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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杀人游戏(二十五)法外人魔


我走在人群中间,从前走到后,小心翼翼的打探着每一个昏迷的人,现在外面的医疗人员正在一个一个把他们用担架运出去。

他们就像地下一层的那些特警队员一样,参加了杀人游戏,死在了杀人游戏里,但是现在,他们就在这,毫发无损,没有一点伤痕。

那既然如此,赵奎东会不会也在这里?

我带着这个美好的愿望搜寻着,但是渐渐的,我注意到了一个现象。

没有警察。

这些人在游戏中的身份不是平民便是杀手或者护士,但是没有一个人的身份是警察。

第一场游戏里,警察是墨镜男和涛,果然,没有他们。第二场游戏里,我记得警察的身份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看上去30多岁的白领,同样,他们也不在。

第三场游戏我没亲眼看过,不知道详情,但是可能也八九不离十。

同样的,在地下一层,法官曾在电话里说过:赵奎东,身份,警。

果然,他也不在这里。

就这样,我从这头走到了那头,没发现多余的人,反倒发现少了很多。一瞬间,看着胖子那肥头大脑的模样,我竟然有点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一个不少的想法。

现在的这些人里,不仅有杀人游戏录影带里的人,还有一大群我不认识的人,足有二十多名。

后来经人告知我才知道,这二十多人,便是“鹰巢”上的乘客。

他们的车在昨天下午遭到突然袭击,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车上刑警全部遇难,而车上的乘客全都离奇的出现在了这里。

医务人员朝挨个的检查了过去,扒开他们的眼皮测瞳孔反应,测他们的血压,心跳,都没什么大毛病。找不到病因只好分批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准备进行隔离观察,做心电图,进行进一步诊断。

我把头再次转向了担架上的法官,当初为了写作需要我专门研究过各国情报机关折磨人的酷刑,也许今天就能派上用场。

他不值得得到任何人任何形式的怜悯。

我也被铐上了冰冷的手铐。他被担架抬着走在前面,我执意要求紧跟在他后面。因为我们在地下水道,被押送出去的时候我原本以为要爬一小段的梯子。

但是没想到,我居然被领到了一个洞口眼前。

这个洞口非常的不规则,而且很粗糙,不像其他的排水管道,应该不是施工时候特意建的。我站在眼前感觉要走进一个怪兽的大嘴,洞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光。

“这个洞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下。

“哦,这个,也是我们最近才发现的。”郑浩然解释道。

我心想这不会有诈吧,看黑帮片里面那些小弟都是这么被老大骗进去然后灭口的。

不过一转念,这么多人看着呢。

前面的担架走了进去,郑浩然押送着我紧随其后。

一行人没入了黑暗之中。

洞里面黑漆漆的,我不知道出口会通向什么地方,但是能感觉到一个坡度,一行人正在往斜上方走。

黑色把一切都染上,但那白色的面具却在黑暗中仍然惨白不减一分,我感觉那张面具像活着一般,一直在盯着我。

肯定是看花眼了。

“最近才发现的?不是你们下来的时候砸开的?”在黑暗中我看不到郑浩然的脸,只能朝前面大喊。

“不是,这洞一个月前我们就发现了。”郑浩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自然形成的?塌方?”

“都不是。”

“那.。。?”不是自然形成也不是意外,那就只能有一种解释,人为。

“萧先生,这个细节我们还没跟外界公开,所以我跟你说了,在你那就是终点站。”

郑浩然这么说,看来这洞背后还有个故事?

“放心,不会乱讲的。”

我自认嘴巴比较牢。

“这个洞和隔壁连着,是个逃生的通道,一个月前被那些人炸开的。”

我能看到一点光亮,出口要到了。

“被什么人?”听到这话,我始料不及。

居然是炸开的?

