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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杀人游戏(三十四)蟑螂


蟑螂。

蜚蠊目昆虫;无所不食;酒鬼;可承受的核辐射量为人类的几倍;没了头仍可存活,直到饿死;品种逾六千,只有少数的寄居人家。

但是没有一条说过蟑螂会闲的没事排成一列。

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估计有他们的几十倍大,但是在这个楼梯间里,两人却没有一个敢喘大气。假如平日里有这么些小强出现在我们眼前,那么它们的命基本也就到了头,但是现在看来,我们不仅不能碰它们,还要依靠它们。

它们不久前刚刚救了我们一命,现在在这里又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好像对我们没什么兴趣,只是懒洋洋的趴着。它们很可能代表着刘世楠,等于戴了免死金牌,不仅不能碰,还要像祖宗一样供奉着,生怕哪里得罪了它。

在我的这个故事中,进展到目前为止,它们几乎无处不在,可现在是我和它们首次面对面相见。

它们还在原地,排成一排,偶尔有几只悠哉悠哉的蹭一蹭两条前腿,稍微改一下姿势,但是没有挪地方。从它们的动作来看,他们没有发现我俩,我们离它们有一定的距离。

“它们军训呢?”陈淼仔细地打量着。

这话说的我哭笑不得。

我和陈淼两人都坐在台阶上面,前面的空地不大,就是台阶转弯的地方,它们就在最那头,要不是陈淼眼尖可能都发现不了它们。这些蟑螂到底想干什么?一大群聚在一起,看着有点想要群殴我们的感觉。

“这些蟑螂就是那些蟑螂,没错吧。”盯着它们,陈淼忽然说道。

“应该是,怎么了?”

我看向她,结果看到了她的眼睛很快速的眨了几下。她一个面瘫会做出这样的表情,肯定代表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它们一直绕在那小孩周围。”

“对,应该是,你想干什么?”我感觉她的这些问题很有针对性。

蟑螂,录音里那个奇怪的声音还有小楠这三者之间应该有着某种联系。一个出现,那么另外两个应该也不远。

“他们来这里说不定是想来找我的?说不定我该对它们有点表示?”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行,你就在这呆着,盯着它们,别动,它们不动你也别动。”

忽然间,陈淼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拿着她的那个包躲到了我的身后。

“喂,你怕蟑螂?”

“爱死它们了。”

只见陈淼在我身后蹲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来了个笔记本,撕下了一张纸,平铺在地上,然后又从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塑料盒子。

打开塑料盒子,她拿出来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块,不大,半个拳头。金属块上面沾着油,她把金属块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纸上面。

最后,她想了想,从自己的兜里,唰的亮出了一把多功能刀。我这才发现,她拿麻醉剂威胁我简直都算客气了。

然后,以那张纸为案板,她拿着刀在纸上像剁饺子馅一样一刀一刀的剁起了那个金属块,那个金属块好像很软,削铁如泥。

手起刀落,速度奇快,金属块被她切成不大不小的薄片,然后一片又一片的滑落,在纸上散开。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我如坠云中,看直了眼,她开始剁那个小金属块以后,头也不抬的冲我说道:“别盯着我,盯着它们。”

我赶忙把头回了过去,只能听见刀剁下去时“噔噔瞪”的声音。

那一排蟑螂还没有散。

“你干什么呢?”我眼睛盯着它们,嘴上问道。

“别指望我会一步一步跟你解释,我工作的时候不讲话。”

“我至少得知道你准备对咱们的大救星干什么,你万一干什么事把这些蟑螂惹毛了,后果轻不了!这些蟑螂邪乎着呢!”

“放心,他们不会生气的。”

“你确定么?”

