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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战地总监


1998年端午节刚刚过完,我的手机骤响,电话里传出李宏图办公室的秘书周洁纯急切的声音:“邰勇夫吗?你赶快来公司办公室一趟,董事长有急事找你。”

我说:“什么急事呀?我准备去海南三亚呢,机票都已经订好了。”

周洁纯:“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走呀,董事长说要我这几天的工作就是找你,什么事业别做。我打了好多次你的电话,都关机,今天试一试,没想到竟然联系上了,你快点来吧,我们董事长急着要见你。”

我说:“见我干什么呀,上次招商的事情把我气得够呛,辛辛苦苦下去一个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他反而说我花完了公司的一万元钱,没有招到一分钱的商,还跑烂了公司的一辆小车,请问你一下,他的大型活动招到商了吗?”

周洁纯不愧是李宏图的秘书,什么事情都知道,她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替李宏图道歉说:“董事长说了,上次是他没有眼力,对不起你,你还是到公司去一趟吧,董事长求贤若渴,打算三顾茅庐请你呢。”

我说:“那好吧,我可以来公司一趟,但我的三亚机票暂时不退,等见了董事长我在做决定。”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的那次远征给公司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三个月的时间里,公司的销售量一下子翻了十几倍,原来只有每个月二十多万元,三个月后一下子变成了四百多万,我听周洁纯是这样形容当时的情景的:张志平拿着一张统计表找到李宏图,说:“李总,快来看,现在的销量达到了四百多万元,都是邰勇夫带领的那批县级市场经销商打的款,看来邰勇夫说的放弃大中城市,主打县级城市的策略是对的呀。”

李宏图瞪大了眼睛,说:“真的呀?真的有四百多万元呀?快点,张总,你快点要邰勇夫到我这里来一趟,我要让他带领着业务员到全国每一个县级城市去招商,全面开花,主打县级城市,我要让全国的每一个县级城市都有我们的皇子奶!”

我来到公司,周洁纯立刻带着我来到李宏图的办公室,看到我进来,李宏图就像见到了财神爷一样,请我坐下,还亲自为我倒上了一杯刚刚发酵出来的活性乳酸菌奶。

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听说你要到三亚去?去干什么?”

我说:“三亚有个朋友想请我去管理一个度假村,我打算去考察一下再说。”

李宏图急切地说:“不要去了,就在皇子奶吧,我们公司现在急缺人才,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给你最高的年薪,三十万元怎么样?你要知道,盛教授是乳酸菌奶的发明人,他的年薪都只有二十万元呀。”

我说:“我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策划人。”

李宏图:“良禽须择枝而栖,皇子奶现在是地方政府支持的重点,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很好地发展。你以前是搞过企业的,应该明白我的话的意思,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发展。皇子奶的前景一定会很远大。”

李宏图的话说得很真诚,使我很感动,我突然感觉到对他的印象在发生,我的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关于他的奇闻异事。

几年前,他从深圳回来创业,卖挂历、开书店、开酒楼,历经很多磨难,创办了皇子奶厂,又一次他和张志平几个人将盛延龄教授请到株洲来,送走盛教授的时候他身上连一千元都没有了,几个人东拼西凑才凑齐了一千元。皇子奶创业之初,他与几个人到江苏去见客户,遇到了车祸,从车轮子下面死里逃生爬了出来……

我开始站在他的角度考虑皇子奶的前途和命运了。

几年的创业,虽然说皇子奶在省内市场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进军全国市场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那时候皇子奶围墙上的大广告标语是“迅速占领全国市场”。

首先是人才缺乏,我见过很多业务员,他们根本没有做市场的经验,来到一个城市之后,除了要经销商打款之外,什么也不能做,这些业务员的素质普遍很低,都在高中以下文化;其次是资金奇缺,皇子奶中了中央电视台的标王后,李宏图通过与地方政府的斡旋,获得了一些资金的支持,但这些资金都是银行贷款,是要还的,由于空中的广告投入太大,地面的市场回报率很低,资金很快就掏空了,连银行的利息都无法支付,银行当然非常恐慌,采取了派人进驻企业,审视每一项资金的进出的方式。银行的举措又会影响到原料供应商的情绪,很多原料供应商生怕货款打水漂,整天守在公司门口追款……

