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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杀人游戏(十三)海市蜃楼


在欧美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女大学生深夜回宿舍的时候刚想要开灯,发现室友已经睡着,便把手缩了回来,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床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室友还没起床,身体被一床被子盖住,姿势很奇怪,掀开被子一看发现室友的脖子上被人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双目暴睁的看着她,她尖叫了起来。

这时她发现她们房间的墙上被人用人血涂上了一句话。

“你很庆幸昨晚没开灯吧?”

阴暗的电梯像是深海里的裂层一样,深邃,荒谬,死寂。

现在不一样,陈淼将灯打开了,她看到了一切。不过她没有叫,相反地,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人,多的她已经不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只有死之前的痛苦。现在这些人来历不明,但是她宁愿认为这是什么恶作剧也不会认为这是真正的鬼。

她开始仔细的观察着这些人。

但几乎是陈淼镇静下来的那一瞬间,整个电梯又明亮了起来。滑轮和齿轮又开始了运转,电梯继续向下移动。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一圈便被迫重新回到了正常人的世界。

那短暂的十几秒,恍若隔世,真的?假的?陈淼心里也没个定数。那些人哪去了?她也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确定刚才发生的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不是幻觉。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眼前出现的场景比刚才电梯里发生的事情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医院的门开着,外面的风在一点一点朝里面涌,今天的风格外的冷,灯泛着惨白色的光。

大厅里面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

陈淼看着眼前的景象,如同置身在一个万人坑中央。她站在电梯里面不知所措。

这些人衣着各异,姿势各异,男女老少都有,天上似乎下了一场人雨。

医院大厅的长椅就在旁边,但现在看着就只是摆设,没有人坐在上面。

这些人死了还是活着?他们是谁?

他们还在呼吸,陈淼能看到他们肚子一起一伏,但是所有人的眼睛都闭得死死地。

现在陈淼眼前跟她身高平行的没有一个活人,所有人都在她的脚下,陈淼还真的有点担心他们其中一个会突然蹦出来张开血盆大口。

陈淼猛然间浑身一个激灵。

这不就是小楠画的那些画上面的内容么?

电梯里那群黑压压的人就是画上的那些,现在眼前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也是画上的那些。只不过在现实生活中分辨率高了很多。

几乎就是在眼前展开了一幅死亡画卷。

不过撇开这些的话,她最担心的是第三张画。

难道自己的脖子会被拧过去?自己的满头长发会被拧过来?

陈淼不会自欺欺人的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巧合,这绝对不是巧合,今天很可能自己就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她反而一下子释然了。

算了,死就死,反正活着也是天天看死人。

说到活人,值班护士哪去了?

陈淼一步走出了电梯,她看了看周围,发现值班里面好像有几个人影。她身材高挑,于是便踮起脚来往里面看了看,确实趴着几个小护士。

陈淼一步踏出了电梯,走进了这群人的中间,她现在也不敢贸然上前,这一晚上怪事接二连三,不是有人在搞恶作剧,就是真的有大问题,足以让人对这个世界的逻辑产生质疑的大问题。

先是电梯,然后又是这群人?这之中肯定有联系。

陈淼绕开了这些人,小碎步跑到了值班室里面,开了门,低头一看,发现值班室的几个小护士此时居然都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陈淼开门的时候,这些小女孩还以为外面那群人冲进来了,纷纷尖叫了起来。

但发现是陈淼之后,她们又立刻静了下来,怕把真正的外面那群人吵醒。

见到这个场景,陈淼心知事情有点不对头。

“怎么回事?”陈淼问道。

这些小护士都听说过陈医生的鼎鼎大名,此时找到了依靠,一群小女孩如同刚出生的小雏鹰,躲在窝里面等着鹰妈妈来送吃的。

“陈医生!救命啊!医院闹鬼了!”

“这些人好吓人啊!”

“咱们快跑吧!”

女孩们七嘴八舌的求救起来。

“一个人说,其他的闭嘴。”

陈淼最讨厌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女孩们一下子又全都闭上了嘴。

“闹鬼了!陈医生!”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最先回答道。

陈淼皱了皱眉头:“你说这些人是鬼?”