“银行抢匪。”

郑浩然轻声把这四个字说出,连我前面在抬担架的刑警都转了过来。

出口已在眼前,光线照了进来,我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景象收入眼底。

一个巨大的房间展现在了眼前,坚硬的铜墙铁壁,明晃晃的灯光,警匪片看多了,一看便知这是银行的金库。但是又和电影里不一样,这金库的地板上却是空的,一干二净,没有一点钱的痕迹。换作平时,这地方肯定堆满了红色的纸条子。

“钱都哪去了?”看来我体内到底还是藏着一个小财迷,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郑浩然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狐疑的瞥了我一眼。

“一个月前这家银行被抢劫过,而且死过人,虽然这地方上过保险,但是短期之内应该不会恢复正常营业。”

这番话像是一个钥匙一样打开了我的记忆。

“一个月前.银行抢案.是不是死了个小孩然后小孩又复活那个?”我试探性的问道。

“对,就是这个。”郑浩然回到。

这个地方就是一个月前报纸上报道的那个银行?闹了半天,原来刘杰所有的病人,杀人游戏所有的受害者,都被绑架到了刘杰被当成人质的银行的下水道底下。

看来法官真的是跟刘杰有着血海深仇,所有的举动几乎全是在针对着他。而这个所谓的法官的真容,我们马上就要揭晓了。

不过说到这个抢案,当时新闻轰动一时,但我可不记得提到过什么炸开的洞。

“劫匪的团伙一共五名犯罪成员,两人从正门闯进来,三个人从地下水道炸了通道准备接应,想要抢完钱就跑,但他们没想到.。”郑浩然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可能都跟我说这么多了,再加上心情好,多说一点也无妨:“他们没想到这伙人里其中一个人居然会突然间报了警,原因不明。他们开始作案没多久,警察就赶到了,他们没办法只能劫持人质,而且还和警方交火。”

我们往外走着,我听着这个无间道的故事,抢银行的劫匪怎么还会有叛徒?不想活了?

“这个报纸上绝对没提到过。”

“当然不会提到。”郑浩然说道:“在对方有叛徒的情况下都死了那么多自己人,说出去丢人丢大了,本来那次任务就特别失败。”

我心想,说的也是。

“那叛徒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可能已经被他们老大处决了吧。”

一个月前的那次抢案,按照官方报道,劫匪五人悉数逃跑,一个都没抓到,警方多人伤亡,而且还死了多名人质,这件案子成了本市警方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不过还是的,选择把所有人都放在这种地方.这个下水道是银行枪案的第二大现场,肯定会不时遭到警察的“故地重游”,选择把所有的人全都放在这里,那迟早都会被发现的啊,法官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法官已经被从担架上抬了出去,我也走出了门外。

看了看那个大洞,郑浩然叫来了旁边一个小刑警:“给这洞里添上灯,好让后面的人把那些病人运出来,要不然肯定得摔。”

小刑警点了点头。

外面居然已是白天,暖日当空,阳光从头顶上洒下来。我走在地面上感觉脚下有点滑,一看,人行道上的砖都很湿润,看来昨天晚上下了一场雨。怪不得今天太阳分外明媚,雨过天晴,但愿这个案子也会是这样。

从阴暗的停尸间到更阴暗的下水道,我都快要忘记太阳是什么样子。门外已经有无数的记者等候在那里,我们一出门他们就像野兽争食一样簇拥了上来,闪光灯亮的人眼睛生生作痛,不过他们对准的都是担架上的法官。

郑浩然招呼旁边几个人把我护送到了警车上,上车前,我回头望了一眼。

“德丰银行”四个金色的大字,宋体,镶嵌在大理石上,中轴对称。

“所以说,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死么?”樊洱得出了任何一个听故事的人都会得出的结论。

“嗯.。”萧卓这声音不知算是肯定的回答还是否定的回答:“很不好意思啊樊先生,咱们在这喝茶已经挺长时间了,我这个。。人有三急?”

“哦!您请,我正好要花点时间把您刚才说的整理一下。”樊洱立刻明白,萧卓想去洗手间了。

“好,我去去就来。”萧卓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讲了这么长时间的故事,他都有点累了。

“你好,请问一下洗手间怎么走?”萧卓问了问旁边的服务员。

“进去到头左拐。”女服务员回到。

“谢谢。”

“不客气。”

但是到了厕所眼前,萧卓哭笑不得。

只见两个厕所,上面没有男女的标志,而是像副对联一样,一个上面写着龙骨流水,另一个写着陈皮两片,让人浮想联翩,在脑袋里绘出了个******。估计这厕所标志就能吓退一大堆来这装高雅的文盲。

