的何在,让人生疑。

但是,李密做事情非常谨慎,不会有人会将翟让下狱和杨氏门阀联系起来。

像单雄信等人便认为这是郡守董建北下的黑手,毕竟,翟让首先出手对付他的亲信廖昌杰,这是两人的私人恩怨。

郡守董建北则认为这是翟让将私盐贩卖到了东都,得罪了东都的某个豪门,对方也就下了狠手。荥阳郑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选择了中立,并未对翟让施以援手,既然如此,他当然要落井下石。

没人会把这件事和身后的李密联系起来。

只有身为御史的尚子聪晓得李密的存在,然而,尚子聪乃是杨门的人,也算是杨玄感的心腹手下,他的嘴巴自然很紧。

单雄信和徐世绩的一些手下则认为这是顾寻的错。

要不是翟让为了帮助顾寻出手对付廖昌杰,也就不至于得罪郡守大人,那么,也就不会有牢狱之灾了。

每个人眼中都有自己的真相,而真正的真相,往往随着时间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个时候,又有谁会晓得在原本历史中,翟让和李密居然成为了一对好基友,李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了瓦岗,还被翟让推举为主,最后,这厮再一次对翟让下了狠手,设宴布下刀斧手杀了翟氏一门。

世事如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