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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三章 惩恶扬善(上)


  三日后,葛明进入济南城。此时正是济南最美的季节,家家泉水,户户杨柳,山色倒映在湖泊中,微风吹来,随着荷花荡漾。漫步城中,不时可见倒塌的房屋,还有焚烧的痕迹,如同一块块伤疤,依稀可见清军屠城的悲惨场景。葛明来到大明湖畔,找不到自家房屋,只见到周围数栋新盖的房舍,湖边冷冷清清。

  走到一座小亭旁边,只见有个老翁摆摊卖煎饼。葛明问道:“老丈,附近还有老房舍吗?”老翁气愤地说道:“大明湖边上的老房屋都被鞑子烧了,人也被杀光了。老汉当时被鞑子砍成重伤,躲在死人堆里方才逃得一命。”遂掀起衣衫,给葛明看胸口的刀伤,接着絮絮讲道:“崇祯十一年九月,鞑子十多万人攻打济南城。当时城中的兵丁大部分被朝廷调往德州,只有老弱乡兵五百人,后来又有莱州增援的七百名军士。巡抚宋学朱大人坚守在城墙上,急得须发皆白,率领军民抗击鞑子六十日。次年正月初二日,鞑子攻破济南城。宋大人率领军民抵抗,面部中刀被俘。鞑子把宋大人绑在城楼上,百般污辱,最后放火把他烧死。鞑子恼怒军民反抗,抓走青壮年和年轻女子,放火屠城。上到古稀老人,下至襁褓乳儿,鲜有幸免,全城共有十三万人惨遭屠杀!其状惨不忍睹,连大明湖的水都变成了红色。”说到此处,老翁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葛明心情沉重地告别老翁,沿着大明湖岸行走,寻找着以前的记忆。忽然,他看到一栋新屋前有棵烧黑的柳树,那个醒目的树杈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急忙走到近前,又发现一对石狮,正是自家门前所放置。葛明抚摸着那棵柳树,又拨弄石狮嘴里的石球,回忆起昔日的宅院,不禁泪水朦胧,往事浮现在眼前。

  那时,葛明经常跑出院门,或爬到树杈上,或骑在石狮身上玩耍,至天黑仍是意犹未尽。“明儿!”母亲呼唤着跑出来,轻轻拍了下葛明的屁股,把他从石狮身上抱下来。葛明手刨脚蹬,大声哭闹着不肯回家,母亲累得满头大汗。父亲经商归来,急忙打开包袱,拿出各色小吃。葛明顿时破涕为笑,伸手就要去抓。父亲迅速抱起葛明,说道:“明儿,回家再吃。”走进屋里坐下,拿起一块糕饼送到葛明嘴边。葛明大口咬下糕饼,甚是香甜可口。父亲和母亲疼爱地看着葛明吃食,脸上满是浓浓的爱意。

  突然,门外传来喊杀声、惨叫声,大门随即被人踹开。三个穷凶极恶的清兵冲进院里,挥刀砍杀了两个仆人。父亲抄起一根木棍,奋力挥出,把最前边的一个清兵打倒在地,对管家葛忠大声喊道:“忠兄弟,带着明儿快走!”母亲拿起一把剪刀,和父亲并肩挡住清兵。清兵砍断父亲的木棍,踢飞母亲的剪刀,把二人打倒在地。父亲和母亲各抱住一个清兵的腿,清兵挥刀砍下,砍得二人鲜血淋漓。父亲用尽气力把那个清兵拉倒在地,母亲狠狠地向清兵腿上咬去。清兵气急败坏地把钢刀插入母亲体内。“爹!娘!”葛明大声哭叫道。葛忠急忙抱起葛明,飞奔至后院,越墙逃出。

  “我要报仇!”忆起往事,葛明仰天怒吼,挥舞着双拳拍打柳树,惊飞了树上的鸟雀。过了片刻,他擦干眼泪,深深吸了口气,骑马来到大街上,打算买些祭品。到了一家卖杂货的商铺前,葛明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木桩上,走进去买了些纸钱烧纸。

  商铺伙计见四下无人,偷偷拿出一张纸牌,上书:“万两白银求购月明沧海琴”。葛明听邝露说过此事,又见伙计神神秘秘,遂问道:“大哥为何要高价收购月明沧海琴?”