萧卓推开龙骨流水的门,走了进去。

樊洱目送着萧卓走到走廊里面,看着他一个拐弯,不见了踪影。等到他彻底看不见萧卓了,樊洱做了个深呼吸。

他看着眼前自己做的笔记,懒得再装模作样,把笔放了下来,装个记者把他无聊得够呛,听故事还得假装记笔记。

他查了查自己腰间藏着的枪,还是很隐蔽,保险,弹夹,都没问题。他又看周围的那些客人,那些服务员,还有经理。

应该没露马脚,他们心想着。

萧卓现在在洗手间里,他不知道,他离开的一刹那这些人就全都换了个表情。热情的服务员一直微笑的嘴角放松了下来,一直在清洗茶具的经理也放下了手里的活,正在交谈的客人也都不再说话。

茶馆里一下子静的可怕。

这些人都变得无比阴森,双唇紧闭。

除了樊洱,他还是一副小记者的模样,可能太入戏了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樊洱,樊洱也看着他们,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些人没有回应,他们用眼神沟通着。

他们这群“群众演员”的戏演的天衣无缝。

一直在服务樊洱和萧卓的女服务员看向了樊洱,轻轻的问了一句:“终止么?”

樊洱看着她,摇了摇头:“不用,继续吧。”

此时,萧卓看着喝进去的茶全都进了小便池里面,顿感周身轻松。

厕所里有一个隐蔽的监视器,观察着萧卓的一举一动。

萧卓提上裤子,拉上拉链,洗干净了手,用风干机烘干,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再次进入大厅,跟走的时候一个模样,经理还在那里招呼客人,服务员热情的倒水,宾客谈笑风生,樊洱在低头做着笔记。

刚才那诡异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萧先生,回来啦。”樊洱冲他笑了笑。

“嗯,刚才实在是体内水火两重天啊,哈哈,咱们继续。”萧卓也微笑的回到。

服务员小妹又上了一壶茶,里面还是碧螺春。

“来来来,萧先生,喝茶。”樊洱说着就想给萧卓倒茶。

“我来吧我来吧,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是你,又请客又记笔记,怪不容易的,累坏了吧。”萧卓说着把樊洱的茶杯拿到了他自己眼前,开始往里面倒茶。

樊洱刚想阻止,但无奈萧卓已经斟满了。

“来,喝茶。”萧卓把樊洱的茶杯递了回去,樊洱毕恭毕敬的伸手去接。

萧卓的动作有点奇怪。

茶杯明明有一个把手,但是萧卓的大拇指却仍旧按在茶杯的边缘。萧卓把茶递回去的时候他的大拇指贴在内壁沿,轻轻地沾了里面的茶水一下。

这个小动作樊洱没有注意到。

“刚才说到哪了?”萧卓笑着问道。

“对,刚才您说到.。我看看啊.”樊洱看了看自己的笔记:“你被押送进了警车里,然后呢?”

然后,警方的工作就只剩下一个,审问。

犯人抓住,但是问题却远远没有解决。

所有身份是警察的受害者都下落不明,包括刑事科科长赵奎东在内,而且这些人都处于昏死状态。

这个案子,离破案还差很远。

而且,按照他们的话说,我作为这个案子中唯一一个“精神状态允许”的受害者,我的口供非常重要,换句话讲,我是唯一一个还没昏死过去的。

回到警局后我就立刻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郑浩然,这次是在一个真正的审讯室里,有单向的镜子,录音机,还有记录人员。

一份专属于我的完整口供在几小时后终于记录完毕。

但是抛开这些不说,一个念头挥之不去,我想正在听故事的你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是一个写鬼故事的人,鬼就是人死以后都不依不饶的形态,就连我笔下活着的杀人狂在死的时候都要一番垂死挣扎。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抓住法官这个过程容易的令人难以置信?

我本想象着一场恶斗,戏剧性的转变,难不成现实真的如此简单,如此平淡?

法官手段残忍,沉默寡言,彻头彻尾的丧失人性。像一个会把战俘的心脏挖出来当下酒菜的暴君。

但是就像所有的暴君,他应该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被推翻的那一天,那么他应该总会有一个后备计划,他应该知道警方迟早都会找到那个下水道,那为什么不找一个藏身之所之类的地方来躲避警察?而且就像之前说的,那个下水道是个很让人关注的地方,抢案才过去一个月,那里估计还在警方的雷达上,还是个热点地区。

而且,有哪个杀人狂会这么亲民?跟自己的受害者们躺在一起?

