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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燕京


  燕云天一行出大伾山,乘船离开水泊。

  燕南飞道:“父亲,崔道固居心叵测,蒲州渠必过清河,我们走陆路如何?”

  燕云天:“嗯,我儿所虑甚是。先到安阳城为鸿儿购置棺木,经邯郸、真定北上燕京,再由潞河返回海津。”

  众人领命,自水泊中依水路行了一日。夜晚登岸,只见乃是一片地势复杂、丛林覆盖的山岗。

  燕南飞道:“父亲此乃何地,如此险恶?”

  燕云天道:“此处靠近安阳城,丘陵起伏,沟壑相间,应当是愁思岗,乃用兵之地,扎营与高地,令家将严密防守。”

  夜间大批人马前来扎营,密密匝匝遮蔽山中空地。燕南飞、燕文龙率众家将严阵以待。有人拍马来问:“岗上何人?”燕南飞道:“海津燕门世家。”来人闻言即退。

  夜间忽然野鸟惊飞,乱鸣于山涧。只见大批黑衣武士火箭纷纷对方营地射入,顿时火起,又有死士在营地间四处放火,顿时内外夹攻,营地乱作一团。燕南飞道:“夜袭者号令非华夏语,皆异域武士,他们竟然敢深入华夏胡作非为。”燕云天道:“众家将攻其侧翼。”燕门世家众人自山涧突然冒出,异域武士猝不及防,大乱。对方营地诸将将异域武士团团围住。

  一名年轻公子手摇折扇而出,笑道:“新罗余孽,竟然跟踪至此,也算为难你们了。”

  为首者道:“燕人助高丽王氏灭我新罗,屠我族人,我等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年轻公子道:“那好,本座就送你们上路吧!你们放心,本座不会让你门客死异乡,定会迁人将你们送回高丽。”

  听闻此言,那群新罗武士纷纷自毁面容而死。

  那年轻公子道:“原本是送到王氏高丽,辨认面目,灭他们九族,这样一来就没有办法了。本座敬他们也是勇士,就地掩埋吧。”

  年轻公子派人奉酒食而来,为首骑士道:“燕门世家讨伐大伾山劳苦功高,又助歼新罗余孽,我家主人特命我谨献酒食以表敬意。”燕云天命燕南飞接收酒食,来人调转码头而去。燕云天不敢饮用他人酒食,只命众人严守营地。但一夜再无动静。

  次日黎明,对方拔营而去,肃然有序,俨然是纪律严明的军伍队列。燕门世家只待天大亮,方才动身出愁思岗,将过安阳河,古道之上银铠红袍白马八轻骑破尘而来。一箭之地,八轻骑甩镫离鞍下马,动作整齐,甚是好看。八人齐声道:“安阳马家庄恭请燕门世家燕老先生入庄歇马,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为首者正是昨夜那使者。

  燕门世家正需入城落脚,见对方执礼甚恭,燕云天道:“如此叨扰贵庄了。”进入安阳城东南,只见一处九门相照的蓝砖灰瓦大院,庄重典雅,深邃富丽。大门门楼上书“日新其德”,开三门,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在中门相迎。

  那公子道:“在下秦卿,恭迎燕门世家群英。”

  秦卿亲自带路,领众人来到大厅。那公子命人送上一雕木盒子道:“这是辽东长白山上好人参可为令媛续命。”

  燕云天那人参五行六体皆上上之品,珍珠点长须老韧,清疏而长,黄褐老皮,横纹细密,正是燕七最需要的千年老参,此物可遇不可求,乃无价之宝。

  秦卿道:“这位是神医皇甫谧,天子赐燕王御用医官,医术精良,可为令媛诊治。”

  皇甫谧乃清瘦矍铄的老者,后边跟着一名童子挎着药箱。皇甫谧出身皇甫世家,医术精良,号称皇室第一神医。

  皇甫谧道:“令媛中的玄冥寒掌,乃渤海国罗刹教的武功,其寒毒侵入心脾,服了这辽东老人参便可有效克制。老朽以金针驱毒,调理半月即可复原。”

  燕云天大喜,燕南飞、燕文龙更是跪地拜谢。

  燕云天道:“庄主大恩,何以为谢?”

