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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杀人游戏(二十七)另一个萧卓


看着那张图片,原本以为马上就要水落石出的案子,谁承想谜反倒越来越多。

这可能是来自于这个人的最后通牒。

他究竟是谁?在地下一层的时候,赵奎东还有丁阮毫无保留的跟我分享了所有的信息,那时候也没有提到我这个古怪的模样和这张照片,这个人难不成比他们俩还要深不可测?他居然还有整段录像?

最终,我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要我把笔放到地上,但是我还是只能照做。病房里周围全是人,我很难有什么借口蹲下来。最后没办法,只好用教科书里最老套的一招:系鞋带。

身边的人还在唧唧喳喳的讨论着,没有人在注意我奇怪的举动。

我拿着笔,慢慢的蹲了下来用余光看着周围的人,他们还是没有一个人在碰手机。

难不成这人不在我旁边?那他怎么观察我的一举一动的?

我蹲了下来,视线一点一点的开始往下降低,身体重心也往下沉到了底,视线一点一点的下降,最终与地板平齐。

我终于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让我把笔放到地板上然后离开了。

因为她藏在床底下。

我们这群人在这个房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但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检查床底下。

我蹲下身子的一瞬间,目光和另一双眼睛撞在了一起。一双大眼睛,双瞳剪水,虽然只是一瞥却像一汪水般清澈,但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配有一个不太漂亮的表情。

她在瞪着我,长相很清秀,但是双眉紧皱。

是一个护士,她穿着的是一身护士装。

我愣住了,差不点就叫出声来,怪不得她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她显然也非常惊讶,不知道我整个身子都会蹲下来。她在用眼神不停地催促我把笔给她,但是我想了想,又站了起来,把笔揣到了兜里面。

那个护士可能也料不到我会再次站起来,我最后看到的,是她震惊的表情。

这女孩看着跟我年龄相仿,按理说一个护士躲在病人床底下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应该害怕才是,但是她的神色却不慌不忙的。

这个笔绝对是她的,她很可能想让我把笔放下,然后等我们人走光了以后再出来把笔拿走,幸亏我蹲下来了,否则真会漏掉这个女孩。

也就是这时,我意识到,假如我按照她说的做,那肯定会被她一直踩在脚下。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筹码一多,力量的转移有时候就是这么快。

我往后大退了一步,离床远远地。

“我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迅速的在手机屏幕上敲下这些字,然后发送。

我感觉我几乎都能看到这些字从我的手机里蹦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的钻到床底下她的手机上。

很长时间都没回复,可能她跟我一样,在纠结,她也不愿意受制于人。

但最终,闷了半晌,那头传来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我微笑着把手机放回了兜里面。

要想个办法声东击西,把人全都从房间里赶出去,只要房间里没人了,她出来也就没什么障碍。但是光这样还不够,墙角那还有个监视器,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运作,被看见了也前功尽弃。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门外一辆路过的装药二层小推车被护士推了过去。

有了!

“二层小推车你能躲进去么?”我短信问道。

“能。”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

刚才蹲下的时候看她确实身材苗条,应该没问题。看警匪片里经常有这样的桥段,大毒枭在酒店里点餐,餐车来了以后,躲在餐车里的特工冲出来将其逮捕。

想想自己能过把特工瘾都兴奋。

我走出门外,从一间空病房里扯了一个白床单,然后又到走廊里找了个闲置的小推车,将白床单盖在上面,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小推车里面的状况。

剩下的就只需要一个借口把小推车放到床边,挡住别人的视线,然后让她钻进来了.

当时的情况,有太多的借口可以成立,但是我却偏偏脑袋也短了路,挑了最白痴的一种。

片刻以后.

“绝世良方,包治百病?”郑浩然像看个江湖骗子一样看着我。

现在在小楠的床边有一辆用白布盖上的小推车,车上放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药,郑浩然眼前,有一个正在满嘴胡话的我。

“对!我从网上学的!说是这些东西搭配在一起配成个什么液体,在小楠鼻子眼前晃一晃,让他一闻他就醒了。”