  伙计低声道:“小兄弟是外地人吧!最近,济南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月明沧海琴的主人现身城中,有人悬赏此琴,各个商铺跟风竟买。那个月明沧海琴的主人被四处追杀,不知道躲到何处?结果城里发生了数起命案,皆是因争夺月明沧海琴而起。官府衙役抓了些打架的人,有地痞无赖,有土豪劣绅的家丁,还有闻香教和江湖门派的人。城中秩序混乱,官府已明令禁止买卖月明沧海琴,故而大伙只能暗中收购。”

  葛明思道:“邝露大哥劝我不要卷入月明沧海琴的争夺中,原来是怕引来杀身之祸。”便问道:“我从未见过此琴,不知有何特征?”伙计道:“琴的龙池上刻有隶书‘月明沧海’四个字,龙池右侧有楷书‘大明万历十五年制’八个字。小兄弟若是得到这张琴,可要卖给我们啊!”

  葛明走出商铺后,骑马来到大明湖边,找到柳树和那对石狮。下马后,把马拴到树干,用石头在地上划了个小圆圈,把纸钱烧纸放到圈内,用火镰点着了火。眨眼间,火苗窜起,青烟升腾。葛明跪下磕了数个响头,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随即失声痛哭。待火苗熄灭,葛明坐在地上,注视着余烬,默默流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又响起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声。葛明急忙站起身,只见前方有三人正在打斗,两个黑衣人手持单刀围攻一个书生。书生挥舞着宝剑拼命抵挡,却被黑衣人打得步步后退。

  斗得片刻,书生招架不住,宝剑脱手而飞,黑衣人用刀指住他。只见那个书生三十岁左右,身穿儒衫,背着瑶琴和包袱。令人称奇的是瞳子中白而边黑,相貌甚是丑怪。一个黑衣人狞笑道:“快把琴留下,便饶了你的性命!”另一黑衣人喝道:“若不留下琴,把你剁成肉酱!”

  葛明迅速从马身上摘下铁棍,快步走上前,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歹人大白天抢劫,简直是无法无天!”一个黑衣人晒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多管闲事,真他妈不想活了!”另一黑衣人道:“我来教训这小子!”舞刀向葛明砍来,葛明举棍相迎。二人刀来棍往,打斗在一起。

  数招过后,葛明舞开铁棍,打飞钢刀,把那黑衣人逼到湖边。猛然一声断喝,铁棍尚在半空中,那黑人便吓得跳入湖中。另一黑衣人冲上前,举刀狠狠地砍来。葛明轻蔑地一笑,用铁棍磕开单刀,复又一棍打在黑衣人腿上。黑衣人站立不稳,亦跌落湖中。

  “快滚!若再被我看到,打断你们的狗腿!”葛明用铁棍指着黑衣人喝道。两个黑衣人吓得不敢言语,拼命向湖对岸游去。葛明看着黑衣人的狼狈模样,甚是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

  书生上前施礼道:“顾绛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请教尊姓大名?”葛明忙还礼道:“我叫葛明,顾先生不必客气。”顾绛道:“我从昆山到山东拜访一位朋友,却不料在济南被人追杀,还要夺我的瑶琴。这张琴虽然是古物,可是并不值钱,不知为何被贼人惦记?”葛明急忙问道:“顾先生的琴名是甚么?”顾绛道:“月明残雪。”葛明遂讲了月明沧海琴引发命案之事,劝道:“顾先生的琴名与月明沧海有些相似,最好把琴包藏起来,以免惹来麻烦。”

