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周雄,只比他入门早两年,原是青龙山山脚一户牧羊家庭的儿子。从小他父亲就告诉他,这十几只羊是周家的命根子,你想吃面饼,想娶媳妇,就得好好看着这十几只羊,否则什么都没有。
为了有面饼吃,为了将来娶隔壁家那个长着大虎牙的虎妞当媳妇,天天把这十几只羊当宝贝一样看着,天天主动替老爹去放羊,夜里出来解手,都要到羊圈去看一下羊还在不在。
有一天,来了狼群,爹妈为了救羊全被咬伤了,不久都去世了,只留给他十几只羊。
他便与羊同吃同住,看护的更加紧了,谁知一天,他不过玩了几把色子,一抬头羊就不见了。
他发了疯的去找,漫山遍野的狂奔,最后在青龙山山脚找到了十几张血淋淋的羊皮和一地的骨头渣子,他大哭一场,然后跑到青龙山上来厮闹,口口声声“要羊,就是要羊!”一名四灵门弟子告诉他,青龙山的人不准随意杀生,也常年吃素,不是山上的人杀死他的羊的。
周雄不理,仍是不依不饶的“就是要羊!”威逼恐吓也不管用,当时是吓跑了,可不过一会,又会出现在山上,口口声声“要羊”,实在没办法了,山上的弟子凑了银子给他买了几只羊,哄他下山。这胖子抱着羊脑袋挨个端详,左端详、右端详,发现不是自己的羊后,四脚朝天,哇哇大叫,叫起来就无休无止,谁也劝不住。
满山弟子焦头烂额,将此事告诉了他们的师长“冷面阎王”杜缺。
杜缺天生凶相,像极了民间供奉的凶神,浓眉大眼,双目如铜铃,严肃起来目露凶光,嘴唇上翘,露出一排尖牙,如夜叉降临。此人脾气火爆,听了弟子汇报,大骂一声岂有此理,大步冲了出来。
这周雄一见杜缺,吓得立时停了叫声,爬起来就跑,杜缺上前一把将他头下脚上给拎了起来,眉发目张,冷森森道:“你的羊被我吃啦,你要么?要的话我把你也啃了!”周雄看到他一嘴尖利的大白牙,“嗷”的一声吓昏了过去。
也许是一物降一物,更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从此,那杜缺收了周雄为徒,过了一年直接将他收为义子,待其亲生父子一般。同时,青龙堂调查山下羊群被残食一事,没想到竟查出,血异人没有灭绝,而且再次潜入光明大陆,死灰复燃的真相。
周雄年纪只比江小楼大上几个月,却处处摆出老成持重的样子,只是他童心未泯,山野性深,凡事牵强附会,夸大其词,一惊一乍的,与他要装出的样子格格不入,背道而驰,画虎不像反类犬,极为可笑。
待二人交流深入,知道了江小楼佩服他的武功,更加的意气风发,滔滔不绝的讲自己的武功多厉害,师父杜缺的武功多厉害,师祖,也就是青龙山掌教武功多厉害,说道:“我师祖一看,这青龙山离独秀峰太远了,弟子去领师门任务多辛苦,要走那么远,一发功,身子变成万丈高大,双手一抱,把青龙山抱起来,放到离独秀峰才二十里的地方,你看,现在我来这里做师门任务多近便……”
江小楼心智不愚,只片刻下来,便发现这貌似老实憨厚的胖子说话大言不惭,一点都不靠谱,夸夸如斯,只是终是少年天性使然,虽知他的话大多夸张性成分,但觉得有趣,也不反感,还处处应景的奉承几句,一来二去,两三天,俩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伴当。
这胖子虽然说话不尽不实,但有一样事情他绝对没有吹牛,那就是他玩骰子的水平,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无论怎么丢,丢多少次,把把能丢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周雄道:“我从小就玩,天天玩,不知道哪天,突然就能这样了,打败青龙山无敌手,连我师父,师祖都不是我对手。”
江小楼微微一笑,心想:“你师父、师祖何等人物,会和你玩这个,不过你这水平可真的厉害,我以前在家里也经常去和人赌色子,但是总是输多赢少。”思忖之际,周雄贴近脸,神秘兮兮道:“告诉你,她也跟我赌过,还输给我一张手帕呢。”说着伸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粉红色手巾在他眼前一晃,晃完立马装回兜里,也不知道是怕人发现异常还是怕人抢。
江小楼见他神不思蜀,肥大的脸透出一缕温柔,不由大感兴趣,也把脸凑近,低声问:“她是谁?”周雄脸一僵,大眼一翻,全是白眼:“她你都不知道。”
江小楼一愣:“是谁?”
“当然是她了,她是青龙山近二十年来最聪明、最好看的姑娘,连我师父都说,若早生个二十年,这四灵门就不止‘三盏铜罗飞’了,而是四盏。”
江小楼心底一动:“早生个二十年,看来师父她二十年前就已经进入四灵门,并且成名了,这么算来,师父已经是至少三四十岁的人了,可真不像,师父很年轻呢。”
胖子一阵胡吹海夸,把这女子说的好像只是天上有,弄得江小楼心生好奇,真想去看看,把这个胖子弄得神魂颠倒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听了好半天,也没弄清楚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这天夜里,做完师门任务,周雄硬拉他去山下做耍。
江小楼一个人在房间无聊,也想去山下见识一番,只是一瞅眼前的漫无边际的青石阶,登时没了兴致。
胖子看出他心中所想,说道:“灵城有个酒肆,那里的酒可厉害了,我喝了一次后,就能一口气跑五十段台阶,气都没喘一口,还有会作坊的肉脯,那腌牛肉的味道简直……啧啧!”边说边忍不住吧嗒嘴,伸手一抹,双目放光。接着又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吹得天花乱坠。
江小楼知道他在扯淡,什么酒能一喝突然一口气跑五十段台阶,又没人试过,至于其他的,也都是听一半,丢一半,不过想到肉脯、烈酒,不禁舌床生津……一千多个日夜没有吃过肉、喝过酒了,嘴里早就淡出了个鸟味,门规并未规定不准吃肉喝酒,何况师父就是个大酒鬼。
台阶而已,慢慢走就是,到天亮还有四五个时辰,怎么走都走上来了。当下一拍胖子肩膀,两个少年人蹦蹦跳跳的冲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