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天空划过一记闪电，照亮了整个苍穹！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突然响起！
闪电的照耀下，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山路上的那个人，还在缓缓前行！
闪电犹如天公的逼视，霹雳犹如天公的怒吼，是不是因为山路上的那个人，他的勇气，已经震惊了上天！
……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山路上，激起阵阵水雾。
天地间一片迷蒙，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宛如给那草屋的竹窗加了一道珠帘。
但是，透过那珠帘，依稀竟能看到有个人在雨中往山上走来。
“四叔，有人来了！”仇光沉声道。
“什么人？”
“好像是叶风！”
“哦？他怎么来了？”四叔闻言，依然很镇静，他走到窗前，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屋外那条山路。
“好像就他一个人。”屠明道。
“不错。”
“他莫非想单枪匹马来救人？”
“谅他也没有这胆子。”四叔冷笑一声，“大家小心点，看他会耍什么花样。”
四叔拿起那双陪伴他数十年的莲花夺命钎，藏在袖口里；仇光和屠明则一刀一剑，紧握手中。
叶风慢慢走了过来，打着把油纸伞，面色很平静。
门开了，四叔迎上前去，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们抓了几个人，我来看看他们。”叶风道。
“你想怎么样？”三人已蓄势待发。
叶风笑了，淡淡道：“各位不要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你们今天抓的人，是我以前的同门，我只是想来看看他们，跟他们说几句话，然后就走。”
四叔警惕地看着他，并没有让路。
叶风不紧不慢地收起伞，将伞放到门边，心平气和地道：“我来看望我过去的同门，也是人之常情。好歹，我也是副庄主吧？”
四叔目光闪动，良久道：“把你的刀给我，就可以进去。”
“没问题。”叶风笑了笑，解下腰间的刀，双手交给四叔。
三人见叶风交出了刀，紧绷的神经不由略微松了松。
四叔让开路放叶风走过，他跟在叶风身后，同仇光屠明一起，成“品”字形将叶风夹在中间，缓缓往里走。
外面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
“谢谢。”叶风道一声谢，略微放慢脚步，忽然道：“四叔，你对秦坷了解多少？”
“秦坷？”四叔想不到叶风冷不丁问这么个问题，有些意外，随口答道：“不太多。”
“您觉得他的武功中，哪样功夫最厉害？”叶风似乎跟他拉起了家常。
仇光和屠明看着叶风，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是幻影剑法？”四叔沉吟道。
“唔，不。”叶风摇摇头道：“他最厉害的功夫，其实是反手剑！”
“剑”字方说出口，叶风胁下突然钻出一把宽仅七分的软剑，如一道闪电般，一下洞穿了四叔的咽喉！
他身上竟然藏着把剑！
他一剑得手，马上反手一握，四叔手中的刀又回到了他手中！
然后只听一声凄厉的哭吼，他一刀挥出！
整个过程仅是电光火石的瞬间，仇光和屠明突逢惊变，稍微一愣，手中兵器立刻出手！
他俩都是绝顶高手，即使在对方突然袭击的情况下，他们出手也并未慢多少！
三道寒光交织而过，叶风一刀劈倒了仇光！可是屠明的剑已到眼前！他已来不及再躲！
他根本就没躲！
他纵身向屠明一扑，屠明的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小腹，他马上随手一刀扎穿了屠明的前胸！
四个人几乎同时倒下！
屠明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咯咯作响，挤出一句话：“你，你疯了……”
“这个世界，本就是疯狂的！”叶风说完，抓住屠明的剑柄，咬一咬牙，向外一拔！
一道血柱喷射而出，他惨叫一声，强忍剧痛，草草包扎一番，然后挣扎着向里跑去。
推开一扇门，他就看到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青等人。
“大师兄！”众人一见叶风，纷纷脱口而出。
叶风割开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他们的穴道，自己也颓然坐倒在地。
“大师兄！你受伤了！”小青等人见叶风浑身是血，个个又惊又急又痛。
叶风看着他们，满目柔情，苦笑道：“我混迹黑道，双手沾满鲜血，已不配做你们的大师兄。”
说到这里，他目光中透出深深的痛苦之色，然后一阵咳嗽，竟咳出几口鲜血！
“快去找金创药！”小青吩咐一声，一边察看叶风的伤势，一边泪如雨下。
“你说什么傻话，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师兄……”她看着叶风的伤口，心都碎了。
“是啊，大师兄，我们天天都在想你！”众人边哭边说道。