  秦卿道:“本座乃燕王府神机营指挥使,化为磨刀堂堂主,为燕王征召燕赵志士仁人。门主若谢,便谢燕王殿下吧。”

  国学馆‘书墨’相符子撰《氏族志》海津燕门世家、信都南宫世家、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列为燕赵六大豪族。只因曹氏宗族出自市井,曹氏宗族却榜上无名,连荥阳郑氏、弘农杨氏、博陵崔氏、琅琊王氏、兰陵萧氏、汝南应氏、金陵谢氏、苏州左氏也不如。

  大魏称帝后,兴科举制,多用寒门弟子,引起仕族阶层不满。燕赵大姓豪族故作清高,不入仕途,不与曹氏宗族通婚。十年来,燕王多番求婚于六大豪族而不可得。

  这些豪族跨州连郡,田连阡陌,奴婢成众,家将如云,互相之间又形成婚姻和裙带关系,乃是燕国最强的仕族集团。如今燕王近卫军神机营插手六大豪族与丐帮之间的纷争,定是要拉拢六大豪族,稳定封国局势。

  燕云天道:“谢燕王殿下,谢指挥使大人。”

  秦卿笑道:“今燕王重开月旦评,请燕门主主持,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月旦评乃当世名士品评人物、论士议政的活动,参与者为豪族士人,表面上是品评人物、文章、字画,但是实际上却是征召举荐仕族新秀的舆论利器。燕王重开月旦评乃是摆明了向仕族集团靠拢的信号。

  燕云天暗思,这主持月旦评之人相当于把持了仕族阶层晋升仕途的大权。大伾山一战六大豪族各有损伤,自己三子燕孤鸿遭崔氏暗算。六大豪族各怀心思,明争暗斗,今日便是燕门世家发扬光大的好机会。

  燕云天道:“在下德薄名弱,怎可堪大任?”

  “诶!燕门主雄才大略,乃豪族第一人,定不负燕王所托。门主稍等,与几位旧相识聊聊天。本座更衣,即刻便来。”

  只见东西院中府中陆续走出信都南宫世家的南宫傲;太原王氏族王无咎、赵郡李秉义、范阳卢氏卢思道、清河崔氏崔神基等。

  南宫傲、王无咎、卢思道、崔神基等言明在大伾山为磨刀堂所救之事。

  燕云天道:“我原本欲通知诸位家族再组救兵,未料燕王座下神机营竟是如此实力雄厚,救得诸位出山。”

  不多时,一名女官手持金剑款款而来,正是秦卿。原来她是一名女子。秦卿换了一身燕王特使的官服,英姿飒爽,贵气妩媚。她身边武士也换了燕王府兵特有板甲和环首刀。

  秦卿手举王令道:“燕门世家燕云天接燕王王令。”

  燕云天率诸子跪地行礼。

  “燕王令:今命神机营指挥使秦卿,督燕国江湖事,交好六大豪族,寻觅月旦评主持,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燕国臣工见金剑如见孤王,违者斩。”秦卿向燕云天出示王令。燕云天览之,只见黄绢之上燕王血红大印。

  秦卿道:“月旦评便交付燕门主主持,择日授大中正之职,诸位豪门大族,英才辈出,此番月旦评还望年轻才俊参与。”

  六大豪族围攻大伾山落得全军被俘,燕王身边以小丫头率磨刀堂便将众人救出,逼丐帮退出燕赵之地,实力之强,绝非六大豪族所能比。大燕十年来威严愈重,六大豪族却江河日下,今有燕门世家为首,众人便纷纷应允。

  燕京城人口一百五十万,城内街道严整宽敞,崇文门大街、长安大街、宣武门大街、西长安街、阜成门街、安定门大街等主街道宽达三丈。燕京城内中居民三十三坊,街道严整,繁花似锦。燕王府为内城,又护城河和城墙团团围住,金碧辉煌。

  燕王府西北太液池北有琼华岛,因岛上建有白塔,故又俗称“白塔山”。岛高十丈,周长二里多,岛上山势起伏,苍松翠柏,含香吐秀,幽静雅致;“广寒殿”黄瓦红墙,富丽精美。北山麓沿水建筑有千米双层临水游廊,黛色岚光,景色如画,乃燕京八景之一,也是本次“月旦评”举办之地。

