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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八章 坐失良机(下)


  门外传来说笑声,但听有人嘻笑道:“你拉在裤子里吧!我们要上床歇息,没闲功夫伺候你。”另一人道:“不能让他喊叫!快找块布堵住他的嘴。”先前说话那人赞道:“言之有理,别让街坊邻居听到喊叫声,坏了我们的大事。”

  二人开门进来,拿块布塞在葛明嘴里,便锁上门出去了。葛明顿时有些泄气,本来想趁机逃走,可是此计不成,反而弄巧成拙,只好另想他法。

  近三更时分,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月光透过窗户、门缝照进屋里,各处的物什朦胧可见。葛明想打一个喷嚏,嘴里却被塞满布团,甚是难受,遂运气用力吐出,再用舌头猛推布团。如此数次,被唾液浸透的布团稍有些松动。他不停地深吸气、猛呼气,终于伴随着一声呼气,嘴里的布团喷出来,掉在地上。

  葛明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便开始思量脱困之法。低下头来,看到捆在胸前最上边的一圈绳子,立即抬了抬双肩,伸长脖子,刚好能用牙咬到绳子。可是绳子用麻线搓成,甚是牢固结实。葛明用牙咬住麻线,试着拉出一点咬断,如同蚕食桑叶,一点一点地扯咬。

  半个时辰后,葛明咬断绳子,用力扭动身体,把捆绑上身的绳子抖开,可是双手还是被绳子绑在柱后。用两只脚交替脱下靴子,再拔出短剑,拨拉到近前。接着用手指抓起短剑,紧紧抵住麻绳,扭动身体,不多时便割断绳子。

  穿上靴子后,活动了一下手脚,从门缝向外看了看,发现木门被铜锁锁住。再看窗户,上面装着铁栏杆。抬头看到木梁,顿时有了主意,纵身跳起来,抓住木梁,轻巧地攀了上去。骑在木梁上,用手摸了摸屋顶,有一层苇箔。找到靠后墙的坡面,轻轻用短剑拨开苇箔,摸到上面还有一层瓦片。取下一片青瓦,跳下木梁,小心放到地上,再接着上梁揭瓦。拿下十多片青瓦后,屋顶已有一个能容人爬出的洞口。踩住横梁,小心翼翼地爬上屋顶,卧在上面查看了周围景况。

  这处宅院是个四合院,没有与其它房屋连接,墙外周边有道路和间隔。院子中间栽了一些花草树木,北边有十多间正房,两边是厢房,大门东边有个门房,大门西边有个茅厕。从门房窗户纸透出些许灯光,影影绰绰有人在动。厢房外即是大街,屋檐离地一丈多高。街上空无一人,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突然吱的一声,门房的门打开了。葛明急忙低下头,紧紧伏在屋顶,小心向下望去。只见一个手持大刀的汉子从门房走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四下探看一番,便又回到门房。葛明思道:“不知陈家海在何处?若是冒然出击,成功的把握不大,还可能打草惊蛇。”便爬到屋檐,轻巧地跃下,直奔客栈。到了客栈门口,急忙叫开门,回屋拿起铁棍,从包袱里取出兵部文书,揣在怀里。又请伙计牵出马,问明巡检司的所在,上马急驰而去。

  来到巡检司门口,正遇到巡逻回来的一队弓兵。副巡检见到葛明骑马奔来,立即派弓兵用刀枪逼住他,高声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更半夜在大街上策马狂奔?”葛明翻身下马,取出兵部文书递给副巡检,说道:“我受兵部差遣到成山卫公干,途经沧州,不小心被流寇用蒙汗药麻翻。适才设法逃脱出来,你们赶快过去捉拿流寇!”

  副巡检脸色大变,颤声问道:“你如何知道他们是流寇?他们在河南流窜,怎么能跑到沧州?”葛明正色道:“流寇来头很大,头目是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抓住他可是一件大功劳!”副巡检闻言大吃一惊,急忙叫军士举起火把,仔细看了看兵部公文,核实了签字印章,随即恭恭敬敬还给葛明。

  副巡检搞不清楚葛明的官职,小心问道:“大人,流寇有多少人?现时在何处?”葛明道:“不足十人,从此处穿过两条街,便能看到流寇盘踞的四合院。我带你们过去捉拿流寇,可不能放跑他们。”

  副巡检思道:“如果真是宋献策,抓住他可就能升官发财了。自己手头十八个弓兵对付这些流寇,当能手到擒来。”当即说道:“有劳大人!我们巡检司的弟兄们可不是吃干饭的,保证能把流寇一网打尽。”转身高声喊道:“弟兄们,有几个流寇混进城,里面有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他可是条大鱼,我们这就去捉拿,大伙可都有赏银啊!”弓兵们见有此大功在眼前,兴致颇高,抓紧刀枪,一路小跑来到四合院。

  两个弓兵上前嘭嘭敲门,可是没有人开门出来。副巡检大声喊道:“里面的流寇听着,你们已被官军包围了。若能马上投降,尚可饶了尔等狗命。若有抵抗,定然杀了鸡犬不留!”