“只要他们不跑我就确定。”说着,又是一阵刀剁地板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有义务告诉你这蟑螂可不会像我一样被你呼来喝去的,腿长在它们身上,要是真跑了我可管不住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一看这堆蟑螂,却没有一个有想走的意思,一群并排的趴着,像是在剧院第一排坐着看戏的观众似的。

它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身后刀剁地板的声音停了下来,我赶忙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刚才还方方正正的金属块已经成了一大堆粉屑在纸上摊开。陈淼又从包里拿出来了一小包白色的粉末洒在了纸上面。

“告诉你别看我了!”陈淼又低着头冲我说道。

我赶忙把头又转了过去。

“又是白的又是黑的,你别告诉我你还会兑火药。”我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怕陈淼这脾气准备来个玉石俱焚。

“我会,但这个不是,放心吧。”

这么一说,我反倒更不放心,我记得前两天报纸上报道广东有个女毒枭头子逃到了外省,该不会眼前这个就是吧。

“你还要多久?”

我这么问是因为我隐约觉得这些蟑螂有点想要告辞的意思了。

“等。”

“让我等没问题,不过这些小家伙.”

“等。”

身后又传来了什么东西打开盖子的声音,再一看看前面,最左面的那个好像有点无聊了,六肢开始挨个动弹。

“还没好?”

“等。”

“你会不会说点别的?”

“好了。”

话音未落,陈淼已经从我身后重新走了上来。

她弯着腰,双手捧着那张纸,只不过这次,纸上的内容丰富多了。纸上面好像浇了一滩粘稠的液体,液体上还混有白色和银白色的金属条。

她像是服务员上菜一样小心翼翼的把这一纸的东西放到了那堆蟑螂眼前,然后坐回了我旁边,聚精会神的观察着。

我不知道她这是哪一套,但也只好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台阶上,盯着这堆蟑螂看。

那张纸摆在他们面前之后,我发现连那个最不耐烦的蟑螂都瞬间定住了,一群蟑螂似乎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上面。它们好像这才注意到旁边一直都有两个大活人的存在。

紧接着,其中一只打头阵爬了过去。

它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小碎步的到了那滩东西眼前,在边缘的地方,把头伸到了那堆液体里面,紧接着,在我的眼前,它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拖了进去。

然后,剩下的那十多只好像也察觉到了自己同伴乐不思蜀,一股脑的全都爬了过去,最开始还有点秩序,但马上这些蟑螂就暴露出了蟑螂的本性,一个爬在另一个脑袋上面,争抢着进入了那张纸的范围。

它们在吃这些东西!看着它们像洗澡一样在这堆液体里滚来滚去,我才意识到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美味佳肴。

简直像直播的动物世界。

“这上面是什么?”我看到这群蟑螂像是难民抢食物一样,不禁啧啧称奇。

“白色粉末是糖,液体是油,蟑螂的两个最爱,高能量,促进它们生长。”

“你刚才忙了半天敢情是给它们做夜宵呢?!”

“糖和油都是为了把他们引到纸上面而已,真正有用处的是剩下的两样。”

我细看了一眼,除了糖和油,只有银白色的金属屑一种物质,何来的两样东西?

“什么两样?除了那个金属还有别的东西?”

“还有我的最爱。”

再一看那张纸,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这些蟑螂就像猛虎下山一般把里面的东西吃了个精光,有几个地方甚至连带着把纸都咬破了皮。它们浑身都蹭满了油,看着油光锃亮。

陈淼见状,忽然间把头伸向了这些蟑螂,用脸盖住了它们,像是黑云压境。

“刘世楠,我要来了,我要伤害你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可怖,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几个蟑螂刚一听到这句话,立刻作鸟兽散,十几个黑影一下子有的钻进了墙缝里,有的顺着墙爬了上去,仅仅几秒的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陈淼腾地站了起来。

“回三楼!快!”

说着她开始往楼下跑。

“等等!解释一下!”我赶忙追了上去。

“我刚才那句话是威胁小楠的,那些蟑螂一直都跟小楠关系密切,刚才他们爬走了以后,应该就是直奔着小楠去了,没错吧?”她一下子健步如飞,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

“你知道就好!你把我们唯一的线索给放走了!”