“是!呃.不是!是也不是!”

女孩说话开始语无伦次。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从哪来的?”

“不知道啊!他们就那么出现了!刷的一下!”

“你们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来的?”

女孩们赶忙都摇了摇头。

“我们当时都在这值班,没有病人来,我们都在聊天,突然这些人就冒出来了,躺在那,就跟.就跟.”

短发的女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我懂你什么意思了。”陈淼摆了摆手,她知道跟什么一样。

就跟电梯里那些人一样。假如我当时在场的话,我会说,这些人就和那些特警队员一样。

这些人不是被人送进来的,看样子也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凭空出现的。

“你们为什么不上去看一眼?”陈淼回头看了看这些护士。

护士们一下子都把头低了下去。

陈淼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她们。医院,夜晚,突然冒出来的人,这种设定不是典型的鬼故事情节么,大老爷们见了都害怕,更何况这些值夜班的小女孩。一大堆男人聚在一起很可能会开始鼓励对方,勇气会越积越多,一大堆女孩聚在一起很可能就会开始互相吓对方,胆怯越积越多。

陈淼现在大致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是她的,几乎百发百中。

她感觉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针对她的,自己就像个被放在迷宫里被人观察的小白鼠,不过她不会任人摆布,就算她真的是只小白鼠被放在一个迷宫里,那也要用尽全力把墙一排一排的推倒冲出去,而不是被当作一个实验品一样在里面瞎转悠。

看了看表,现在11点,刘杰应该已经在外面等候,不过她不打算走。她非要搞清楚来龙去脉不可,在这之前,她不会离开。

医院里禁止吸烟,但是陈淼现在忍不住,掏出一根烟,点上火,大口的抽了起来。旁边的小女孩们看了,也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她一直站着,这群小女孩一直在桌子底下躲着,她们以为好像看不见这群人就会让他们消失一样。

“你们打电话通知什么人没有?”

“我们已经跟其他楼层值班的说了,她们都在往这赶。”小女孩怯生生的说道。

陈淼看向大厅,外面那些人仍然在地上躺着,有的甚至压在另一个人身上。他们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陈淼仔细的看着他们,眼睛越眯越紧,最终,她的眼神定格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胖子。

她看着他倒不是因为他的体型有多臃肿,不是因为他的那团肉在地板上有多像一滩水,而是因为她发现这个胖子的嘴唇居然在动。

他在出声音。

陈淼看着他,没错,自己没看花眼,他的嘴唇确实在一张一合,不过声音很微弱,距离太远,根本就听不到。

陈淼不是顺风耳也不是千里眼,不管她多不乐意,现在她必须要上前去了。

“给我把刀。”陈淼在出去之前,要确保自己有足够的防身工具。

陈淼把手伸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觉得手上多了个小玩意。

“指甲刀?”看着小女孩递给她的东西,陈淼脸黑了下来,这是在开她玩笑么?

她们难不成现在还想着美甲?

“那什么刀啊?陈医生?”一个小护士低声问到。

“手术刀,水果刀,我是切人的,不治灰指甲。”陈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小女孩低着头翻了一下自己身上,又四处看了看,最后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小女孩找出来了一把多功能刀给她。

凑合着用吧,陈淼心想。

她在小女孩们崇拜的眼神中,跨出值班室,朝着那个胖子走去。

医院里面静静地,连厕所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滴答,滴答。

陈淼一步一步的靠近着离他最近的这个人,他的身体在她的视野里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大。

这个胖子趴在地上,脸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地板,而最令陈淼感到不安的,是这个胖子所处的位置,居然是这群人的中间。想要走到他旁边,就意味着自己要走到这群人中间,直插进去。

陈淼开始体验到恐惧,她走在这群人中间就像走在一个坟场里一般,她怕突然间一只手会抓住她的脚踝,她怕这些人其中有一个是在装着昏迷。

她用脚试探性的踢了踢旁边一个人,没有任何反应,那个人就像头死猪一样酣睡着。

陈淼叼着嘴里的烟,终于来到了那个胖子的眼前。

这个胖子像团面一样糊在地板上,整个人看上去似是没有骨头,但是他却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一个有生命迹象的人。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能看到这胖子身上放着一张扑克牌,不仅是他,陈淼四处看了看,发现所有这些人的身上都有扑克牌,花色图案不同而已。

他们半夜来斗地主的?

