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但家里所有的房间都亮着灯，我一进门，就看见杨菱带着围裙在打扫房间。一天的时间，房子里已经大变样，家具电器一应俱全，生活用品基本购置完备，原来的空房子已经很有一点家的味道了。杨菱扔给我一双拖鞋，让我换上，我在各个房间逛了逛，感受着家的气氛，心里的郁结缓和了一些。我坐在沙发上，杨菱帮我打开电视机，原来她还新买了台平板电视。她坐在我的身边抱怨道：r

t“今天累死我了，看看吧，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三万多块，好心疼！”r

t“老婆你真能干，是个好娘们！花点小钱有什么心疼的，尽量适应做个中产阶级吧，”r

t“话说得不错，只是个别词语使用得不够礼貌，希望您改正，要么有可能影响我们的感情，”r

t“又来，麻烦您适当改换一下谈话技巧好不好？很腻啊！”r

t“这么快就腻了？很有喜新厌旧的意思啊！连我说话都忍受不了，何况我这个人呢！哦？”r

t“话不投机啊，为了避免被您诱导出严重问题，我决定终止这次谈话，拜拜！”r

t说完，我就脱衣服洗澡，杨菱还不依不饶，在我身后追问，我死活也不肯继续讲下去了。我一边洗澡一边权衡该不该把李若男的事情告诉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不说，杨菱心思缜密，现在说了，经过一夜的思考，说不定会想出什么来，还是不要自找麻烦，明天再说吧。r

t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喝了几杯，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杨菱隔几分钟就摇晃我一下，她不让我睡，说是要我陪她等待新年，其实她让我睡我也睡不着。电视里，人们激动地数着倒记时，终于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房子外面传来了爆竹的声音，新年来了！杨菱在被窝里欢呼着，然后给了我热烈一吻，我几乎被她吻得喘不过气来，搔她的肋骨才松开我，然后又开始扒我的睡衣，一边说：r

t“你知道我今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在想什么？只有一件事儿，做爱！”r

t“太直白了！你和潘金莲有一拼啊！”r

t“现在我就是潘金莲，你是武松！”r

t“太有创意了，那我们算乱伦了！”r

t“啪”地一声，杨菱打了我一个小耳光，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光光以后，她极尽挑逗之能事，撩拨我的性欲，我不知道怎么了，眼前总有一个阴影，或者说是一个面孔，耳朵里总能听到一个声音，让我的思想不能够集中起来，不能够专注于眼前的性爱，我被动地、机械地、照本宣科地完成着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行动，但绝对没有任何享受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好象在自慰，或者是强奸了自己！r

t我和杨菱是在做爱中开始了新的一年，其实我更多地留恋着刚刚逝去的一年，忘记了压抑和劳累，我只记得自己得到了很多的爱和惊喜，如果有可能，我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年，我干吗要开始新的一年呢？我曾经有那么精彩的生活。r

t我在怀疑中睡去。r

t上午，窦嘉豪打电话给我，说李若男要过来看杨菱，问我怎么办？杨菱就在我身边，我于是故意大声说：“你们来吗！”放下电话，我若无其事地对杨菱说：r

t“若男要过来看你，她辞职了，可能今天就要回老家，”r

t“啊！若男怎么辞职了，做得好好的，”r

t“说是回去结婚，咱们这里太远，以后生活不方便，”r

t“这样啊，我好想见她！”r

t杨菱开始收拾屋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过了不长时间，传来了门铃的声音，杨菱过去开门，果然是李若男和窦嘉豪，李若男张开双臂，与杨菱紧紧拥抱，良久才挽着手走了进来。她们俩把我们两个男人晾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过女人也都是这样，天生的话多。我和窦嘉豪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得知若男的确今天就要离开的消息，我偷偷把窦嘉豪叫到阳台，对他说：r