“不是放走,是安插卧底。”

陈淼在前面快速地下着台阶,我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你刚才到底对他们干什么了?!”陈淼再不给我个解释我真的就快疯了。

“把它们改造成信号弹。”

两人没一会儿就已经跑回了三楼。

“我刚才的那张纸上,一共有四样东西,糖,油,钾金属,还有死人唾液。”

“什.什么?”听到最后一个,我大吃一惊。

陈淼一把推开了三楼楼梯间的门,我们又回到了三楼的走廊。这里很正常,开着灯,有墙壁,有办公室,一派祥和,跟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样。

“刚才纸上的液体不仅仅是油,是油和死人唾液的混合,我切的银白色金属是钾,我的最爱。唾液起胶水的作用,那些蟑螂在吃油吃糖的同时,唾液就可以把钾粘到蟑螂的身上,它们爬走的时候也把那些钾屑给带了回去,带回到那小孩现在藏身的地方。”

陈淼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在走廊里一边走一边抬头盯着天花板,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然后呢?我们还是不知道它们在哪。”

“钾属于碱金属,标准状态下活性极高,那些钾块在空气中遇到水会产生剧烈氧化还原反应,最基础的化学知识。刚才我在一楼还有三楼都看到了天花板上有很多喷水头,也就是说警部大楼里面有覆盖全楼的自动消防喷淋系统,着火了喷头就会自动喷水。假如整栋楼所有楼层,所有房间的喷头都开始喷水的话,到时候不论这些蟑螂躲在哪里,它们身上的钾遇到水就会立刻.。果然有喷头!”

陈淼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她头顶有一个喷水的喷嘴,她望着那个喷嘴兴奋的说道。

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它们就会立刻怎么样?快说!”

陈淼缓缓把身子转了过来,嘴里轻轻的发了一个音节:“嘭。”

“爆炸?!”

“刚才你见到他们估计就是最后一面。”

“你不是说他们不会被惹毛么?!!”

“你见过死虫子生气么?”

“它们可是救了我们一命!”

“那不妨再救我们一命。”陈淼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虽说我明知道它们是虫子,生命价值近似于零,但是看到陈淼如此利用它们我打心底里的感到愤慨。

“好,就算是这样,我问你,只有失火区域的喷头才会洒水,你怎么可能让整栋楼所有的喷头全都开始喷水,你总不会把整个大楼都给烧了吧,你又不是.”说着说着,我看到陈淼的头垂了下来,我也瞪大了眼睛。

“法官?你难不成想让法官帮你忙,让他控制整个系统,然后洒水?”

陈淼无法狡辩,只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这是唯一的方案,法官现在肯定用什么办法在监视我们,我们刚才说的话他估计听得一字不差,我完成了第一步,剩下的只能靠他。马上他应该就会人工开启整栋大楼的消防喷头。到时候我们就把头伸出窗外看哪个窗户有爆炸。就算没有爆炸也会发出亮光,有的话就说明那些蟑螂就在那里,那小孩肯定也在那。这栋大楼的办公室有南北两侧,到时候你看南面的,我去走廊那头看北面的,谁先找到就立刻通知对方,明白么?”

但我可没有听她指挥的打算,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瞪着她。

她看我这样,也许她也知道自己有点忘恩负义,只好无奈的解释道:“我知道我这么做不道德,而且还很像汉奸出卖自己人,但一边是十几只虫子,一边是两个人的命,你叫我怎么选?别忘了,死的还是四害之一。”

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刚才那几只蟑螂可能会死的没有一点痛苦,但是我自己也知道那不是真的。

最终,我还是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把头伸了出去。

现在估计是凌晨三四点钟,月亮已经开始下落,星星也已经略显疲惫,整栋大楼只剩屈指可数的几个房间还在亮着灯。

商业街就在我们的旁边,但却可见不可及。

援兵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警方的人这么长时间了还都没有来?!