渐渐地,我开始有了一个令我一直无法释怀的设想。

万一.他是故意被抓的怎么办?

在当时看来,这可能就是最糟的情况了。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来自另一方面的令人吃惊的消息。

“无法定罪??!!!”郑浩然一蹦三丈高。

不光是他,我也像个木头一样愣在那,惶然不知所措。

我的眼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老成,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公文包是老款的,略显陈旧,但是上面却一尘不染,衣服鞋子都是如此,看得出来此人保守却又很是严谨。

公文包里面各式各样的法律文件,但是文件再多都抵不上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句话。

“什么叫无法定罪?!他杀了这么多人!”郑浩然双手在不停地挥动。

“郑警官请你稍安勿躁,相信我,我是检察官,我比谁都更想让你们这个‘法官’绳之以法。但是,就目前来讲,你们所有的证据都不充分,连能不能把他当成犯人一样对待都很值得怀疑。”中年人的语气很平静。

“等等等等,检察官先生,你别开玩笑。”本以为万事大吉的我想不到居然会出现这种状况。

民事纠纷,财产纠纷这样的有被告人,控告人的案件由律师解决。但是法官这种穷凶恶极的案子已经到了公诉的地步,而这个姓邵的检察官,便是警方的一把手。

检察官的职责是对罪犯进行公诉,可这个邵检察官却告诉了我一个目前为止最烂的消息。

现在,我,郑浩然,邵检察官,三人正在警署的走廊里。

丁阮死了,赵奎东下落不明,不管我想不想,但我都是唯一一个知道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的人。我从一个旁观者,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警方对这案子的御用顾问。

现在,我们正在一起商量对策。

目前最大的困难:证据不足,无法定罪。

“有这么多的尸体,怎么会没证据?随便拿一个不就够关他一辈子了么?”我在听到检察官的话的时候,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没有这方面的法律常识,但显然其他两人都对刑事法了如指掌。毕竟他们都是执法人员,而他们现在的脸色都很难看。

检察官:“萧先生,麻烦你给我列举一下死者。”

我:“丁阮,赵奎东,刘杰,刘杰妻子李颖妃,还有刘杰的那些病人,还有鹰巢里那六个被线勒死的特警,还有。。”

检察官打断了我:“萧先生,我接下来会做出一些声明,这些声明同样会出现在我的报告里,也不排除它们会出现在警方发布会中的可能性,我需要你认真地听,假如有任何一个与事实相左,请立刻告诉我。”

我看了看旁边的郑浩然,脸像十一月的落叶般暗淡无光。

我皱眉点了点头。

“现在,根据你们的说法,你们逮捕的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便是法官,是么?”

我点点头。

“你们在地下通道里发现他的时候,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跟其他人进行过肢体上的接触么?”

郑浩然摇头表示没有。

“你们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杀了这些游戏玩家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么?”

我们俩摇了摇头。

“而且就算录影带里面的内容是真的,这个法官也从来没在其中现身过,受害者们是在自相残杀,这是你们亲眼所见。”

无奈,这是不争的事实。

“据我了解,警方没有办法将这个白色的面具从法官的脸上移除。郑警官,这是你刚才亲口告诉我的。”

“对.”

“你们也没办法证明这个戴面具的人在任何一个命案现场出现过。”

我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没有办法把他和任何一起命案联系起来。”

“他没有指纹么?拿指纹对比你们警方的数据库,这种罪犯想没前科都难。”我问郑浩然。

“我们已经试过了,资料库里显示的是零匹配,他是谁我们完全没头绪。”郑浩然摇了摇头。

“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

“那就把面具扯下来啊!”

“检查他的医生说那个面具的材质很特殊,和脸的接合处没有空隙,好像是长在他脸上一样,假如扯下来就.”

怎么还会有面具长在人的脸上?

