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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刀乍现(5)


“他叫叶风。”

……

青砖墙,琉璃瓦。

看上去,这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宅院。

秦坷报上自己的名字,很快就有个仆人领着他进了大门。

门后先是一个庭院,虽然不大,却有池塘,有假山,有盆景。

假山摆得错落有致,盆景修剪得整齐而精细,一座小桥横跨水塘,中间是一个别致的八角亭。

看来这个院子的主人很有品味。

仆人带秦坷来到了书房,这里的主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一进房间,秦坷首先看到的是墙上的一副画。

荷塘边,垂柳下,一个窈窕女子,正打着伞,望向远方。

看画中的情景,正下着大雨,那女子云鬓散乱,衣袂随风飘舞,脚步略显踉跄,腋下还夹着一把伞,想必是正要去给某人送伞。

整副画线条勾勒得虽然简单,却很传神到位,就连那女子鼻翼的几颗雀斑也点了出来,看起来颇有几分神韵。

然后,秦坷就看到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站着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白净年轻人,正笑眯眯地看着秦珂,不过秦坷没见过这个人。

坐着的是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这个人却是秦珂见过的。

比起上次秦珂见他的时候,这个人的装扮更儒雅了些,几乎已经像是个书生。眼神还是那么忧郁,但多了一丝疲倦。

秦坷见了他,心中竟突然感到有些亲切。

这个人,就是叶风。

“你来了。”叶风对秦珂笑道。

秦珂也笑了,道:“总算没有失约。”

叶风指了指站着的年轻人,道:“这是我的总管,傅小司。”

年轻人一拱手,冲秦珂笑了笑,道:“叫我小傅好了。”

秦珂还礼,心中却暗忖:“好年轻的总管,好奇怪的名字。”

叶风继续道:“你来此想必很辛苦,饮食起居小傅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有什么事情找他给你解决就是。”

傅小司接着道:“秦兄如果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说罢他又习惯性地捋了捋光光的下巴,“我们盼你来已经很久了。”

三人寒暄几句,叶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对秦珂道:

“你可知我要你来干什么?”

“来杀人。”秦坷很轻松地答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叶风直视着秦坷,“我要你来,是要你不讲原则的杀人。”

他站起身,目光转向院里的池塘,意味深长地道:“在这里,如果你要讲原则,结果只能被人杀。”

傅小司站在旁边,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观察着秦坷。

“我明白。”秦坷淡淡道。

“那就好,具体行动,你听小傅安排便是,现在时候尚早,你先去安顿一下吧。”叶风道。

秦坷告辞出来,跟在傅小司身后,往后院走。

傅小司突然问道:“秦兄暗器功夫如何?”

秦坷并未回答,只是随手捡起三粒小石子,轻轻一掷。

只听破空声响,中三丈外圆柱,入木两寸。

傅小司轻轻吹了声口哨,笑道:“老大果然没看错你,佩服佩服!”

秦坷笑了,拍了拍傅小司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虽然认识不久,他已经对这个年轻的总管有了点好感。

傅小司接着道:“秦兄来的正是时候,今晚就有事情要办,搞定后,后天还有件很重要的任务,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咱们掌灯时分出发。”

他的口气,就像一个商铺老板正和一个伙计商量怎么跑下一笔买卖。

秦坷憨厚地笑了笑,又拍了拍傅小司,道:“我听你吩咐便是。”

秦珂饱食一顿,然后美美睡了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等他走出房门,发现傅小司已换了身衣服,骑着匹白马,手里牵着另一匹马在等他。

“该开工了!”傅小司笑道。

“做什么?”秦坷问道。

“去码头,跟鳄鱼帮的人谈判。不过老大交待了,今晚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手,由我来办就是了。”

“鳄鱼帮是群什么人?”

