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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只关风月(5)


  裴锦程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看她把黄胆水都吐了出来,马上将她又抱回到床上。

  他一闭眼睛,突然有了一种想法:她怀孕了?

  谁的?

  他知道自己太过神经了,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想法,他已经是惊弓之鸟,一点弦声都听不得了。

  下人在卫生间将污秽物打扫干净,并喷了香氛,医生坐在床边帮申璇检查身体。

  裴锦程站在床前,蹙眉问:“是不是怀孕了?”

  何医生看着裴锦程,她不明白为何大少爷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喜悦之情,甚至还皱着眉。难道这夫妻二人还不想怀孕?“先验个血看看。”

  申璇也看出了裴锦程眼里若隐若现的厌恶,她摇了摇头:“不可能怀孕的,我例假才来过。”不是例假才来过,而是上次例假过后,她和裴锦程就没有在一起过,又怎么可能会怀孕?但是她不可能这样告诉医生,说她和裴锦程没有同过房。今天晚上这次,根本就算不得是同房,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裴锦程对申璇的生理期还算清楚,才来过?明明不是这个时间,那她为什么怕验?

  “验一下。”裴锦程握紧了拳头,他必须要知道!她若是怀了孕,一定要拿掉!

  何医生只能替申璇抽血化验,结果是未孕。

  申璇突然出现呕吐的症状,是精神压力过大造成的。何医生建议她放松心情,不要对自己要求太严格,可以出去散散心。

  裴锦程已经十多天没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了,可今天晚上,他却同她睡在了一起。

  她坐起来,掀被下床,趿上了拖鞋,刚走到卧室门口,裴锦程坐了起来:“你要去哪里?!”

  “我去楼上睡,跟你睡一起,我会做噩梦。”

  “噩梦?”他快速地掀被下床,连拖鞋也没穿,赤着脚便冲了过去,扣住她的肩膀扯过来,“我会让你做噩梦?”

  她冷冷地看着他,带着恨意:“裴锦程,我只要有机会出去,就要去警察局告你。你是个杀人犯,你害死了一条人命,怎么可以还生活得这样自由惬意?你应该受到惩罚!”

  “申璇,怕是真的要令你失望了,韩家告了医院,要求赔偿的金额院方已经同意。它就是一起医疗事故,你想要的结果,怕是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你真是冷血,你晚上能睡得着吗?你良心能安吗?”

  他冷笑:“当然,从现在起,我每天晚上都能睡得着,他死了,我比谁都要睡得舒坦!”

  申璇甩开裴锦程的手,向门外走去,还未走到大厅门口,就已经被男人扛起,扔到了沙发上。

  他压过去:“申璇,你厌恶我也没有用。你是我的太太,你就是再厌恶我,也得给我生孩子。人工授精?我好好的一个男人,凭什么要人工授精?从今天起,我们就每天都要努力造人了,直到你怀孕了为止!”

  “我不会生你的孩子,如果哪天我怀孕了,我就去把他打掉,我不会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你敢!”

  “我敢!”

  “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你出不去的,医所里的医生不敢给你流产!”

  “那我就自己拿起拳头,将他打掉!我会一拳一拳地砸向小腹,直到有鲜血流出来为止!”

  “申璇!”他眼睛血红地朝她怒吼着。他捏住她的肩膀,想将她捏碎:“那也是你的孩子!”

  她憎恶地看着他:“可那不能是你的!”

  “你恨我恨到这种地步?为了韩启阳,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

  她的眼里氤氲起水汽,慢慢凝成水,但她依旧发狠:“不要!是你的,都不要!我会亲手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裴锦程垂目凝着申璇的眸子,她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磨砂,模糊得看不进去,但他看到了她涣散的瞳仁里,是那种空洞的光望着他,又像是穿透了他,穿透了之后,不知道看在了哪里。她发着狠话,咬牙切齿地发着狠话!

  她嘴里还在喃喃着:“我不要!我会亲手杀了他!”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她哭得全身抽动,下巴仰着,仰得脖子都梗了起来,眼里的光明明穿透过了他,却看着他的方向,依旧很恨!

