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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杀人游戏(三十六)八顶头颅


有蛇一首两身,六足四翼,名曰肥遗。

这是《山海经》中对一只名叫肥遗的怪物的描写,肥遗是一只巨蛇,一个头但是却有两个身体,六只脚四个翅膀。所到之处举国大旱,颗粒无收。

我一直对它有着不可名状的好奇,因为在山海经中,或者在任何文化的神话故事中,怪物一般都是一个身体,分配给很多个脑袋,却没有见过几个是多个身体分配给一个脑袋的。

物以稀为贵,多头的怪物多了,自然让人不再恐惧。

我在此时此刻之前的半辈子都是这样认为。

可当我亲眼看到这个怪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只要不是一个脑袋配一个身体,那么都是永不可能忘却的梦魇。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只八个头的怪物。

“呃.”樊洱停下了手中在记录的笔:“萧先生.您介意再说一遍么?”

“八个头的怪物。”

“八个头?”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头。”萧卓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也就是说,假如我的专稿写出来,上面会有这样一句话:萧先生在警署警部目击了一只近似于八头生物的存在。”

“把近似于去掉,没错,八头生物。”

“天哪.”樊洱使劲的吸了口气:“我知道您不会骗我,我也不该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但是.。真的假的?”

“我知道这个听起来非常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真正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怪兽的另一方面。”萧卓笑道。

“哪方面?”

“这只怪兽八个头上的那八张脸。”

萧卓和樊洱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现在已是黄昏时分,下班的人开始涌了进来,茶馆渐渐的热闹了。

当时那只怪兽就站在我的面前,让我有了机会可以好好的看它一眼。

犀牛一样庞大的身躯,窄小的门根本无法让它通过,身子几乎顶到了大厅的顶棚。这只怪兽浑身都长满了脏乱的毛,像是披上了一身的死人皮,四肢爬行,浑厚的前爪,上面四个白色的长爪。

当然了,这些不算,它有八个脖子,八个水管一样粗细的长脖子在半空中晃来晃去,有的探进了门里面,有的在门外面看着我。

但是这些加一起,都没有它那八张脸一半令我胆寒。

八张脸,八张熟悉的脸。

王海,孙骏腾,赵奎东,郑浩然还有剩下的那四个小组成员,我们又一次见面了。从前天晚上他们消失了六个人之后,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们凑齐在一起。

八个人的脸像是被硬生生的扯下来然后缝在这怪兽的八个脑袋上一样,而八张脸,十六只眼睛在门外看向各个方向,有几双眼睛还在盯着我。我动弹不得,只能傻在那里不要命的和他们对视着,我现在连躲开的意识都已经被吓得烟消云散。

他们看着如此陌生。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可睁眼的时候它仍旧在那里。

我被限制在椅子上面,想逃却无处可去。小楠就在我旁边,但是我认为这只怪兽根本不是什么他制造出来的幻觉。

就目前为止,小楠的幻觉只能欺骗我们的眼睛,可是刚才的震感.不是假的。也就意味着,不管我多想骗自己,这只怪兽都是确实存在的,而且它现在就在门外徘徊。

那八张脸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这八张脸估计没有一个会认得我,包括赵奎东在内。他们看我的眼神和看午饭没有什么区别,这只怪兽在门外盯着我,但是身子却进不来。我本以为它既然每走一步都那么气拔山河,区区一扇门怎么挡得住它?但是和我所想的不一样,这只怪物采取了不同的措施。

先是第一张脸,然后是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八张脸,八个长脖子,蛇一样蜿蜒的钻进了房间里面。八个脖子在远处看着已经够瘆人,现在居然伸长到了我的眼前,从近距离我能看到他们的脸像黏在脑袋上的肉瘤,脸上面冒出长长的白毛似发霉了一般,还有一阵恶臭传来。

它们根本没有搭理旁边的小楠,而是径直的伸到了我的面前,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我,连头顶的灯光都被挡住,我像是被一层膜罩起来一样困在中间。我能感觉到它们脸上的毛在蹭我的皮肤,恶臭熏得我恨不得生来就没有鼻子。

