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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昔我往矣


“嗯,好!”周岫芸心思单纯,并不知这件事让老太太知道会是什么下场,连连点头,眼睛红红的说:“三表姐真好,你一定要把白芷姐姐找回来!”

苏白术顿时有些恼火,很快有笑意满面的说:“一定会的!”

周岫芸虽然没有看到苏白术眼中的不屑,但是林顺祥却看到了,心中的猜想更证实了几分,脸色也愈加不好,心中暗自揣测着如何应对老太太。

周岫芸看着林顺祥愈加难看的脸色,问:“林叔,你没事吧?”

林顺祥轻轻的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天有些热了,多谢表小姐关心!”

不知所以的周岫芸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虽然很灿烂,但是还不至于很热,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说出来,想到失踪已久的苏白芷,不安的低下了头。

正当林顺祥不断寻找对策的时候,突然听闻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老太太来了!”

林顺祥连忙站起来,看到一只纤白细嫩的手轻轻掀起竹帘,最先进来的是老太太,再是苏夫人,最后才是苏昭言,三人脸色都很平静,根本就看不出分毫不安或愤怒的情绪,连忙拱手行礼的说:“林顺祥给老太太请安,见过夫人、姑奶奶!”

老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坐下,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那种迫人的气势还是很强烈。

苏白术微微欠身,笑着说:“白术给奶奶、母亲、姑奶奶请安!”动作大方得体,看上去很是温雅,丝毫没有方才那种不屑、冷傲的神情。

周岫芸很是委屈的向后退了半步,眼睛红红的,嘟着嘴,什么话都不说,看上很是委屈,让人新生心生怜爱。

苏昭言有些恼火的冲周岫芸招招手,说:“周儿,怎么了?还不快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这才抬起眼皮儿,看了看委屈的周岫芸,轻轻的招了招手,很慈祥的说:“哎哟,周岫芸这是怎么了?快来姥姥身边,我的小心肝啊,谁招你了?姥姥给你出气!”

周岫芸嘴巴一撇,带着哭腔的扑到老太太的怀里,说:“姥姥,白芷姐姐不见了,你一定要把白芷姐姐找回来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甚是严肃,或者说是恼怒。

苏白术很得意的看了林顺祥一眼,说:“回老祖宗的话,前些天日子大好,我特意去请四妹与我们一起斗花咏诗,却不料被林掌柜以四妹近来忙碌为由拒绝了,我觉得很是奇怪,特意留心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四妹根本就不是因为近来忙碌,而是她不见了!现在外面都已经传开了,说四妹失踪有些日子了!”

老太太听完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异常,轻轻的拍着周岫芸的肩膀,看着林顺祥,说:“是这样吗?”

林顺祥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液,低着头,说:“回老夫人的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属下之所以隐瞒是因为担心有人趁四小姐不在的时候借题发挥,让宝林再一次受困!”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是却能让老太太信服。

苏白术有些不甘愿的反问道:“林掌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苏家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能担当此任吗?”

林顺祥连忙拱手,说:“三小姐此话言重了,几位小姐都是人中龙凤,属下怎好评判。”很严谨的一句话,把苏白术噎了回去。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苏夫人淡淡的说:“人丢了就要去找,怕就怕人不是丢了,而是走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把苏白芷推向了风尖浪口。当初,苏白芷的生母拼死把苏白芷带走,直到命不久矣,才将苏白芷送回来,而在苏昭梦死之后,苏家对苏白芷的存在也是漠视,因此也不排除苏白芷因为记恨苏家,而故意离开。

听到此话,老太太的脸色意外的出现了怒意,虽然一开始便让苏白芷写下了血书,但这个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老太太的心口,经苏夫人一说,老太太难免不往这方面想,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就像对苏白芷恨之入骨一般。

恰在此时,忽听一个小厮跑来说:“老夫人,老夫人,四小姐回来了!”

“什么?”众人都是惊呼一声,林顺祥在那一刹那突然忘记了怎么呼吸,兴奋的说:“你再说一遍!”