警部大楼是一个长方形,总计起来有大约一百个窗户,我们现在在三楼,往上看,好像一大片窗户也在低头看着我。当喷头里的水喷出来的时候,他们中其中的一扇会爆炸,这便是计划。

夏夜的风一吹,我的脸一阵清爽,但还是无法让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有一点好感。

“怪物.什么女人包里面会装着那些东西.”我在窗边低声的嘀咕道。

没想到,全都被陈淼听入耳中。

“我有糖是因为我家里没糖今天碰巧买的,我有钾是为了自卫用,那东西扔在水里和手榴弹一个效果,我有油是因为钾需要浸泡在油中防止氧化,而死人唾液,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是那个光头的。”

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差不点从窗户边栽下去:“丁阮的?!你拿他的唾液干什么?”

“我今天准备去解剖他的时候提取的,验尸官标准程序,提取唾液以鉴定DNA,别少见多怪。”陈淼已经从隔壁办公室扯出来了一张桌布,把自己的包用布裹了起来,避免被水淋到。

“你就没有一点愧疚感么?!”我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越来越不顺眼。

“没有,有本事告我去。”陈淼说着看了看头顶,那些喷头还没有任何异样:“怎么样,活雷锋,唠叨完了么?我们还要干正事。”

正说着,忽然间,从走廊的那头,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循声望去,看到在走廊的那一头,一个小球不知何时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在地上蹦跶了几下,碎了,发出“啪”的一声。

“开始了.”我听到陈淼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开始了?”

陈淼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几个喷头,眉头紧锁,仿佛大战在即:“标准的喷淋喷头都有一个小玻璃球抵住喷水口,要想让水喷洒必须要把那个玻璃球除掉,一般都是着火的时候那个小球会在高温下爆裂。但是我们没办法让全楼都起火,所以法官现在应该是先关了水的阀门,再用细线把每个楼层的玻璃球挨个打掉,一个效果。等玻璃球都除掉了,他就会重启阀门,所有楼层就会同时开始喷水.然后.”

果然,她刚一说完,第二个球掉落了,同样,落地即碎。

“快点吧,各就各位,马上就要喷水了。”她说着转身朝走廊那头走去。

但是我却没有理她,仍旧站在原地。

她看见我不说话了,皱了皱眉头转了回来:“我知道你现在觉得我忘恩负义,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又是一个小球,不过这个从离我们更近的一个喷头上掉了下来,也是一个样子,落到了地上,碎掉。

“我气的不只是这个。我问你,找到小楠在哪之后,你会怎么办?”我质问道。

“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不是答案,是敷衍。”

“我们现在没空讨论.”

“我们得讨论!”

“水随时都可能开始喷洒,我们不能错过.”

“我们得讨论!”

“我不知道!”陈淼忽然间提高了音量,看着我,眼睛冒火:“我现在的每一个步骤都是为了我,还有你!能多活一会儿!找到那个小孩以后的事情找到他以后再说!”

“你明知道我们一找到刘世楠,就等于法官也找到他了!你打算亲手把一个小孩送到杀人狂眼前?!”

“那你建议我怎么办?!”陈淼气得头发丝乱甩:“那小孩就算再怎么不该死,再怎么脆弱,可我没见到他为了活下去做出任何一点努力。再看一看我,再看一看你自己!赌上了命!多少人已经为你牺牲了?!多少人已经在你眼前死去了?!多少次你自己离死就差一步?!没听说过多劳多得么?你要是愿意妇人之仁,把你活下去的名额让给别人,随便你!我没准备在这画句号!”

“你可算是把真面目露出来了!他就是个小孩!”

“你既然这么喜欢强调他是小孩,那我告诉你,假如你还没意识到的话,我们现在玩的游戏就是跷跷板,谁有更多的分量,谁就能活下去。他没有分量,那就只能物竞天择!难不成就因为他年纪小,命就比我们值钱?!你要是感觉有道德障碍,欢迎你事后跟我讨论三百回合,现在!把头给我伸出去!”

