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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杀人游戏(三十三)黑色甬道


理论上来说,黑洞可以吞噬一切,包括光。

而现在在我们眼前的,我怀疑就是一个真正的黑洞。

我们眼前本应是5楼的走廊,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一团黑。就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光的存在。

无边无际,这可能是用来形容它最准确的词了。我不知道眼前这片黑暗是怎么形成的,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它大得离谱。

空旷,令人窒息。

当看到一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一个人最先做的就是下意识的张大嘴巴,我们俩也不例外,只不过我嘴巴张的要比陈淼大上几倍,像只大河马。

我把脑袋伸了进去,左右看了看,又吹了口气。能感觉到有风从我嘴里出去,说明还是有空气的,我们没到外太空。

我试探性的把手伸向了那片黑暗,来回甩了甩,没有碰到障碍物。又把脚探了进去,上下颠了颠。

居然碰到了地面,这片黑暗里居然有地板。

“蹦迪呢?”旁边的陈淼已经缓了过来,看着我的动作,不痛不痒的说道。

“我在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接着拿脚左右试探。

“能碰到什么?”

“地板。”

“还有呢?”

陈淼说着也走到了黑暗的边缘,把脑袋向前伸了一点,左右看了看。

“不知道,目前为止只能感到地板存在。”我还在费劲的琢磨着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可能是关灯,警署大楼地处商业区,就算所有的灯都关了也肯定会有光透进来。

“楼被炸平了?”陈淼问道。

“这里是市中心,炸平了我们至少应该能看见一大片高楼。”

“那楼哪去了?”

“这个么.”我想了想,说道:“我看过一部科幻剧,讲整整一座大楼被外星人转移到了另一个星球。为了活捉抓里面的人类,它们在大楼的外面放了一层保护罩避免氧气流失。”

“说重点。”

“呃.重点就是.这团黑色肯定不正常。”

“废话。”陈淼重重的叹了口气。

两个人重新在一片黑暗前静了下来,不知是黑暗让我们不想出声音,还是黑暗不想让我们出声音。

本来我将一切都寄希望于那个面具人,但是现在别说他了,整个楼层都已经消失不见。

洞穴探险队每当遇到什么大黑洞穴的时候,一般他们都会放出一个闪光弹,利用闪光弹来勘探洞的深度和宽度,有一个大致的概念。

但是我们现在手里又没有那个东西.

附体小楠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有这么通天的能力?能把整整一个楼层都给变没有?

只剩下不可丈量的黑暗.空旷得吓人,这片黑色简直都不真实.

咦?不对.难不成.

突然间,我脑袋里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赶忙把兜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打开摄像功能,我把手机的镜头对准了那片黑暗,再一看屏幕,果然,屏幕上面,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走廊,从这头一直到那头,走廊灯泛着白光,一扇扇办公室的门,有的关着,有的开着,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再一回头,将镜头瞄准那个楼牌号,果然,上面的3变成了一个5。

“又来.”

陈淼看了眼我的手机屏幕,在旁边嘀咕道,恍然大悟。

我就知道小楠被威胁了之后不会光是把那些大人找出来那么简单,他肯定还采取了别的办法来保护他自己。果然,这一次小楠也想把我们困住。

他采取了和那次在医院困住陈淼一样的方式:幻觉。

那一次陈淼以为她在一楼大厅但实际上她在停尸间,而这一次,我们的肉眼告诉我们眼前的是一片黑,但实际上这黑只不过是附加上去的而已,就像在一个白板上用黑笔涂满。

只要我们手里有白板擦,那么就能还原最真实的情况,而现在,我们的白板擦,便是手里的摄像头。

细想一下,这真的是一个小孩思维才会做出的事情。

小孩子喜欢躲到大人后面,所以大人们出现了。小孩子也怕黑,所以自然而然的以为大人怕黑,于是创造出黑色的区域来企图挡住我们。

陈淼看我的手机起作用了,连忙也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两个摄影功能同时运行,眼前真实的场景展现在我们眼前。五楼的走廊,除了没有人以外,其他的一切正常。

我把手放在摄像头眼前,没变样,看来至少我的身体还是真的。再一看看旁边的陈淼,不知为什么,她在用脚轻轻地踹着墙壁。

我看着她的动作,明白了她在干什么。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在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幻觉中之后,整个幻觉不攻自破。她现在就在进行着相同的实验,以为会跟上次一样。

