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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加布里埃拉(2)


  “是居住。”我纠正道,“意思就是盘踞、居留、定居、落户、霸占、生活。”我的大学入学考试预科班总算是没白上。

  “噢,是不是有点类似于:我们在伊普西兰蒂羁住得怎么样?”他问。

  “是居住。”我再次更正。我吃完了我的那块比萨,又喝了口汽水,“我累死了,去睡觉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你的卧室‘居住’?”凯尔说。

  “你学得真快,小蝗虫。”我弯腰在他头顶啄了一下,然后撤回到了自己的小天地。

  钻到被窝里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至少床还是我熟悉的床。我闭上眼,试着想象自己在以前的卧室里,我曾经拥有的温暖的卧室。床单和枕头都是冰冷的,我把被子拉过头顶来积攒一点热量,顺便提醒自己:明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装恒温器。

  第二天早上我一起床就准备去干这件事。我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从衣柜里扯出一件毛衣套在睡衣外边,然后寻找袜子。这完全是徒劳。我踮着脚走过走廊,尽量不吵醒任何人,与此同时,尽量不让脚接触冷冰冰的硬木地板。经过凯尔的房间时,我看到地板上他那双黑武士拖鞋,便偷偷溜进去穿上。脚总算没那么冷了,我接着朝厨房走去。

  我到处找咖啡壶,但没有找到。我想起来把它打包放在了吉普里。真倒霉,吉普停在了外面,而外面冷得要死。

  外套也找不到。在得克萨斯,九月很少要穿外套。我抓起钥匙,想只能狂奔到吉普那里去一趟了。我打开前门,发现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我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那是什么。下雪?九月飞雪?我弯下腰,掬起一把放在手里仔细看。得克萨斯不常下雪,就算下了也不是这种雪。得克萨斯的雪更像是和石头一样硬的小冰雹。密歇根的雪则正是我想象中的模样:蓬松、柔软、冷冰冰!我飞快地丢掉雪,边在衣服上擦手,边朝吉普走去。

  我没能走那么远。那双黑武士拖鞋一接触到铺满积雪的水泥地,我的眼前便不再是吉普了。我平躺在地上,瞪着上方清澈湛蓝的天空,右肩立即传来一阵疼痛。我意识到,自己压到了一个很硬的东西。我伸出手,从身下拔出一个水泥做的花园矮人。他的红帽子破了一半,摔成了碎片。他在冲我得意地笑。我呻吟了一声,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举起它,准备朝身后抛出去。就在这时,有人阻止了我。

  “那样可不好!”

  我立即分辨出那是威尔的声音。他的声音流畅而又舒缓,就像我父亲,但同时语气又带有威严。我笔直地坐着,看着他从车道朝我走来。

  “你没事吧?”他笑问。

  “等我把这该死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后就会感觉好很多。”我边说边挣扎着站起来,但没有成功。

  “你可别这么干,花园矮人会带来好运的。”他说着把手伸向我,从我手里拿走那尊矮人雕像,轻轻地放在大雪覆盖的草地上。

  “是啊。”我答道。我看到自己的肩膀上有伤口。它已经在我的毛衣袖子上印出了一个鲜红的圆,“还真是‘好运’。”

  威尔看到我衣服上的血迹后没有再笑。“噢,我的天,真抱歉。如果我知道你受伤了就不会笑了。”他弯下身抓住我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将我拉了起来,“得给伤口包扎一下。”

  “这会儿我不知道去哪里找绷带。”我指着那一大堆还没拆包的箱子答道。

  “那你得跟我走。我们家厨房有。”

  他脱掉外套包住我肩膀,搀着我的胳膊扶我穿过大街。被他扶着,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可怜兮兮——我完全可以自己走,但我没有拒绝,觉得自己是整个女权运动的叛徒。我退化成了需要男人帮助的女人。

  我褪下他的外套,将它搭在长沙发靠背上,跟着他走进厨房。屋子里还很黑,想必大家还在睡梦中。他家比我们家要宽敞,同样是敞开式设计,但他家客厅似乎要大上几平方英尺。一扇大飘窗眺望着后院,窗边放着一条长凳,凳子上有几个大枕头。

  厨房对面的墙上挂着几张家庭照。大部分都是威尔和他弟弟的,有几张里也有他的父母。我走过去看照片,威尔则给我找绷带。他们肯定是遗传了他们父亲的基因。在一张抓拍的照片里,他爸爸用手臂抱住两个儿子,将他们挤成一团。这张照片似乎是最新的,但看上去也有好几个年头了。他那乌黑的头发夹杂着些许灰白,厚厚的黑胡子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长得和威尔差不多,大笑时两人的眼睛都会流露笑意,并露出一口完美无缺的白牙。

  威尔的母亲美得惊人。她有长长的金发,从照片上来看,个子很高。看她的脸,我真找不到她有什么特征遗传给了两个儿子。也许威尔的性格像她。墙上所有的照片无不证明,我们两栋房子间存在着一个巨大差别——他这里是个家。

  我走进厨房,在吧台旁坐下。

  “包扎前要先把伤口清洗一下。”他说着卷起衬衫袖子,打开了水龙头。他穿着一件淡黄色衬衣,领尖钉有纽扣。衬衣在厨房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里面的背心若隐若现。他肩膀宽阔,手臂的肌肉把袖子撑得紧紧的。他头顶碰到了上面的橱柜,我们两家厨房相差无几,据此推算,我估摸着他比我高大约六英寸。我凝视着他黑色领带上的花纹。因为怕弄湿,他把领带甩到了肩上。关掉水龙头后,他往回朝吧台走来。我从他手里接过湿纸巾时,感到自己脸红了,我为自己那样盯着他的身体看感到羞愧。

  “没关系,”我说着把肩膀上的袖子拉了下来,“我摸得到。”

  我擦掉伤口上的血时,他拆开了绷带。“那么,大清早七点的,你穿着睡衣在外面干什么呢?”他问,“你们还在卸东西吗?”

