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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只关风月(6)


  在马赛,为了韩启阳,她当着警察的面说不认识他,说她是韩启阳的伴侣,让警察把他带走;现在,为了韩启阳,她要去警察局告他!韩启阳真是阴魂不散!

  他见不得那个人,一看到韩启阳,他便如鲠在喉,纵使他如何接受过开放理念的教育,但他依旧会在意妻子的心放在了何处。

  他不能容忍韩启阳到公司和他的妻子一起研究游戏软件,不能容忍韩启阳落水时让他的妻子跳湖去救,不能容忍韩启阳带着他的妻子一起私奔,不能容忍韩启阳和他妻子的公司合作,更不能容忍那些!

  对!那个视频!

  决不会再容忍!决不!

  他要斩草除根!

  他不能把妻子怎么样,他根本无法把她怎么样。

  打她一巴掌,疼得他整个手臂都僵痛得扯到心房,比打在他自己脸上还疼。可是他忍不了,他本来想杀了她,拿刀剁了她,把她从一百层楼的窗户上扔下去,想将她摔成一摊血肉。

  可是他受不了,受不了她最终会变成那个样子,受不了他会从自己的手中消失、滑落,受不了她疼得流眼泪。

  可他只有如此,非如此不可。韩启阳不能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他消失了就好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芥蒂,他可以把那些芥蒂都剪掉、全部剪掉。只要没有了韩启阳,他能!

  只要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属于他一个人,他就能!

  他还是愿意相信她在海岛上的话,春风和暖,她跟他说,我爱你。

  他还是相信的。不管她有没有骗过他,他还是相信的。

  他痛也要忍,他必须忍。

  这道坎,他必须迈过去!

  他虽然眼里还泛着红,脸上的水渍还未干透,但他已经笑得像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柔声说:“明天我带你去上班,在宅子里待得太闷,你也烦,我知道你也闲不住,天然C的工作,还是你来做。”

  她冷冷回道:“不去。”

  他抱着她,胸膛贴着她的背,修长的指卷起她的长发,一圈圈绕在指上:“不如出去玩玩吧,我们去度假。你不知道,覃远航刚刚从国外回来,说散了一下心,心情好多了,我们一起去吧。”

  她再次冷冷道:“不去。”

  她扭了扭,有些厌恶似的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她转过头来,眸带憎恶地说道:“还要不要继续强迫我?”

  他背脊都僵了,反手过去揉捏着自己的后颈。他不该像刚刚那样对她,韩启阳不存在了,一切可以慢慢来:“今天,我们好好休息。”

  他抱起她,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让她少喝一点,不然眼睛明天会肿,但她流了那么多眼泪,他又怕她缺水。

  曾经,她无数次地替他盖好被子,替他掖好被角,仔细地捋着他的发。每个月,他的头发都是她剪的。那个时候,她会把他的头移到床边,自己坐在外面,把他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点点地修剪。三年时间,她的手艺越来越好,剪好后,她还会拿着吹风机替他吹型。

  因为他常年躺着,刘海容易后倒,可是他那么帅气的男人,一定会很注重自己的仪表。那时候她经常想,如果他突然哪天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发居然那么丑,他得有多愤怒啊?

  三年,她手里剪下来的头发,都有一袋子了,整整齐齐地装在那里,放在三楼书房的储物柜里。

  只是他醒来后,就再也没有让她给他剪过头发。

  曾经,她无数次地放杯温水在床头柜,拿着棉签,一点点地涂在他的嘴唇上,生怕他漂亮的嘴唇干得起裂,生怕他哪天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的嘴唇破了,一定会很愤怒。

  她把他保护得好好的,他醒来的时候,除了瘦一些,其他的都很好,仪表堂堂的,但他还是愤怒。

  他愤怒地折磨她,直到今天,他还是那么容易愤怒,愤怒得毁了韩家,愤怒得杀了韩启阳。

  今天晚上,他给她盖被子、掖被角、倒水,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明明曾经小心翼翼的人是她,如今居然会反了过来。

  呵!

  真是好笑!他的性子如此阴晴不定,她哪一天又会因为什么事,惹到他呢?