我听说泰国有那种畸形秀,办这些畸形秀的人为了挣钱,把正常人绑架然后用各种物理手段破坏皮肤,砍断肢体,或者烫伤,或者在水里泡,导致这些正常人最后成了外形令人作呕的怪物,锁在笼子里供人观赏,惨无人道。

把面具通过烙印或者什么方式嵌在脸上不是不可能。

这法官果然是个心理变态。

“就怎么了?扯下来不就结了么?”我那时候只一心一意证明法官有罪,心中没有任何别的顾虑。

“不行,他现在在媒体曝光下,有法律保护,未经他的允许就把面具取下对他来说就是酷刑,我们无法证明他有罪,就算有罪也不能对他动刑。中国刑事诉讼法第43条,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140条都明令禁止。不能把面具取下就不能证明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身份就更不可能证明他有罪。”检察官说道。

“死循环..”我重重的叹了口气。

“没错。”检察官点点头:“根据我国法律,要想用谋杀罪名来定罪需要三个条件:一,犯罪主体是具有刑事责任能力的人。这个法官肯定已经满14岁,第一条件满足。但是二,故意犯罪和三,行为人实施了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都没有办法证实。你们没有亲眼看到他用任何手段杀人,连能证明他有故意杀人动机的证据都没有,你们抓到的不过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仅此而已。”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知道他有罪,这些人都知道!”

“你知道他有罪,我也知道,但我们的任务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就凭现在手头上的这些证据根本不可能。你不能告诉审判长有人能随意变换长相声音,也不能告诉他出现大规模的起死回生,这在法庭上站不住脚。法官的行为连从犯都不算,最多最多可以靠教唆关押他半个月不到,然后就可以跟他的背影说再见了。”

有恃无恐。

我现在只能这么形容法官。

他从来不在任何地方留下任何自己的痕迹,所以他就算被抓住了也不用担心。他钻了法律的空子,他知道这些律师警察拿他根本没有办法,严格来讲,现在连监禁他都没有充分的理由。

换句话讲,他被抓住,很可能是故意的。再换句话说,他故意被抓进来,也许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这个定时炸弹已经成了定时的核弹。

他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他醒来的那一刻,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假如我们证据稍微造一下假呢?比如说假的指纹什么的?”我决定还是试一试。

“绝对不行。”检察官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305号刑法规定,假如你证据中任意一项有作假成分,那么所有由你提供的的证据全部会因此被视为无效,而且还有可能以诽谤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到五年。年轻人别干傻事,你要是作假了,万一被发现,不仅犯人无罪释放,警方名誉扫地,你自己也要被关起来。”

游戏中的法官无法无天,现实中的法官反倒受到法律的拘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那.。那我们怎么办?”郑浩然到底还是个菜鸟警官,慌了。

“听说过艾尔卡彭么?”检察官突然说出来了个人名。

郑浩然摇了摇头。

“美国那个?”我说道。

检察官点了点头。

“美国黑手党教父,一手遮天,十个月之内死在他手下的有三百多人,但是没人敢抓他,警察全都被他收买,敢指证的证人全被暗杀。但最后美国联邦政府还是把他关进监狱里头了,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么?”

“逃税?”我听说过这个故事。

“没错,犯罪里最基本最简单最轻的一项:逃税。”检察官点了点头。

“你这叫什么建议,让我们去查他是不是也逃税了?”郑浩然不得要领。

“当然不是。”检察官摇了摇头:“我的建议是,你们现在既然已经把他抓住了,只要他还没醒,那你们可能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调查他,说不定就会调查出来什么别的罪名把他关起来。”

“吃灯草灰放轻巧屁.。”

郑浩然在一旁嘀咕道,我赶忙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检察官很显然听到了郑浩然这句话,不过他不介意,他也理解我们的心情。千方百计的抓住了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法律制裁的范围外悠闲地散步。

怪不得有人说法律是张蜘蛛网,小昆虫被捉住,大害虫却能直闯过去。

现在估计郑浩然会很后悔当初没听我的劝告,早知今日,在地下水道的时候就应该趁人不注意一枪崩了他,一劳永逸。

但是,一切都已成定局。

检察官走之前,忽然转过了头来跟我们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伙子们,接下来的话你们不是从我这听的:我听说有很多种药物能将人神经麻醉,趁犯人意识模糊再逼他招供,你们假如能得到一个认罪的供词,不是什么坏事。”

说着,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剩下我和郑浩然大眼瞪小眼。

“法官现在在哪?”我问道。

“五楼审讯室,等他一醒就开始审讯,怎么了?”郑浩然也许察觉到了我语气里有股浓浓的杀气。

“没什么,随口一问。”

我当然不是随口一问。

郑浩然没多想,也许确实也是个不爱多想的小孩,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挑起了另一个话茬:“萧先生,您这两天受惊了吧,现在人也抓到了,不如回家休息?”