可这次,显然没有。黑暗还是黑暗,3还是3。

最后,她放弃了。

我看了陈淼一眼,这个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此时也在犹豫着。

“要不.我们还是跑吧。”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假如她不想再搀和下去,那么离开完全是她的自由。

她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能跑就跑了,能跑谁不跑。”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让我顿生一种强烈的绝望感。

我强忍住自己想要长叹一口气的冲动,率先一步走了进去,就像哥伦布第一次踏足新世界一样,这个走廊充满了未知,但是不管多诡异,只要有目标,就要一试。

既然一楼大厅没有被黑掉,楼梯间没有被黑掉,单单只有这个地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这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假如不是必须的话,我也不想踏足这一层楼,但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犯了致命的错误。

在我们打开楼梯间那扇门的一瞬间,我们没有意识到,当时一根绕在门把手上的细线已恭候我们多时。

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

法官早就在每个楼层都绑了细线,一个庞大的侦察系统,任何一个细线出现波动,就代表那个楼层有他想要捕捉的猎物:我们。

几十米长的细线一路从五楼连到了法官的手指头上,在我们开门的那一瞬间,法官就像一只大蜘蛛一样,感应到了细线传去的震动,我们等于是亲口向他汇报了我们的位置。

可那时的我们却仍然天真地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整个楼静悄悄的,我的脚踩下去的时候,甚至都能听见回声。声音在黑暗中兜了个圈子,又毫无阻拦的钻了回来。

我借着手机屏幕看清了一切,这地方很安全,但是困扰着我的是,人都哪里去了?

“没问题,进来吧。”我确信自己是真正的踩到了实实在在的地面之后才敢让陈淼进来。

陈淼踏进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

她的整个身子迅速的没入了黑暗中,连轮廓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她的手机,一个长方形的亮光在那里。

我这才意识到,对她来说我也是这样。这个黑暗不是普通的黑暗,它的作用不是阻挡光,而是一种颜料,涂黑所有它能碰到的东西,只有自身能发光的东西才会被看到。

就算手机的灯打在我们脸上,我们也看不见彼此。

就这样,两个人,变成了两个在半空中移动的发光点,走来走去。

我把镜头对准了她,才重新看到了她的模样,她也是,把镜头对准了我,两个人就以这种奇怪的方式重新面对面了。

看了眼手机,我大呼倒霉。

居然只剩下了14%的电,就算亮度调到最低,删了所有的后台程序只运行摄像镜头这一功能的话,不出几分钟电量也照样会彻底告罄。

“咱们行动快点,找审讯室在哪里,你找走廊右面那一排,我找走廊左面那一排,我手机快没电了,这两天忙的都没时间充电。”

“你有什么可忙的?”手机里的她在看着我。

“忙着活下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答案了。

“审讯室的门长什么样?”

“我也不知道.”

“唉.”这一声“唉”顶过千言万语,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足智多谋形象估计就此烟消云散。

陈淼的手机光点开始了移动,我也不敢怠慢,开始挨个门的看。

假如手机这时突然没电的话,我可以立刻开始体验盲人的生活。我这辈子都从未如此没有安全感过,我的视野彻底局限在了眼前的屏幕这一点上面,其他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一大片盲点。

假如现在有一个人藏在任何一个角落等着扑上来的话,我都会浑然不觉。

没有人会经历绝对的黑暗,就算小时候在漆黑的衣柜里,也会有光从柜门的缝隙里透进来,所以没有人知道面对绝对的黑暗应该做些什么。

我每走一步,都要通过手机看一看前后左右,还有上方,怕有什么东西藏在那上面,每走一步,都头皮发麻。

“其实现在想想,我们当时真的是太大意了。”萧卓苦笑着摇头。

“对啊,我还想说来着。您和陈小姐两个人都举着灯光,假如有人想要袭击你们的话,那不是活靶子么?”樊洱也意识到了这点。

但是没办法,当时的情况,只容许我们这样。也许是太害怕太着急了,根本没有多想。

再看看陈淼,准确说陈淼的手机,没想到已经离我有了一段距离,我把手机对准了她,看到她走路的速度很快,她在把门挨个推开,有的锁了,有的没有,行色匆匆。锁了的就直接略过,没锁的就打开看看。

我在这里不过查看了三四道门,她已经眼看着在推她那面的第八扇。

仍然,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人究竟都哪去了?