  燕王仿豫州汝南而开月旦评,重启九品中正制,察举人才。司徒燕云天主持,燕门世家族叔辈的燕伋、燕达、燕肃,族子辈燕南飞、燕南菡、燕文龙、燕文贵,族孙辈的燕白云、燕双行等;南宫世家以南宫韬、南宫括为首,族叔辈南宫傲、南宫天、南宫苍,族子辈的南宫俊、南宫平、南宫钰;范阳卢氏卢敖为首,族叔辈的卢思道、卢思秀,族子辈卢照临、卢照志、卢照谌、卢照偃、卢照邈、卢照玄;清河崔氏崔神基为首,率族子辈崔昭彦、崔昭纬、崔昭矩,孙子辈的崔群、崔谔、崔詹、崔岘、崔胶等。太原王氏族长王冼、王素、王弼为首,族叔辈王无咎、王无知、王无休、王无忧,族子辈王诘之、王浩之、王涣之、王渤之;赵郡李氏以李长辑、李长睿、李长劲为首,族叔辈李秉义、李秉恒、李秉信、李秉德、李秉志,族子辈的李延训、李延淳、李延沁、李延沅、李延漮等。六大豪族族人之外更有蓟州窦氏、真定梁氏、沧州隽氏、河间毛氏、易州张氏、深州魏氏、定州朗氏等无数燕赵达官贵人旁听,其他踏青少男少女无数围观。

  曹氏政权一直压制豪族名门,今日重开“月旦评”可谓意义重大。燕国司徒辛剧、大中正燕云天、吏部尚书韩匡嗣在水潭中高台落座,四周皆回音壁,不虞众人听不清台中所言。

  大鼓四面齐声擂响,喧哗众人安静下来,四处寒暄游荡之人也拢聚到高台四周,擂鼓结束。司徒辛剧道:“今燕王颁布‘招贤令’,燕赵豪门名士应征,今拜南宫世家南宫韬为大司空、范阳卢氏卢思道为太常、清河崔氏崔神基为大鸿胪、太原王氏王冼为太原郡中正、王素为谏议大夫、王弼为太子太保、赵郡李氏李秉恒为尚书仆射、窦禹钧为户部郎中、真定梁清标为翰林院庶吉士、河间毛畅为礼部侍郎……今奉燕王令,重开月旦评,迎四海名士。燕门世家门主燕云天德服燕赵,明传并冀,燕王奉之为大中正,主持月旦评,有请大中正燕云天。”

  燕云天道:“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班氏《古今人表》云如‘可与为善,不可与为恶,是谓上智。可与恶为,不可与为善,是谓下愚。可与为善,可与为恶,是谓中人。’今考家世、形状、才学以列九等之序,究极经传,继世相次。”

  吏部尚书韩匡嗣道:“大中正品评品第一品起家官品一二三品官,品第二品起家官品四五品官、品第三品起家官品六七品官、品第四品到九品起家官品九品官。”

  传令官传道:“燕门世家燕文龙、燕文贵以琼华岛为题七步作诗词。”

  燕文龙朗声道:“海上三山拥翠鬟,天宫遥在碧云端。古来漫说琼台迥,人事宁知玉宇寒?落日芙蓉烟袅袅,秋风桂树露团团。胜游寂寞前朝事,谁见吹箫驾彩鸾。”

  燕文贵道:“琼华昔日贺新成。与苍生。乐升平。西望长山,东顾限沧溟。翠辇不来人换生,天上月,自虚盈。树分残照水边明。雨初晴。气还清。醉却兴亡,惟有酒多情。收取晋人腮上泪,千载后,几新亭。”

  辛剧道:“燕门世家两位公子皆玉,文武双全,文龙外朗,文贵内润。文龙其文雅饬之中,时饶逸韵,文贵其文雄廓而不失之伧楚,酝藉而不流于侧媚。”

  燕云天道:“犬子诗不过山水,赋不过风土,用词多俗,定三品。”

  燕云天所论公正,围观众人无不啧啧称赞。

  辛剧道:“大中正以为何人诗词为一品啊?”