又是一个想把我打发走的,他自以为他能从法官嘴里审讯出来什么东西,但他对法官的恐怖知之甚浅,我真不忍心告诉他法官有可能在谋划什么更大的阴谋。

法官走的每一步棋,都有着非常精确的意图,但又藏得非常深,现在也不例外。

“不了,我没事,经常熬夜习惯了。”我勉强挤出来个笑容。

郑浩然看着我,心知我不会离开。

“那既然如此的话,你不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吧,我记得你说过什么小黑屋?”

“对,那个小黑屋,你们发现了么?”

“没有,我们在那个地下水道周围搜索了一大圈,你所处的位置是金融区,全是银行,大公司,没有符合你标准的那种阴暗房间。”

“那说不定下水道有什么暗门呢?”

“你说过那房间有台电视,还有椅子,我们在地下水道也搜过,没发现。”

“那.那算了。”我实在是想不通,那个小黑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很确信那个房间就是杀人游戏所进行的地方,巨大的椅子就说明了一切,假如能够找到那个房间,说不定一切的谜底都会揭开。

从我在小房间里闭眼到在下水道睁眼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除非.事实不是这样的?难道那中间我昏迷了很长时间?

但是现在,还是一心一意的想怎么让法官认罪为妙。

“对了,萧先生,有件事一直忘了跟你说。”

“请讲。”

“是跟丁大哥有关的。”

“哦?”一听到这个,我打起了精神。

“之前我们在地下一层处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了.怎么说呢,一个可能是留给我们的暗号。”

“丁阮留的?”

离开地下一层之后我永远都不想再回那个地方,没有尽头的走廊,惨白的灯光,还有那张脸,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以后估计永远都会在我的梦里面骚扰我。

但是我最怕记起的是那个光头的嬉笑。

丁阮牺牲了他的性命保护了我,还抓住了法官。可现在我们这群凡夫俗子连到手的鸭子都煮不熟,到地府也无脸见他。

“您自己看吧。”

郑浩然说着从自己包里面抽出了几张照片递到我的手中。

我尽力把自己的思绪从愧疚的沼泽里抓回来,装成没事人一样赶忙把照片拿了过来,像是在看丁阮遗物一样挨张翻阅起来。

“这些都是地下一层当时的命案现场照片。”郑浩然在一旁解释道。

不知道是故意安排的还是无心插柳,这些照片是按照从走廊尽头到停尸间的顺序摆放的,一张张看过去,好像重新在地下一层倒着走了一遍。

我看到了走廊尽头那个守卫的尸体,我看到了脑浆和血浆迸裂的孙骏腾尸体无力的倒在两张轮床旁边,我看到了停尸间里四个人事不省的特警,然后,我看到了丁阮的尸体。

他站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但是躺下去的时候,却是河里的一块随波逐流的横木。

我多希望能像往常一样突然睁开眼睛,或者突然坐起来,带着一个笑脸跟我说:“哈哈,骗到丫了吧,****。”

照片上看不见他的正脸,脚朝着我,我知道这次他不是装的。

我在丁阮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这之后还有一张。当我翻到下一张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光头,真的是不死不休。

这一次,是他的正脸照。

他躺在地上,鉴定人员应该是从前面照的照片。

我自从见到他以后就一直被他俯视着,以至于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脑袋顶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现在躺在地上,我第一次看见了他的脑袋顶部。

我看到他的脑瓜子上有一个字。

盗。

其实说是“盗”字也不确切,因为这个“盗”字少了左上角的两点水,只剩下了“欠”和底下的“皿”,但是还是不妨碍我看出来这个字的本来身份。

“这个‘盗’字是.?”我想从郑浩然那里得到一点解释。

“您也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郑浩然也很意外。

“丁阮不是你们警方的人么?”