他们抱着叶风，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哭作一团。
“放心，我还死不了。”叶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大师兄，你忍忍，我们抬你下山找家客栈，好好休息几天。”小青给叶风上好药，仔细包扎好，然后说道。
“不行！你们得马上走，这里很危险，苏天河的人或许马上就会来。”叶风郑重道。
“也好，五师弟，六师弟，你们去伐几棵竹子，做个担架，咱们把大师兄抬走。”小青连忙吩咐道。
老五老六连忙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等等，回来。”叶风气若游丝，缓缓道：“我有话跟你们说。”
他喘了口气，接着道：“发生了眼下这些事，你们绝不能再回梅山。霍白羽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是‘九月罂粟花’组织的老大，我父母是被他陷害的，黄祖师也是被他害死的，老刘也死于他手……”
他看着满脸愕然的师弟妹们，正色道：“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恩！”众人连连点头。
“那就好。”叶风欣慰地点点头，继续道：“霍白羽派你们参加武林大会，本就没安好心。他要是得知我救了你们，势必不会放过你们；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知道我救了你们，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现在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西北黄龙镇，找到跃马客栈的翟掌柜，告诉他是我叫你们去找他的，他就会带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世外桃源。”
“大师兄，难道你不去吗？”众人听了他的口气，愕然问道。
“我还有事要做。”叶风苦笑道。
“大师兄！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为什么不一起走？”
“大师兄，你伤成这样，我们怎能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师弟妹们焦急地纷纷说道。
小青满面泪痕，抓住叶风的手，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道：“大师兄，跟我们走吧，去你说的那个世外桃源，咱们兄弟姐妹们，重新过上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从此再也不分开！”
“是啊，大师兄！”
叶风看着小青等人，百感交集。
他何尝不希望，从此和他们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不行啊，我不能跟你们走。”他苦笑道：“荷花的仇还没有报，老刘的仇还没有报，我父母的仇还没有报，师父师娘的仇，也还没有报！这些事情，还等着我去做。所以，我不能跟你们走。”
他抚摸着小八的脑袋，继续道：“弟弟们，妹妹们，你们这次出来表现很好，你们没丢师父的脸，没丢梅花派的脸。请你们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你们要像这几天一样，互相团结，彼此信任，永远像亲兄弟亲姐妹一样！”
“恩！”众人含泪点点头。
“有空就好好练功，练一身好本领，有朝一日若再行走江湖，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遭人欺负！
还有，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人！”
“恩……”
“好了，你们快走吧，省得夜长梦多。今日一别，你我不知何日才能相见，路上小心点，彼此多照应一下！”他努力做出一副笑容，可是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八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多年来心中那深深的情谊，那苦苦的思念，还有那无尽的委屈、痛苦以及临别的依依不舍，都随着那无声的泪水，滚滚流出！
此时不哭，更待何时！
良久，叶风终于强行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不断说道：“好了，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我今天这一剑可能就白挨了，走吧，快走吧！”
在他不断的催促下，小青等人终于勉强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去。
叶风目送他们离开，脸上带着勉强做出的笑容。
然后，他闭目凝神，静养了片刻，稍微积聚了一点力量，一咬牙站起身，蹒跚着向山下走去。
雨已停歇，太阳又出来了，江南的天气果然变幻莫测。