“你说的那不是提神贴么,药房几块钱一个.”郑浩然无奈的说道。

我苦笑一声,我也知道这是我这是在瞎掰,但没办法,只能接着装二百五。

“不是啊!你看这些药,那都是有医学根据的,比如说这个.”我开始在医院里面班门弄斧,只期望不会太快被揭穿。

小推车上放了些瓶瓶罐罐,都是我胡乱摆上去的,其中那个黄叽叽的好像还是谁的尿液样本。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已经把小推车停在了床边,剩下的只能看她。我漫无边际的说着,尽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我这个白痴身上揽,希望那个女孩别出什么差错,能无声无息的钻到我的车里。

终于,在我信口开河,身边的人都快忍不住笑出声的时候,短信来了。

一个“走”字。

我匆匆找了个借口说有一味药错了,推着车子赶忙开溜,出门时能感觉到人群冲着我背后投去的嘲笑的目光。

小车子明显比推进去的时候重多了,看来计划成功。

我推着车子头也不回的一路冲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给清洁工用的工具房,生怕被人发现我这车子里还藏着个人,门都小心翼翼的开,小心翼翼的关。

关上门的一瞬间,我扑通扑通狂跳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终于可以见识一下这个女孩的真面目了。

我掀开白色的床单,但是等着我的不是谢谢,而是一个直冲着我扎过来的针头。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立刻条件反射的躲到了一边去,她手里的针头扎了个空。

我一个踉跄差不点摔在消毒水堆里面。

那女孩从小推车里一步踏了出来,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个针头,整个人半蹲着,像头蓄势待发的母狮子。

小小的工具间,浓浓的火药味。

“你干什么?!”我背靠着墙,怕她再冲上来。

这个女孩个头中等,身材却很消瘦,小巧玲珑,在床底下藏着,护士装都蹭脏了。在她的胸前,一个心形的挂坠在摇来摇去。

那个针头几乎比她的手还大。

“把笔给我。”她直直的瞪着我,跟在床底下一样,还是那一句话。

“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到处拿针扎人?我可是刚救了你一把,不说谢谢也没必要跟我拼命啊。”

“最后一次警告,把笔给我,我就从你眼前消失。”她的音调几乎没有起伏。

“对不起,这管录音笔现在是重要的物证,真的不能给你。”我可没有拱手相让的打算。

“看没看见我手里拿着的这东西?麻醉剂,给牛用的。”她指了指手里那个针筒,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等等等等!你先别冲动!我对你没恶意!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知道我是谁,对么?”我看这女孩有说扑上来就扑上来的可能性,只好跟这个战争贩子苦口婆心的劝阻。

但是听到这话,她的表情也没多大改变,还是冷冰冰的样子。

我见她没扑上来,说明还是有一点效果,接着说道:“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你还找到了我的照片,说明你对我至少还有点研究。所以说,你也应该知道我只是个写鬼故事的,不存在威胁,是吧?”

我心想,说得这么诚恳,就算牛也该冷静一点。但这个女孩非但没有任何放松,反倒把手里的针筒抓的更紧:“就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所以我手里才会有麻醉剂。”

“为什么?我以前见过你么?”我自认是个三好市民,除了写的东西吓人一点以外,节能环保,人畜无害。

她为何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你?真人第一次见。”女孩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见我是第几次就未必了。”

“什么意思?”我很确定我跟她是素未谋面。

“看见照片还死不认账。”

局势非但没有任何的缓和,反倒越来越令人疑惑。

“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我其实正想要问你,那怎么回事?我这辈子都没拍过那张照片。”

“什么?”

这一次,听到我这句话,轮到她惊讶了。

“我说我这辈子都.”

“看我像三岁么?”她显然不相信我。

“我这.到底怎么说你才能信?我对天发誓!我要是骗你我.我下半辈子天天见鬼。”

“你照镜子就能见到鬼。”

“那我无后人送终!”

“真的没见过那张照片?”她似乎看我也不像是在假装的样子。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

她的脸很平静,但是底下酝酿的一触即发的警惕还是没减一分,她紧紧地盯着我,没有丝毫放松。

终于,她说话了:“你能看出来那张图片是录影带的截屏吧。”

“能,是山风诊所的监控录像,上个月的,没错吧。”

“把手机拿出来。”她命令道。

我也很想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便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了那张图片。

“看图片上都有什么?”

于是,又一次我的视线回到了手机屏幕上,我看得很专注,假如这时候她一针捅上来我都未必能发现。

所幸,她似乎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我,有个沙发,一株盆栽,一个女孩在看杂志,还有个.”

“没影子。”

我还没列举完,她忽然间打断了我。

“什么?”