  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停下来,她闭了眼睛,听到他趿着拖鞋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她的心再也不如以前那般紧张得乱跳了。

  身边的床垫一陷,他钻进了被子里,伸臂拥住了她:“阿璇,要不要洗个澡?”

  她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似乎并不计较,从她的背后拥住她:“阿璇,没睡的话,我们说说话吧。”

  “困。”她说了一个字,打发他。

  他勾了勾唇:“不洗澡,会臭的。”

  她依旧一动不动。

  他又说:“不洗就不洗吧,反正我又不嫌你。”

  他抿了抿唇,自说自话最终进行不下去了,他叹了一声:“睡吧。”

  然而,这两个字才说了不到半分钟,他的手指又抚上了她的头发:“阿璇,摸着你的后背,我就知道你没有睡。”

  申璇很想把耳鼓膜封起来,可是他的声音还是懒懒地钻进了她的耳心里:“很遗憾四年前没有亲身出席我们的婚礼,三月的时候,我就找了一个婚庆公司,想补办一个。等我和白珊离了婚……”

  他抱着她手臂一紧,脸靠在她脑后的秀发上,柔柔地蹭了蹭:“阿璇,等我和白珊离了婚,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五个字,在静谧的卧室里,传来的是谁的抽泣声?低低的压抑而心恸的抽泣声……

  申璇听着那几个字,眼睛打开,长长的睫睁开后便一闪不闪,呆呆地看着窗帘,只是唇瓣咬得紧紧的,齿缝中有些细碎而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溢出来……

  心疼了吗?好像有重重的锤在朝着心脏砸,可是一锤一锤的,她怎么都觉得麻木。她曾经为了身后的男人哭过那么多次,如今,他在这样伤害了她之后,又来跟她说结婚。

  补一场婚礼,在如今有什么意义?用一条人命换的一场婚礼,还有什么意义?

  噙泪而笑,原来就是这般滋味。

  裴锦程的脸埋在她的发间,听不到她的回答,唯有她的泣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感到心上一阵阵钝痛,蹙眉时哑声道:“人死不能复生,睡吧,过两年就没事了。”

  两年,够了。

  他抚着她的背:“你不想要孩子,我们两年以后再要,我们还年轻。”

  翌日,申璇坐起来,清醒地感觉到裴锦程已经不在床上,但房间里,依旧感觉有些压抑。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感觉不到自己生在人间的快乐,挣扎的人生中,她彻底被打入了地狱。

  她曾经想过,纵使再难,也要坚持下去,等到他和白珊离婚,他俩就一起好好过。

  如今呢?她答应过爷爷,自是不能离开的,可是他们再也不会有希望好好过了。

  她半撑起来,目光随着压迫传来的方向望去,她迟疑了一下,马上打起了精神:“爷爷!”

  裴立指了指裴锦程睡过的枕头上叠得整齐的衣服,和蔼地一笑,声音也带着笑意:“披件衣裳。”

  申璇忙扯过长披衫穿在身上:“爷爷,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我,我这都没有起床。”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有去主宅用过早餐,她如今的身份……是主母!

  裴立依旧站在门外,看到申璇忙慌慌地穿着袖子,笑了笑:“锦程说你这几天嗜睡,没叫醒你,我就让厨房给你送了点早餐过来。快去刷牙洗脸,把早餐吃了。”

  不知怎的,申璇总是在这种时候特别心酸,她其实还是习惯那个眉宇间透着些肃色的爷爷,说话做事,表面上不给任何人留有余地和人情,处变不惊地管理着这个大家。

  自从交出家印之后,这个老人说话就慢了几分,苍眉低了半分,眸色柔了几分,嘴角的弧光也多了几分。明明是个慈祥和蔼的老人,却总让她心酸。她轻轻地欸了一声,去了卫生间洗漱。

  裴立便转身下了一楼。

  申璇再次下楼时,已经换了日常的衣服。钟妈和小英似乎都不在,应该是被叫出去了。饭厅的桌上,裴立正摆着小菜,那些盘子很精致小巧,食物也装得精致,分量少种类多,七七八八的,有十来样。

  这个照拂了她四年多的老人似乎更老了,端着菜碟的手上的皮肤更松了。她急忙走过去:“爷爷,我来。”