叶风行了不到半里路，就见两个人影飞也似地从山下奔来，正是晶晶和傅小司。
晶晶见了重伤的叶风，惊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道：“叶大哥！你受伤了！怎么搞成这样！”
她和傅小司紧步上前，搀扶住叶风。
“你们怎地来了。”叶风勉强笑道。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问了问小傅，就猜到你可能到这里来了。啊！伤这么重！”一向很少流泪的晶晶见了叶风的伤势，眼泪唰地一下便流了出来。
傅小司看上去即痛心，又有些懊悔和惭愧，他往山上看了看，问道：“小青姑娘他们情况如何？”
“被我放走了。”
“哦！那四叔他们……”
“被我杀了。”叶风淡淡道。
“你怎么这么冒失！”晶晶急得直跺脚，“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自己去冒险！”
叶风看着两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们都是蝙蝠山庄的嫡系，我怎么能麻烦你们做这种事……”
“你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跟我这么见外！”晶晶又急又痛，泪如雨下道。
“老大，事情闹大了，你有何打算。”傅小司沉声道。
叶风看着两人，缓缓道：“我打算回蝙蝠山庄。”
“什么？你都这样了，还打算回去？”两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我听说陆子衿并没死，而是躲在后山蝙蝠洞，我要去找他。”叶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要三思！”
“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别无选择。”叶风决然道。
晶晶愕然看着叶风，突然似做了什么决定般，对傅小司道：“小傅，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话跟叶大哥单独说。”
傅小司闻言略感意外，但是二话不说，躲至一边。
“叶大哥！”晶晶紧紧抓着叶风，道：“你绝对不能回去！蝙蝠洞的传言只不过是个传言，你何必为此孤注一掷？即便传言是真的，已经过去近三十年了，陆庄主恐怕也早死了！”
“我已经决定了。”
“你现在伤成这样，恐怕没等你回到蝙蝠山庄，你就会死的！”
“我已经决定了，我别无选择。”
“你还有选择！”晶晶表情有些异样，她鼓足勇气道：“跟我走，咱们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叶风表情复杂地看着晶晶。
“不错，你和我，我们远走高飞！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咱们两个独自去过自由自在的快乐日子，好不好？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你别说了！”叶风大声打断了晶晶的话。
晶晶被他断喝一声，不再说话，眼泪无声的流下。
“我早已是个无情之人，不值得你如此。”叶风的声音有些发涩。
“你若真是无情之人，为什么今天还送我那副画，送我那首词？你当时决心赴死，特地去跟我告别，不是吗。我又不是傻子，怎会体会不到你的情意……”晶晶如虚脱了一般，有气无力道。
叶风看着晶晶，心里既感动又温暖，更多的则是无奈。
“对不起。”他黯然道：“我的亡妻因我而死，她大仇未报，我又怎能贪图逸乐，独自去快活？我的爹娘，朋友，师父师娘死得那么冤枉，你让我如何安心去独自偷生？”
他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小傅对你一直情有独钟……”
“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个干什么。”晶晶幽幽道。
“好，不说了。我意已决，晶晶，你帮我叫小傅过来。”
叶风等小傅过来，正色对二人道：“你们两位，是我叶风的好朋友，好兄弟。我欠你们的实在太多，只恨无法报答。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有求于你们。”
“老大，你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好了。”傅小司黯然道。
“今天我杀了四叔，苏天河想必很快便知道此事。我现在必须趁他尚未得知此事之前，连夜赶回蝙蝠山庄。我希望你们二位能给我半天时间，先不要声张今天的事情。等半日后你们再通知苏天河的人，这样他应该不会怀疑你俩。此外，小傅你帮我找辆马车，再找个可靠的人，送我回去。”
“没问题！”傅小司点点头，接着道：“可是，蝙蝠洞有铜门封锁，专人看守，你现在受了伤，如何遁入？”
“这个我自有办法。”
……
马车很快便备好，赶车的是个跟随傅小司多年的亲信。
“他送你到蝙蝠山庄后，便会立即从江湖上消失，老大你放心好了。”傅小司道。
“辛苦了。”叶风向那个兄弟歉然地一笑。
晶晶和傅小司扶着叶风上了马车，小心放他躺下。
几人目光相对而视，百感交集。
“可以出发了。”叶风看着两人，露出一丝笑容。