  燕云天道:“燕王诗云:艮岳移来石岌峨,千秋遗憾感怀多。依岩松翠龙鳞蔚,人牖篁新凤尾娑。乐意讵因逢胜赏,悦心端为得嘉禾。当春最是耕犁急,每较阴晴发浩歌。燕王虔心为禾苗祈雨,重农优民,望春雨滋生万物,求黎民苍生温暖,此所谓恩泽千秋,传思万代,乃一品之首。”

  众人闻言各自起立,齐声呼道:“燕王殿下恩泽千秋,传思万代。”

  范阳卢氏卢照临道:“闻有雍容地,千年无四邻。园院风烟古,池台松槚春。云疑作赋客,月似听琴人。寂寂啼莺处,空伤游子神。”

  燕云天道:“卢公子乃人间才杰,其词纵横奔放,富丽而不浮艳,然则余韵稍短,刚健不足,定为二品。”

  卢照临(太白山误食丹药中毒投颖水而死)拜谢而退,姿态潇洒,引得围观少女欢呼不已。卢照临、卢照志、卢照谌、卢照偃、卢照邈、卢照玄号称卢氏六杰,个个儒雅俊秀,腰悬长剑,文词犀利,自此燕京常称“卢氏好儿郎”。

  太原王氏王涣之道:“不才曾过燕京而辞故人,有诗一首:蓟庭萧瑟故人稀,何处登高且送归。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

  燕云天道:“思健功圆,意境开阔深远,韵美清新,闻之如银杏临窗、石阶带雨,定为一品。”

  众人欢呼雷动。月旦评首开之日,应者无数,连续七日而不绝,成为燕京城一大盛事。

  燕门三兄弟,南宫三兄弟,卢氏六杰,崔氏四昭,王氏四之李氏五兄弟共聚燕京城南最大的教坊司最大妓院,这挹翠苑五层阁楼,帷帐飘香,美酒传唱。众人以燕南飞年纪最长,且有自己的产业收入,众年轻公子哥以之为首。

  众公子皆锦衣华服,香车宝马,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挹翠苑老鸨照顾殷勤,引众人到翠薇堂,大厅奢丽香艳,挹翠苑头牌杜小婉率十名手帕姐妹陪酒斗诗,杜素贞缬眼流视,仙姿玉色,神韵天然,浅笑回眸,令人色与魂授。众公子相聚于此,十分欢庆。

  杜素贞道:“诸位公子齐聚翠薇苑,便以‘薇’字作诗如何?”

  王涣之思维敏捷,毫不思索,朗声道:“朝绝倖恩除自少,边清妖祲檄书希。饭馀摩腹闲行立,一抹墙东新翠薇。”

  李延训道:“啬薇叶暗。满架浓阴风不乱。午酒才醒。历历黄鹂枕上听。此情难遣。不比红蕉心易展。要识离愁。只似杨花不自由。”

  卢照邻道:“采薇南山下,忽忆千里人。岂无临歧言,一别今几春。旧交容易新,新交容易亲。缄书重复启,曲折情难陈。勿陈逢彼怒,人心不逮故。愿言秉子德,千秋爱贞素。”

  众人哄笑,道:“哎呦,痴心人啊。素贞姑娘,快敬延训公子一杯。”

  杜素贞含情脉脉奉酒,卢照临饮了一杯,假作不在意却不是偷瞥其容。

  王诘之道:“卢兄与杜姑娘郎情妾意,在下有诗词相送:花低池小水泙泙,花落池心片片轻。酩酊不能羞素贞,照临犹自眷红英。乍为旅客颜常厚,每见同人眼暂明。燕京园林归未得,天涯相顾一含情。”

  众人拍手称赞。

  这时有人怒气冲冲大声喝道:“我爹乃镇守喜峰口的镇远将军,只是要区区一优伶作陪,竟然如此为难,我倒要看看有谁能锁住素贞姑娘。”

  翠薇堂大门忽被人一脚踢碎,闯入十几人来。为首者正是蓟州窦远山、真定梁氏梁彤、沧州隽不疑、河间毛坤忠、易州张好古、深州魏知古、定州郎士元等,皆燕赵小姓子弟,大多是在“月旦评”曾经见过。

  窦远山冷笑道:“原来是六大豪族子弟,怪不得如此霸道。”

  燕南飞道:“窦兄,何必急躁?这教坊司本就是我等寻欢作乐之地,你却如此怒气冲冲,败坏这风花雪月的好氛围啊。”

  隽不疑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诸位就是一二三品的名士,我们贫贫寒势弱的庶族三品之上也无,当然没资格和诸位豪门士子饮酒作乐。”

  燕南飞道:“不若诸位落座,同乐如何?”

  窦远山道:“少惺惺作态,今日定要杜素贞作陪。”

  卢照临冷笑道:“我若偏不允呢?”

