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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诗喃会(1)


  不会太久

  我就会告诉你我是谁

  你是否能忍受此刻的这个声音

  那大约就是我的全部

  ——艾未特兄弟,《给我一个吻》

  第二天下午,我挑来挑去,找不到一件适合这里天气的干净衣服。除了这周已经穿过的那些,我没有多少冬天穿的衬衣。我选了一件紫色的长袖衬衣,闻了闻,觉得够干净。为以防万一,我还在上面喷了些香水。我刷了牙、补了妆,接着又刷了一次牙,然后放下我的马尾辫。我把头发稍微卷了卷,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对银耳环,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敲浴室门。

  我母亲拿着几条毛巾走了进来。她打开淋浴间旁边的柜子,把毛巾放了进去。

  “要出去?”她问。她在浴缸边沿坐下来,我则继续做准备。

  “嗯,要去个地方。”我一边戴耳环一边竭力忍住笑,“老实说,我不确定我们是要去干什么。我甚至都没真的同意跟他出去。”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然后靠在门框上,看着镜子里的我。自从我父亲死后,她在很短的时间里老了许多。明亮的绿眼睛衬着她那光滑瓷白的肌肤,在以前,真是美得惊人;而现在,她的脸凹了下去,颧骨在脸颊凹陷的阴影之上突了出来,黑眼圈也盖住了双眸翡翠绿的光彩。她看上去很疲惫,也很悲伤。

  “好吧,你现在也十八岁了。关于约会,我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建议,够你用一辈子的了,”她说,“但保险起见,我还是抓紧时间给你总结一下吧。不要点任何有洋葱和大蒜的食物,留意你的饮料,任何时候都要记得用防护措施。”

  “啊,妈妈!”我翻了个白眼,“你知道的,我懂这些规矩,你也知道不用担心最后这一点。千万别跟威尔讲你总结的这几条,能保证吗?”我让她发誓。

  “那么……跟我说说威尔。他工作了吗?还是说他在上大学?他念什么专业?还是说他是个连环杀手?”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居然难得的真诚。

  我穿过浴室到卧室的那点距离,弯下腰检查我的鞋子。她跟着我出来,坐到了床上。

  “老实说,妈妈,我对他一无所知。在他告诉你年龄以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多少岁。”

  “那很好。”她说。

  “好?”我回头看她,“对他一无所知怎么就好了?我将要和他单独待几个小时呢。他有可能是连环杀手。”我拎起鞋子,走到床边去穿。

  “这样你们就有很多可谈的了。第一次约会就是为了相互了解。”

  “好主意。”我说。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妈妈的确给了我许多了不起的建议。她从来都知道我想要听什么,但实际会说的,却是那些我真正需要听的内容。我爸是她的初恋,这让我一直很纳闷,她怎么对约会、男孩和恋爱懂得这么多。毕竟她只和一个人在一起过,而通常来说,一个人的经验大多来自切身体会。我想她是个例外吧。

  “妈妈,”我穿上靴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你遇见爸爸的时候只有十八岁,我是说,在那样的年纪遇到一个能与之共度余生的人,的确太年轻了。你有没有后悔过?”

  她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相反,她平躺在我床上,把手枕在脑后,思考着我的问题。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你问我是否质疑过,我会说当然,有过。但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有区别吗?”我问。

  “当然有。后悔是因为事与愿违,是回首一段无法改变的过去,而质疑却能阻止我在将来后悔。对于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我质疑过很多次。人们总是听凭自己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做出决定。人类关系中,有的远远不只是爱。”

  “所以你才会一直跟我说,要听从自己的头脑,而不是内心?”

  妈妈在床上坐起来,把我的双手放进了她的手里:“蕾克,除了你应该避免的那些食物外,你还想听听其他真正的建议吗?”

  难道她一直以来对我都有所保留?“当然。”我答道。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为人父母的权威,这让我意识到,这番对话不是母女之间的,而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她在床上盘起双腿,面对着我。

  “每个女人在把自己托付给一个男人前,都要能对三个问题做出肯定的回答。如果你对哪一个问题的回答是否定的,那赶紧跑。”

  “这不过是场约会,”我大笑,“我不相信我们会承诺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蕾克。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能对这三个问题做出肯定的回答,那根本不用在这段关系上浪费时间。”

  我张了张嘴,感觉不过是在提醒自己,我是她的女儿。我没有再打断她。

  “第一个问题,他是否一直都尊重你?第二,如果他二十年后还像今天一样,你还愿意嫁给他吗?最后,他是否激励了你,让你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你对这三个问题做出肯定的回答,那么你就找到一个好男人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领会着她这几条更为睿智的建议。“哇,这几个问题还真严肃。”我说,“你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对这些问题都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吗?”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神略显伤心。妈妈爱着爸爸。我立即后悔提起了他。我伸开双臂紧紧抱住她,我好久没有抱过她了,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她吻我的头发,然后松开拥抱我的双手,笑了。

  我站起身,用双手把衬衣向下抚平。

  “嗯?我看上去怎么样?”