“他?不是啊,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昨天我们冲进地下一层的时候,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他是谁。”郑浩然的语气越是茫然,我就越是好奇。

怪不得前天他从衣柜里冲出来扒郑浩然衣服的时候他吓成那样,原来是从来没有见过。那这个丁阮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不是你们赵队长找来的么?”

“不知道,反正我们专案组里没有人听说过他。”

“对了!专案组!停尸间里不是有四个特警么?他们怎么样了?”

“四人情况稳定,但是都在昏迷。”

“情况稳定?意思是他们还活着?都是活人?”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郑浩然对这个问题流露出了疑心,毕竟我用“活人”这个字眼的确很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我用词不当。”我赶忙改口。

我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渐渐地萌生了一个巨大的问号:难不成,在杀人游戏里死的人,其实一个都没死?只是昏迷过去了?

我把注意力转回到了丁阮上面:“他脑袋顶上这个‘盗’字是纹身?”

“可能吧,这个我们不太清楚,头一次见到。”

这话说的我想笑,确实是头一次见到,丁阮这么高的个头,全世界有几个人能看到他的头顶?

虽然丁阮给我的印象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但是在自己光头上面纹个“盗”字也有点太叛经离道了,简直像是古代给犯人脸上的刺青烙印一般。

“萧先生,我主要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个。”郑浩然指了指丁阮尸体旁边的那片瓷砖地。

我这才发现,这张照片上的怪事不止这一个。

在丁阮的身旁,有一个图案。

一个用人血描绘成的图案。

血迹已干,非常潦草,有的血被袖子蹭到了一边,有的血蔓延开来,看上去异常诡异。应该是在丁阮奄奄一息的时候用手指蘸着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的血画的。

“当时监识科的人到了现场以后,发现丁大哥在地上画了这个圆,我那些同事研究半天都没研究出来,所以想让您看一看,毕竟您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了。”

我把画拉的离我更近。

图案正对着我,看起来很容易。

给我的第一直观感受便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丁阮应该是想画一个圆,但是那时候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所以画的圆歪歪扭扭。

但是一细看,这又不是个圆,在圆形的最上面那一点,有一个小突起。

这个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

“衔尾蛇?”

我嘟囔道。

“衔尾蛇?”郑浩然不解。

“这应该不是个圆,而是一条在咬自己尾巴的蛇,你看这个小突起,像不像个蛇头?”我解释道。

衔尾蛇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图腾,根据北欧神话里的尘世巨蟒而来。

尘世巨蟒,邪神洛基和安格尔伯达的第二个儿子,因为是邪神的儿子,这条巨蟒刚一生下来就被众神之王奥丁丢到了汪洋大海里,想让他在海中自生自灭。好莱坞电影《雷神》就是根据美国MARVEL漫画改编而来,而漫画又借鉴了北欧神话中的人物和故事。

但这巨蛇不仅没死,反倒在海里几百年不停地生长着,最终身体长到了在海底绕地球一圈的地步,首尾相接,因此得名尘世巨蟒。

而衔尾蛇则象征着无限与循环。

听我在旁边胡侃大山,郑浩然不免生疑:“萧先生,您怎么这么确定这不就是个简单的圆?”

“因为这个标志在我的小说里面也出现过,一模一样,也是一个角色临死前用手指蘸着血画的,丁阮应该是在知道这个的情况下才会留这个图腾给我。”

按照丁阮对我了如指掌的程度,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他会用只有我自己能解读的图案来传达讯息,也意味着他是在间接地想要告诉我什么。

现在问题就是,这个标志背后的含义是什么?

在我的那部小说里,这个标志是一个宗教符号,是一个专门绑架未成年少女来祭祀邪神的邪教,但是在这里代表着什么?难不成法官也是什么邪教的成员?

前提:丁阮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的思路总喜欢另辟蹊径,他用最后一口气画了衔尾蛇给我看绝对不是为了给我讲故事。

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正想着,门外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声。

“郑警官!!郑警官!!”走廊里跑来了一个小警员,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了?”郑浩然一把扶住他。

“医.医院.出.出.出事了.”小警员一只手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出什么事了?”

“那.那.。那个.小.小.小.”

“小什么?”

“小孩!那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