t“有钱吗？你借我二十万，我要给若男，过后我再还你，”r

t“别客气了，不过现在没那么多，有十多万，我去取出来，不知道银行有没有那么快准备好现金，”r

t“试试看吧，我这个卡里面有三万，也尽量取出来，密码我写给你，”r

t拿了密码和卡窦嘉豪就借故出去了，我一个人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听两个女人聊天不合适，不搭理她们聊天也不合适，真是左右为难，其实我是害怕面对李若男。我在冰箱里翻拣着，找了些水果出来，洗干净装在盘子里，拿到两个女人的面前。杨菱拿了个苹果，要削皮给李若男吃，李若男一直推让着不肯吃，这和她平时大不相同，她一直是个贪吃的女孩子，怎么突然变了？杨菱对我发话了：r

t“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若男和嘉豪中午就在这里吃饭，”r

t我答应着，正好借机脱身。李若男托词说要赶车，不想在这里吃饭，杨菱拉着她不放。我一边在厨房里准备饭菜，一边忐忑不安，各种想法纠结在一起，混乱不堪。我担心时间长了杨菱看出什么破绽，也担心若男想走等不到窦嘉豪取钱回来，担心从此再也见不到她，我心乱如麻。终于李若男起身要走了，窦嘉豪还没有回来，我和杨菱执意挽留她，但若男去意决然。我和杨菱送她到楼下，杨菱示意我去送若男，其实我正有此意，正好顺水推舟。最后在瑟瑟的寒风中，李若男和杨菱再一次拥抱作别，若男还在杨菱的耳边悄悄地说着什么，然后才上了我的车。r

t我把车开出了小区，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而李若男此时却一言不发了。我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她正把脸向着窗外，我看见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感性地说：r

t“若男，我对不起你，但我爱杨菱，”r

t“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很高兴，”说着她再也止不住，泪水大滴大滴地留了下来，“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命！”r

t我再也无法专心开车了，索性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对她说：r

t“你不是回去结婚，你是想逃了，”r

t“结婚是逃有区别吗？别那么多幻想了，我也一样，我需要结婚了，”r

t“我希望你能幸福，真的，我感到自己已经深深伤害了你，但却找不到可以补救的办法，”r

t“是我自己伤害了自己，和你没关系。别说了，送我去拿东西，”r

t李若男擦了擦泪水，用不容反对的口气说。我只好把车发动，按她说的地址去取东西。取了东西李若男就催促我去车站，我尽量浪费着时间，等待窦嘉豪。终于窦嘉豪打来电话，说拿到了钱，我让他到车站去等我们。转来转去，我到了车站，一眼就看见窦嘉豪站在那里，“我的好兄弟，你做事总是那么恰倒好处！”我心里感激着。窦嘉豪迎了过来，顺手给了我一个袋子，说里面有十二万，我觉得有些少，但看见他满头的汗水就把话咽了回去。窦嘉豪去帮李若男买票，其实也是借故躲开，我走到李若男面前，把装了钱的袋子递给她说：r

t“若男，你要结婚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太匆忙了，只能送你这个，”r

t李若男接了过去，要打开看，我想制止她，她也许感觉到袋子的重量不对，还是打开了，看了一下又把袋子递回给我，她冷淡地说：r

t“谢谢你了，这个我不需要，别送了！”r

t她拒绝的态度十分决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也开始感觉我这个行为十分唐突，若男怎么可能收这样的钱，算什么吗？甚至有侮辱的意味。她拉着旅行箱向车站里面走，我反应过来，在后面追，我拉住李若男的胳膊，她回过头来，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的手，我好象触电一样把手松开了，她说：r

t“回去吧，对杨菱姐好一点！”r

t然后决然而去，李若男始终没有和我说再见，她肯定是永远也不想见我了！我被她的眼神锁定在车站的广场上，眼见她走进候车室，消失在人群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窦嘉豪跑了过来，急切地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话，把袋子又交给他，转身上了自己的车，走了。r

