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从校门口张大爷那买了二斤水果,我提着来到教职工楼底下,来回地转悠。r

内心纠结去还是不去,这道选择题实在太难选了。难的都到门口了我还临阵退缩,仰头看着这栋充满岁月斑驳痕迹的苍老宿舍楼,其实我不太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舍弃豪宅住这里,这得有多么大的奉献精神和无私的胸怀才能办到啊。r

我转到第八圈的时候,看门的老大爷伸出头来：“别转了,要上去赶紧上去,一会儿老教授就回来了,别打扰了他们休息。”r

咦,听说教职工宿舍看管特别严,进去都得费好大一番功夫,今天我又是走了什么运？r

我正惊喜,就听大爷把头缩回去后,一个人在窗户里面嘀咕：“自从那小子搬来以后,三不五时就有年轻小姑娘来晃,真是,看都看的烦了。”r

我面红耳赤,不敢再转,提着我的水果往前走去。r

走了两步只得又转回来,红着脸问道：“大爷,你知道苏……老师是在几楼么？”r

大爷甩了一句：“二楼,左边那间。”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酷的大爷。r

我红着脸再走进去,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竟然发现左边的房门开着,苏恒倚在门边,朝着我神色有点似笑非笑。和前几日西装革履不同,今天打扮实在居家,衬衫西裤,领口锁骨凛冽。r

我避开眼睛,提醒自己非礼勿视。r

“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苏恒淡淡说。r

我大窘,是门口大爷的声音太大了吧,不是我……r

进了苏恒的宿舍,环顾一周,和我想的基本一样,摆设简单,布置的简单,根本没有任何耀眼的东西。r

我把水果放在桌子上,脸色热度还没退,说道：“师兄,听,听说你……呃,不太舒服。”r

苏恒一笑,缓声道：“我感冒了,你没听出来吗？”r

我怔了一下,继而顿住,这才感觉出,苏恒说话的声音……貌似是和以前有点出入,好像,呃,鼻音是重了点。r

看他一双眼眸盯住了我,带了淡淡一丝笑意,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r

我半天挤出一句：“吃感冒药了吗？”r

苏恒咳了一声,转头道：“我还有点扁桃体发炎。”r

发炎？我真有点吓着了,下午讲课没见有不对劲啊,怎么这会儿就发炎了？r

我扫了一眼桌上,没看到任何药物。“消炎药感冒药……一起吃,我去买。”r

“翘白。”r

我转回来,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目光,我心又紧了紧。r

半晌,他终于笑了笑,“不用了,我吃过药了。”r

真假的？我表示怀疑,但他这么说了,我只好重新回来。他拉了一张椅子示意我坐。r

苏恒眼睛瞥向桌上,嘴角微翘：“买了什么水果给我？”r

我赶紧双手把袋子捧过去：“苹果梨,降火……”r

他笑着,从里面拿了一个红皮的苹果,轻轻道：“一起吃吧。”r

说完不等我回答,径自站起来,走到桌边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对着垃圾篓轻轻削起了皮。r

这情况变的,好像又脱离轨道了。我下决心,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走上前,我道：“师兄,我来削吧。”r

他摇了摇头：“你去坐着。”r

我立刻反对：“这怎么行,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我来……”r

“我削的快。”苏恒来了一句,一边,慢悠悠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我。r

……r

我盯着那雪白滚圆的苹果,半晌还来得及评价一句,这刀工,一看就是常削苹果的。r

我悻悻道：“师兄,你吃吧,我不爱吃苹果。”r

苏恒接了一句：“那你怎么知道我爱吃？”r

我窘。r

苏恒又拿起一个苹果继续削,我盯着我手里的白嫩果肉,犹豫了一会,才小小咬了一口。r

“你的重要事情解决了？”苏恒忽然漫不经心问了我一句。r

我顿时呛住。r

想起下午找他请假用的理由,咬了大半口的苹果被囫囵吞下去,我卡着脖子道：“师师兄!”r

苏恒又一只苹果削完,轻轻咬了一口：“嗯？”r

我脸红脖子粗,不能掩饰的尴尬。r

其实我一直真心觉得,苏恒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就是因为太一本正经太君子了,使我觉得,我也应该时刻刻一本正经,但这样难度太高了。r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你有事情找我？”r