  顾绛感激地说道:“我初到济南,尚不知此事,多谢葛兄弟提醒!”遂从包袱里扯出大块棉布,仔细把琴包好,背在肩上。沉思片刻,接着说道:“葛兄弟,想得到月明沧海琴之人极其阴险,故意放言高价收琴,以引起江湖上争夺不休,那琴的主人便无处躲藏。”葛明惊道:“此为借刀杀人之计,甚是恶毒,那琴的主人岂不是在劫难逃了吗?”顾绛叹气道:“确是如此,但愿他能逢凶化吉。“

  葛明思道:“既然戚继光将军造的琴,那琴的主人肯定是大有来历。”遂为琴的主人忧心不已。顾绛问道:“葛兄弟住在何处?”葛明道:“我亦是今日到济南,还未找客栈住下。”顾绛道:“有家德月客栈尚可,我们过去住下吧。”葛明见顾绛为人诚实厚道,点头道:“我去取马匹行李。”返回柳树下,解开马的缰绳,牵马随顾绛来到德月客栈。

  安顿好住处,存好马匹行李,已到掌灯时分。顾绛道:“葛兄弟,我与朋友相约在福来茶楼见面,你随我到茶楼,我请你吃点心看戏。”葛明道:“不劳顾先生破费,我请您。”顾绛笑道:“葛兄弟不要客气,我出得起茶钱。”

  二人说笑着来到茶楼,坐在中间一排。顾绛点了一盘糕饼、四碟小菜、一盘水果,又要了两笼包子,点一壶龙井茶,付了银钱。不多时,跑堂托盘送将过来,摆到桌上,二人便开始吃喝。

  台上有个优伶正唱一首散曲,倒也字正腔圆,有板有眼。散曲唱罢,又有人上台弹琵琶、吹玉箫。坐在前排的三个汉子忽然大叫道:“快叫王思思出来弹琴!爷们等不及了。”跑堂赶紧过来安抚。

  过不多时,有个小厮在几案上放张瑶琴。戏台后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绸衣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但见她十八九岁年纪,面容娇媚,身段窈窕,淡雅处多了些风尘之气。葛明前排有人低声说道:“这女子便是王思思,可是从秦淮河请来的台柱子。”另一人道:“秦淮河出美女,王思思确有些姿色。”

  王思思双手展开,道了个万福,抬头扫了众人一眼,美眸顾盼,风情万种。几个浮浪子弟立时起哄,喧闹不休。王思思坐在琴前,玉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划过,悦耳动听的曲调随之响起。众人纷纷叫好,鼓起掌来。

  先前叫嚷的那三人突然跳上台来,王思思吓得停止弹琴。其中一人道:“你的琴不好,这就给你换一张好琴。”另一人捧上一张新琴。茶楼老板走上台来,陪着笑脸劝说三人下台,王思思趁机跑开。那三人已不耐烦,一个瘦高个汉子打了茶楼老板两巴掌,一脚把他踢倒,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休要放肆!”一个铁塔似大汉进入茶楼,高声断喝道。大踏步走到台上,飞身跳到台上,扇了瘦高个汉子两个耳光,又一脚将他踢下台。另两个汉子见状大怒,挥拳攻上前来。大汉喝道:“来得好!”双手抓住两人拳头猛一拉,使招扫趟腿,把两人扫下台去。见起了争斗,台下众人一哄而散。葛明站起身来,顾绛拦住道:“没事!这大汉便是我的朋友谢迁,可是高苑有名的豪杰。”

  却见谢迁从容地跳下台,来到三个汉子身前。那三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拔出短刀向大汉刺去。葛明大叫道:“小心!”急忙上前帮忙。大汉闪开进攻,冲葛明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己能对付得了。”只见他左擒右拿,十多招便夺下短刀,把三人重新踢倒在地。谢迁用脚踩住一个汉子,喝问道:“你们为何要强迫人家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