  窦远山抽出单剑厉声道:“那就要你尝尝我宝剑的厉害。”

  卢照临道:“吾宝剑未尝不锋利。”

  窦远山跃来,长剑横扫,卢照临左手执剑鞘挡了一剑,右手挽了个剑花连消带打将窦远山逼退三步。

  窦远山身边一名刀客道:“太白山酒剑术,卢公子是太白派向九尘的弟子?”

  卢照邻道:“在下跟随酒剑仙修习剑术不过半年,略通一二。”

  “在下暴胜之,愿领教太白派的高招。”

  燕南飞看暴胜之的刀形三分之二为刃、三分之一为刀把,刀背甚厚,刀口极阔,与寻常朴刀大大不同。

  燕南飞道:“阁下可是喜峰口鹫峰山神刀门弟子?”

  暴胜之道:“阁下好眼光。”

  燕南飞道:“神刀门义士白天羽助镇远将军率神威军镇守喜峰口,燕赵传为美谈。”

  暴胜之微笑道:“燕大公子过奖了。”

  窦远山道:“燕大公子顾左右而言他是何意思,不敢与我门客比武么?”

  卫青跳出来道:“阁下乃窦公子门客,我亦是燕门世家门客与你比试如何?”

  窦远山道:“好!”言下之意对暴胜之十分有信心。

  燕南飞熟知卫青的内功雄浑圆熟,当世少有敌手,以燕门世家独门内功“三元灵经”的运气之法传授,燕子枪法在卫青手中威力甚强。

  燕南飞道:“卫青兄弟不可轻敌。”

  暴胜之取下背上的盾,向前一推,中线防守,大刀侧劈,乃是中规中矩的破锋八刀。卫青长枪出手如龙,暴胜之只宽阔刀背拦截面,挡住刺来的枪,反手用刀背一挂,燕子枪上了刀背,顺手一劈,卫青连忙翻身后退,落地长枪横扫,磕在盾牌上,砰得一声,盾牌横移,带得暴胜之一个趔趄。暴胜之弃盾不用,双手握刀上握手右旋、下握手左旋,生出螺旋之力,卫青竟被那吸力所迫,走进一步唯恐燕子枪脱手,但是他仗着内力雄浑,内力远远送出,暴胜之双臂一震险些大道握不准。卫青枪影化作一团红影将暴胜之逼退,毫不留情,连攻其下盘。暴胜之只得左闪右避,幸亏临敌经验丰富,借住门柱阻挡,跳出圈外。。

  暴胜之大喝道:“在下认输。”

  卫青道:“暴大哥认输就好。”

  暴胜之道:“你内功深厚占了便宜,若是过招,你不如我。”

  众人大笑。

  忽然窗外传来巨响,如同龙吼,震耳发聩,众人被唬得颤栗不能言。只见窗外月光皎洁,西南方半空中巨大火球滚动,天空紫色乱云横飞,忽而有大而黑灵芝状云巨柱般直竖。俄而天昏地暗,天折地裂,尘土火木四面飞集,房屋梁椽瓦窗壁如落叶纷飘,翠薇堂窗棂皆被震碎,方圆千步木材、石块、瓦砾、禽尸如雨腾空而下,时而坠落人臂、人腿、人头。

  燕南飞施展轻功到了附近望火楼上观瞧片刻,道:“那是火药厂方向,难道有人谋反?我们前去察看。”

  爆炸稍歇,众人胆大的跟着燕南飞向西南而去,只见火焰烟云烛天,四边颓垣裂屋之声不绝,万众狂奔,震压冲击,蹂踏死者,不可胜计。时有妇女稚儿泣于长街。因见女子身无寸缕,以手掩阴,羞赧无措,燕南飞脱下大褂给予之遮羞。

  再行五百步,只见街上扔着两个巨大石狮子。卢照临道:“这是两条街外振威镖局的大石狮子,足有五千斤,竟然飞到了这里。”

  众人前行,西南一带数万间屋被炸成齑粉,振威镖局旁二十多棵大树被连根拔起,树根向上,而树梢向下,地下的大坑有数丈深。只见碎尸满街,器皿、首饰、衣服、金银、鞋袜等挂得满树,幸存屋顶则尽覆土木。此刻烟尘障空,明月晦冥,振威镖局一片火海,唯有残缺的牌坊写着振威二字依稀可辨,空气中奇怪的味道,秽气熏天。