“贩私盐的,油水很足,老大很看重他们的生意。秦兄你有所不知,此地本有九大帮派,河南边势力最强的是白虎堂和青龙门,河北边是七星堂和三合会等帮派,鳄鱼帮盘踞在码头,城西还有和胡人做贩马生意的马帮。老大来了后,白虎堂堂主孙飞虎为了活命,将堂主位置让给了老大;紧接着,青龙门的二当家君子剑薛少华和老大立下赌约决斗,结果一败涂地,青龙门的弟兄大都投靠了老大,他们的老大薛青龙也不知去向了。再后来,弟兄们在老大带领下,轻易灭掉了斧头帮,这样咱们的势力几乎包括了整个南城。

这几天,我们又收拾了鳄鱼帮几次,现在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生怕我们赶尽杀绝,所以要跟我们谈判。”

说起这些往事,傅小司有些眉飞色舞。

秦珂看着傅小司,好奇问道:“你跟叶风多久了?”

“没多久,其实老大来这里时间也不长。我刚来此地不久,正赶上老大和那君子剑薛少华比武,我压老大赢,结果就赢了一千两银子,我看老大像是我的福星,就干脆投奔了他。”傅小司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伸了个懒腰,继续道:“在下的功夫实在是很粗浅,承蒙老大看我还算机灵,就让我当了这总管,受之有愧啊,呵呵。”

说着说着,他突然一拍脑袋,道:“你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忘了件东西,秦兄等等我。”

只见他翻身下马,小跑着回了院子,须臾从房里出来,手里多了杆长约丈许的雁翎枪。

“秦兄见笑了,这是在下的兵器。”他边说边瞄了一眼秦坷那柄无鞘的剑,然后道:“秦兄这把无鞘剑,却也特别。”

秦坷道:“剑其实普通得很,只是我习惯不用剑鞘了。”

傅小司捋了一下下巴,煞有介事地道:“凡高人自有独到之处,当初老大百忙之中,说要出去寻觅人才,一去七日,回来说只找到一个,就是秦兄你,想必秦兄必有惊人本领,呵呵。”

秦坷笑了,却并未答话。

两人边走边聊,已到码头。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远远望去,只见货仓那边灯火通明,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似是有什么重要的集会。

“到了,就是那边。”傅小司指了指货仓的方向道。

两人下了马,傅小司扛着他的雁翎枪,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秦坷则跟在他身后,向货仓走去。

那货仓里里外外,有上百人聚在一起,个个手持兵刃,胸口起伏,如临大敌。

见了两人,便有人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们是来谈判的。”傅小司淡淡道。

人群瞬时闪出一条通道,放两人进去,秦坷只觉得刀光闪闪、剑气森森,逼人的杀气从两侧扑面而来!

进了仓门,正前方摆着一把虎皮座椅,一个独眼虬须大汉端坐其上,大汉身后又齐刷刷站了十条彪形大汉,每个人都赤裸着上身,手持火把,怒目圆睁,瞪着傅小司和秦坷两人,四周则占满了各种凶神恶煞般的人。

只听那独眼大汉冷冷道:“怎么就来了两个小白脸,叶风呢?他怎的不来?”

傅小司朗声道:“我们老大事务繁忙,就拜托我们两个来跟你们谈谈。”

那独眼大汉一听,大怒道:“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叫叶风来!老子有话要当面跟他说!”

话音刚落,他的面容突然僵硬,随即眼珠死鱼般突出,口中“咯咯”响了几声,似是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一根亮闪闪的枪头,已经洞穿了他的喉咙!

刚才那枪,还在两丈外傅小司的手里,瞬间就如毒蛇吐信般,一下穿透了那独眼大汉!

那枪刺出的速度,宛如惊雷騺电!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傅小司已抽回枪,然后往右一抡,只听“咔嚓卡嚓”筋断骨折之声,七八个扑上来的大汉顿时被他扫的横飞出去!

这一扫之势,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力道极猛,并隐隐伴有风雷之声,实在是可怕之极!

这一枪刚扫完,傅小司脚底就像抹了油一般,突然向后滑了一丈,双肘齐出,正打中左侧冲上来的两条大汉的胸膛,只听又是“咔嚓”一声,那两人被这一肘打的飞起数丈,直撞上墙头,口中狂喷鲜血,显见是活不了了。

秦坷手中握着他的剑柄,心中不禁暗暗吃惊。

这总是笑眯眯的傅小司,枪法竟如此威猛,实在是他秦坷生平所仅见!