陈淼深吸了一口气,蹲了下来,现在,她的脸已经离那个胖子近在咫尺,假如这个胖子突然醒过来咬她的脖子,她会连躲都来不及躲。

陈淼决定赌一赌。

她把耳朵侧向胖子的嘴,自己的头部被彻彻底底的暴露了出来。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那把小多功能刀。

胖子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是正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清楚。

“我.把.我.。把.。”

陈淼现在几乎能看见胖子嘴唇后面若隐若现的牙齿。

“我把他们给干掉了.。我把他们给干掉了.”

陈淼终于听见了他那句完整的话。

我把他们给干掉了?

声音微弱但是他每一个字都咬的很清楚。陈淼听着赶忙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这个胖子是个什么杀人犯?陈淼看了一圈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吓人?

陈淼决定离开这群人,她说到底也是个弱女子,不管心里多么强大,肉体上的弱势无法改变。

她转身朝着值班室走回去。

然而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刚才那一阵功夫,这些人里面居然有很多人都站了起来。

他们的眼睛一个个的都像正常人一样睁开,他们的身体开始活动自如。他们难不成都苏醒过来了?

不对,他们没有醒,他们的状态比昏迷还令人捉摸不透。

这些人的动作非常奇怪,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中年人在笔直地站着,双手插在兜里,但是他在抬头,两眼无神,在朝斜上方望去。

再远一点,有一个女人在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走,两只手握拳,双臂展开,样子看着很熟悉,逛街的人手里提着购物袋走路就是这个姿势,只不过这女人手里没有塑料袋罢了。

有一个头发金色,打扮妖艳的女人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直直的看着前方,手不停地在脸前面比比划划,此情此景也分外眼熟,这是女孩在化妆的动作。

陈淼看着这些人,他们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却分外的诡异,他们在做着那些日常的动作,但是却没意识到自己手里空空如也。

陈淼赶忙掏出了自己兜里的手机,将这一幕照了下来。

她倒不是想要发微博或者什么,只是觉得这照片也许等医生赶到以后给他们看能派上大用场,这个可不仅仅是什么普通的病症。

这些人没出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他们只是在不停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站着的人一直站着,坐着的人一直坐着,在走路的人一直在走路,像是电脑的程序一样互不干扰。

陈淼站在这些人中间,不知为何居然有种久违的兴奋感,一种进鬼屋都没有的兴奋感。

她打开照相机功能,赶快拍了几张照片。

“叮铃叮铃~~”

这时,屏幕上显示有一通打进来的电话,一看,是刘杰的,可能等急了吧。

“喂?”陈淼按了接听键。

“.陈.哪.。”

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是能听出来是刘杰在说话,可能是因为信号不好。

“喂?”陈淼又问了一遍。

“喂?喂?陈医生?你在哪呢?我到了。”

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

听到刘杰的声音,陈淼一下子犹豫了,要不要出去?她可以说玩的正嗨呢,她已经很久没体验过恐惧了。

算了,还是去吧,做人要讲信用,她可不想把自己和那些约会迟到的女孩混为一谈。这些照片到时候传给那些主治医生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这就出去。”

那头没有声音,看来信号又不好了,怎么回事?

“喂?说话?”陈淼提高了音量。

“喂?能听见么?”刘杰的信号又好了。

“我能,你说。”

“我刚才说你不用出去了,我已经进你们医院了。”

“诶?你已经进来了?在哪呢?”

“一楼大厅啊,我在椅子上坐着呢,你下来吧。”

一瞬间,陈淼浑身都僵住了。

“什么椅子?”

“一楼大厅的长椅啊,怎么了?”刘杰的声音越是疑惑,陈淼的身体就越是哆嗦。

“没什么。”陈淼赶忙挂掉了手机。

她把手机解锁,打开了刚才自己照的那几张相片。

照片上的场景吓得陈淼手一哆嗦,险些把手机摔掉。

完了.完了.