言罢,陈淼气冲冲的转身冲走廊那头走去。

我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气自己嘴皮子功夫不够,唇枪舌战永远都是手下败将。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居然也没有太强的愧疚感,我居然没有丝毫上前阻止她的冲动。

也许说到底,在我内心里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有着对小楠这个怪物的排斥和厌恶。也许也有一部分的我,也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懦夫。

只不过我的虚荣把他们抑制住了而已,说到底,我们都一样,无法抑制对生的渴望。

陈淼此时已经到了另一头,离我很远,看着如火柴棍般大小。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这一层一共走廊天花板上只有4个喷嘴,很快,第四个玻璃球也掉了下来。

走廊里有四个,大一点的办公室里也都有一个,我开始听到每个房间都传出小球砸到地板然后破碎的声音,好似在演奏音乐。

法官应该有十多条细线同步在十多个楼层进行着作业,所以,也就意味着,喷水,马上就要开始。

我盯着那个雪花状的喷嘴,心里充满着对它的戏谑。本应是生命之源的水,此时却成了死亡的媒介。

我把头伸出了窗外,夏夜的风灌了进来,打在脸上暖暖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脑袋里不断演算着马上就将要发生的事情,开始想象无数个可能的场景,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一边挡住法官保全自己,一边又能救走小楠,但是想着想着,我就意识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法官的速度肯定比我们要快得多,他的能力也比我们不知道要强多少倍,想同归于尽都不够资格。

正在这时,我感觉后背一湿,离我最近的那个喷头开始了它的喷水程序,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没一会儿,整个走廊就像是人工降雨一样,数以万计的水滴前赴后继的扑向地面,扑向我,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袭来。我虽然站的能多远就有多远,但是湿气和水滴混合在一起,没多久就把我淋了个落汤鸡。

我虽是在海边出生的孩子,但是对这种被浇透的感觉也不是很喜欢,我尽量不去想这些,而是专注地看着外面的那些窗户。

外面的夜空没有一片乌云,但是楼里面已经暴雨来袭,“干燥”成了过去式。

果然,有的楼层走廊窗户开着,我能看到水汽从里面飘出,升腾。整个大楼就像在洗澡,档案室,仓库,办公室全部都被水浸泡起来。

然后,在全部喷头开启后的第十几秒,那个声音传出了。

第一声像是小孩经常玩的摔炮,砸在地上,“啪”的一声。

第二声像是一大堆窜天猴齐鸣,尖锐,还有一点亮光钻进了眼角,紫红色的闪光。

第三声,大礼花,炸响。

六楼一扇在我斜上方的玻璃应声而碎,破碎面积很小,但是几个碎片仍然显眼的砸了下去。

“六楼!六楼!六楼!!!”

我朝着身后的陈淼大喊道,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立刻就顶着室内的大雨跑了出去。

我冲进了楼梯间里,浑身已经被浇了个透,每跑一步袜子里都会挤出水,每跑一步身上滴下来的水都能形成一条小河。

绝对要在法官之前赶到那里然后把这个小孩救走!!我在心底暗暗地做了决定。现在我的鞋底都已经很是湿滑,踩台阶的时候好几次都差不点摔了个狗啃泥,我跑到四楼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楼梯间门开关的声音,看来陈淼紧随其后。

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冲到了六楼,我们去过三楼和五楼,但是谁承想小楠居然就躲在我们楼上一层,简直是骑驴找驴。

到了六层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果然,楼层号还写着3。推开门,发现一切正常,灯光明晃,看来只有五楼是一片黑。

我到的时候喷头估计已经把储备的水喷的一滴不剩,整个走廊地上一滩又一滩,灯光打在上面留下了倒影。

根据刚才看到的那个窗户的位置,小楠所处的地方应该在我的右手边,过了大楼中部大约三四个房间。

我赶忙一步一淌水的跑了过去,水花四溅。很快就跑到了刚才那个大致的地点,目前为止一路上我还没有发现任何法官的迹象,他肯定也正在往这里赶,绝对要在他前面!