“保重！”
虽然知道这很可能就是永别，虽然还有说不尽的话，道不尽的情，可两人最终只是说了句：“保重！”
马蹄声起，车轮开始转动，他们的目光仍停留在对方脸上，不愿离开。
他们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脸上却保持着笑容，因为他们都想告诉对方、告诉自己：“我们还有相见的那一天。”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车厢内只有叶风一个人。
他尽量使自己躺得舒服点，他需要恢复足够多的体力，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他心里很清楚，这次去蝙蝠山庄，是他一生最大的赌博，尽管他从来都避免去做赌博这样没把握的事情，但他现在却正拿着自己的生命去赌。
他的处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危险，他的心意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
很快，太阳沉入西山，暮色降临了大地。
叶风伸手入怀，从最贴心的地方，拿出一枚玉簪。
是那把荷花最珍爱的玉簪，最终夺去荷花生命的玉簪。
他将车帘升起一半，让月光照进车厢，照在那精致的玉簪上。
他满目深情，凝视着那玉簪。
耳边似乎有笑声传来，是荷花那清脆的笑声。
“荷花，大师兄到现在都未能给你报仇，这次只好孤注一掷了。”
“这次的成功几率很小，如果失败，你不会怪大师兄吧？”
“如果失败了，咱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脸色依旧苍白。
夜风习习，星光暗淡，马车在夜色中平稳地向远方驶去……
十一、孤注一掷
天已大亮，窗外传来百灵鸟的叫声。
姚小飞伸了个懒腰，下了半天决心，终于睁开了眼睛。
每当听到那百灵鸟的叫声，他的心情都特别好。
他自己独住的这间平房虽然不大，却有专人打扫，家具也很齐全，因此很整洁，也很舒适。
有时他在想，自己来蝙蝠山庄能讨到现在这份看门的差事，实在是因为老天看他以前太过辛苦，特意眷顾他的。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呆在家里，等着床头那枚铜铃发出响声。可事实上，自打他接下这份差事后，那铃就从来没响过。据他的前任告诉他，那铃其实已经很多年都没响过了。
于是，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睡觉。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他可以无牵无挂地，想睡多久睡多久。他把以前亡命天涯时没来得及睡的觉，全睡回来了。
更令他满意的是，每周他都有两个时辰的放风时间，可以随意走动，只要不离开蝙蝠山庄便可。
他总是趁这段时间，去喝点小酒，然后去找山前果园里的赵寡妇。
“今天下午，又要到放风的时候了。”他美滋滋地想。
他起床，自己泡了壶茶，边悠悠地品着，边盘算着下午的美事。
突然，他耳朵一竖，眼睛看向门外。
他发觉有人来了。
尽管他已多日不在江湖走动，但依然保持着超乎常人的听觉。
看到来人走进门，他眼睛一亮，喜道：“叶大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来人正是叶风。
“小飞。”叶风看上去很疲惫。
“快请坐！”姚小飞连忙搬来一把椅子，然后给叶风倒上茶，忙得不亦乐乎。
“我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叶风的表情比较复杂。
“什么事，尽管说好了！”姚小飞满脸笑容。
“我想进一趟蝙蝠洞！这事我本不想麻烦你的。”叶风一脸歉然道。
姚小飞闻言怔住，脸上的笑容还在，但变得十分勉强。
“出什么事了？叶大哥，你受伤了！”姚小飞这才发现叶风的脸色很差。
“我杀了四叔，已走投无路。现在我打算进蝙蝠洞去找陆子衿。小飞，你得帮帮我！”
“好，好，没问题。”姚小飞并未多问，只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钥匙并不在我手上，我现在就去拿。叶大哥，你得等等我。”
“好的，谢谢。”
姚小飞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可能要花点时间，叶大哥，你一定要等我啊。”
“恩，好。”叶风冲姚小飞笑了笑。
他看着姚小飞消失在门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会不会出卖我？”
他回首和姚小飞相识至今的过程，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和姚小飞的接触并不多。他把姚小飞当做朋友，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感觉。他交朋友一向如此。
“我看错他了？”
“不会的，小飞绝不会出卖我。”他马上这么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