图片上,医院一楼的大厅不见了,这些人不见了,值班室也不见了。

照片上面,是一排又一排摆放整齐的轮床,轮床上,是一具具苍白的尸体,他们虽然眼睛都死死的闭着,但是他们的表情却充满了悔恨与狰狞。

陈淼终于知道为什么手机的信号总是断断续续的了.

电梯根本就没有停在一楼!!!自己现在,就在那个电梯指示的地方,B1,地下一层的太平间!!!眼前的这个大厅是幻觉!!

陈淼慌忙跑回了值班室里面,发现刚才还在瑟瑟发抖的那几个小护士现在全都不见了踪影。

见鬼了!快跑!

这是陈淼现在唯一的想法。

她想跑,但是刚一挪位置,才发现她的腿几乎已经没了知觉,她盯着自己的脚。

她冲着自己的脚大喊着“脚趾头!!动一下!动一下!”

这招,她是跟《杀死比尔》里的女主角学的。

脚趾头们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一个个都活跃了起来。刚有了再次走动的能力,陈淼就像被猛兽追赶一样,没命的跑了起来。她不知道往哪里跑,也不知道该不该进那个电梯,但是她知道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就十有八九要永远的呆在这里。

再回那个电梯?下辈子也别想;往门外跑?这个门是假的,那去哪?

这时,陈淼想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的肉眼也许被这假象欺骗了,但是这个手机不知为什么却可以捕捉到真实的场景。

那就靠它了,也许人类的眼睛太容易被左右,但是机器的眼睛可不会。

陈淼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功能。

她现在所处的真正位置在手机屏幕上呈现了出来。

看到画面上的内容时,她背后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她眼前是拥挤的人群和宽阔的大厅,但是摄像头拍到的却是一个窄隘的走廊和太平间那独有的绿色的廊灯,灯光很暗。

但是真正吓到陈淼的,不是画面左侧那一大片死尸,不是这诡异的氛围,而是那个黑影。

有一个人形的黑影站在画面的中央。

那个黑色的人影一动不动,不知是面对着她还是背对着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论陈淼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那个黑影的脸在直直的冲着她。

就像是在一个梦里,走在雾蒙蒙的小径上,身旁两边都是诡异的树杈,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一样。

都说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心脏会狂跳的把胸腔进行反复的挤压,但是物理的原理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哲学。

陈淼感觉她的心跳此时已经不在胸腔,而是在喉咙里,在眼珠子里,她不敢动。

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黑影,那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那个人就是幕后黑手,陈淼一瞬间明白了一切,电梯,这些人,这些障眼法,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她知道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是他把自己绑架到了这个地方。

自己在这个环境里像个小白鼠一样被操纵的时候,他一直都在那里不出声的观察着。

她知道停尸间有紧急出口,是一个楼梯,而且她因为天天几乎都在那里呆着,所以她知道这个紧急出口大约的位置。

按照现在画面上的信息,她应该在停尸间中间处,离楼梯口很近。

拼了,陈淼心想。

她开始朝后面退去,她觉得,既然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些墙壁,这些人说不定都能直接像空气一样穿过去?

果然,她的身体在碰到身后墙壁的一瞬间,墙壁消失了,大厅消失了,那群人消失了。

现在,她的肉眼便能看清楚一切。

但是都已经无济于事。

当周围一切都化为泡影时,那个黑影已经悄无声息的迅速来到了陈淼的面前。

两个人的鼻子几乎都要碰撞在一起。

那个黑影的身躯高大,光在他的后面,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陈淼一惊,但是马上她就记起来手里攥着的那个冰冷的东西。

假如这个人敢轻举妄动,陈淼就会随时拿他来给这把刀开一个活人的血祭。

“你是谁?”

陈淼尽全力控制自己的语调,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问道。

那个人没有说话。

“回答我!回答.”

“嘘.”

那个黑影忽然间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陈淼离他究竟有多近,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觉得他的嘴唇一直微微的张开,空气在他的嘴边都有血的味道。

“天黑请闭眼。”

他的声音轻的没有任何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