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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加布里埃拉(3)


  凯尔从车后座上跳下来,朝威尔的弟弟跑去,邀请他进去参观我们的房子。

  “行吗?”他问他哥。

  “当然可以,”威尔说完,打开了我这辆车的副驾驶座车门,“我一会儿就回来,考尔德。我和莱肯开车去下商店。”

  他也要去?我朝他瞟了一眼,他正在扣安全带。

  “我不太会口头给人指方向。介意我和你一块儿去吗?”

  “不介意。”我大笑。

  我回头朝布伦达和妈妈望去,但她们已经开进了前方的车道。我把车开动起来,听着威尔给我讲这一带的情形。“这么说,你弟弟叫考尔德?”我问道,试图漫不经心地找点什么聊聊。

  “唯一一个弟弟。我父母生下我后,想再要个孩子想了好多年。终于,他们有了考尔德,而到了那时候,‘威尔’这样的名字早过时了。”

  “我喜欢你的名字。”我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听上去像是蹩脚的调情。

  他笑了。我喜欢他笑。这让我厌恶自己。

  他突然抚了抚我肩上的头发,碰到了我的脖子。我吓了一跳。他的手指滑进了我衬衣衣领下,把领子往下朝肩膀这略微拉了拉。“该换绷带了。”他把我的衬衣拉回来,轻轻拍了拍,手指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丝余温。

  “到了商店提醒我买一些。”我说,试图装得没有被他和他的举动所影响。

  “那,莱肯。”他顿了顿,扫了一眼车后座上依然码得高高的箱子,“跟我说说你自己。”

  “噢,还是别了。没什么特别的。”我说。

  他笑:“好吧,我会自己弄清楚的。”他身子向前倾,揿开了我的CD播放器,动作如此之流畅,就好像演练了很多年。我嫉妒他这点,我总是没法做到这般优雅。

  “你知道吗?从一个人的音乐品位可以了解很多事情。”他拿出CD,查看标签,“莱肯的垃圾?”他笑着大声说,“垃圾在这里是描述性的呢,还是表示所有权?”

  “我不喜欢凯尔碰我的垃圾,行吗?”我从他手里夺过CD,将它放回到播放器里。

  当班卓琴以最大音量从扬声器里流泻出来时,我立即感到有些难堪。我是得克萨斯人,但我不想让他误以为这是乡村音乐。要说得克萨斯有哪一点是我不想念的,必然是那里的乡村音乐。我伸手去调低音量,他却抓住我的手以示反对。

  “把音量调回去,我知道这首歌。”他说道,手依然盖在我的手上。

  我的手指还在音量键上,于是把声音又调了回去。他不可能知道这首歌。我觉得他是在吹嘘——蹩脚的调情。

  “噢,是吗?”我说,想要揭穿他,“那它叫什么?”

  “是艾未特兄弟的,”他说,“我把它叫作《加布里埃拉》,但应该是他们众多叫作‘漂亮女孩’什么的歌曲中的一首。我喜欢结尾部分突然出现的那段电吉他演奏。”

  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他真的知道这个。“你喜欢艾未特兄弟?”

  “不是喜欢,是爱。他们去年在底特律的演出,是我所看过的最精彩的现场演出。”

  我低头看他的手,肾上腺素一阵飙升,流遍全身。他的手还盖在我的手上,依然包着我的手按在音量键上。我喜欢这种感觉,但我对自己喜欢这种感觉感到抓狂。之前也有男孩让我心慌意乱过,但对于这种平淡的举动,我一般都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发觉我在注意我们的手,于是松开手,并在裤腿上擦了擦手掌。这动作像是在紧张,我好奇他是否像我一样不自在。

  我喜欢的音乐大多不是主流,我喜欢的乐队,多半是认识的人从来没听过的。艾未特兄弟一直是我的最爱。

  过去,父亲和我会在晚上待到很晚,一起唱歌,他边用吉他尝试弹奏和弦,边和我唱。有一次,他跟我这么描述那些乐队,他说:“蕾克,你要知道,当一支乐队的不完美恰恰是它的完美之处时,就说明这支乐队具有真正的才华。”

  当我真正用心去听这些乐队的歌时,才最终明白了他的意思。断裂的班卓琴琴弦,瞬间的激扬走调,在唱到歌曲的某一段时,声音从平滑到低沉沙哑再到彻底爆发的尖叫。所有这些都为他们的音乐增添了质感、个性和信任感。

  父亲死后,母亲把他早早就为我准备好了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给了我:两张艾未特兄弟的演出门票。拿到这两张票,想到父亲该有多期待能亲手把这份礼物交到我手里,我泣不成声。我知道他想让我去,但我做不到。演唱会就在爸爸死后几周举办,我知道自己没法全情投入地去看,没法像他还在我身边时那样投入地去享受了。

  “我也爱他们。”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有没有看过他们的现场表演?”威尔问。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对话的展开,我鬼使神差地把有关我父亲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专注地听着,只在需要提醒我什么时候在哪里转弯时才打断我。我把我和父亲对音乐的痴迷全都告诉了他。我告诉他我父亲是怎样毫无预兆地突发心脏病死去的。我告诉他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和那场我们永远去不成了的演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停不下来,但我似乎就是没法让自己住嘴。我从不这么随便向人倾诉,尤其是刚认识的人,尤其是我几乎还不怎么认识的男人。当我发现我们停在一家杂货店的停车场时,我还在说个不停。

  “哇,”我看到仪表上的时间后高叫了一声,“这是到商店最近的路了吗?这一趟花了二十分钟。”