他们的脖子上面有很多的褶皱,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着,让人看着作呕。

但是不论它们如何的骇人,我就是不能闭上眼,因为闭上眼,他们准备如何杀我我都不知道。

我睁眼看着它们,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图。它们就这样在我周围盯着我看,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现在却都充满了杀意。

八张脸中,七张都在不停地打量着我,只有一张脸,在我的正前方死死地盯着我。

赵奎东。

这个曾经愿为别人赴汤蹈火的警长,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浑浊的眼珠翻滚来翻滚去,双嘴闭合,鼻子在像狗一样嗅来嗅去。

它们究竟在干什么?绕着我这个大餐迟迟没有任何举动,难不成打算吃之前先拍照发微博?

我在椅子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这八张人脸在我晃来晃去,不时地看一看我,他们没有一个出任何声音,嘴都紧紧的闭合,出奇的安静,就像是狮群围着一只羚羊。

然后,在我的眼前,“赵奎东”张开了它的嘴。

我巴不得它们永远都不要张嘴。那简直不是嘴,更像是脸上被人炸开了一个洞。

它的血盆大口上长了一排如刀尖般的锯齿,黄色的牙齿上不断淌下粘稠的口水。虽然早就知道这个怪物只不过有这八个人的脸,但是当他们的脸配上了这个牙齿的时候,简直就像野兽派的画来到了现实中。

我的嗓子已经彻底失去了功能,脑袋一片空白,呼吸困难。

没想到我躲过了法官的追杀,躲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居然要死在突然冒出的这个大家伙手里。死在法官手中我至少认输了,但是死在这东西手里.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赵奎东”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能看到他喉咙深处长着的倒刺,我想象着自己被撕裂时的样子,鸡皮疙瘩窜满全身。

但是没想到,他的嘴在离我只有几厘米距离的时候猛地一合,在我面前发出“咯”的一声,咬了个空。

开始我还以为它是咬偏了,但马上就发现并非那样。

它嘴合上的一瞬间我就立刻感觉到周围一阵劲风划过,紧接着就是很脆很响的线断开的声音。

像是一连串的小爆炸在我周围发生,细线猛地被它用嘴撕碎了一大片,叼在了嘴里。曾经不可一世的细线在这只猛兽的嘴下如棉花糖般松软。

没想到它的目标竟然是我周围的这些“狱卒”,细线被扯掉的一瞬间,虽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心理上的负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奎东叼着那一大片线,周围的七张脸居然全都凑了上去,想要分得一杯羹,但他们凑上去以后并没有争抢,而是纷纷拿鼻子嗅着。

我认识这八张脸中的四张,知道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样子,他们的性格,但是现在看着他们却跟豺狼如出一辙,心里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

八个头全都围在那被扯掉的细线周围,完全忽视了我。他们为什么对那个东西那么感兴趣?看着他们的鼻子跟狗一样闻来闻去,我很是诧异。

它们不断发出磨牙的声音,貌似在我的头顶上开会,我坐在底线的椅子上,正想着怎么趁他们不注意带着小楠快跑,但事实证明那没有必要。它们的磨牙声不一会儿便消失殆尽,抬头一看,八个脑袋又像刚才探进来一样,一个个弯弯曲曲的缩了回去,回到了门外。

“轰.”

怪兽的前足重新动了起来,开始朝走廊的西侧移动。

怪兽消失之前,它的每个脑袋都在面目狰狞的盯着我,那样子好像在说:“后会有期。”

“轰.”

“轰.”

“轰.”

怪兽渐行渐远,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可它每踏一步都在毫不松懈的提醒我,它跟我的距离对我来说永远都小于安全。

刚才发生的一切,真的?假的?