我和陈淼现在的举动就是赤裸裸的闯入警局总部,为什么没人出来阻止?人到底都哪去了?难道真的跟陈淼猜的一样,法官已经把他们全都杀了?

我一边纳闷着,一边挨个门检查,我这面运气也没有多好,好几扇门推开之后,不是办公室就是类似于工具房的地方。

想想也是,真正重要的审讯犯人处,怎么可能会让人随随便便就进去?

越往后走,绝望的感觉越是涌上心头,假如此路不通的话,那再怎么办?世上已再无一人可以信任,难不成真的要学陈淼,奔着非洲去?

我把头转向了她,也不知道她那面有没有进展。

但是当我头扭向那个方向的时候,是一片黑暗。

她的手机光不见了。

难不成出事了?!

我慌忙将手机镜头转到她的那个方向,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她人没事,手机屏幕上她正半蹲在地上,靠在墙边,可能是什么东西掉了吧。

但她为什么把屏幕给关了?

马上我就意识到,不对,有问题。

她在回头看着我。

我能通过镜头看到她,但她只能通过我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知道我大致在哪个方位。屏幕上,她看着我的样子很奇怪。

她半蹲着,不停地用手在自己的脖子前划来划去,就是那种典型的砍脖子动作,神色非常慌张。开始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马上,我就发现她在冲我讲话,没出声,只是摆口型。我看了看她的嘴型,在她重复了几次后,我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关灯。

她在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型夸张。

关灯?为什么?

她的动作是军方的终止行动的意思,现在这种情况跟关手机屏幕灯基本一个意思,关灯?关灯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么?

我刚想大声冲她喊,问她怎么回事,但这时,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东西。

陈淼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走廊的十字路口,东西通道和南北通道的交界处,我们在走廊的南北通道上前进。而在手机屏幕的右侧,我看到从东西通道那个方向的墙后面踏出来了一只脚。

一个人的脚,就结结实实的踩在陈淼正前方。

我慌忙把嘴紧紧地闭上,把话吞了回去,按了锁机键,以最快的速度把身子贴到了墙上,上牙和下牙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起颤来,大气都不敢喘。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法官!!!

陈淼肯定是在检查门检查到那个岔口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从东西方向传来的法官的脚步声,知道他正从和我们垂直的方向逼近,所以匆忙关了手机,蹲下来,然后提醒还在后面不要命到处乱照的我。

我不知道我手机关的及不及时,不知道他看没看见我短暂的屏幕灯,但我知道来的人是谁,这就够了。

刚才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法官的一条腿踏出来,没有看到他的全身,但我很确定那个人就是他,没有其他任何人会有这种胆量,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种黑暗中不拿任何仪器的走。

他已经是万兽之王,所以才不用怕黑暗中其他的动物,因为任何动物对他来说都是猎物,没有猎人怕猎物的道理。

我直着身子贴着墙,恨不得自己是只变色龙,恨不得墙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他的脚步声在我的呼吸声停止的一瞬间,清晰了起来。

“踏.踏.踏.踏.”

步伐缓慢,却每一步都像地震一样踏得我心房直颤。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的腿还在左右左右的向前。

他的身上没有荧光液,他肯定在发现自己身上有荧光水的第一时间将浑身上下洗了个干净,避免被人发现,这样更方便于他在黑暗中隐藏自己。

现在陈淼离他非常的近,我不禁开始为她捏汗,刚才在屏幕上,那只脚几乎就踩在她的身前,稍微歪一点就会碰到她。她对法官有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万一她承受不住出了什么差错,或者干脆出了声音怎么办?

我和她相距很远,完全看不到对方的状况,连相互之间使个眼色都没有可能,只能自求多福。

法官现在在东西向的走廊上,和我们不是同路人,幸亏是这样,否则假如他也在南北向通道上的话,不在我们前面就在我们身后,肯定会发现我们。

他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他也来找那个面具男?或者还是他发现了我们?!

我们不可能逃跑,出任何一点动静都必死无疑。

现在我只有以最小的音量呼吸,然后闭上眼祈祷他接着走他的阳关道,不要拐弯,千万不要。

“踏.踏.踏.踏.”

他仍然不缓不急的走着,他在黑暗中也无法看见,每一步都是先试探,然后才狠狠地跺下去。

但是在那个十字路口的中间,脚步声消失了。

他停住了。

整个五层,一下子间静得吓人,毫无声息,我的呼吸声连我自己听起来都如龙息般轰鸣。我甚至能听到楼外微风吹过的声音。

“呼.呼.”

