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内阁研议过的，但徐阶没有说，高拱忍不住说出来了。或许，徐阶未将此话题说出来，并非仅仅因为皇上对他前几个事由没有表态的缘故。事实是，京察这个词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高拱，流露出的是反感的情绪。那意思好像在说，“首辅在堂，轮得到你吗？”或许内心还在说，“京察，还不是想借机整人吗？”r
“臣还以为，”高拱不理会众人反感的目光，继续说，“科道固然有京察拾遗之责，但亦当在京察之列，而非置身其外。”r
臣僚中一片哗然。r
皇上却依然沉默不语。r
“肃静－－”鸿卢寺官员高唱一声，众人这才安静下来。r
徐阶回头看了一眼高拱，露出不满乃至惊讶的表情，他一定是为高拱不经内阁研议骤然提出这个建议而吃惊，“高阁老所言，”徐阶以平缓的语调说，顿了半天，似乎是在斟酌词句，“高阁老所言，自然有其道理，不过臣也听得尚有舆论以为，纳言官入京察之列，与体制不和；若政府动辄察典科道，那么科道监察政府之权何以行使？此种看法与高阁老所提，孰是孰非，请皇上圣断。”徐阶显然是不同意高拱的建议，可他没有直接说，而是以提供另外一种观点的办法来委婉地表示反对，似乎还不想把内阁的矛盾公开化。r
“言官非官耶？”高拱反驳说，“因何不能纳入京察之列？言官乃朝廷的耳目风宪之司，本应持公平、纠不法、谏权势；然则，亦有些不逞之徒，甘为私人之鹰犬，心怀叵测，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若对此种行径一味放纵，则国无宁日矣！”高拱一定是对陈瓒弹劾他耿耿于怀，言语间充满愤怒，脸胀得通红。r
我对高拱的一番言论担忧不已。高拱在朝议中当众提出要把科道纳入京察之列，不要说有挟私报复之嫌，即使这个提议本身，就是与科道们过不去，会被视为对言官的挑战。而得罪了言官，内阁大臣岂能安生？r
听了高拱侃侃之论，徐阶不语。他已经表明，将科道纳入京察，是高拱个人的意见，作为首辅及内阁都是反对的。这就够了，或许高拱的一番言论，正是徐阶所希望的，因此，再与高拱争论，就有失首辅之风了。r
皇上仍不语，对高拱和徐阶的争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r
朝班中又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r
“看来高阁老与首辅不和的传闻不虚……”r
“高阁老如此咄咄逼人，内阁安能平静……”r
“皇上何以渊默无语，这让元翁如何推进国务……”r
…………r
“退朝――”随着赞礼官一声高唱，第一次朝会，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