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

“冯经理啊，你先和这个顾客达成一个初步的协议，保证这个事情不要扩大，钱的问题，一个星期内解决不了就算我的工作失责！”r

t领导把责任揽过去还了得，周毓生不会不晓得这点轻重，急忙说：r

t“刘总比较忙，钱的问题还是我来办，只要证据清楚，会很快，” r

t这个状况下，我也没有必要把周毓生推到死角，这么小的事情不至于让其从美德电器滚蛋，只能见好就收，况且我早已经通过各种关系运做，把顾客安顿好了，只求尽快解决问题而已。r

t“好，我们和顾客已经协商出一个结果了，我们再做点工作，再劝一劝。领导都关心这个事情，我们区域也就放心了。周经理，那就拜托了！”r

t其实我心里生气得很，默念尹明善的名言：忍所不能忍，方为人上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工作就是这样，发火有什么用，把事情解决掉才是目的。这个插曲也把刘伯夷的思路弄乱了，他没有注意到少了人的问题，窦嘉豪的述职缺席就这样过了，但我仍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情况跟刘伯夷打个招呼，侥幸心理让我最终没有开口，会议草草结束。r

t吃饭是大家都喜欢的事情，毕竟不用象开会一样有点小紧张了。刘伯夷有个习惯，每次吃饭都不反对别人喝酒，但他自己很少和大家一起豪饮，他不是不喜欢喝酒，只是迷信任何人都会酒后吐真言，有没有人中招就很难讲了。这种饭局也的确让人轻松不起来，大家都各怀心腹事，神经绷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于是所有人都是东一句、西一句地胡扯，或者拿黄段子调节气氛，很没劲。大家都看似享受这种饭局的氛围，其实心里早就盼着快点结束，各玩各的！饭局快结束时我去了一趟洗手间，走之前看了潘承志一眼。潘承志心领神会，也跟了过来，r

t“老大，一会儿怎么安排？娱乐一下？”r

t“刘伯夷那么虚伪的人，能和大家一起同流合污吗，他我来对付。你和老任带周毓生、史雍到宾馆打麻将，玩广东牌，贿赂一下史雍。身上钱够不？”r

t“有三千多！”r

t“少了，我这里再给你两千，都输给史雍，”r

t“那周毓生呢？不要意思意思啊？”r

t“周毓生是售后的，你以为任则民是傻子啊，上级主管，他自会搞定。你要和老任说一下，都按五千左右出手，分工合作，不要不均衡，那样容易弄出意见来，就偷鸡不成了！戏也不要演得太真，别让人觉得真是手气好。还有，这些钱按照公关费用冲销，”r

t“那我告诉老任一声，”r

t“糊涂，老任富裕得很，不要管他！”r

t潘承志带着周毓生、史雍坐任则民的车打麻将去了，我的公关时间也到了，刘伯夷上了我的车。r

t“领导，找个地方坐一坐吧？您得开导开导我啊，去喝茶吧，”r

t“你还用开导，有什么事你能搞不掂？”r

t不过这并不代表刘伯夷反对我的建议，我们一起来到陆羽茶室。我从车箱里拿出一瓶五粮液，还有一个装着鸭脖之类小吃的袋子，刘伯夷是北方人，骨子里是豪放的，几年前我直接在他手下工作，见到他为数不多的几次酒场公关，那场面壮观得很，这几年老刘越来越习惯隐藏自己了，静水深流，主修内功，别人也轻易接触不到他的真性情，今天我必须打开他的坚硬外壳，这种机会为数不多，我不能错过。r

t茶室很古朴，竹叶青茶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身处这里，很有一种古人论道的感觉。侍应生给我们泡好了茶，恭立在一边，我打发侍应生出去，然后站起身，向刘伯夷一揖到地，r

t“刘总，属下近来惶惶终日，周遭人际世故，疲于应付；未来何去何从，难觅天机；虽殚精竭虑，郁郁而不能解，今万请赐教！”r

t刘伯夷没料到我会半真半谑来这一套，哈哈大笑。其实这是我早就设计好的，刘伯夷是北师大中文专业研究生毕业，虽然多年游走于俗世，但骨子里还是有文气的。我继续我的表演：从袋子里拿出几块腊肉、鸭脖之类，摆到桌子上的碟子里，r

t“特献上十块干肉，承蒙教诲！”r

t“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好，既然这样，我只能效法孔夫子，收了你的十块干肉，不过咱们是相互探讨、沟通意见，谈不上教诲，”r