此刻偌大的货仓中,却寂静一片。

大家都被这可怕的枪法惊呆了!

却听傅小司缓缓道:“还有要谈判的吗?”

四周鸦雀无声。

“很好!谈判结束!”傅小司捋了一下下巴,又恢复了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接着道:“你们这些人里,谁是管事的?”

良久,才有人怯生生道:“管事的都被你杀了。”

“那就由你来管事好了!把你们这伙人的姓名,年龄,有何特长,整一个花名册,明天送到聚财赌场给我。”

“是是是!”那人忙不迭地答道。

傅小司又环视了一下四周黑压压的人群,然后沉声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家老大叶风的人,以后跟着我家老大,自有你们的好日子过,希望你们放明白点!”

“明白明白!”众大汉齐声答道。

傅小司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秦珂道:“收工了!”说罢两人转身走出货仓,上马离去。

剩下那大批鳄鱼帮伙计,尚在恍恍惚惚地发着呆。

八、行刺

拂晓,雨。

秦坷戴着斗笠,骑着马沿街缓缓前行。

今天,他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昨日傅小司向他交待任务的情景,令他印象很深刻。

“明日的任务极其关键,老大已经为此筹划了很长时间,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个任务。如果明日事成,可以说我们将大功告成!”

傅小司说这话时,神情很严肃。

他的马背上挂着一个粗布麻袋,那是昨天傅小司交给他的,里面装满了飞刀、金钱镖、铁蒺藜等暗器。

“秦兄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等行动信号出现,就把这些东西全部射向目标。秦兄你暗器功夫不错,相信这对你来说不难。如果目标躲过攻击,那就和我一起上前将其击杀。”

傅小司当时就这么简单交待了几句。

但秦坷明白,今天的任务肯定不会像傅小司说的那么轻松。

“此次行动,一旦发动,则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傅小司最后面色凝重地如此交待。

雨势渐缓。

一个人骑马从后面赶来,到了秦坷身边放慢了速度,开始跟他一起并辔前行。

正是傅小司。

两人并未说话,只是会心地彼此点点头。到了一家宅院,两人下了马,刚走到院子门口,门就开了。

原来早有人在等他们。

傅小司看来早知如此,一进院门便问来人:“情况如何?”

那人是个看上去很精干的小伙子,沉声答道:“还没动静。”

傅小司点了点头,和秦坷穿过庭院,来到厨房。进了门,便躬下身,摸到窗边,从窗缝向外窥视。

从两人藏身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临街斜对面的一个大户人家。

高高的院墙,威武的石狮子,大门是朱漆的。

一辆华丽精美的马车,正停在那大户人家的门口,车夫已经就坐。

秦坷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所在的这户人家,想必是早已被暗中买下来,专门用作监视对面那大户人家。

两人伏了足有半个时辰,那人家的门终于开了。

率先出来的是八个骑士,看上去个个矫健彪悍,每个人都佩戴兵刃。一出门,他们机警的目光便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驾马围拢在马车四周。

秦珂看出,这些人都是衙门口的。

然后,一个身材魁伟、身高八尺的华服男子迅速走了出来,此人浓眉大眼,生得一张国字脸,轮廓分明,目光如电,看上去不怒自威。他同样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后上了马车。

傅小司给秦坷使了个眼色,秦珂明白,这男子便是此次行动的目标。

二人等马车离去,迅速起身,上马出了门,向右转了个弯,便远远跟在了刚才那马车及骑士的后面。

一只信鸽从二人离去的那个院落里飞起,显然是去向某人禀报,目标已出动!

此时路上已有不少行人,二人倒也并不担心会被发现,跟了一段路程,马车突然转入了一条小巷。

看到这个情况,傅小司轻轻“咦”了一声,脸色也轻微变了变。

看来情况有变。

两人行到巷子口,下马找了一家茶馆,叫了两碗茶,坐下来暗暗窥视巷中情况。

却见那马车停在了一家门口,骑士们却并未下马,像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位艳丽的华服贵妇,手领着一个小男孩,从那户人家走出来。那小孩穿着红袄红裤,扎着小髻,煞是可爱。此时先前那魁伟男子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手里撑着伞,快步上前给那贵妇和孩子挡住雨。那贵妇和男子呢喃几句,三人一齐上了马车。

那男子看着贵妇和孩子的目光,竟变得十分柔和。

秦坷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现在男子和妇人孩子同坐一辆马车,等会儿如果发起行动,那妇人孩子岂不要遭殃?