他难不成发现这走廊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了?

我紧贴着墙壁,手心的汗像胶水一样把我的手掌和墙黏在了一块。

我的额头也开始像海绵挤水一样往外冒汗,没多久我估计汗水滴到地上的声音就会从我的脚边传出。

走廊里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他在等什么,但我知道他仍然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他究竟为什么停了下来?

该不会他发现了陈淼??!!!

陈淼现在肯定比我要害怕一万倍,两个人都在学木头人,不出声,不许动。我的骨头已经开始发僵,腿已经开始发酸,军训的时候也没有直板板的站这么长时间。

记得那句“有黑暗的地方就有光明”么?不,现在不是,现在只有淹没了一切的死寂。

我不免担心陈淼已经暴露,也许此时细线已经无声无息的切掉了她的脑袋.也许.也许.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想动一动的时候,一阵微风从我的身旁传了过来,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脸侧一冷。

随即就是全身的血管凝固。

他就在我的眼前!

我忘了,黑暗是我的掩护,也可以是他的掩护。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悄悄的来到了我的旁边!

我几乎都要发出声音,但是马上我就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阵微风,连脚步声都没有。

可接下来的声音证明我错了。

我的身侧,不远处,传来了手掌拍墙壁的声音,一瞬即逝,但是仍然被我听得真真切切。

他在干什么呢?砸墙?

我来不及思考,就感觉又传来了一阵微风,这次是反方向,看来他在往回折返。

他不知为何突然不再大踏步的走,而是不出声的像鬼一样游荡,脚踩着地板没出任何一点声音。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他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任何一个。

没一会儿,一束光进入了我的眼角。

电梯。

五层的电梯门居然开了,但是和五层其他的地方不一样,电梯里面居然亮着灯,而且还在正常运行。但是电梯的灯并没有照亮它附近的区域,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光和暗是隔离开来的。

紧接着,黑暗中弹出来了一个人,法官。他一步踏了进去,我刚想要看他的长相,但是电梯已经关门,只留给我了一个背影。

他怎么会在这片黑里知道电梯在哪?还有,我记得那个何巡警不是说电梯停止运营了么?

最后也是最紧要的问题,他刚才在我旁边到底干了什么?

法官虽然已经离开,但是我的身子早就已经僵的动弹不得,不争气的身体配上不争气的胆量,真是一个不公平的组合。

过了很久,直到我确认他已经彻底走远了,我才终于可以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身子一软,往前一顷,险些跪在地上。

我呼吸的声音肯定很大,但是我的耳朵也已经麻木,听不见到底能有多大声。

“钩虫?!”远处,传来了陈淼小声的询问。

太好了!她还没事!

“我在!我在!”我赶忙一喘一喘的答应道。

急促的高跟鞋踩地声从远处传来,几十秒后,一束光打在了我的脸上,是她的手机屏幕。

“死了没?”

我看不见她在哪里,但能感到她的发丝垂在我的耳边。

“怎么听你这语气我不死可惜似的.”我撑着墙站了起来。

“让我看看。”

“我没事我没事,他刚才什么都没干,就是从我旁边走过去而已。”我捶了捶胸,刚才的那几分钟,我的眼睛毫无作用,没办法知道周围发生的事,完全是靠意志在撑着。

“你确定?”

“确定。”我点点头:“还有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其他哺乳动物的死活了?”

陈淼一下子这么嘘寒问暖我还真不习惯。

“你死了我没人当肉盾。”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我撇了撇嘴,虽然看不清她什么表情,但我大致能猜出来,肯定还是死性不改。我直起了身子,掏出了兜里的手机,刚才的时间不短,应该已经没电了。

可没想到,一打开,上面的电量居然还显示着14%。怎么回事?老天爷偏偏这时候开眼了?

算了,这个不重要。

“你没事吧?刚才吓坏了吧?他怎么你了么?”

我通过手机屏幕看了看她,发迹很凌乱,原本的马尾辫现在全都散了下来,披在肩上。嘴半张大口呼吸着,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肯定没注意形象。

“你吓傻了不代表我也吓傻了。”陈淼不屑一顾的说道。

看到她没事我就放心了,虽然她嘴硬,但能看出来她肯定吓得不轻,于是我便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看清他长相了么?进电梯的时候?”