  忽然从院墙上射出三支羽箭,飞入人群中,立时有三个弓兵被射中,其中一人眼见性命不保。弓兵们破口大骂,不待副巡检下令,有人射箭,有人发射鸟铳,成乱糟糟一团。院内不时有人伸头射箭,又有一个弓兵受伤。

  葛明见弓兵们毫无章法,便从一个弓兵手中抓过鸟铳,只见铳中装了火药铅子,火绳亦点着。待墙头上有个人影闪现,葛明急忙瞄准那人,迅速扣下了板机。铳声响起,那人惨叫着掉下墙,弓兵们齐声欢呼。墙里面传来叫骂声,没人再敢爬上墙头射箭,但采用抛射的方式,还是射伤了几名弓兵。

  副巡检命令弓兵们退后,从四面围定院落,用弓箭和鸟铳压住对方。接着令弓兵们到附近找来一根圆木,让四个弓兵抬着圆木撞门。虽然门后有重物抵住,但还是被撞出个能容单人穿过的大缝。

  副巡检立即下令向门缝里射箭,抽出钢刀,高声喊道:“弟兄们冲进去,捉拿流寇领赏啊!”弓兵们嗷嗷叫着,齐向大门冲来。猛然间,数支火把抛来,落在大门后浇了桐油的柴草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甚是凶猛,灼热的火焰扑面而来,弓兵们慌忙后退。过了片刻,院内房屋也被点燃,浓烟升腾,烈火映红了天空。弓兵们转身后退,躲避着烟火。

  葛明喊道:“大伙不要慌乱,小心流寇趁机逃跑!”副巡检醒悟过来,指挥弓兵们看紧院落,防止里面的人逃出。附近的居民亦被惊动,胆大者跑过来围观,还有些人拿着工具准备救火。因四合院与其它房屋有间隔,且有数丈距离,再加上没有起风,因而倒不用担心大火蔓延到其它房舍。

  近黎明时分,大火熄灭,只有几处余烬冒着轻烟,院落里却是静悄无声。副巡检带领弓兵们小心进入院内,分散到各处搜索,可是除了残瓦断墙,屋里的人死不见尸,活不见人,也没留下可以查证的痕迹。葛明四处查找,亦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副巡检道:“流寇怎没了踪影,难道会土遁吗?”

  此话提醒了葛明,他想起邝露曾为瑶寨设计密道之事,便对副巡检说道:“宋献策素有谋略,选择这所宅院落颇费心机,必然想到后路。没见到他们逃出院子,定是从某处密道逃跑。放火既能引起混乱,阻止官军进攻,还能掩护逃跑,再者销毁证据。”

  副巡检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我这就让兄弟们去找密道的入口。”指挥弓兵们用长枪、棍棒到处翻看,可是找遍各个角落,还是没有找到密道入口。

  葛明来到院子的东北角,发现有口井,低头看了看,接着扔下一块石头,溅起水花;又扔下一支火把,照亮井壁,掉入水中随即熄灭。。副巡检见状,派一个弓兵踩着井边石头下去探看,亦没发现井壁上有洞口。

  井上有个水池,距地面有三尺多高,水池里有根陶管通向东厢房。葛明来到东厢房后,只见屋里有个灶台,屋顶已坍塌,遍地都是碎瓦片、灰烬。靠北墙有个大水缸,墙上有一个石头雕的龙头,通过陶管连接到井边的水池。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倒入水池,流经陶管,从龙嘴里流到水缸。龙头虽被烟熏黑,可仍然栩栩如生。龙嘴里含着一个石球,甚是光滑。

  葛明用手拨动石球,可是石球却没有动。他握紧石球用力一拉,拉出一段绳子,紧接着传来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但见灶台侧面石板慢慢移开,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有条地道。

  葛明惊喜地喊道:“密道在此处!”副巡检急忙跑过来,命令两个弓兵举着火把在前探路。众人随后握紧武器,小心进入地道中。地道狭窄低矮,只能弯腰前行。走了约莫三四里,到了地道尽头,推开上方木板,露出了洞口。爬出来后,即钻入草料堆里,拨开草料,发现此处是马棚,占地却甚大,但里边并没有马匹。整个院落只有六间正房,屋里已空无一人。院落大门关着,看不出端倪。众人搜遍各处,亦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副巡检气急败坏,大骂道:“他妈流寇太狡猾了,地道居然通到马棚里,爬出地道就能骑上马逃跑。”他却不敢耽搁,拘捕了几个街坊邻居,便赶紧领弓兵们返回去,报告了巡检。听闻发现宋献策的经过,巡检大惊失色,急忙与葛明见了面,看了兵部文书,问了详情,马上禀报知府。知府不敢大意,立即安排人马全城搜捕。

  葛明在沧州城里转了整整一日,没有发现陈家海的任何蛛丝马迹。失去了报仇的良机,他有些恼火,不过总算确认陈家海被流寇收买,心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我要抓住陈家海报仇。”

  次日,葛明收拾好行李,付了住宿的银钱,便骑马来到巡检司。见到副巡检后,葛明问道:“可侦查到流寇的消息吗?”副巡检摇头道:“流寇行事缜密,街坊邻居皆不知其所为,更不知他们的行踪。官府派人搜遍全城,查遍各处房舍,亦没有找到他们。看来宋献策确是诡计多端,已设法逃出城了。”葛明听罢,没有再作停留,立即道别副巡检,骑马离开了沧州。

  七月的天气闷热潮湿,蝉噪更是令人心烦。这日,葛明顶着烈日策马行进,身上汗水淋漓,只好翻身下马,来到路旁大树下歇息。忽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年,背着个中年人艰难地走着。

  少年约有十二三岁年纪,天庭饱满,秀目长眉,鼻直口方,身上透出俊逸聪慧之气。背着那人身穿盘领窄袖大袍,头戴忠静冠,似是官员打扮。少年大口喘着粗气,累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几近虚脱,但却咬紧牙关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