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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本来我还要找你,没想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要拉赞助!”r

t“赞助,赞助啥?你们不是想把这里的性合作社扩展到全国吧?那可就不是判三年了!”r

t“是也不是。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介绍,算是扫盲性质的:你知道我的博士毕业论文是什么吗?《性观念的发展对文化发展的影响》,怎么样?这个问题你感兴趣吧?”r

t“呵呵,荤素参半,估计能好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营养!”r

t“请相信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我个人原则上认同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冲突理论,他突出了文明在历史发展中的主导作用,而文明的载体——文化就显得尤为重要,我说这个文化是泛文化,包括软实力、国民素质、民族性等,而民族性是文化的硬件部分,它的优劣最终决定着文明冲突的胜利与失败,而文明多样性是普世价值,我们有理由延续我们的文明。民族性的打造要素有很多,但我们中华民族的性格建构过程里,性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们的文明一直是在禁欲的条件下建构起来的,这有别于西方文明,当然也不同于伊斯兰文明,而近一个世纪以来,我们的性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对于我们的民族性发展究竟产生了什么影响呢?带之而来对我们文化的发展产生了什么影响呢?悲观一点问:性观念的巨变能不能带来我们文化的崩溃呢?”r

t“你说的这么多,我好象懂了,也好象是糊涂了?概念方面与我的理解有偏差,”r

t“社会学方面的概念内涵与外延出入很大,不过我的论文对每个主要概念都做了详细注解,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看看,关键是大多数人不感兴趣,这尤其显得我这个研究的重要性。”r

t“这个问题对于象我这样的市井小民好象太遥远了,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口袋里有多少钱,关心和哪个女人上床,关心孩子的学习成绩怎么样!”r

t“普通人可以不关心这些,但国家不能不关心,学者不能不关心,总不能眼看着文明同质化,”r

t“其实现在国家在文化研究方面还是比较重视的,”李黛接过话说,“作为一个曾经的体制内人士我可以肯定地说,但是现在国家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立项也困难,一般都要名家牵头然后政府才支持,还必须企业赞助,没钱什么都做不了!”r

t“尤其是我们这种研究,很难短时间出成果,而且需要做各种试点实验,长时间跟踪调查,还需要医学方面、社会学、法律、经济学的专家学者共同参与,这是个跨界的研究,费用巨大,”张蓝不无丧气地说,“象我这样的小人物,做这个研究,拼尽一生也很难出成果!”r

t“这个东西必须政府出面牵头,太复杂了!你们能把这些事情立项就善莫大焉了,立项不难吧,咱们国家社会学研究还是有传统的,二、三十年代国家形势那么混乱,梁簌冥、黄炎培还能够做农村改革、教育改革方面的试点研究,”r

t“此一时、彼一时!”张蓝调侃着说,“不过我想自筹资金继续进行研究,筹资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你冯执信!你们美德电器公司应该为文化研究贡献力量,”r

t“那很糟糕了,我刚刚从美德电器辞职了!”我有些戏谑地说,“不过,你运气不错,我可以个人支持这个项目,不要看不起我,我是个有钱人啊,正愁钱没有好地方花呢!”r

t说捐就捐,接下来的几天,我带着张蓝、李黛,拿着材料到郑州,把我所以账号的钱都转到她们的名下,数目足够她们吃惊的了:五千七百三十万,全部给了她们!张蓝劝我留一部分,没必要这么年轻就裸捐,我告诉她们还有。不过李黛好象看出些端倪,回到NY的时候,她半夜找我深谈,探询我接下来的安排,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安排,只能搪塞。李黛试图开导我,但没有什么方向,我们还准备做爱,脱光光以后,我发现自己阳痿了,任凭李黛怎样刺激,我都没有什么反应,真是可笑啊,我,阳痿了!r

t李黛搂着我,象搂着她的儿子,用最真诚的母性温暖着我发凉的身体,我躺在她的怀里,想哭,但没有眼泪,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我望着窗外点点的星光象是自言自语地说:r

t“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一个人呢?”r

t“就是你不想她,她也无处不在!比如你,怎么想起到NY了呢?你来干什么?”r

t“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找她?就是留恋这个地方,记忆太深刻了,”r

t“你早就深深爱上她了,如果她也这样爱你,那就是最美的爱情了!你就是最幸福的人!”r

t“那我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幸福?”r

t“也许你太自私了,被欲望左右了思想,而爱情是无私的!”r

t“我要去找她!”r

t第二天我就不辞而别了,我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背着个大背包,我在NY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转悠着,很多小街、小馆都让我分外亲切,因为我和杨菱曾经在这里驻足,现在好象还能闻到杨菱的气息,甚至那个熟悉的地方能让我热泪盈眶。我一直逛到天黑,才想起自己要找个地方住,习惯性地,我走向一家富丽堂皇的宾馆,但到了门口,我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个穷人了!如果没记错,包里可能还剩下万把块钱,还是找家便宜的小旅馆住下吧。r