“没有,我当时趴在地上,他刚才真的没对你干什么么?我听见你这头有动静。”陈淼问道,她没有察觉到我对电池电量的惊讶。

“我也不知道,我就听见他拿手拍墙的声音。”

“哪个方向?”

“那边。”我手指了指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

方才真的是太险了,万一被发现,我这一死,陈淼肯定也会跟着遭殃。刚刚法官离我多近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他只要稍微走路的时候偏那么一点,就铁定会发现像壁虎一样趴在墙上的我。

手机屏幕上,我看到陈淼则在一直不停地在我周围转悠,眼神四处飘荡,在打量着那面墙,最终她的眼神聚焦到了一点上。

“钩虫,看。”

陈淼手指向我旁边,我朝那个方向对准了镜头。在我旁边的墙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个东西。

看到那东西真面目的时候,我脑袋像氧气被抽空了一样,一阵眩晕。

扑克牌。

被粘在墙上,一张花色为红桃的K,K是英文里的King,翻译过来为国王。不过不止一张扑克牌这么简单,上头好像还有字。我赶忙把扑克牌揭了下来,放到手机前。

找到刘世楠。

五个字像是五只张牙舞爪的妖怪,在纸上冲我嘶哑的尖叫着。

法官刚才发现我了!

想到这,头上又开始不停地冒起冷汗。这张扑克牌放在我旁边显然是给我的任务,我居然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什么隐藏大师,班门弄斧。

猛然间,我想起这个扑克牌隔空取人的功能,赶忙把它丢在一旁,恨不得撕成碎片然后烧成灰。看见扑克牌简直就像看见法官那张扯平了的脸一样。

定下神来,我还是不敢相信,看来他刚才拍墙就是把这个放在那里等着我发现。但是惊诧过后又不免很奇怪,既然发现我了为什么没直接杀掉我?我几次遇见法官他都没有对我下狠手,留我何用?

我又仔细的蹲下看了看那张扑克牌,K的那张脸侧对着我,身体连着,一个畸形的人。头一次发现扑克牌也可以样子瘆人。

“你行么?”陈淼忽然间把头转向了我。

“行什么?”

“这个。”陈淼指了指张扑克牌。

“你开玩笑呢吧,我怎么可能替他干活?”我很惊讶,陈淼难不成真的要按照这个扑克牌说的做?

一个杀人狂非但不杀掉你这个不断干扰他计划的大麻烦,反倒让你帮忙。别说杀人狂了,就算是一个你非常讨厌的人,在你一次又一次恶语相加他之后,他仍然邀请你去他家做客。

你会去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法官现在肯定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等我们找到刘世楠的时候,也是我们完成任务轮到他登场的时候。没有利用价值,再加上本来就是敌人,那时候我们岂不等于签了自己的死刑令?

“假如有选择余地的话我们可以不管他,但是没有。”陈淼漠然的看着我:“他能在你旁边贴扑克牌,你要是不照做,那他下一次就能切掉你的项上人头。”

“不对,情况不是这样。”我摇了摇头:“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他需要我们帮忙。在一楼的保安室他还想把我们灭口,现在网开一面是菩萨心肠上来了?绝对不是,他会不杀我们是因为他要利用我们。”

“但你也要搞清楚,不是他需要我们帮助,也不是他在利用我们,而是他在操控我们。”

“所以我们更不能如他心愿。”

“我说了,没有选择余地,他已经发现我们了。”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当然是这一边,但你现在不是什么理想型队友,你难不成打算一走了之?”

“一走了之这角色是你演,我可不敢抢你台词。”我反唇相讥。

“现在情况变了,逃跑不是选项。”

陈淼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但也抑制不住平静湖面底下的涌流,我能听出来她很急躁。

其实换谁都一样,最开始逃不出这个大楼是因为怕法官在出口守株待兔,现在逃不出去是因为我们已经是法官随意摆弄的棋子。谁都会害怕,唯独我,经历了这么多反倒脸皮越练越厚。

细想一番,陈淼说的在理,我们没得选择。

唉.陈淼明明离他近在咫尺都没被发现,怎么却偏偏让他发现了我?这个自私的想法在我脑袋里转了一圈就被我赶了出去,只能认倒霉,自己隐藏技术不佳,别人谁都不能赖。

其实,是我把陈淼牵连了进来,责任在我,陈淼是在帮助我,那我就要自己也帮自己。

“好吧.但是我们绝对不能从现在开始就被他控制,万一到时候我们找到小楠了,利用价值不再,狡兔死走狗烹的话就嗨了。”我垂下了脑袋:“所以咱们先要仔细想,他让我们去找小楠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任何人让任何人帮忙是为什么?因为他自己找不到,或者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怎么样。他找到小楠之后想干什么我不清楚,但他肯定现在也对小楠束手无策,跟我们一样,也被这些幻觉什么的限制着。”