  我摇摇头,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是为了找咖啡。”

  “噢。我以为你不是个会早起的人。”威尔的语气不像是在问,更像是在陈述。

  他凑过来给我的肩膀贴绷带,我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喷在了我脖子上。我揉搓双臂来隐藏爬上手臂的寒意。他把绷带贴在我肩膀上之后,轻轻拍了拍。

  “好了,完好如初。”他说。

  “谢谢,还有,我是个会早起的人,”我说,“不过是在喝完咖啡以后。”我站起身扭头朝肩膀望去,假装在检查绷带,实际上却在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已经谢过他了,现在可以转身离开了,但他才帮过我,这么做似乎不太礼貌。但反过来,如果我就这么站在这里继续跟他闲聊,那我也会因为赖着不走而显得很傻。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最基本的怎么跟他相处都要费脑筋。他不过是一个邻居而已!

  我转过身来,看到他正在柜台前倒咖啡。他朝我走来,把杯子放在我面前的吧台上,“你想加奶油还是糖?”

  我摇摇头:“黑咖啡就行。谢谢。”

  他身子倚着吧台看我喝咖啡,双眼的颜色和照片中他母亲的一模一样,是深蓝色的。我想他总算有一处像她。他笑了,低头看表,结束了我们胶着的眼神。“我得走了,我弟弟在车里等我,我得去上班了,”他说,“我送你回去。杯子你可以留着。”

  我看了眼杯子,然后又啜了一口咖啡。我留意到杯子的一边印着几个大字:“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和我爸爸过去喝咖啡的杯子一模一样。“我没事,”我说着朝前门走去,“我想现在你不用再扶着我了。”

  他跟着我走到外面,关上了身后的前门,并坚持把外套留给我。我把它搭在肩膀上,又谢了他一次,然后朝街对面走去。

  “莱肯!”就在我即将进门时,听到了他的喊声。我转过身,看见他站在车道上。

  “愿原力与你同在!”他朗声大笑,跳进了车里;而我站在原地,低头看依然套在脚上的那双黑武士拖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咖啡帮了大忙。我装上恒温器,到中午时,房子总算开始暖和起来。妈妈和凯尔去公用事业公司把一切都转到她名下,而我则留下来整理最后几个箱子——吉普里的不算的话。我又拆包了几样东西,然后觉得是时候去冲个澡了。三天没洗澡,我的头发肯定变得和格兰诺拉麦片差不多了。

  我冲完澡出来,裹上浴巾,把头发往前捋,一边用梳子往外梳,一边用吹风机吹干。吹干后,我拿着吹风机对准蒙着一层雾气的镜子,在上面吹出一个清晰的圆形,好让我上点妆。我发现自己晒黑的皮肤开始褪色了。这里出去晒太阳的机会不多,看来我最好要开始习惯略白一点的肌肤。

  我梳好头发,绑成一条马尾,接着涂了点唇彩和睫毛膏。我没有打腮红,因为好像没那个必要。闷热的天气,加上我和威尔的那一点接触,我脸颊上的红晕似乎还没有消退。

  我冲澡那会儿,妈妈和凯尔回来过又出去了。她留了张便条告诉我,她和凯尔跟她的朋友布伦达去城里还U-Haul卡车了。柜台上放着三张二十美元,旁边是车钥匙和一张购物清单。我抓起它们朝吉普走去,还好这次没有摔倒。

  倒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认识路。我对这个小镇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从我所在的这条街出发,是要左转还是右转。我看到威尔的弟弟在他家小院里,于是将车开到与他们家门前的上街沿平行的位置,摇下副驾驶座的车窗。

  “嘿,你过来一下!”我朝他喊道。

  他看着我,样子有点儿踌躇,大概以为我又要突然变成僵尸。他朝车走来,但在距离车窗三英尺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最近的杂货店怎么走?”我问他。

  他翻了个白眼:“没开玩笑吧?我才九岁。”

  好吧。看来他和他哥哥只是长得像而已。

  “好吧,得了,算我没问。”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促狭地笑望着我喊道,“达斯·维达!”他一边朝车尾方向跑,一边哈哈大笑。

  达斯·维达?黑武士?我明白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了。他在笑我今早穿的那双拖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威尔肯定和他说过我。我忍不住想象他们之间是怎么对话的,威尔又是怎么看待我的。要是他想到过我就好了。不知怎么回事,我想他想到自己都有点害怕了。我不停地想着:他多大了?学什么专业的?他有没有女朋友?

  幸好我在得克萨斯没有男朋友。我空窗差不多一年了,忙着上高中、兼职、帮凯尔练习棒球,没什么时间风花雪月。一个根本无暇分身的人突然变成了彻底无所事事的人,我意识到,是时候做出调整了。

  我把手伸进手套箱去拿GPS。

  “那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威尔说。

  我抬起头,看到他朝我的车走来。我拼尽全力克制住,不露出满脸笑意的表情。“什么不是好主意?”我一边将GPS插进支架并开机,一边问他。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把头伸进车窗:“现在有很多地方在施工。这玩意儿会让你迷路的。”

  我正要做出回应,布伦达和妈妈把车开到了我身旁。布伦达摇下驾驶座那边的车窗,妈妈从座位上探过头来说:“别忘了洗衣粉——我忘了有没有写到购物单上。还有咳嗽糖浆,我可能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