我猛然想起应该解释一下自己的来意,赶忙道：“师兄,我是专程来看……看能不能照顾你。”r

虽然沈红玉建议我应该含蓄一点,可是我琢磨了半天,还是不清楚含蓄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不如直接说出来简单。r

苏恒低沉着嗓音说：“才来？”r

才来,区区两个字我细细品嚼怎么发现意味真是深重,再结合到苏恒的表情,我意识到我犯了大错了。r

人家说表忠心表的就是时机,错过了时机,还不如不表。苏美人不舒服看样子已经好几天了,我这时候来,看样人家是嫌弃太晚了。r

我如履薄冰,可是这也不能怪我,我前几天都没见到他……我躲着他来的。r

我更加的如坐针毡。r

苏恒忽然一笑,眸光微晃：“记得上星期那晚你也说要照顾我,可是等到最后,等到你走了。”r

我想起不告而别,嘴硬道：“我是怕吵到师兄休息。”r

话冲口而出,我突然想起来,我那天早晨偷偷走的时候,那时睡在沙发上的苏恒,脸色好像就红的不正常。不过我那时候哪里还管那么多,所以没放上心。r

现在陡然想到,那个时候,苏恒那个时候,可能就是着凉发烧了。r

想到这我更愧疚了,低下头,不再逞强,忧伤地承认,“师兄,我错了。”r

苏恒没什么表示,只轻轻一哂,看着我柔声反问：“你走的那么匆忙,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可怕？”r

这扯的就太远了!r

我赶紧表忠心：“不师兄,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您不舒服,我一定不走了!”r

苏恒：“这么说,你走的时候,我是舒服的？”r

我：“……”r

我真的觉得,苏恒今天的逻辑比以往都要强大。r

可是苏恒的外表实在太谦谦公子,所以他即使这样说话,也不会显得咄咄逼人。傲人的天赋。r

我想肯定是苏恒坚持睡沙发,才冻到的,人家都说喝醉酒的时候更加怕冷,他偏偏要躺沙发,自食其果了。r

说起来我真奇怪,问他：“师兄,你为什么非要睡沙发呢？”r

很明显那么多房间里,有一个是他的卧房。我才不信他真的喜欢睡沙发,这理由太牵强附会了点。r

苏恒瞥了我一眼,眼里又开始闪出高深莫测我看不懂的光芒,半晌才道：“看家方便,可是没想到,还是没看住。”r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玄机,我皱眉苦思想跟上他思路,可是等我跟上了,才发现,耳根脸部……更加烧起来了。r

苏恒意味深长,还是意味深长。r

我想,我一定是理解错了,苏恒的想法一定不是这样的,对,是我想歪了而已。r

我屁股带火似的站了起来,充满诚意地说：“天色不早了,打扰这么久,师兄你早点休息……”r

苏恒看了一眼窗外：“我一般不休息这么早。”r

……我道：“可是现在不同,师兄你要以身体为重。”r

苏恒看了看我,目光中有点似笑非笑。r

我又想低头。r

半晌他道：“又要走了？”r

我咽了咽口水,心想我肯定要走的,嘴里说道：“师兄还有什么吩咐？”r

苏恒顿了顿,片刻缓缓道：“明天还有课。”r

“我一定会上的!”我忙不迭道。r

苏恒略略颔首,直到此刻才淡淡说了一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r

我非常郑重地道了别,揣着我乱蹦的小心肝,离开了教职工宿舍。r

看门大爷看见我,眼神有了点改观,悠悠道：“呆了这么长时间啊……”r

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我冲他咧了咧嘴角。r

“小姑娘看来很讨老师的喜欢。”r

本来挺平常一句话,也不知我多心还是大爷神情不一般,怎么地就让我噎了一下。r

沈红玉的一句找工作,赚外快,不得不说让我峰回路转,柳暗花明。r

沈红玉毫不吝啬地大力给我建议：“翘白,你要不要考虑干回记者这个行当,我听说现在樱桃周刊的记者特别吃香,一月工资有的能拿到五位数!”r

沈红玉和我由记者相识,所以她从来是不遗余力地逮到机会就劝我干回老本行。r

可是爱极厌极,我是不会再干了。r

想了想,还是花了三个小时做了一份简历,去人才市场碰运气。r

人才市场招聘会上,沈红玉一句话又让我底气充足了,她说：“翘白,你现在身价不一样了,要学会利用金字招牌。你是冯导师的弟子,XX大正在念的硕士生,有了这些,谁还会管你本科文凭究竟是哪儿来的？”r