t靠近汽车站的地方有很多小旅馆,我随便进了一家,前台那里只有一个小窗口,见我进来,一个女人伸出一只手,我把身份证和一百块钱交了过去,忽然,里面伸出个头来,吓我一跳,不知道是人是鬼!那女人面带笑容,惊喜地说:r

t“大兄弟,是你啊,好多年不见了!”r

t我正莫名其妙,那女人又把头缩了回去,然后开了门从房间里出来,这女人有四十多岁,年轻时应该有些姿色,长得珠圆玉润,满身的媚骨,一副贱人坯子,还真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这时候一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走过来,叼着烟卷,一副江湖人士的派头,演小偷都不用化装,我一看突然想起来了,因为我和他打过架,当年我被下放到富民,就是这厮趴在我床底下,半夜出来偷我东西,没偷到还给他老婆(就是眼前这娘们)拉皮条!这真是奇迹,竟然又遇到了!这爷们也马上认出了我,立刻变换出笑容,从兜里掏出烟来让我抽,我谢绝,那娘们还跟我套辞:r

t“哎呀,老板,好多年没见,还搞传销呢!”r

t我这个气啊,我什么时候变成搞传销的了!没跟他们多答话,找到房间去休息。刚收拾了一下,有人敲门,一看竟然是瘦子店老板支牙在门口笑着,没等我问话,他很热情地说:r

t“老板,多年没见了,咱们这是缘分,走,到我屋里吃个饭!”r

t没想到这厮还真讲究,说得很真诚,加上我也饿了,盛情难却,跟着他到了他们住的房间,老板娘准备了不少吃的东西,我不再客气,坐下来开吃,菜还不错,英国菜的味道、印度菜的观感!瘦子还给我倒了杯酒,我几口干掉,然后又喝了几杯,最后我头晕目眩地离开了他们的屋子,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睡得象死去一样,睡得不见了整个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有人在推我,或者是抚摩我,并且耳朵也听见有人在叫:r

t“老板,老板!你醒醒,该交房费了!”r

t我醒了,第一眼就发现老板娘坐在我的床边,面******,举止忸怩,正在叫醒我,而她的手竟然放在我的两腿之间!我只穿着内衣,身上搭了条被子。我“呼”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背包扔在一边,里面的东西散放在地上,而我的衣服、裤子竟然也不见了踪影,完了,我又上套了!跳下床,我检查了一下,手机、手表也不见了,包里的钱一分都不剩了,连我的鞋子都被拿跑了!我正色对老板娘说:r

t“你们太过分了吧?连鞋子都拿走了!”r

t“不关我的事情,我进来的时候就这样,肯定是猴子,他又犯病了!不过现在找不到他人,早跑了!”r

t“他不是你老公吗?你能不知道他在哪里?”r

t“我哪有老公,就是跟他一块儿过了几年,他经常玩失踪,偷到东西就跑了,花光了再回来,现在他偷了你的东西,不会再回来了,要不,你就跟我过得了!”r

t“他劫财、你劫色,你们俩一条龙!快把东西还给我,要不我都没办法走了!”r

t“真不关我的事儿,你就别走了!”r

t“你先给我找件衣服、裤子,还有鞋!”r

t老板娘把瘦子的衣物拿给我,我勉强可以穿,穿完之后,我也象个瘪三了!我威胁她报案,老板娘有些害怕,鼓捣半天从她裤腰里弄出一把钱来,然后递给我,说:r

t“大兄弟,你就行行好,你报案我这小旅馆就开不成了,那我靠啥活着啊?我就两千块钱,你拿走!”r

t我被她说得泄了气,拿了她一千块,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出了这家小旅馆。才几天时间,我就由一个纵横商场的才俊变成了沿街游荡的赤佬!这是多么吊诡的世界。r

t我沿着出城的道路游荡着,这条路我很熟悉,我曾经无数次开车走过,而且曾经和杨菱一起走过几次,我想起了一棵树,这条路的某个地方,有一棵高大的树,我曾经在那棵树下拒绝了杨菱,也曾经在那棵树下吻了杨菱,我要看到那棵树!r