“自己看。”

她刚才说什么没有影子?

我照办了,眯着眼睛看过去,录影带的画质不算太清晰,但看着也不算费劲。

影子?灯光打在诊所里,物体投出影子这是自然的,盆栽有影子,沙发也有,那个女孩也有.

但是站在画面中央的那个人,那个盯着镜头的人,我,脚下空空如也。

图片中的我没有影子。

工具间里只有拖布,消毒水,水桶之类的东西,它们像观众一样关注着我和她的对话。

“这.这.”我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一样的结果:“天啊!!开玩笑呢!!”

我一直觉得我在这幅图片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现在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影子,这个从生到死都陪着主人的伙伴现在居然没了踪影!

图片上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看来你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照片.”她看我这种惊讶的反应,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照片绝对是合成的!绝对是恶作剧!”

“这图片没有一点掺假。”

“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个女孩。”

“那女孩怎么了?”我看了一眼,图片中的她只有一个侧脸。

“像么?”她说着身体一侧,也露出了她的侧脸。

同一个人!

这个图片中的女孩,居然是她?!

“你当时也在场?!”

她点了点头。

“你当时也在场,那你应该见过我了啊。”我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劲。

她刚才说今天是第一次见我,那这张图片上她难不成.。

“那天我没看见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我在你眼前,穿成那样,这么个大活人,你怎么会看不见?”

她听我说这句话,眼睛一眯,一字一顿的说道:“这跟你没有影子不矛盾。”

这句话让我情不自禁的又离这个女孩远了一步。

怪不得她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原来把我当成鬼了。别说她,就连我自己都对我自己产生了陌生感。没有影子,而且还看不见.那不就是鬼么?

“到底怎么回事?”我彻底迷失了方向。

“事就是你欠我管笔。”

“你还欠我个解释。”我仍然不准备听她的:“跟我在短信里说的一样,我把笔给你,你要告诉我你知道的。”

女孩不说话了,我们两个人,一人占着房间的一角,谁也没有妥协的意思。敢问世界上有几个人会先是在杀人的录影带里发现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发现一张自己没有影子的怪照片?

现在所有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不是昏迷就是投胎去了,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女孩是我最后的线索。假如她也丢了的话,那这个案子就真的永无天日了,法官醒来的时候,我们除了放他走别无它法。

我不想惹事端,但是我却像个磁铁一样的吸引着它们。

她仍旧沉默着,不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想好了没有?”我问道。

她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我,接下来的举动让我松了一口气。

她把针筒慢慢的收回了。

“你先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作家。”

“作家怎么会跟警察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解释杀人游戏这东西,怕就怕解释了她也不会相信我,肯定又说我是在牛皮满天飞。

“快说。”她不耐烦了。

“杀人游戏你知道么?”我最终决定一吐为快,我决定告诉她这个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故事。

果然,她的表情一愣,但马上,她就说出了五个字。

“天黑请闭眼?”

这句话扎进了我的耳朵,我很惊讶,她居然一下子就把关键句说了出来。

我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门口。

有人来了。

我正慌乱时,她一个箭步冲到了我眼前,把我一把抱住,娇躯紧贴在我身上,像是情侣在亲热。这不抱可好,一抱我更是不知所措,脸烧红了半边。

门开了,是个清洁员工,看见我们,咳嗽了一声:“小两口注意点!这是医院,要亲热回家!”

她装着不好意思的样子,羞红了脸,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那样子就像偶像剧里头的清纯女主。

刚一出门,便立刻把我的手甩在一边,又恢复了那个死鱼表情,简直就是个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演员。

“接着说你的。”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刚才那.什么情况?”我还没缓过神来,怀里还有她的余热。

“少自作多情。”她瞥了我一眼。

“哦.对了.杀人游戏。”我镇定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刚才说天黑请闭眼,是没错,但是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大了去了,要从前天晚上.诶.前天.”

我打算从前天晚上跟她一点一滴的讲起,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发不出来音。

我的嘴传来一阵麻木,紧接着是我的手,我的脚,最后,连我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再见。”

这是我在意识失去之前,听到她说的最后两个字。

刚才假装抱我的时候,她用针管扎到了我的手臂,半管麻醉剂在我身体里起了化学反应。

现在,距离我第一次看见杀人游戏的录影带,仅过去41小时,连两天都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