  “像个女人。”她叹气道。

  这时刚好七点半,我走到客厅,抓起威尔昨天坚持让我穿的外套,朝窗户走去。他正从房子里走出来,于是我走出去,站在我家车道上。他开车门的时候,抬头看到了我。

  “你准备好了?”他喊道。

  “准备好了!”

  “那,过来吧!”

  我没有动,只是把双臂环抱在胸前站在那里。

  “你在干什么?”他挫败地举起手,哈哈大笑。

  “你说过七点半会准时来接我!我正等着你来接我呢!”

  他咧嘴笑,而后坐进车里。他将车笔直地倒出了车道,开进我家的车道里,好让副驾驶座的车门距离我最近。他跳下车,绕着车跑过来帮我打开车门。我上车前匆匆打量了他一眼。他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一条很能突出他手臂的黑色长袖衬衣。那两条修长的胳膊让我想到,该把他的外套还给他了。

  “我差点儿忘了,”我把他的外套递给他,说道,“我给你买的。”

  他笑着接过去,把胳膊伸了进去。“哇,谢谢。”他说,“上面的味道闻起来都像是我的。”

  他一直等到我扣好安全带才关上门。他朝驾驶座走去时,我注意到车里有……奶酪的味道。不是发臭的旧奶酪,而是新鲜的奶酪气味,也许是切达干酪。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好奇他要带我去哪里填饱肚子。

  威尔上车后把手伸向后座,抓起一个袋子。“我们没时间吃晚餐了,所以我给咱们做了烤奶酪。”他递给我一块三明治和一瓶汽水。

  “哇,这还是第一次,”我凝视着手里的吃的,说道,“我们这么匆匆忙忙,究竟是要去哪里?”我旋开瓶盖,“显然不是去餐馆。”

  他打开他那块三明治咬了一口。“是个惊喜。”他嘴里塞满面包,一边吃东西一边开车,用空余的那只手操控着方向盘,“我对你的了解远胜于你对我的,所以今夜我想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好吧,我的胃口被吊起来了。”我说。我真的充满期待。

  我们都吃完了三明治。我把垃圾放回袋子里,把袋子放到后车座上。我想说点儿什么来打破沉默,于是问起了他的家人。

  “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像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不擅长闲聊,蕾克。这些可以等以后慢慢告诉你,我们还是让这趟车程变得有趣点儿吧。”他朝我眨了眨眼,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开车,不交谈,保持趣味性。我在头脑中重复着他的话,希望我会错了他的意思。他看到我脸上的迟疑,不由哈哈大笑,意识到我误解了他。

  “蕾克,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说,“我的意思是,让我们谈点儿别的,不那么约定俗成的话题。”

  我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还以为自己终于发现了他的缺点。“好的。”

  “有个游戏,我们可以玩玩,”他说,“名字叫‘你宁愿’。你玩过吗?”

  我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我宁愿你先来。”

  “好的。”他清了清喉咙,停顿了几秒,“那么,你是宁愿下半辈子没有胳膊,还是有胳膊却不听使唤?”

  这算什么呀?坦白说,这次约会和我之前的经历全都不同,不过还是出乎意料的愉快。

  “嗯……”我迟疑道,“我想,我宁愿下半辈子有两条我不能控制的胳膊?”

  “什么?你说真的?但你没法控制它们呀!”他边说边在车里挥舞着手臂,“它们会不停抽动,你会不停地揍自己的脸!或甚至更糟,你也许会抓起一把刀子,捅自己一刀!”

  我大笑:“我没有意识到有正确的和错误的答案。”

  “你玩得很烂,”他取笑道,“轮到你了。”

  “好吧。让我来想想。”

  “你事先就该备好一个!”他说。

  “天哪,威尔!三十秒前我才第一次听说这个游戏,给我一秒钟,让我想一个出来。”

  他把手伸过来握紧我的手:“我开玩笑的。”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下面,我们十指相扣。我喜欢这样顺其自然的转变,就好像我们已经牵手好多年。到目前为止,这场约会的一切都很轻松。我喜欢威尔的幽默感。在失去欢笑许多个月后我发现,在他身边,笑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喜欢和他牵手。我真的很喜欢和他牵着手。

  “好吧,我想到了一个。”我说,“你是宁愿每天有一次,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尿在自己身上呢,还是宁愿尿在别人身上?”