t我沿着这条路前行,觉得那棵树就在不远的前方,我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跑得大汗淋漓,但特别痛快,我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渴望见到那棵树。终于,远远的,我看见了一株高大的乔木,它就在岔路的尽头,我疯也似地跑过去,正是它,那棵见证我爱情的树——苦楝!r

t在它凋零的树冠下,我泪流满面!r

t原本爱了,我却不知道,记忆是一张阴郁的脸;r

t原本错了,我却不知道,夜晚是一阵癫狂的风;r

t原本伤了,我却不知道,幸福是一块消融的冰;r

t原本痛了,我却不知道,任凭春天展示那明媚的伤口;r

t而季节变幻莫测,流光容易把人抛,r

t这棵被误解的树啊,如今长满忧伤!r

t我坐在树下,背靠着树干,仰望着簌簌落下的黄叶,我的心彻底碎裂了,整个下午我都这样坐着,看者太阳渐渐落山,然后看者天空一片昏暗,最后繁星点点,仰望闪闪的星光,所有的过往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杨菱的笑容若隐若现,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我站起来,面对着高大的苦楝,我说:r

t“我去找杨菱,我不能没有她!”r

t我来到武汉,这里是杨菱的老家,我第一次拒绝她的时候,她就跑回了这里,最后知道我生病,才连夜赶到了NY,我相信她还这里,一定能找到她。糟糕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钱了,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要与过去的生活决裂,首先得研究糊口的问题。r

t我在武汉转了两天,最后在汉正街附近的一个小广场边上,我看好了一个去处:有个报亭准备转让,卖报纸这活儿不错,悠哉游哉,还免费看报纸、杂志,避免了与现实脱节,这个活儿正适合我!我去跟人家老板谈接手,那老板对我这赤佬还算客气,只跟我讲了一句话:r

t“等你能拿出三万的吧,要不先一边凉快去!”r

t我本想发火,太看不起人了,老子我何等人!但一摸口袋,我的气消了,所有身家只不过二百多块钱!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栖身的小旅馆,翻弄着自己的背包,没有什么值钱的了。我把自己瘪瘪的钱包拿出来,里面的钱还不够买这个钱包呢!钱包的内侧装饰着杨菱的相片,是杨菱最美的一张,我看着她的笑容,感觉说不出地温暖,我的手抚摩着照片,忽然我感觉到相片的后面是硬硬的,一摸,竟然是张卡,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在NY的时候杨菱给我的零花钱,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三万,我大喜过望,赶忙跑到柜员机上查了一下,果然有三万多!我分两天把钱取出来,糟糕的是被扣了几百块的手续费,不过和那报亭的老板商量一下,应该没问题。等我兴冲冲地找到那里,那报亭老板死活也不肯给我降价,三万少一分也不行,我只差两百块!r

t我象泄气的皮球,靠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再也想不出办法弄到这几百块钱,或者我应该去找份工作,但等我开到工资,那报亭也早就转让了。我竟然沦落如此!何曾想过要为几百块发愁,命运果然犀利。我蹲在墙角,把塑料袋里的盒饭拿出来吃,一边吃一边想办法,直到把饭吃个精光,也没想出象样点的办法,我把空饭盒放在身前,愁眉不展地思考着。我正凝思苦想,忽然,有一枚一块钱的硬币丢落在我面前的空饭盒里,没等我弄明白,又有一张五毛的纸币扔进来!我一抬头,看见一个老太婆用怜悯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钱显然是她丢给我的。我十分诧异,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r

t“喂,我,我不是乞丐,我,我是,有点困难,我,”r

t我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老太婆走开了,另外,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乞丐,在这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工作、没有未来,有的只是伤心、痛苦和麻痹,我不是乞丐是什么?我可能连乞丐都不如!我就做个乞丐,让自己的一切尊严、欲望、野心都烟消云散,以无尽的磨难来救赎我的爱情!我呆坐在墙边,脑袋里幻化着杨菱的笑容,回想着与杨菱度过的每一天,她的可爱,她的幽默,她的执着,她的脆弱,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天空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浑身湿透也浑然不觉。人们打着伞从我身边走过,很多人在我的空饭盒里丢下了钱,一元、五元、十元,竟然还有五十的!天晴了,我脸色惨白,一身湿衣服,带着一包湿漉漉的零钱找到报亭的老板,他满脸惊异地给我签了转让协议,由此我开始了卖报生涯。r

t当年梭罗隐居在瓦尔登湖畔是一种超验主义的实践,体现不服从于社会与命运的精神,我卖报纸是强制自己戒除欲望的心瘾,回归理想主义的爱情观,我要等待杨菱,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她,属于我的春天一定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