  他冲我眨了眨眼,打开车门:“不,实际上不是。”

  这绝对是调情。而我明显心慌意乱到不行。

  我们穿过停车场时,鹅毛大雪中开始夹杂着冰雹。“跑吧。”他说。他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加快速度朝商店入口冲去。

  走进商店时,我们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哈哈大笑,一边拍掉衣服上的雪水。我脱掉外套,拿着它用力抖;他用手擦了擦我的脸,拂去了一绺黏在我脸上的湿发。他的手冰冷,但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我肌肤的那一刻,我的脸变得滚烫,丝毫不觉得冷。我们彼此凝睇时,他的笑意褪了下去。我还在努力习惯他在我身边时我做出的反应。他最轻微的触碰和最简单的动作都能让我有强烈的感觉。

  我清了清喉咙,抓住了我们身旁的一辆购物车,结束了我们交接的眼神。我把购物单递给他。“这里九月经常下雪吗?”我掩饰着他的触碰给我造成的慌乱,镇定地问道。

  “不,这种天气最多持续几天,也许一周。通常来说,这里要到十月末才会开始下雪,”他说,“你很幸运。”

  “幸运?”

  “是啊。这以后的日子冷得要命。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哦。我想你们大伙儿中的绝大多数肯定讨厌下雪。这里一年到头老下雪吧?”

  他笑了:“你们‘大伙儿’?”

  “什么?”

  “没什么,”他微笑着说,“在现实生活中,我还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说过‘大伙儿’。很神气,很有南方佳丽的味道。”

  “噢,抱歉,”我说,“从现在起,我会像你们北方佬一样说话,我会多费点儿力气说‘你们所有人’。”

  他朗声大笑,推了推我的肩膀:“千万别。我喜欢你的口音,妙不可言。”

  我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已经让我心醉神迷。这感觉让我深恶痛绝;我开始更加仔细地审视他的样貌,试图找到一点儿瑕疵。然而我失败了,到目前为止,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我们搜齐了购物单上的东西,朝收银台走去。他不让我把所有东西一下子全都放在传送带上,我只好退后,看着他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他放在传送带上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一盒绷带。我甚至都没看到他拿过这样东西。

  我们把车开出杂货店的停车场时,威尔叫我把车转向我们来时的相反方向。车开过两个街区后他叫我向左转——这一转便上了我们所在的那条街。我们来时花了二十分钟的车程,在回去的路上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很好。”我把车开进车道时说。我意识到他干了什么,他对我有意思,这是铁定无疑的了。

  威尔已经转到吉普的后面,我为他打开了汽车行李箱。我走出来,朝他所在的地方走去,满以为他会抱着满怀的食品杂货。然而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只手支着后车盖,看着我。

  我摆出南方佳丽最漂亮的样子,把手交叉放到胸前说:“怎么了!没有你帮忙,我绝不会找到那家店的。真是太谢谢你的盛情了,好心的先生。”

  我指望他会笑,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我。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他朝我走近一步,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捧起我的下巴。我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我居然没有反对。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钟,我的心在胸腔里狂跳。我以为他要吻我。

  我抬头凝视着他,试图稳住自己的呼吸。他靠得更近了,把手从我的下巴上拿开,转而放到了我的脖子后面,把我的头按向他。他的唇软软地贴着我的额头,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他松开了手,往后退。

  “你真是太可爱了。”他边说边把手伸进汽车行李箱里,一个大幅度地俯身,一下子抓起四个大袋子。他朝我家房子走去,将东西放在了门外。

  我呆若木鸡,回味着我生命中刚才的那十五秒钟。那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站在那里,让他那么做?尽管抵触,我还是意识到,几乎是可怜地意识到,刚才那个吻是我从一个男人那里收到的最激情的吻——而它不过是他妈的印在我的额头上!

  就在威尔把手伸进汽车行李箱去拿另一包食品杂货时,凯尔和考尔德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后面紧跟着我的母亲。两个孩子冲过马路去看考尔德的卧室。妈妈朝我们走来,威尔礼貌地朝她伸出手。

  “你肯定是莱肯和凯尔的妈妈。我叫威尔·库珀,我们住在街对面。”

  “我是茱莉亚·科恩,”她说,“你是考尔德的哥哥?”

  “是的,夫人,”他答道,“比他大了十二岁。”

  “这么说你……二十一岁?”她瞥了我一眼,飞快地朝我眨了眨眼。这会儿我站在威尔的身后,所以有机会用她最熟稔的眼神予以还击。她只是笑笑,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威尔身上。

  “好吧,凯尔和考尔德能这么快就成为好朋友,我真高兴。”她说。

  “我也是。”他答道。

  她转身走进房子,从我身边经过时,故意用肩膀推了推我。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在暗示什么:她这样做是在表示,她同意了。

  威尔伸手去拿最后两袋东西,“蕾克,嗯?我喜欢你的这个名字。”他把袋子递给我,关上了行李箱。

  “我说,蕾克。”他身子向后靠在车上,环起双臂,“考尔德和我周五要去底特律,周日晚上才能回来——有些家庭事务,”他说着挥了挥手,“我在想,你明天晚上有没有什么计划,在我走之前?”

  这是第一次爸妈之外的人叫我蕾克,我喜欢。我把肩膀靠在车上面对他,竭力保持冷静,但内心已兴奋得想尖叫。

  “你真想让我承认,我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安排吗?”我说。

  “太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在七点半来接你。”他一说完便立即转身朝他的房子走去。我这才意识到,他实际上并没有邀请我,而我实际上也没有真的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