t气氛轻松了很多，老刘也放下了架子，脱去西装，卷起袖子开始品尝鸭脖子，我把五粮液给他倒上，他豪气上来了，一饮而尽，话匣子也打开了，r

t“冯执信你啊，是个人才，做事干净利落，讲求方法，解决问题的能力很突出，但思想高度不够。就比如今天，你是用革命的思路来解决问题的，革命这个词儿有点老，但用在你身上很适合，你就是革命者，你处理不同意见唯一方法是斗争，目的是打倒它，关键是：意见你可以消灭，但人你消灭不了啊，人会源源不断地产生不同意见，所以你的敌人越斗越多，”r

t“那我就忍气吞声；或者搞关系？！”r

t“对也不对，我不是反对斗争，而是要把握时机。我建议你还要多修炼一下舜的工作法。孔子最佩服的人是舜，舜这个人，父顽、母嚚、弟傲，父亲青光眼，看不清东西，所以脾气怪异，顽固不化；后母喋喋不休，到处说坏话；异母的弟弟傲慢、阴毒；舜的家庭生活环境极其恶劣，斗争每时每刻进行，不是简单的意见不同，而是每次都是要他的命啊。但他都能一一化解这些矛盾、规避风险，最厉害的是当舜掌握权势的时候，他还能让这些与他进行残酷斗争的人得以终老，而不是折磨他们、弄死他们！所以孔子说这是仁！敌人都是自己制造给自己的，谁也不是谁天生的敌人！管理工作最大目标是控制，而不是消灭。庖丁解牛，游刃有余，我们做事情有目的更要讲方法，不能蛮干。”r

t“醍醐灌顶！其实我今天的一些做法真是很浅薄，细想想没用，长远损失大于既得利益。刘总，您是给我开光了，我敬你一杯，”r

t“对呀，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要在大方向上，找共同点。对了，有一件事情我要先通知你，公司总部马上要下一个文件，今年业绩增长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区域要重奖！河南要靠你了，郑州业绩基数太大，很难有突破，”r

t“百分之三十，去年我是五千一百万，今年岂不是要达到六千七百万？！净增一千六百万的销售额，我只计划了六百万的增长额度，还有一千万，从哪里弄？可能性不大啊，现在上半年快过去了！”r

t“第一负责人奖奥迪A6，你那捷达也该换换了，”r

t“奥迪可不是那么好开的！”r

t“要有点锐气，不怕办不到，就怕想不到啊！”r

t“领导，这是唯心主义啊！”r

t“在指导人的思想方面，唯心主义不比唯物主义差多少！”r

t我俩放声大笑。刘伯夷把酒拿过去，把茶杯里的茶倒掉，然后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足有四两，他自己也把杯子倒满，r

t“来吧，执信，河南的面子靠你撑了！”r

t刘伯夷很少敬别人酒的，而且这么郑重，我虽然已经八分醉了，但这酒没有理由不喝的，领导的信任来之不易啊！我一干而尽。酒忍忍勉强还能喝得下，实在不行一会儿吐出来，但那任务怎么搞得掂啊，愁人！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看来刘伯夷还是在把我当做一条枪用，当枪就当枪，总比认为没用强！五粮液的酒劲很大，我坚持着不醉倒。差不多半夜了，我们走出了茶室。都开不了车了，我找了茶室的代驾把我们送到了富豪酒店。r

t把刘伯夷送进房间，下楼我就再也坚持不住了，歪歪斜斜地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最后那一大杯酒已经产生作用，我眼前天旋地转，感觉神志不清了。我掏出电话，本来想找潘承志把我送回家，拨号的时候想到他肯定还在打麻将，这么晚了，找谁送我？想来想去，我拨通了吴晓文的电话，只有她和杨菱知道我住的地方。r

t“晓文，我喝醉了，在富豪大酒店，你来帮我开车回去，”r

t“经理，我，我不方便出来，有办法了，你等着啊”r

t打了电话我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经理、经理”这样地叫我，听声音很熟悉。她把我架起来，艰难地出了酒店，把我塞到车的后座，启动了车子。车一开动，我的胃剧烈地痉挛，“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我几乎没有知觉，任呕吐的东西四处流淌，都是那么好的美味佳肴，出了我的身体之后就变得污秽不堪了！r

t到了我家，她开始从我口袋里找钥匙。一直摸到裤子口袋，伸进去掏的时候，一直碰到我的小弟弟。我虽然喝多了，这里被人碰到还是有感觉，毕竟是一只女人的手啊！她开了门，径直把我架到洗手间，把我满是秽物的上衣扒了下来。她按下我的头，用水冲我，我瞬间清爽了很多，感觉这时候的自来水象清泉一样干冽，咕咚咚喝了几口。我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具体说应该是楼着她的脖子，这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手触到了软软的东西，这种感觉我很熟悉，我眼前马上浮现了吴晓文那丰满的胸部，她这迷人的胸部在我眼前晃了有两年了，至从我两年前第一次看见她，我就一下子深深印在脑海里了，每个春梦都跳出来刺激自己脆弱的忍受力，我索性摸了一下，她好象没感觉到。r