  他蹙着眉看着她的眼睛,手臂里像有无数的青蛙在跳,手臂上鼓成石头一样的肌肉也在跳。

  五指撑开,兜住她的头,眸底的风暴退去,只留下万里残垣。他以为可以摧残别人什么,结果放眼望去,却摧毁了自己的家园。他东张西望地找不到一点依靠,什么都没有了一样的,没有了依靠。“申璇……”

  她不答他,只是噙着泪眼,看他。

  他握着她后脑的手有些颠,他不敢用力,却又不敢放手:“不是说过要好好过日子的吗?”

  没有韩启阳了,再也没有了韩启阳,他们可以好好过,这是他的底线。他一定要将韩启阳从她的生活里拔掉,否则,他的身边时时刻刻都埋着炸弹。

  其实何须如此?婚恋自由的今天,他何须如此忍耐?可是他一直都这样,如同此时兜着她头的手一样,不敢用力,却又不敢放手。不敢用力,好像一用力就会碎,碴渣都不剩。明明已经残缺了,他还不敢捏碎,不敢放手。生怕一不小心放手后,就再也抓不回来;抓不回来,就再也寻不到一模一样的东西。再也寻不到,是件令他心生恐慌的事情。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担心会抓不回来。可他如今抓在了手心里,却不知道该如何了。

  她望着望着,然后哧哧地笑了起来:“一想到跟你一起过日子,我就恶心!能好得起来吗?”

  “恶心?”他怔怔地看着她,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他用这样的词了。恶心?

  谁让谁恶心?那么就恶心下去吧!就一辈子恶心下去吧!

  她的衣服被推高,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还是讨厌他的触碰,所以,即使她知道反抗不过,却还是拼力挣扎,竭尽全力地挣扎。

  以前他在她身上抚弄,便如一团火焰在她的身上点燃,全是热辣辣的诱惑,每一寸肌肤都像电过一般的酥麻,可如今,她却怎么都感觉不到舒服,他一碰她,她的皮肤就一阵缩紧。

  她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啜泣着:“启阳,对不起。”

  “对不起……”

  从今以后,生命中再也没有一个叫韩启阳的男人会张开手臂,跟她勾肩搭背地叫她小璇子;再也没有一个叫韩启阳的男人会问她为什么有了黑眼圈;再也没有一个叫韩启阳的男人会给她找食补内虚的吃食和防脱发的精油;再也没有一个叫韩启阳的男人会在游戏里跟在她和大流氓的身边一起打装备。

  更重要的是,再也没有一个叫韩启阳的男人,还活着,还存在着。

  其实那些事都不再需要他帮她做,只要他活着就好,破产了也没有关系,他活着就好。

  身体被发狠地撞得颠抖,下身也越来越痛,她的手臂遮住眼睛,一声声地喊着“启阳”。

  一声声,那么悲恸、痛苦,像有人在剜她的肉一般地嘶叫着“启阳”。

  他扯开她的手,甩开,捏起她的下颌,喘着粗气,额上暴突的青筋,眼中密布的血丝,都彰显着他的怒焰:“申璇!我是裴锦程!裴锦程!你给我看清楚,我是裴锦程!”

  他再也动不了了,一手钳住她的下巴,一手禁锢住她的肩,他用力地摇着她,用力地喊她:“申璇,你给我睁开眼睛!你看清楚,我是裴锦程!裴锦程!”

  他看见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他,然后她嘴里依旧是那么清楚的名字:“启阳。”

  她抬手捧着他的脸,每一根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微张着的嘴唇也在轻轻颤抖,连她已经红了的鼻翼,也因为她的抽泣而在颤抖:“启阳!”

  他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她的头侧,他怒声大吼,她依然捧着他的脸,无动于衷地继续悲伤地喊着“启阳”。

  他的身躯终于不再是有节奏的律动,而是伏在她的上方,如她一般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两个人衣不蔽体地,颤抖着。

  喉咙里咽下的不是唾液,而是红红的铁水。咽下后,一路到底地肠穿肚烂,他的额抵在她的额上:“阿璇!”