秦坷虽然杀过不少人,可从来没杀过女人,更不用说天真烂漫的孩子。

今天他是否能下得了手?

马车和骑士出了巷子,继续沿街前行,根本没有注意到秦坷二人。

等他们稍微走远,傅小司突然像变魔术般,不知从哪里又找出一只信鸽,接着迅速在一张纸条上写了点什么,然后将纸条绑在信鸽身上,再将其放飞。

显然,他是在向人通报情况的变化。此人行事如此慎密细致,秦坷始料未及。可如此事关重大的暗杀行动,也的确需要他这样的人参与筹划安排,因为任何一个细小的差错,都可能导致行动失败!

放完信鸽,傅小司一个眼色,两人又上了马,继续远远跟着马车。

秦珂此刻,却已经心乱如麻。

他看了一眼傅小司。傅小司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马车,仿佛生怕马车瞬间消失似的,整个人就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

又跟了一段路,前面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两边楼宇林立,街道正前方,遥遥可见全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秦坷突然明白伏击地点在何处了。

就是这条街!

这条街宽仅两丈,两边却都是高楼,如果此时发动暗器攻击,马车里的人无处躲藏,只有冲破马车,腾空而起,等到他身处半空无依无靠、行将落下时,若有一高手从街边的楼阁跃出,以泰山压顶之势凌空下击,则目标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秦坷已经猜出,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人会是何人!

以此人的功力加上眼下的形势,那魁伟男子断无幸免之理!

可是那妇女和孩子怎么办!?

秦珂又看了一眼傅小司。

傅小司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副精钢打造的十字连弩!

秦坷知道这种武器,射速快、力道足、可同时连发四支弩箭,实在是绝佳的远程攻击利器,凝聚了不知多少前人的智慧和心血。

傅小司仍然死死盯着前方的马车,他整个人已经蓄势待发!

怎么办?怎么办?!

我决不能杀孩子!绝不!

可还有傅小司!以他的功夫,孩子断然也活不了!

那只有先杀了他!

可叶大哥有恩于我,傅小司人也不错,怎能对他痛下杀手?

那就趁他发动前,先出剑攻击他,让他发不了弩。

就这么定了!

电光火石之间,秦坷下了决心!

马车仍在前行,已经进入了那条街!

秦坷手心全是汗,仿佛已经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突然,那三层高的福来茶楼门口,走出一个年轻女孩,高声叫道:“糖炒栗子!刚炒好的糖炒栗子!糖炒栗子!刚炒好的糖炒栗子!……”

秦坷心里的石头,突然落了地。

若有老人叫卖包子,则开始行动;若有女孩叫卖糖炒栗子,则行动取消。

这是出发前早已交待好的行动暗号。

那华丽马车,穿过了那条窄窄的街道,奔醉仙楼而去。

行动,取消了。

……

傅小司和秦坷二人,骑着马悻悻地往回走。

“唉!”傅小司发出一声长叹,“可惜啊!可惜!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行动为何取消?”秦坷问道。

“那你得问老大。”傅小司的眼光有些捉摸不定,“老大的行事作风,有时候谁也看不懂。”

“马车里那男子是谁?”秦珂问道。

“他叫邓飞,是本城的总捕头。那妇人和孩子,应该是他最宠爱的一房姨太太及给他生的儿子。”

“捕头?”秦珂奇道。

傅小司斜了他一眼,道:“捕头怎么了,这年头要想混口饭吃,不做黑道打手的,就都去做捕头了。”

说罢两人都笑了。

“这邓飞可是个厉害人物。二十多年前,就是少林寺最杰出的俗家弟子之一,想当年清风寨的黄河四鬼个个武艺高强,手下还有百多个弟兄,楞是让他单枪匹马,一人一棍,杀了个落花流水,最后全部就擒!”

“那岂不是一条好汉?”秦坷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