我大口的呼吸起来,声音大的像是在喊叫,我需要不停地更新自己脑袋里的空气才能保证自己不昏过去。

再看一眼旁边的小楠,这个年纪的小孩看过最大的东西可能也就是动物园里的大象,还有可能是在电视上。幸亏他没看见刚才那个东西,否则经历这么多之后,将来真的会疯掉。

法官早就已经遁地无形不知道跑到了哪去,那只怪兽好像对我或者这个小孩都没有兴趣,反倒把兴趣放到了法官的细线上。

现在这栋大楼已经完全失去了现实的控制,这地方的逻辑根本就乱作一团,怪兽,黑色的楼层,复原的保安室,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们无意间到了什么平行宇宙里面?

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对援兵的依赖,他们估计永远不会出现了,不论为什么。现在危险暂时过去了,一切对我有恶意的人或者怪物都已经不见。

而且最重要的.

我把头渐渐朝门口看去。

最重要的是.

现在警署的正门就在我眼前,十步就可以冲出去。

我本来还有一点残存下来的英雄主义,10岁那年,我是一个看到电影里的大侠,超人,奥特曼便会模仿他们的小男孩,总想着有一天伸张正义。但是那个十岁的小男孩在我十一岁的时候便已经不复存在。

我不能阻止他们死去,但是我能让我自己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不去看他们。我本想要把真正的法官抓到,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但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想要战胜他根本不可能。所有我认识的精英都已经败在他的手下,我为什么还要去自投罗网?

现在我的身上也有很多伤口,每一个都在滴着血。我更多时候是一个出血就要用创可贴的人,而不是浴血奋战的人。

我的英雄气概永远停留在了十岁那年,现在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在我眼前永远的停止呼吸,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自己逃出去的话,不出几分钟我就可以找到一辆出租车,我可以坐进这辆出租车到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任何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可以彻底脱离这一切。

好计划.不管多懦弱.这是个好计划.

陈淼是死是活现在已经不归我管,她既然任由我去送死,那我.我也没必要再为她付出什么。她既然选择把我列在“可以牺牲”的那一栏,那就代表着我的利用价值和那些她炸死的蟑螂没多大区分,既然如此,我也恕不奉陪。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两腿不听使唤,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门口。外面的风一点点的吹着我的脸,我从来不知道夏夜的风也可以有一丝寒意。

我回头看了眼平静的大厅,看了看保安室里的小楠。

然后,我把头转了过来。

对不起了.对不起.

我的左脚慢慢抬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兜里面的手机再次响起。我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掏了出来。一看,电量居然还是14%,真奇怪,这手机平时用一天就要充一晚上电,怎么今天这么兴奋?又不是诺基亚。

但在这个噩梦连连的夜晚,我的确需要一点好消息,不管多小的好消息。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图片短信,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第二条图片短信也来了,接着是第三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短信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居然传来了五张图片。

我赶忙打开收信箱,看了看号码。

居然是她发的.

今天早上陈淼和我有过短信交流,所以看到这个号码就知道对方是她。

她居然还活着?我抓着手机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看一看她发的是什么。打开手机,六张照片已经缓冲完毕。

前五张照片非常模糊,像是拍照的人手在不停的晃,但是一看还能看出来照的是停尸间。照片的一侧照着轮床,床上有合上了眼的尸体,还照到了昏暗的走廊。

第六张照片是我们今天才发现的,小楠的六幅画后面的那个人像。

她给我发这些干什么?

我正想回信息,第七个短信来了,不过这次是文字。

“不关你是谁,假如你赵到了我们两个任意一人的手机,或者你是通讯公四的工作人员,看到了这些短信机路的话,那你一定要把信息转达给警方。事关重大,我,陈淼,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我要高速你我的故事。”

看到这些字,我明白了怎么回事。

很多小说或电影里面都会有这样的情节:一支探险队前往一个古老的遗迹里面探宝,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们而来,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那支队伍全队覆没,往往会找到这支队伍留下来的日记或者笔记什么的,里面记录着他们的所见所闻还有留给后人的警告。