马上就要到了,我眼看着自己已经跑了大半段,终于,当我到了那个大致方位的时候,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这扇门紧紧地关着,棕红色,上面的水滴在慢慢的滑落。

但我停在这扇门前的惟一原因,是因为我看到了从门缝底下漂出来的那几个蟑螂残肢。他们像是随波逐流的小舟一样顺水流了出来,红色的黑色的都有,就是这里错不了了。

从远处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果然,陈淼也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

“这里?”她停在了我的眼前,从我的眼神中读出了正确的信息。

我点了点头。

她没有冒冒失失的打开门冲进去,我也没有这个打算。在门前,我们两个人都站住了,虽然明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但是腿却不听使唤。历史的教训很明显:第一个上的,不管是农民起义,探险还是科学实验,第一个都没好下场。

我们俩谁都不想当第一只小白鼠。

任务很简单,找到刘世楠,现在,我们离任务完成只有一步之遥,但是没有人知道开门之后会看到什么画面。就像是潘多拉的宝盒,万一打开了之后是恶魔与污邪怎么办?

时间不等人,不管门后是什么,都不会恐怖过法官,只有拼命一搏了。就在我准备开门的时候,陈淼忽然拦住了我。

我疑惑的看着她,只见她把手伸到了我上衣的兜里,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她给我的那管足以置人于死地的石房蛤毒素。

这次,她的表情稍微好了一点,看来是有了开门的底气。人无寸铁犬能欺,至少这个化学毒素能让她有点勇气。

她冲我点了点头。

我看她准备好了,自己也给自己打了打气,把手按在了门把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准备一点点的按下。

进门之前,我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这扇门的周围,看到了门框上面有一个小金牌子,上面写着这个房间的门牌号:626。

6代表着楼层号,26代表着房间号,也就是说这是.

诶?

忽然间,我的脑袋触了电流。这个数字.我好想在哪里见过.。

我肯定见过这个数字.626.

究竟是哪里.究竟是哪里.。?

对了!

今早在医院,小楠的病房里.床头上的那幅画.626不是小楠那幅画上面的么?小楠病房里的那六幅画中,五幅中的场景已经发生,唯有一个现在仍未揭开谜底。

床头的那幅,画中有一个棕色的大长方形,大长方形上有着这个数字626,但是不止这些,在这幅画上,还有两个人的形象,一左一右的在那个长方形前面。

现在一看,这不就是我们现在的样子么?!

那个棕红色的长方形就是这扇棕色的门,626就是门牌号,而我们俩正好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前。我在左,陈淼在右。

一切都和那幅画一模一样,除了一个.

在那幅画里面,左面的那个人,也就是我,黑色的线条,小孩的画法,四肢健全,没有异样,一切正常。

但是右边的那人.

我记得右边那个人脖子上有一大堆白色的东西.

蓦地,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张画纸,在这张纸上,只有那扇门,我,和旁边的陈淼。

我按着门把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陈淼一直盯着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我已经开始浑身战栗。

我这才猛然间想起,自从五楼开始,她的发型就从马尾辫变成了一头散发披肩,还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摆弄头发,将头发垂下,好像在遮掩着什么。

“等什么呢?”她说着就要将门把手按下,我立刻一把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干什么?放手。”

“给我看看你脖子。”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忽然间,空气静了下来,她惊惶的看着我,连呼吸都已停止,脸颊两旁的皮肤垂了下来。

“什.什么?”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失去了她原来的嗓音。

极其强烈的陌生感现在正绕在这个女孩的周围,她慌了。

等不及她的允许了,法官随时都可能出现,我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强行拨开了她的头发,把手按到了她的脖子上面。

她的脖子.怎么回事?

很奇怪,脖子上多出来了什么东西,很细小的区别,但是感觉好像多了层断断续续的,起伏不平的鳞片.。

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脑袋一下子茫然地像张白纸。

细线!

陈淼的脖子上面缠满了细线!

这些细线就像土星的环状带一样,一圈一圈的绕在她的脖子上,不近不远,但是覆盖了360°,圆柱形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地方被它们放过。她脖子摸上去很粗糙,因为我摸到的是混了细线的肉。

“怎么回事?!”我慌忙把手缩回,连着倒退三步:“你是谁?!”