  因燕京规定居民每家都要设置灭火用的水缸、水桶,众人发力救火。不多时机桶处的火丁们鱼贯而来,他们身穿火背心,手拿麻搭、绳钩,禁军潜火队更是推着水龙,手持藤斗水枪前来灭火。

  卫青忽听见瓦砾之中有轻微的女孩喊声,他刨开浮土,搬开残梁断木,竟然发现一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只见她浑身冒出幽幽的火苗。卫青赶紧抱出来用衣衫扑打,发觉那蓝火是自女孩体内之火,吓得一呆,思及《秘典》所论阴阳之道赶忙运阴柔内力灌输。那火苗渐渐淡了,女孩昏倒在卫青怀里,幸亏只是心力憔悴并无大碍。

  燕京城东门有燕王赐予燕门世家的宅子,燕南飞等带那小女孩返回燕府,但那小女孩火毒遍侵全身,时刻发作,幸亏卫青以波斯医术为之治疗,又用《秘典》内力为之克制毒性,方才无事。她大为依恋卫青,片刻也离不得,卫青时常来陪他玩耍。

  一日,崔神基前来拜访道:“在庄中发现了东府崔道固的尸身,仵作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判断,崔道固已经死了一个月。”

  燕云天道:“那我们所见到的那个居中联络,鼓动六大豪族围攻大伾山的人难道是他人所扮?”

  崔神基道:“我们东府西府闹生分,多年不来往。族叔崔道固深居简出,十年不见外人,一心修道炼丹。他忽然对于围攻大伾山之事如此热衷,我便有些怀疑。未料他老人家竟然已经死在炼丹室,面皮也被剥去。”

  燕云天道:“那冒充之人居心叵测,武功超绝,害死我三子,咱们两家与他不共戴天,誓要查明真相。”

  忽而燕南飞走进客厅道:“神威镖局鞠武,恒山派凌波子来拜。”

  一名小眼睛的大肚子男子、一名面容明眸皓齿的女冠走了进来。燕云天道:“两位同时造访定是所为何事?”

  鞠武道:“大中正可知安民厂大爆炸之事?”

  燕云天道:“西直门城墙都炸崩了,燕王府珍禽苑的大象都吓得冲入街头,本官怎会不知?。”

  鞠武道:“大中正可知大爆炸的原因?”

  燕云天道:“燕王令神机营彻查,想必是火药库失火所致。”

  鞠武道:“此事并非如此,安民厂大爆炸乃是歹徒有意为之,还是请道长名言吧。”

  凌波子道:“振威镖局大当家童百威的妻子纪晓蓉乃我恒山派弟子,一个月前,恒山忽然收到纪晓蓉的飞鸽传书,说是遭逢大难,恐万劫不复,非本派无人能救。我师傅晓风真人看信中说得如此危机,便派我立刻下山。哪知等我到达燕京,只看到一片瓦砾。”

  燕云天道:“请节哀。”

  凌波子道:“听闻燕公子府上自火场救得一小女孩?”

  燕云天道:“不错,但她似乎不爱说话,从问不出姓名。”

  凌波子道:“可供否带给贫道一观,或许是师妹的后人也未可知。”

  燕七和卫青带那小女孩出来,凌波子道:“你娘是不是叫纪晓蓉,你爹叫童百威?”

  那小丫头道:“你是谁啊?”

  “我是恒山派凌波子。”

  “我娘闺字是什么?”

  凌波子道:“青莲。”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道:“师傅,我叫童心箩,娘死了,爹爹也死了。”

  凌波子垂泪道:“快别哭,告诉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童心箩道:“前几日,爹爹和娘亲突然将我藏到地窖,说若是恒山派一位凌波子道长会来,我拜你为师,就会带我到恒山玩,。后来我听见娘亲哭,一个人叫朱安的人和人打架,后来就听见爆炸了。”

  燕云天道:“疯剑客朱安?”

  鞠武道:“出事的前几日,朱安出没于振威镖局,露了行藏,但是童百威矢口否认,因此闹将起来。”

  燕云天道:“魔头朱安号称疯剑客,常常月圆之夜无故杀人,老弱病残也不放过,乃武林公敌,怎会扯上振威镖局?”