可我还是低估了社会对人才的渴求。r

我捏着我的简历走进去,大公司我想都不想,就算我碰运气进了,也得掂量着我的本事能不能胜任,别回头干了一半被赶出来了。沈红玉说的对,我的导师名头太响了,就算我不能给他争光,起码也不要丢人。r

我挑了家中小型企业,把我的简历放进去。r

据说简历会经过第一层删选,然后剩下来的人,可以参加面试。明显这单位这次找人下了狠决心,三字真言快很准,一个小时过后,挑了五十个人进去,现场面试。我有惊无险地过关,成为其中一员。r

一眼望大厅,还是人山人海,狼多肉少的局面得到了充分诠释。r

再磨了半个小时,后来一个负责招聘的人看到我,指着前面进去面试的一个女的,道：“看见了吗？”r

我点头：“看见了。”r

“复旦的。”……r

在面试之前,还要来一场心理战么？？r

又过了十分钟,我看到一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拿着浙大的学历证书走进了大门,步伐相当彪悍,我的心脏也震的相当给力。r

看来这心理测试真的不好度过,在这度日如年中,我把情况艰难地告诉了沈红玉。r

沈红玉沉默了半晌,才施施然道：“你想听鼓励的话,还是打击的话？”r

我嘴角抽了抽,未免她的毒舌这个时候发挥作用,我忍耐道：“鼓励的吧。”r

“……加油!”她说。r

我：“……”很明显,沈大小姐鼓励人的话,显然没有她讽刺人的话来的源源不绝。r

面试轮到我,我吸气再吐气,尽量稳重地踏进了房间。r

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坐在中间,一个方脸阔额的中年人,忽然手放在简历上,点点头道：“你被录用了。”r

我坐在椅子上,脑子本来还在想刚才的问题回答的好不好,陡然被这么一句话惊到。r

还没反应过来。r

中年人把简历递到一边：“柳翘白是吧,等下面试结束后,来领工作服。”r

啊？虽然这种惊喜不比导师选我的时候惊喜,但是,似乎更加无厘头了一点……r

我不可置信想,就算不是大型企业,但在就业形势严峻的今天,面试也应该没这么好过关的吧？r

“还有问题吗？”中年人问。r

我连忙站起来：“没没有了!”r

我头一次觉得我应该去算算命,莫非我今天真是走运年,一扫之前的霉气连连？r

可是到了门口,我开门预备出去,听到后面一主考官压低声音说：“怎么招她？她的专业好像并不怎么符合……”r

另一人更小声地说：“她是X大的,我在苏三公子身边见过她……”r

当记者的就是要眼观六路兼耳听八方,所以他们的声音哪怕更小一点,小的像蚂蚁叫,也能钻进我的耳朵里,可是听到后,我反倒更惊疑不定。r

面试等太阳落山才全部结束,只有三个人留下,典型的残酷淘汰。主管人员再次出现,分派了工作,签完合同后,我也拿到了自己的工号。r

工号牌上面是助理。我当场就虚了,这职位,还不就是一个伺候人的活。助理,秘书,这两样,伺候人的活儿都不好干。r

询问和我同进来的女孩,却一个也见不到,早就各奔职位去了。r

不管怎么说,有了工作是好事,其他可以暂抛一边。r

我打电话给沈红玉,报告了消息。r

没去过地狱哪知道天堂,一千八工资干不了大事,但是应付身在学校的我,简直一块闪亮的馅饼。用预付给我的工资,我非常大方地请沈红玉吃火锅,差点举杯庆祝。r

大快朵颐的间隙,沈红玉说：“工作可以是拼的,可以是赚的,你这可以是捡的。”r

太小看我了!心情好,我不跟她争论。r

沈红玉把那古玉镯子套在手上了,我瞥了几眼的间隙,又想起宋哲生那个人。r

免不了不愉快。滋味很不好。r

一想到我在自家爹妈心里,还比不上一个宋哲生,就十分膈应。r

我觉得我后来会对宋哲生那样的排斥反感,就是觉得他太威胁我的江湖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