陈淼现在给我发的,就是那个日记。

她把信息发给我就等于有了三个备份,她的手机发件箱里会有,我的手机收件箱里会有,电话公司的记录上也会有。

她肯定以为我已经死在了法官手里,自己也时日不久,所以准备在自己死之前发出这些东西,想把真相转交给后人,让别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那些照片应该就是她那个故事里在停尸间拍的照。

她现在的打字速度很快,虽然有一些错别字,但是能看出大致的意思。

果然,第二个短信又来了:“杀人游戏案的凶手不是警方抓到德(的)那个面具男,真正的凶手混在警察中建(中间),你一定要日昂京方保护号(让警方保护好)那个戴面具的人,他很可能就是关键,还有六十男(刘世楠),也一定要保护好那个小孩,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那时候还是不是活着的。”

陈淼以为我看不到这些消息。

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当我看到她发的这些短信的时候,也许是不想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等死,也许是不想让她瞧不起,也许是不想让我自己瞧不起自己,犹豫再三后,我最终停下了脚步。

我在键盘上敲了起来:“刘世楠还活着,他在我这里,一楼。”

发送。

我静静地等着这个女人的回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快就能消失,陈淼明知道我被法官抓走后凶多吉少,但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中计,这和帮凶没有什么区别。

也许刚才在屏幕上看她的时候我为她紧张过,但是说到底,我根本就不欠她的,什么都不欠。我现在回复她,已经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我一发送没多久,陈淼那面立刻又来了回复:“你还活着?”

从短信中看不出来另一个人的语气,但是我能猜到她有多么的惊讶。

“活着。”

发送。

我现在的心情自己也形容不清楚,虽然明知道所有人都有瑕疵,都会在死亡前崩溃,但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也会发生在陈淼身上,我一直认为她不会贪生怕死。

那头回来了信息。

“对不起。”

我沉默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回了信息。

“你在哪?一起走吧,法官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找她,也许会,也许我这只是随口一问。

答复来了。

“我躲起来了,很安全。别来找我,你要把真相告诉其他人,能跑就跑吧,你能跑了。”

这可能就是陈淼跟我道歉的方式。

现在这栋大楼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安全的地方。她是在让我逃命,而自己慢慢的等报应,等死。

关于真相的短信她只发给了我一个人,原因很简单,假如法官发现她把短信发给了除我以外的人,那么法官也会杀那些人灭口,为了不连累他们,陈淼没有这么干。

假如不是到了生与死的地步,这个女孩不会伤害其他人,但是拿生死威胁她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

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你在干什么呢?”

答案很快回来了:“抽烟。”

烟不能解决任何烦恼,但是就那么一瞬间,它也许能让你把那些烦恼屏蔽掉,陈淼不停地抽烟,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我不知道这个对话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只觉得我跟她的最后一次对话假如是这种闲聊,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也许会好一点。

这时,又一个短信钻了进来:“忘了跟你说,我在626房间的时候,看到了刘杰和赵奎东。两个人闭着眼睛坐在办公桌上,应该是幻觉,小楠站在他们两人旁边。”

看到这个,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过马上也就释然了,小孩子会把自己父亲和警察叔叔通过幻觉制造出来很正常,毕竟靠山越多越好。现在那些杀人游戏的人已经都不知去向,可能两个自己信赖的长辈好歹也抵过几十个奇怪的陌生叔叔阿姨。

陈淼应该也是想清楚了这一切,否则刚才在屏幕上她的表现应该就会害怕多了。

我重新把手机放回了兜里面,看了看大门,看了看门外,再次抬起了脚。

但是我的脚却也还是没能踏出去,而是悬在半空中,定住了。

慢着.

不对.

不对.

不对!!!

一个刚才一直逃避着我的细节突然引起了我脑子里一连串的警报,刚才发生的事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以至于我都没有注意到。

一个非常小的细节,小的可以从你眼皮子底下跑过去而你都毫无察觉。

我再次飞速的掏出来了手机,拇指飞一样的按下去:“你真的在抽烟?”

发送。

“没错。”那头回来了答复。

我的眼珠定住了。

她.。一共抽了几根烟?