t她又把我架进卧室，到了床边我象沙包一样倒下了，还把她也压在了身下，说实话，我不是故意的，她可能也是精疲力尽了，没办法一瞬间抽身躲开，只是用不是很大的力量推我。此刻，她的胸部软软地贴着我前胸，身体软若无骨。我的性神经开始活跃了，脑海中幻化出吴晓文羞涩的笑容，我开始抚摩她，她只是推我的手，直到我把手伸进了她的裙子……r

t近似迷幻的性爱让我如坠云雾，我施展着动物性本能，完成着雌性激素与雄性激素的中和作用。或者我只是一台性爱机器，按照固定的软件运行着固定的硬件，一断电我就停止了，变成冷若男的一堆铁。就象我沉沉睡去，变成尚有余温的一堆肉。r

t夜里，我的大脑重新启动，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孤独地走在沙漠中，好象是西去求经的玄奘，没有任何旅伴，只有天空的太阳残酷地熏烤。我想快点逃离这种绝望的境界，却发现四周根本没有出路的标志，难道我只能选择这种残酷的事业，终生与孤独为伴，直到被太阳折磨而死？我要活着，我要水！r

t“我要水，我要水！”r

t我叫出声来。床头灯亮了，一个身影给我递过来一杯水，在逆光的情形下，她象圣洁的仙女。我刹那返回到现实，大脑马上检索了这个混乱的夜晚，同时我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她，r

t“杨菱！”r

t杨菱侧坐在床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杯清澈见底的水。完了，我犯了大错误，杨菱是潘承志的女友，小潘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是我在沙漠里同行的一个伴儿，现在说不定还在麻将桌上执行我的计划，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于是说了句半生里最混蛋的话：r

t“杨菱，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吴晓文！”r

t时间凝固了，许久我看见她哭了，很轻，眼泪滴在水杯里，穿透了清澈见底的水，重重地沉在杯底。她转过头来，或许是羞却，或许是伤心，她低垂着目光，淡淡地说：r

t“没关系，我是自愿的。我走了，你睡吧，”r

t她一边穿上自己的衣服。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卑鄙与高尚果然是泾渭分明，非要给卑鄙一个高尚的借口，谈何容易！她出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句话：r

t“我开车送你，太晚了，”r

t“不用，你的酒还没有醒，”r

t说完她就走了。我掀被子准备下床，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赶忙找了衣裤穿上。我头痛欲裂，踉跄着下了楼，看见她叫了一辆车，走了。午夜的街头分外宁蜜，偶尔经过的车象没有归宿的幽灵，一闪而过。杨菱就是乘着幽灵离开的，幽灵能把她带到哪里啊？我蹲在马路边，数年来第一次感到迷惘。r

t回到房间，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我发现自己的衣裤已经洗过，晾在洗手间，车钥匙、钱包和手机放在床头，笔记本和文件包放在书桌上，端端正正。桌角还有一杯水。我端起这杯清澈见底的水，一口一口地喝着，这混合着一个女孩子眼泪的水径直流入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以后，我干脆放弃了睡觉的打算。实在心烦意乱，我打开笔记本开始上网。随风而去（网友）能在线就好了，我打开QQ，奇迹，她果然在线，我开始聊天：r

t儿童不宜：这么晚，对了，这么早就在线啊？r

t随风而去没有反应，她可能只是挂在那里，人说不定睡了。我陆续发了几个表情过去，她还是没有应答。这丫头肯定呼呼大睡呢！最想说话的时候没人理我，郁闷！没办法，我给她打字：r

t儿童不宜：你睡了，我就自言自语。r

t儿童不宜：太无聊了，太离谱了，太心烦了，r

t儿童不宜：错了，大错特错r

t忽然，随风而去给我回话了，r

t随风而去：你不是说爱我吗？r

t儿童不宜：是啊，你是我精神上的老婆，怎么突然问这个？r

t随风而去：心情不好，r

t儿童不宜：为什么心情不好？？？r

t随风而去：心情不好还需要理由吗？？？你为什么烦恼呢？r

t儿童不宜：唉，不是和我一样的原因心情不好就可以了！你说，只要肉体，不要精神是不是爱情？r

t随风而去：只要精神，不要肉体是不是爱情？r

t儿童不宜：也许是，但肉体我也肯定是需要。爱情，可以分开进行。r

t随风而去：……r

t整个夜晚我都在等待她的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