这样的恶性循环像一个巨大的绳索,紧紧地套在皇子奶的脖子上,使他无法动弹。我清楚地看到,公司唯一的出路就是启动市场,只有市场增加了销量,银行才会有信心,才会撤出公司,原料供应商才会暂缓催逼货款。前一段时间我带领老胡等人启动的县级市场,已经撕开了市场的一个口子,每月达到400万元的销量像一剂强心针,刺激了公司上下,暂缓了公司在各个方面的压力,银行和原料供应商已经撤退,公司员工已经得到了所欠两个月的工资。

李宏图看到了启动县级市场的巨大潜力,所以准备全面启动县级市场,但他急需人才,所以希望我能留在公司,替他当马前卒,做冲锋陷阵跑市场的营销总监。

李宏图与我深入谈了一次话,他的谈话内容包括想让我担任公司的副总裁兼营销总监,负责全面的市场招商工作,配给我一辆面包车,专供我个人使用等等。

我重新对他产生了信任,以前对他的不良印象已经一扫而空。

我觉得他与一般的企业家相比,有着超凡的胆魄:他敢于借钱1万元,去尝试做一件别人看来是错误的事情;他敢于大胆用人,将我这样一个与他并不亲近的人任命为公司的副总裁;他敢于向同行挑战,就像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落地就选中了娃哈哈与乐百氏作为竞争对手。

李宏图对县级市场的成功激动不已,几次召开员工大会都在说这件事,说自己早就对开发县级市场有想法,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去进行实践,几次派业务员去县级市场,都无功而返,业务员都是一个人管很大一片区域,根本没有兴趣下到县里去,他们能在地级市多转一转就不错了。

李宏图很快做了一个启动全国县级城市的大方案,他把这个方案叫做“千县大会战”,要在报纸上登出文章,鼓吹启动县级市场的事情,这件事被我否定了,我认为启动县级市场是公司的机密,不能让我们的对手知道(后来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皇子奶乳酸菌奶启动大片县级市场以后,哇哈哈和乐百氏也开始启动县级市场,但晚了一步)。

走向县级市场,是皇子奶市场的转折点,李宏图定下了规矩,所有的业务员不准在地级城市做业务,一律到县城去,如果不去者,差旅费不报帐。这样一来,更多的县级市场纷纷启动,公司的业务额月月上升,配合县级市场的启动,张志平又搞了一套管理业务员的办法,他在墙上画了一张很大的坐标图,将业务员的业绩情况填在坐标上,这样一来,大大拉动了业务员的积极性,公司的业务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子奶公司出现大问题之后,外界很多评价,在诸多评价当中,有一个评价很醒目:

“1997年,公司扩大生产,李宏图决心把皇子奶做到全国市场去。同年,李宏图做出惊人之举,在央视黄金广告时段投下8888万,夺得日用消费品标王,而这时皇子奶的资产总额还没有竞标价格高,甚至有半年多没有发出过工资,就连李宏图去央视竞标的20万元的入场券也是借钱买的。再一次的背水一战,李宏图奇迹般地拿到了8亿元的订单。”

这段话太玄乎了,简直将李宏图说成了神话中的人物,现在写文章的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知道8亿元这样的数据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真实的情况是:皇子奶中了标王之后,空中的广告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地面的招商工作却一塌糊涂,李宏图几次想通过大型的招商活动获得资金,但都失败,最终才在启动县级市场上找到了出路。李宏图后来多次利用有着几千个县级市场的网络招牌引进资金,都获得成功,但最后在对赌协议失败,引进战略伙伴的时候遭到了很多质疑。这些企业对皇子奶品牌和市场网络都非常认可,唯一不认可的是对他的诚信度不认可。

我最终决定了留在皇子奶,但我向李宏图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愿意坐在办公室里当副总裁,我要到第一线去,做市场第一线的战地总监吧。李宏图满口答应,马上安排我前往江西市场,协助胡越年组建江西省办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