我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她的烟盒掉到了地上。捡起来以后我看到里面只剩下了3根。我捡起来递给她之后,她抽了一根,在开车来警部大楼的时候在车上她抽了一根,在三楼的会议厅那里她抽了一根.这已经是3根了.

那她之前在五楼楼梯间抽的那根,还有现在这根.这两根是哪来的?!

一瞬间,我感觉脑袋里的氧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阵眩晕。

这根烟就是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真相的大门。我慌忙把兜里的手机掏了出来,果然,还是有14%的电量,分毫未减。

这些已经用幻觉无法解释了!保安室,烟,异常运作的电梯,手机电量!

假的!!全是假的!!!

从最开始就错了!

我误以为小楠只有两层防御:那群人和幻觉,但当他受到严重威胁时,第三层出现了。

小楠居然创造了整整一个世界来囚禁我们!!!

刘杰,赵奎东,还有三楼会议厅那两个昏迷的警察都是假的!他们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投射出来的影像!他们在那里唯一的原因是因为小楠记得他们!

实际上,这整个地方都是根据小楠的记忆而存在。

郑浩然跟我说过,刘杰以前曾经带着他来拜访过赵奎东,626这个房间,肯定便是赵奎东的办公室,后来我也特意考证了一番,确实没错。

小楠以前来过这里,所以他能够在自己的世界里创造出这个办公室,他还记得当时有爸爸和这个警察,所以刘杰和赵奎东也在。

今天他被两个警察带到了会议厅,所以在我们跑到会议厅的时候,那两个警察也还在那里。而他是通过楼梯到了三楼,所以他记得的楼梯在三楼便终止了,因此三楼以后所有的楼层号码都是三。

他以前进过电梯,所以在他的这个空间里,本不应该运行的电梯在照常运行。他记得的保安室没有被法官摧毁,所以保安室也完好无损。因为他只去过这栋大楼的大厅,三楼和六楼,所以只有这些地方有灯,我猜这栋大楼除此之外所有的楼层应该都是跟五楼一样,一片黑暗。

至于那一片又一片的黑暗,是一个小孩的逻辑:他没有去过的楼层,便无法在自己的世界里描绘出来,只能用一片漆黑代替。

在自己的世界里,小楠把自己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警察科长的办公室,跟爸爸在一起,以为在这里就没有人会伤害他。

小楠的第三层防线,就是让任何想要伤害他的人彻彻底底的昏迷。假如我没猜错的话,我记得我和陈淼最开始跑进一楼楼梯间的时候,曾经有短暂的几秒失去了意识,肯定就是那时候我们的意识被剥离了本体!那根本不是什么短暂的大脑空白,那是永久的昏迷!法官同样!

我让陈淼威胁小楠的计策的确起了作用,小楠导致的停电让我们躲过了一时,但是却起了更大的副作用。

所有人都被小楠囚禁了起来!

全是假的!我们完全就是在神游,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我们的肉体根本就没有挪动地方,还在一楼的楼梯间那里!

这也是为什么我的手机一直都保持着14%的电量,为什么陈淼有抽不完的烟,因为一个小孩子终究没有办法控制所有的细节。为什么整栋大楼空无一人,因为小楠根本就无法记起这些警察的模样。

那几十个杀人游戏的幸存者没有再次出现过,因为他们都在现实世界里,不在这个世界里面!

怪不得大楼被袭击了以后我们没看到一个警察冲进来支援,我们根本就在两个不同的空间之中!这看似没有逻辑的细节,其实都是一个个拼图,组合在一起便描绘出了整体的图案。

而且,绝对不止如此。

一瞬间,连那个怪物和那个白衣人的出现都合理了。

我连忙掏出来了手机,给陈淼发过去了条短信:“那个白衣人是不是你最怕的?”

过了几秒,回复来得很快:“你怎么知道有个白衣人?”

陈淼还不知道我刚才可以在屏幕上看到她的举动,也没时间和她解释了:“到底是不是?”