  凌波子道:“不可能?纪晓蓉生于真定富足之家,温顺贤德。童百威家大业大,乐善好施,名声极好。这些年恒山派救助边境流民的香火钱三分之一都是出自他夫妇二人。”

  鞠武叹道:“要我说,还是财富惹得祸。说来我与童百威兄弟患难与共,披荆斩棘而创办镖局,如今先人已去,怎叫我不痛彻心扉。起初辽东人参、灵芝、鹿茸、貂皮等商货生意十分难做,皆因绿林好汉劫道,尤其是千山派冷战天更是贪得无厌。我镖局所护送百斤人参、一百张白狐皮被千山派劫走,这货物价值千金,镖局上下差点自杀谢罪。当时的童百威找到我,只要我容他创办振威镖局,便为我讨得所失货物。那时童百威只是一个挖参破落户,我半信半疑答应了,哪知童百威孤身上千山挑战,千山派掌门冷战天也败于他剑下,此事振动辽东。我便联合燕京地面上有头有脸到达人物助童百威建立了振威镖局,专司护送南来盐铁茶丝商货,振威镖局生意不错,也算是燕京一方响当当的人物。可惜童老弟忽患风疾,全身瘫痪,医治好后一身武功全废了,但是童老弟乐善好施,名声极好,恒山女侠纪晓蓉武功卓越,精明贤淑,镖局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大。哪知突然发生了这等事情,财多惹祸,树大招风,唉!”

  燕云天道:“童百威籍籍无名,竟然能赢了号称辽东武圣人的冷战天。”

  鞠武道:“传说魏楚争霸之时旧燕太子姬旦复国,这燕太子乃幽云第一剑,他的《断剑诀》所向无敌。旧燕被曹烨灭国,姬旦不明踪迹。传言他将《断剑诀》和旧燕宝藏深埋长白山。无数绿林人物寻找,也没有发现姬旦宝藏何在?”

  燕南飞道:“童百威此番武功突飞猛进,一夜暴富,很可能是得知姬旦宝藏?”

  鞠武道:“虽然这流言都已经传了多年,但都是猜测。童百威是大善人,江湖中名声极好,加上恒山派扶持,并无人胆敢为难振威镖局。一个月前忽然有人发现丐子帮魔头朱安出没振威镖局。不少江湖人来到振威镖局责问,而后便发生了灭门惨案。”

  凌波子道:“定是朱安所为,这笔血债恒山派必定讨还。”

  鞠武道:“燕赵武林恒山派执掌牛耳,必定可以为童老弟讨还公道。”

  忽然燕府管家跑来道:“有很多武林人士前来拜访。”

  燕南飞来到门外只见乌压压站了上百个武林中人。前排一个光头大汉大喝:“燕府捉了振威镖局的独女,难道是想独吞《断剑诀》和姬旦宝藏么?”“朱安那狗贼何在?是否藏匿于此?”“振威镖局包庇朱安,海清出来给个交代。”众人纷纷鼓噪。

  燕南飞刚要答话,凌波子一跃而出,啪啪给了那光头大汉两个耳光。这两个耳光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偏偏那大汉躲不过。两个耳光下去,那大汉脸登时肿了,嘴角渗血,说不出话来。

  另一名黑瘦矮个子男子道:“你这女道怎么如此凶悍?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凌波子也不搭话,突然近身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打得那矮个子男子眼冒金星倒地抽搐。

  五个男子大喝道:“竟敢伤我燕京五虎中人,纳命来。”五人一拥而上,凌波子剑不出鞘,步走北斗星位,剑鞘连打,登时五人下巴被打脱。凌波子毫不留情分筋错骨手喀嚓喀嚓将五人胳膊全部打脱臼,肋骨各自打断一根。一眨眼所谓燕京五虎倒地齐声哀嚎。

  凌波子冷冷道:“还有谁?”