  他喊了她一声,又喊一声:“阿璇……”

  悲凉如荒漠一般的声线,颤抖如地摇一般的惶然,那么惊怕地喊着她的名字,额头压着她的额头,手指揩着她脸上的水渍:“阿璇,我们好好过吧,好好过吧。”

  声音悲凉得带着乞求,他不停地重复:“我们好好过吧。”

  “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是结发夫妻。”他一吸鼻子,伸臂穿过她的后颈,紧紧地抱住她。她明明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身下,他却像是怕她长了翅膀要飞一般地紧紧抱住了她。

  “阿璇,结发夫妻,你知道不知道?”

  他声音很慢,断断续续,缓缓地,偶尔两个字,像是接不上来气:“他不在了,不存在了,别再……惦记着他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好好过吧。”他听见她的抽噎之声,便伸手摸掉她脸上的泪水,可是她仍旧泪如泉涌。

  他心疼地喊着她的名字:“阿璇。”

  “以后我们好好的,他跟你青梅竹马,他是你的前未婚夫,他追着你到G城来,他陪你……你过去几年在裴家过得苦,你离开裴家和他到马赛,都是他陪着你。以后我陪你,我陪你!好不好?好不好?”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那些字字句句中,全是他的卑微,一退再退的卑微。每一次妥协和退让的过程中,他都会经历一次疼痛。他以为之后便不会再有感觉,哪知再次妥协退让之时,依旧会疼痛无比,眼角都在泛着疼,疼得他不敢眨眼睛,一眨眼,就会更疼,眼睛会疼得流泪……

  他不知道在自己错过的几年中,她和韩启阳之间有过什么,或许有过刻骨铭心,或许有过同甘共苦,或许有过相互慰藉,但都不重要了,因为申璇是有丈夫的人,因为她的丈夫不再是一个植物人,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关怀、帮助。一切都有他,以后有他照顾她,其他人她谁也不需要了。

  韩启阳,不该再在她的世界中盘旋。

  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韩启阳,再也没有。他的脸压在她的脸上:“阿璇,再有一段时间,我就和白珊离婚了,我们好好过,好不好?我们生个孩子,多生几个孩子,男孩女孩,养一屋子孩子。阿璇,我们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什么都好了,是不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地呼了出来,眼中那些明亮如湖的水,顷刻间倾泻下来,流在她的脸上,和她脸上的水渍混在一起,淌进了她的脖子里。“阿璇,我们的孩子,有可能像我,有可能像你,说不定性格跟你一样倔。听说性格真的会遗传的,好神奇,是不是?阿璇,那是我们的孩子,好多好多的地方,会跟我们很像。阿璇,我们生个孩子吧,一切都会好的。”

  眼里的泪水,继续流在她的脸上,他一动不动,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心房处一直在撕扯、分裂、血流不止,他忍着那种令他痛苦皱眉的疼痛,一直念着,喘息低乞地念着:“我们好好的,好好过吧。”

  “怎么好好过?”申璇将眼睛打开,目光幽冷地看着沙发靠背,真皮的纹路清晰地印在眼里,她的声音一如她的眼神一般冰凉,凉得如夜里裴家护宅河里流动的寒水。

  明明方才还冷凉刺骨,此时她却再次缩紧眸子,目光依旧睨着沙发靠背:“裴锦程,生孩子的话,你休想!我不会跟你生孩子,有本事你就捆住我的手脚,否则我就是跳楼,也不会生你的孩子!”

  “是你跟我说要一个孩子!”

  “那是因为启阳没有因你而死!”

  纯粹的报复,让他没有了一点兴致。他把她抱起来,扯过薄毯包住,放在自己的腿上。他的下颌就搭在她的肩头,抱着她轻轻地、愣愣地摇:“我们以后,不提他了。”说完他又轻轻地问了一声:“啊?”

  轻轻地,如同询问,一点底气也没有的询问。

  “不提?”她的目光始终不落在他的身上,“一条人命,说不提就不提了?裴锦程,你别放我出去,否则,我会去告你!我会去警察局告你!”

  裴锦程蓦地怔然,她之前也说过要告他。告他?他的妻子要去告他?曾经为了不让她惹上一点点官司,他做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