t我抓狂了，感觉上天一直在和我开玩笑，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交错出现，难道要玩死老子！TNND，我冯执信充其量是个性情中人，上天这么不厚道，先后安排人折磨我，非得让我经受这样的痛苦抉择！r

t我心中郁郁不能解。到家之前，我在车里整顿着自己的情绪，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我不想被杨菱看出什么来，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想轻松一些，不要因此坏了气氛。我哼着小曲儿进了门，眼睛首先观察杨菱在哪里，她正捣鼓洗衣机呢，手里还拿着个说明书，见我进来，忙说：r

t“执信，快过来，这个新洗衣机我不会用，”r

t我长出了一口气，好在杨菱没出现状况，谢天谢地！我赶紧走过去帮忙，一边说：r

t“这高科技的东西需要高智商的人来操作，没经过我的培训你无法上岗，”r

t“是啊，你高智商，也是高情商！”r

t杨菱的口气怪怪地，看来是话里有话，她一定是从李若男的言行中感觉到了什么，与其让她胡思乱想，不如干脆捅破这件事儿，避免问号在杨菱在心里发芽、壮大。于是我笑嘻嘻地说：r

t“那当然，幸亏你到富民比较及时，要么我就飞了，我还是挺抢手的，没看出来吗？”r

t“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啊！”r

t“什么意思？”r

t“没意思！”r

t“你要真觉得没意思我就不细说了，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坦白交代，”r

t“别交代了，我了解你，也理解你，也原谅你，也准备严格控制你！”r

t“我准备积极配合你的控制，人恒过，然后能改，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r

t“你的高中成绩不错！今天你，洗衣服、拖地、擦玻璃、买菜、做饭！”杨菱突然厉声说道，r

t“那您呢？”r

t“我负责监督你圆满完成上述任务！”r

t“这算不算体罚虐待？”r

t“就是！”r

t杨菱瞪着眼睛、叉着腰看着我，我无可奈何，只好乖乖做事。元旦，我第一次被“劳动教养”，累得我满头大汗，杨菱一直在旁边叉腰监督我，我体验到了当奴隶的滋味，没办法，谁让洒家犯了罪，被专政是应得的，政府已经很仁慈了，没有判我的极刑！我被体罚的时候，也在体罚自己的思想，我得出了一个结论，乱性与滥情是我的头号敌人，以前我只知道自己性乱，不知道自己情滥，现在发觉，我滥情的问题可能比乱性的问题还要严重，这东西发展下去不得了，该收收了。r

t我在家里劳教了一天，傍晚接到潘承志的电话，约我出来吃饭，我告诉了杨菱，她只提醒我少喝酒。半年来，我和潘承志沟通的时候不多，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定举报我的就是他，我理解他的想法，他咽不下关于杨菱的事情这口气，以前我愧对于他，这次算扯平了，但我心里已经产生了很大的芥蒂，说实话，我没那么大度。r

t我开车到了约好的地方，潘承志已经到了，这是一家很精致的小饭馆，东北菜，我的最爱。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两个菜，还叫了瓶烧酒。菜还没上来，潘承志就把酒都斟满了，然后跟我碰了下杯，一口干掉，三两的杯子！我正诧异他的举动，他一边倒酒一边说：r

t“我来向你负荆请罪！”r

t“请什么罪？你怎么了？”我还故意装糊涂，r

t“是我举报了你，匿名信是我写的！”r

t“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说？”r

t“心里惭愧，早就想说，没有勇气。其实你去富民之前我就后悔了。任则民找的我，说高晓柏愿意出五十万弄你的材料，我就同意了，本来我想把这五十万送给杨菱，但一直联系不上她，”r