“你听我解释!”陈淼赶忙上前。

“别过来!”

现在连毒素都在她的手上,假如迫不得已的情况发生,那我只能硬碰硬了。

“我还是我!我不是别人!”陈淼神色愈加的慌乱。

“那你脖子上的线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跟法官什么关系?!”我没有相信她的打算,怪不得她想要跟法官合作,说不定她从头到尾都是法官派来的奸细!

“刚才在五楼,黑暗里面,我趴着的时候法官在我脖子上缠的,然后他才去了你旁边在墙上贴了扑克牌!”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她越解释只能越让我不相信她。

“因为.因为.”听到我这个问题,她迟疑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的在脖子上!你的在背后!”陈淼说出这句话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

“什.什么?”

“你身后!自己看!”

我赶忙把手伸到了后面,在我的身后摸索起来,一阵摸索后,我碰到了一个不属于我衣服材质的东西。

四四方方,毫无重量,黏在我的衣服上面,那东西不知贴在我后背多久了,这么长时间我居然都没有感觉到。

我连忙将那东西扯了下来,拿到眼前。

霎时间,我耳朵一阵轰鸣,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旁侧奔腾,惊惧像子弹一样疯狂袭击着我。

一张扑克牌,红桃的Q,代表着Queen翻译为王后,和我的那张红桃K,国王对应。

我的那张写着交给我的任务:找到刘世楠。那么这张,便是交给陈淼的任务。扑克牌上,写着四个字,一样的笔迹,一样的语气。

“刘世楠死。”

我瞪大了眼睛,拿着扑克牌的手开始轻微的抖动,我使劲眨了眨眼,那四个字我没有看错。

这.这.。怪不得.。

心像是一下子灌满了冷铅,无法跳动,开始疯狂的坠落。

一切都清晰了。

由我来找到小楠,然后由她来执行死刑。

我自以为这个任务只是找到刘世楠那样简单,但却不知道这个任务分为两个部分,真正重要的,是第二步。

陈淼那么迫切的希望找到小楠,情绪那么激动的背后,是活下去的意志在驱动着她。杀别人,是为了她自己性命的延续。

从法官在黑暗中把细线绕到她脖子上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法官控制,要唯命是从的替他卖命,否则这些线就会切断她的脖子。除了完成这个任务之外别无他法,但她也知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一个小孩,所以她才没有告诉我,怕我跟她争执会最终害死她。

而法官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扑克牌神不知鬼不觉的贴在我背后,我无从查觉,只有陈淼能看到,而她看到却又不敢跟我说。

法官把正确的扑克牌给了正确的人,他知道我会吸引小楠,便把找的任务给了我;他知道陈淼想活下去,便把杀的命令给了她。

所以,这个任务,这个必须把双手沾满鲜血的任务,只能由她来完成。

我本来还奇怪,为何这么长时间法官都没有出现。

现在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法官永远都不会出现,因为他根本不用亲自动手。我们两个就像齿轮,按照他的指示,一步一步运作着,精准无误。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东西在我后背的?”

“在楼梯间引蟑螂的时候我在你身后,那时候发现的。”

这么长时间都没告诉我,那就是故意不想让我知道,而且刚才她还特意拿走了那管石房蛤毒素。

“你.你.你真的准备.你真的准备.”我不敢相信。

“对不起。”

陈淼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着决绝的杀意。

“不行.不行.。你不能这么干,你没必要这么干!肯定有别的办法,听我说,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可以躲起来然后再想办法,我们可以把小楠一起救走藏起来!你千万不能这么干!绝对不行!”

我在这里苦口婆心的相劝,陈淼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我认为假如她不听劝告的话,我的体力完全可以摆平她。

但是唯独忘了一点:那张扑克牌可以让一个人凭空消失。

而我,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它。

终于,在我喊出第十句话的时候,当我准备上前劝阻她放弃的时候,我的眼前一黑,脚下一轻,从六楼无声无息的蒸发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

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