  “你坐着吃。”裴立替申璇拿了筷子和调羹摆好,把位置让给她,自己则坐到了桌子对面,摆了自己的碗筷,“我也没吃,和你一起。”

  申璇倾身拿过裴立面前的空碗:“爷爷,我帮你盛点粥。”

  裴立笑弯了眼:“好。”

  两人都开始动筷,平时吃饭不太爱说话的裴立,今天似乎话多了起来:“阿璇,锦程以前说你爱吃辣椒,爷爷跟你生活了几年都没发现。今天给你拿了点辣椒,都是你平时爱吃的。”裴立的筷子轻轻指了指桌上的小菜碟,是语重心长的语气,“但是最近啊,春燥,我们G城比不得海城,那里湿气重,吃点辣还可以排湿;我们这边的气候吃多了辣就会上火,上次医生说你体热……”

  申璇的筷子刚刚伸到辣椒碟上,便顿住了,而后看见裴立向她微笑,便大胆地吐了一下舌头:“爷爷,我就吃一小块。”

  “吃吧吃吧。我本来就拿得少,这一小点,你吃完都没有关系。中午我让厨房煲个凉汤给你喝,自然就不会上火了。”

  申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海城的家中,申家爷爷也总是这样宠着她,任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就是怕她上火。鱼皮花生米也不让素姨多做,一次只准她吃一点点。

  如今裴家爷爷也是这样,让她吃,却又怕她会上火。

  她吃了两块便不再吃了,一来胃口不好,二来心里还在沉痛难过,却要强颜欢笑,还要装作很能吃。一小碗粥下肚后,她做出满足的笑容:“爷爷,我饱了。”

  裴立看着申璇的动作,眼神一僵,他又皱了皱眉,似乎在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马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去。

  申璇不明所以,等着裴立重新进屋,走过来,又坐下。

  裴立又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再次停下来:“阿璇啊,你们都不小了,早早把孩子生了。爷爷现在身体还硬朗,要是不放心下人,爷爷还可以帮你们带带。只是爷爷陈旧观念重,教育还得是你们自己来。”

  申璇上次挽着裴立手臂在河边散步时,也听他说过类似的话。虽然她跟裴锦程的裂痕无法修补,她再也跨不过那条沟壑去接受他的孩子,但此时她却依旧又轻又快地点点头,嘴角弯着:“嗯嗯,阿璇知道了,这几天就去检查身体,都听爷爷的。”

  裴立高兴地欸了一声,那种喜色,一股脑地溢出了眉间。他拿着碗便要自己盛粥:“你们两个啊,性子都烈,吵架也在所难免。年轻夫妻有几对不吵架的?慢慢就好了。只是以后有了孩子,可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吵。”

  “知道了,爷爷。”申璇站起来拿住裴立的碗,目光轻柔噙笑地看着裴立,“爷爷,您刚刚吃了一小碗了,小菜也吃了不少。您现在要少吃多餐,不能觉得小菜好吃,就多吃的。”

  裴立眼中一抹恍然之色闪过,笑着坐下来,大方道:“哦,我知道的,我会注意的。今天早上的小菜,太合胃口了。”

  饭毕,申璇目送着裴立离开了梧桐苑,看着那道背影,她心中莫名地升起酸楚。

  曾经步履矫健的老人,如今似乎有些蹒跚了,连生叔走在旁边,也会时不时地伸手去虚扶一把,很是小心。

  耳朵里还有老人紧张的絮叨声,春燥,容易上火。

  曾经的裴家爷爷,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呢?总是在提到孩子的时候就笑得合不拢嘴,那种从心中升腾起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他甚至会为了她的话而显得一时恍然,略有慌乱。

  曾经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如今是真的老了,老了……

  前天早上,他还在跟她说:“阿璇啊,我还记得你进裴家的时候穿的那件毛衫,鹅黄色的,披着头发,瑶儿以前也有一件那个颜色的毛衫。其实啊,你还是穿那个颜色好看,亮,朝气蓬勃的!你呀,不该穿得太素,显老气。”

  现在的G城已经二十多度,根本就穿不住毛衫了。

  等到秋凉的时候,她就可以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