t“任则民怎么敢直接找你弄我的材料？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有矛盾？”r

t“这个我不清楚，我猜一定还有人了解我们的恩怨，放出了风去，苍蝇不叮无缝的蛋，”r

t其实我已经猜到是谁把我和潘承志的恩怨传递出去的，只有一个人最清楚——吴晓文！肯定是她传给郭礼仁，然后，当高晓柏找郭礼仁研究弄我的时候，他们想到了这个线索，所以才如此策划。菜上来了，潘承志吃了几口，又举杯敬我，然后干杯。他咋着嘴说：r

t“老大，我们还是朋友吗？”r

t“不是，但我们会是很好的同事，”r

t“爽快，我想问你，当时，你明知道杨菱在和我恋爱为什么还要引诱她？”r

t“引诱！我从来没有什么引诱杨菱，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r

t“不诚实，我亲眼看见你半夜和她聊天，在富民那次。而且你还始乱终弃，让她那样离开，”r

t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潘承志从富民回来开始就闷闷不乐呢，原来那晚在宾馆看见了我和随风而去也就是杨菱聊天，可当时我并不知道随风而去就是杨菱啊！我心里在叹息，一个小小的误会引来了多大的矛盾啊！但现在这些事儿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平静地说：r

t“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杨菱就是随风而去，”r

t“这借口太离奇了！有人会信吗？”r

t“是离奇了一些，不过的确是这样，我是三个月前才知道，与自己网恋两年多的随风而去就是杨菱，要不是我被发配到富民，我有可能永远失去她，现在我们准备结婚了！”r

t“你们要结婚了！你和杨菱？”r

t“是的，我们同居了。”r

t潘承志往椅子上一靠，哈哈大笑，把眼泪都笑了出来，然后又端起酒杯，郑重地对我说：r

t“祝你们幸福！”r

t这次，我们两人一同干杯。r

t回到家里，杨菱向我打听潘承志的情况，我并没有把潘承志举报我的事情说出来，不想让杨菱太失望，她虽然不爱潘承志，但她对潘承志印象很好，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杨菱来说过于残忍，过去就算了。我说：r

t“我已经告诉小潘我们要结婚了，”r

t“那他怎么样？说什么了吗？你们没吵架吧！”r

t“你认为我会和他吵架吗？他想开了，祝福我们，”r

t“那就好，他这个人啊，太执着，我真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儿，”r

t他已经做了傻事儿了！我几乎脱口而出，但硬生咽了回去，我挺佩服杨菱看人的准确性，至少比我了解潘承志，但她这么关心潘承志，我有些吃醋，杨菱见我沉默不语就问我：r

t“如果小潘做了什么傻事儿，你会原谅他吗？”r

t“男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因为有原因就可以做错误事儿！”我说，“尤其是朋友之间，人民内部矛盾和阶级矛盾是两个概念。”r

t“好深刻哦，老公，你一定是念过大学了！”r

t“请您务必注意自己谈话的技巧，任何含有调侃、轻蔑、暗讽性质的语句都会直接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长此以往会导致貌合神离，严重妨碍和谐家庭的建设！”r

t“我知道错了，给您道歉，请您多多原谅！”杨菱站起来施礼，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的劳教还没有结束，差点被你懵过去，起来！去干活！”r

t我有继续自己的劳教生活。我知道，杨菱心里面已经觉察到我和李若男的感情纠葛，但她不知道我们发展到什么地步，难能可贵的地方是，杨菱不象其他女人那样拼命地追问，而是以戏谑的方式让我反省，她尊重了我的感情，也提醒了我要理智，让我自己权衡出答案，而我早已下定了决心，那就是遗忘。r

t如果有些事情注定没有完美结局，那我只能用遗忘的方式来结束它。r

t我决心和杨菱过那种泛泛的生活，我希望从此以后自己的感情生活尽量不超前，甚至希望要落伍一些，因为我已经前卫过了，该回归常态了。有时候，痛苦与欢乐是分不清的，失去与得到也是分不清的，欲望与爱情更是分不清的，所以我是属于麻木不仁的人，起码现实生活中的我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刻，有些不该忘记的事情却很快忘记了，或者说是在记忆里封存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r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