“边走边说。”陈淼受不了这走廊里的黑暗,准备回楼梯间再议。

两个人开始原路返回。

“法官现在没杀我们,但是想让我们找到小楠,说明小楠现在比我们重要。对于法官来说,这个小孩除了可以召唤人群,制造幻觉,制造停电以外肯定还有别的用处。”我分析道。

“或者别的危害,他和杀人游戏的关联是好是坏现在还不确定。”陈淼对刘世楠的戒心不是一般的强:“而且他现在躲了起来。”

“对,法官在他的录音和画里面都出现过,小楠很可能甚至亲眼看见法官杀他妈妈的过程,所以对小楠来说,法官就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最恐怖的人。我们现在都在小楠控制的大楼里,法官凭自己肯定找不到他,因为小楠在不停的躲他。”

“我们对那小孩来说也不是好人。”

“所以小楠也在躲我们。”

“那既然都照躲不误,我们怎么找?”

我们此时已经回到了楼梯间,有光亮的区域。回到原点,最初的好奇和冲动已经消失殆尽,这一次,细心的陈淼才看见了门把手上绕着的几乎隐形的透明细线。

看到此景,我不禁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踏足进那一片黑色,一切都已枉费,不仅没找到面具人,反倒被法官收为囊中之物。

两人找了个台阶坐在上面。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回忆小楠的点点滴滴,想要找出什么可以攻破的漏洞,或者最不济也要把他的行为模式分析正确。

陈淼也没闲着,她双腿并拢,把脸埋了进去,可能也开始了头脑风暴。

刘世楠是个哪吒级别的小孩,从认识开始就像个植物人一样,从来没见过他动,但总是能像闪电侠一样瞬间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没见过他睁眼,说不定一睁眼还会是写轮眼之类的东西。别的小孩不管藏哪,只要拿出好吃的,小孩闻着香味自己就会过来,简直跟抓耗子一样。

可想要找他?谈何容易.

为什么法官想要找刘世楠呢?

法官,杀人游戏,那个录音中的奇怪声音,刘杰,刘世楠,蟑螂.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正想着,陈淼从兜里又掏出来了根烟,她应该也没闲着,抽烟可能有助于她思考。

不过说真的,她这个烟瘾实在是有点大,一个医生应该知道克制克制。

言归正传。

找小楠的话,挨个房间找不可能,整栋大楼那么多房间,全找完的时候天都亮了,我相信法官没有那种耐心,更不要提小楠的转移神速了。

小楠一直都在跟着我们,从医院开始一路跟到了车上,我们不想看见他的时候他紧追不舍,现在我们需要找到他了,他却没了踪迹,这是为了什么?

他明明是怕陈淼的,那为什么还会一直跟着.

“他在跟着的人是我.”我猛地把头抬了起来。

“什么?”

“他在跟着的人是我,他在跟着的人是我!怪不得法官让我找他!因为小楠在防御你,在躲着法官,但是唯独他不怕我,我是唯一一个能找到他的!”

“你确定你没在自作多情么。”

“没有,在医院的时候你想要上去抓他,他就跑来向我求救,在车里也是,他一直想让我保护他!”

“但是你一直都跟我在一起。”

“小楠现在昏迷着,他可不知道这些。”

“你最好确定一点,我在你旁边可没有多少安全感,别搞的连小孩也给你发好人卡。”陈淼又开始了吐槽。

“你想想,小楠画的那些画里面全都有我,而且相貌也非常清晰,说明他不仅认识我,而且对我还感兴趣.还有.”

“我信你。”

陈淼忽然打断了我,把烟头吐到了地上,轻轻地用脚后跟踩灭。

“这就信了?你也太容易被洗脑了吧。”我呵呵一乐。

但是陈淼显然没有跟我开玩笑的闲心,她眼睛直视着前方的地面,面色凝重。

我赶忙转头,然后,我呆住了。

十多只蟑螂像是大阅兵一样排成了一列趴在我们面前。

他们趴在离我们挺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