这次回复只有一个字。

“是。”

果然!

那个怪兽还有那个白衣人,分别是法官和陈淼最怕的东西!!!

小楠简直就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法力无边的小孩。第一层防御是那些杀人游戏玩家的出现,只有受到很轻微的言语威胁时。第二层防御是幻觉,受到肉体威胁时。第三层防御是将人彻底放进他的世界中,当受到生命威胁时。

到目前为止,这都是这个小孩躲避的方式,他还不想伤害任何人。

但是当别人在他的世界里都想要他的命的时候,这个小孩被欺负够了,那么跟所有小孩一样,他就会反击。他会幻化出攻击者最怕的东西作他的保镖!

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能安然无恙,因为我之前的推论都是正确的,小楠至少对我没有敌意,所以我最怕的东西没有出现。

一切都是假的!

怪不得法官自己不亲自动手而是逼我找到小楠,又强迫陈淼去杀小楠,因为法官早就知道自己也是小楠的阶下囚,假如他动手的话,惹怒了小楠,小楠便会幻化出那只八个头的怪兽,那他也在劫难逃。

假如法官有点耐心没有插手的话,说不定就只有陈淼最怕的那个白衣人会出现,但是法官沉不住气了,用细线逼迫了陈淼。在小楠察觉陈淼是受人指使以后,小楠立刻把两人最怕的一口气都幻化了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法官看到那个白衣人的时候会大吃一惊,因为他发现小楠的反击已经开始,所以立刻逃之夭夭,因为他知道那只八头怪兽也肯定会紧随其后的出现。刚才那只怪兽闻我周围的细线和警犬闻犯人的鞋子是一个道理,它在闻法官的气味,然后开始搜索。

就算我现在出了这栋楼,我也仍然被困在小楠的世界里,唯一能够醒来的办法,法官已经告诉我们了。

杀死这个世界里的刘世楠。

只有杀死这个世界里的小楠,这个世界才会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

我猜,此时此刻在现实世界中,我,陈淼应该都还在真正警署大楼的一楼楼梯间,昏迷着。那些警察应该也早就到了,他们应该会看到现实中的保安室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他们搞不懂楼梯间的一男一女是什么状况,到底是植物人了还是睡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真正的醒了过来,我真正地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打从杀人游戏伊始,我就坚定不移的相信这个案子最后肯定会水落石出,而且最后肯定会有一个科学的解释。法官的那些易容,传送,细线,还有你最怕什么这些肯定都会被揭穿,我一直告诉我自己这一切都是障眼法,都是江湖骗子的招数。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魔法,我相信这世界上只有等着被揭穿的魔术。

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奇人的地方,就有神话。

我到最后都在心底里拒绝相信这一切,在我看来,法官,丁阮还有刘世楠都只不过是比我聪明的正常人而已。

但是现在我终于知道,我其实便是一个误入神话中的普通人,我怀着侦破一个刑事案件的心态,妄图融入一个早已完全超越我的世界。

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些人的空间,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最怕的东西.?萧先生,不好意思啊,我插嘴一下,我怎么感觉这个跟杀人游戏怎么那么像?”樊洱听着萧卓情绪激动的讲到这一段的时候,他不禁打断道。

现在已是晚上,茶馆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茶馆里,小妹还在沏茶,清澈中混着一点浑浊的茶水从壶里倒出,进入了杯子中,形成了个小漩涡。

“对,没错,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萧卓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几乎都快站起来了,试问能有几个人人生中的经历如此离奇:“我那时候便终于理解了杀人游戏的性质!”

杀人游戏这个东西,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小楠创造出来的世界!和我和陈淼的遭遇一模一样!