  “这取决于我能尿到什么人身上。我能只对我不喜欢的人撒尿吗,还是说随便什么人?”

  “随便什么人。”

  “撒在我自己身上。”他毫不迟疑地说,“现在轮到我了。你是宁愿四英尺高还是七英尺高?”

  “七英尺高。”我答道。

  “为什么?”

  “你不能问为什么。”我说,“好吧,让我想想。你是宁愿每天喝整整一加仑的培根油作早餐,还是每天晚上吃五磅爆米花作晚餐?”

  “五磅爆米花。”

  我喜欢我们玩的这个游戏。我喜欢他不担心没有用晚餐来取悦我。我喜欢这种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的感觉。我甚至喜欢他没有恭维我的穿着——这似乎是约会的标准开场白。到目前为止,我喜欢今晚的一切。对我来说,再开两个小时的车玩“你宁愿”的游戏我也乐意,这是我在约会中获得的最大的乐趣。

  但我们没有。我们最终到达了目的地,我一看到大楼上的标识就紧张起来。

  N9NE俱乐部

  “呃,威尔?我不跳舞的。”我希望他会同情我。

  “呃,我也不。”

  我们下了车,在车前碰头。我不确定是谁先伸出手的,但我们的手指在黑暗中立即又找到了彼此。他抓住我的手,拉着我朝入口处走去。走得更近一些时,我注意到门上贴着一张告示。

  每周四停业举办诗喃会

  8:00—不定时

  入场费:免费

  参赛费:三美元

  威尔没有看那张告示,直接推开门。我提醒他这家俱乐部关门了,但他似乎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跟着他进入入口通道,走进房间时,人群的喧嚣声打破了宁静。我们的右边有个空舞台,舞池里摆满了桌椅。这地方挤满了人。我看到最前面对着舞台的一张桌子周围坐着一群小孩,年龄大约在十四岁左右。威尔转向左面,朝房间后方的一个空隔间走去。

  “后面这里比较安静。”他说。

  “这间俱乐部多大年纪才能入内?”我还在看那群不合时宜的孩子。

  “哦,今晚这里不是俱乐部。”我们快步走进隔间时,他说道。这是个面向舞台的半圆形隔间,我一路快步走到中间以求获得最佳视线。他走过来,就站在我右边。“今夜是诗喃会,”他说,“每周四他们都关闭俱乐部,让人们到这里来参加诗喃会。”

  “诗喃是什么?”我问。

  “是关于诗歌的。”他微笑着看着我,“这就是我的全部。”

  他是说真的吗?一个性感的男生,不仅能逗我笑,还热爱诗?谁来掐醒我。不——我宁愿沉睡不醒。

  “诗歌,呃?”我说,“大家是朗诵自己写的诗还是别人的?”

  他在隔间里向后靠,抬头看着舞台。我看到了他侃侃而谈时眼中跳动的激情。“人们到这里来,用自己的语言和肢体动作倾诉心声,”他说,“精彩极了。你在这里不会听到狄更斯或弗罗斯特的诗。”

  “类似比赛吗?”

  “很难说,”他说,“每个俱乐部都不同。通常情况下,在诗喃会中,大家从观众中随机挑选裁判,由他们来给每一个人的表现打分。当晚最后赢得最高分的人获胜。不管怎么说,这里是这么玩的。”

  “这么说你参加过诗喃会?”

  “有时候。有时我当裁判;有时我只是观众。”

  “你今晚会参赛吗?”

  “不,今晚只是来观看,我什么也没有准备。”

  我有点失望,要是能看到他在台上表演,该有多精彩呀!我还没搞清诗喃会是什么,但我真的很想看他表演点什么。

  “没劲。”我说。

  我们观察着前面的人群,隔间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威尔用手肘推了推我,我转身看着他。“你想喝点什么吗?”他问。

  “当然。我要巧克力牛奶。”

  他歪着脑袋扬起眉毛,咧嘴笑了。“巧克力牛奶?真的?”

  我点头:“加冰。”

  “好吧,”他说着,溜出了隔间,“一杯加冰巧克力牛奶马上就来。”

  他走后,主持人走上舞台,试图调动起观众的情绪。我们坐的房间后面没有别人,所以当我喊“耶——”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傻。我在座位里陷得更深,决定在晚上的余下时间里只当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