  众人唬得齐齐向后退。半晌一名身背长剑的男子道:“七星剑法!敢问女冠可是恒山派中人。”

  “恒山派凌波子。”

  “啊!金蝎仙子!?”身负长剑的男子后退一步,身后众人更是唬得后退数步,众人颤栗不安。

  凌波子眼神透露出无限的锋利狠毒,一字一句道:“恒山派武功超绝天下,稀罕什么《断剑诀》?童家独女今日我便带走了,有本事的便来追我。但若有人胆敢为难燕府,我凌波子将他碎尸万段。”语气寒彻透骨,杀意森然,竟是令人恐惧不已,如坠冰窖。

  金蝎仙子除恶务尽,手段凶狠,闻名江湖,众人闻言不知谁发一声喊,一哄而散。

  鞠武吓得脸色苍白,燕南飞也是惊得目瞪口呆,燕七吓得缩在墙角,卫青吓得不知所措。

  凌波子脸色一变,和颜悦色道:“这些宵小之辈不吓唬他们,日后麻烦不断。诸位不要介意。”

  鞠武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道:“是!是!是!仙子所言极是。”

  深夜,有人闯进燕府。幸燕府加强戒备,众人手举火把,团团将来者围住,视之竟是崔道固。

  燕云天道:“崔道固尸体已经在清河崔氏东府发现,阁下可敢让我等看看你的真面目?”

  那人摸去人皮面具,全身骨骼作响,变了一个身形粗壮魁梧,肌肉虬髯的老人。只见他却是一个秃顶老者,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显然是胡人,长眉如扫帚,眼角下垂,头发胡须皆有烧焦的痕迹,后背更是双目奇怪的神色透露扭曲的心灵和变态的狂暴。

  “卓弛北。”

  燕云天道:“燕山北第一魔头——十缺老人!”

  “正是老夫!”

  “阁下冒充崔道固挑起六大豪族与丐子帮冲突是何居心?”

  “燕人肆意挑起鲜卑宇文、拓拔、段部、慕容四部冲突,又是何居心?”

  燕云天道:“两族之争非我辈能管。但我海津燕门世家偏居一隅,只求自保,但阁下杀我子孤鸿,伤我女燕七,却又为何?”

  “你老小子三番五次阻拦老夫好事,六大豪族围攻大伾山这样的天大计划都差点坏到你手,老夫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燕云天道:“阁下曾败于造化老人之手,信誓旦旦有生之年不临中原,不再滥杀无辜。”

  “哈哈哈!”十缺老人仰天长笑道:“老夫名号十缺,仁义礼信耻,忠孝节悌廉,一个不用遵守。如今造化老儿不知所踪,还有谁能阻拦老夫。”

  燕云天道:“好!好!好!好一个十缺。”

  燕云天手持燕子枪扑过去,凌波子单剑也后发先到,燕家燕南飞、燕文龙、燕文贵、卫青以及诸多家将围攻过去。十缺老人大喝一声全身,如狂雷阵地,顿时围攻诸人觉气浪扑面,劲气横冲,耳鼓发痛,呼吸困难,功力弱者登时昏晕。众人唯有燕云天、凌波子、燕南飞少数人尚能支撑。

  十缺老人自持护体神功超绝,不料凌波子七星剑法凌厉,剑气竟能破了护体罡气侵入半分。十缺老人噫了一声,挡开凌波子长剑,道:“恒山派武功有点意思。”燕云天的燕子枪刹那间连攻三十枪,三元灵气劲凌百穴,十缺老人不得不防守其来势。燕南飞和凌波子同时出手,攻其后背。十缺老人反手一挥,徒手抓住燕南飞的枪头,内力吞吐燕南飞跌了出去。十缺老人一甩枪杆疾射磕飞凌波子手中长剑,枪势不衰,击中凌波子心口,凌波子吐了一口鲜血,再难进攻。就这么一刹那燕云天牢牢锁住十缺老人咽喉,一时间令他难以再出手伤人。这时卫青出现,单足而立,双手紫气大盛,十缺老人道:“又是你这臭小子,《天地阴阳赋》中的武功虽然厉害,凭你小子还要修炼十年才能伤到老夫!”卫青也不搭话,右掌拍出,顷刻到了十缺老人肋下,正是十缺老人练功罩门所在。十缺老人摆脱燕云天的燕子枪连环攻击,闪身到了三丈之外。

  十缺老人笑道:“臭小子,《天地阴阳赋》是否就在你手?交出来饶你一死。”他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卫青。

  这时一个声音缓缓道:“十缺老人的话,还能信?交出《天地阴阳赋》你死得更惨。”

  众人视之,乃磨刀堂乾大师。

  “老乾罗你又来坏我好事?”

  乾大师道:“你挑拨六大豪族围攻丐子帮,今又灭门振威镖局。汝三番五次乱我大燕时局,老夫身为燕人,岂能坐视不理?”

  “哼!你我五百招之内难分胜负,有本事城外决战。”

  两人飘然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