那三十个人也是进入了小楠创造的世界中,但是小楠没有创造出整整一栋大楼,而是简简单单的创造了一个圆桌和十个奇怪的大椅子,还幻化出了这些人最怕的东西。

“那岂不是说,我们真正要抓的罪魁祸首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樊洱惊讶的说道。

“我们?”萧卓对这词很敏感。

“不不不,我是说警方,警方。”樊洱连忙改口。

“不,小楠确实是负责创造出来杀人游戏的布局的没错,但是真正的执行者,我认为仍然是法官。小楠就像是一台超级电脑,能够模拟出任何环境供法官使用。杀人游戏是这样,我在下水道的那个小黑屋假如现在猜一猜的话,应该也是如此。”

“那也就是说是法官利用了小楠的这种超能力?”

“没错,还记得之前法官杀了刘杰和刘杰妻子唯独放过了小楠么?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小楠还有利用价值。”

“既然如此的话,法官既然都能利用小楠了,为什么还会被小楠囚禁在他创造的世界里?”

“那假如要是我猜的话.”萧卓回道:“可能就是小楠一直对法官有着强烈的不满,算了,不用委婉的说了,是彻彻底底的恨,还记不记得小楠画过一幅画,画上就是法官谋杀他母亲的画面?对这种杀父杀母的仇人,小楠可能早就欲先杀之而后快。”

“那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恨和恐惧对于小孩子来说,都是恐惧。他怕法官,太怕了,最后他幻化出那头怪兽,很可能是一种典型的小孩负面情绪的大爆发。”萧卓一点点的分析到。

“也就是说小楠到最后忍无可忍了。”樊洱把萧卓的话总结了一下。

“差不多。”萧卓也是这么想的:“法官和小楠之间的关系虽然我不确定,但是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法官在逼迫着小楠,小楠就像血汗工厂的童工一样被奴役着,现在小楠开始反抗了。”

“那那些蟑螂呢?还有那个录音里的声音?”

“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

“那我想问一下,您还记得陈小姐给您发过去的那张山风诊所的监控片段么?”

“记得。”萧卓点了点头。

“那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萧卓又一次无奈的摇了摇头。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萧卓有点招架不住了。

“最后一个问题,按照您刚才说的,小楠自己亲手创造出了这些杀人游戏啊,小黑屋啊,警署大楼啊,停尸间的幻觉啊这些东西。那么是不是也就解释了他画的那些画?是不是他就是在画他在自己世界里见过的?”

“理论来说是这样的,小楠画的前六幅画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是剩下的那六张,就是我出现的那六张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小楠画的那些画,在所有的故事里,都是某种程度上说.不用说某种程度了,就是,他画的画就是预示未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不知道。”萧卓一时语塞,他不得不再次说出那四个字:“也许是那次银行抢案起死回生以后他脑袋什么部位的特异功能被启动了?我听说过有人在车祸昏迷几个月以后,一醒就成了钢琴天才,而这人一辈子都没学过钢琴。我也听说过有的人脑袋被猛地一砸以后,他每次鼓掌都能发出直升机一样的巨响。小楠说不定也是?”

“哦.”樊洱本以为眼前的这个作家是什么福尔摩斯二代,但到头来也就是个华生等级的人物吧。

“不过!”萧卓忽然话锋一转。

“嗯?”樊洱又一次来了精神。

“后来!我在一个东西上面,发现了线索。”萧卓不愧是个作家,就是喜欢吊人胃口。

说着,从兜里面,萧卓掏出来了一个小东西。

红色的小记事本。

“天啊!!”樊洱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响很大,把周围的人都吓到了。

樊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快又坐了回去。

“这就是您故事里的那个笔记本?”

“没错,就是它,你要看一眼么?当时我也没发现,但是后来我一琢磨,原来在第一页上面就一直写着一条线索!”萧卓说着把记事本放在了桌子中间。

没有任何迟疑,樊洱赶快把这记事本用双手捧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朝圣者捧着圣物一样。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怀着敬佩又激动的心情,樊洱翻开了记事本的封面。但是当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他的表情猛地变了。

第一页写着一行字,字字触目惊心.

你刚才喝的茶里有石房蛤毒素,如想要活命,照我说的做。

小茶馆里,茶香四溢,茶叶们静静地躺在最底下,看着上面变了脸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