小厮被吓了一跳,惊恐的重复了一遍,说:“四……四小姐回来了。”

这下,林顺祥听明白了,也不管老太太是什么样的心情,慌忙的往外跑去,刻板的脸上满是惊喜,才留起来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我也去!”方才还悲悲戚戚的周岫芸一听苏白芷回来了,连忙跟着跑了出去。苏老太太、苏夫人、苏昭言也都跟着出去,只留下满脸嫉愤的苏白术,粗野的将桌面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倾城绝丽的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扭曲,让在场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

苏府门前的槐树下坐着一位素颜女子,深蓝色的衣衫上满是补丁,袖子很长,看上去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浓密的头发仅仅用一条细细的带子绑起,散乱而温和。宽大的袖子因为手中的动作而滑落,洁白的胳膊上的几道暗红色的伤痕,很是刺眼。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大约有十二三岁的小孩,喉结微微突出,身体孱弱,好似刚刚生过一场大病。

“四小姐!”林顺祥的声音有些颤抖,快步上前,扶起苏白芷,不忘对身后的人说:“快去找大夫,准备一些热水!还有,派人去把豆儿姑娘请过来!”

一旁的小孩很霸道的挡开林顺祥的手,自己撑着苏白芷的整个重量,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这时林顺祥才看清苏白芷的左脚似乎受伤了,一跛一跛的,左脚上的鞋子明显比右脚上的大一圈。

林顺祥看小孩扶的甚是吃力,不动声色的走上前,轻轻的说:“多谢这位小兄弟送我家小姐回来,小兄弟也累了,不如先歇一会儿,我扶着小姐便好!”

小孩很是不悦的看着林顺祥,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林顺祥,嗓子间发出低沉的怒吼声,手上的力气越发大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苏白芷。

苏白芷轻轻的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安抚的拍着小孩的肩膀,笑着说:“林叔,算了,他不会说话,没关系的,只有几步路了!”

“好!”林顺祥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说:“都散了,看什么看?都走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守在苏白芷的身旁,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而苏老太太与苏夫人、苏昭言三人就站在苏府门口,亲眼看到苏白芷回来了,便也不多说什么,眼中流露出几分不信任的神色,还有深深的厌恶,强行拉住挣扎的周岫芸,便回去了,人情淡漠的令人心寒。

不多时,豆儿便赶了过来,看到多日不见的苏白芷,眼眶红红的扑到苏白芷的怀里,哭着说:“小姐,你到哪里去了?豆儿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苏白芷有些吃痛的嘶了一声,轻轻的推着豆儿,说:“疼,豆儿,你压着我的胳膊了!”但是,豆儿还在痛哭中,根本就没有听到苏白芷的话,抱着苏白芷的胳膊,不愿撒手。苏白芷有些苦笑的看着怀里的豆儿,知道豆儿这几天担心了,只能咬着牙忍着。一抬头,便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苏白术,幽黑的眸子中满是恨意,如同毒蛇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突然,苏白术一笑,绝色倾城,却冰冷无比,用口型说:“别得意,我们走着瞧。”

那种笑让苏白芷的心猛然一沉,如同浸在冰冷的水里,无法呼吸,沉闷的让人窒息。

小孩不乐意了,狠狠的将豆儿推开,瞪大了眼睛看着豆儿,伸出细细的胳膊将苏白芷护在身后,抿着嘴唇。

林顺祥见状,连忙扶起豆儿,打圆场的说:“热水也准备好了,豆儿你先伺候四小姐梳洗一下,等会儿就请大夫给四小姐治伤,快点!”

“哦哦!”豆儿这才想起苏白芷身上的伤,用袖子随便的擦了擦眼泪,便伸手去扶苏白芷,却被小孩蛮横的推开,根本不让任何人碰苏白芷。

苏白芷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轻声的说:“没关系的,这位姑娘是我的小丫头,她没有恶意的,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要听话啊!”

小孩将信将疑的看了看豆儿,又看了看苏白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让开身子。

当豆儿伺候苏白芷梳洗过后,走出来,就看到小孩与两个小厮对峙着,周边围着好些个丫头,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这是怎么了?”豆儿一边将铜盆中的水倒掉,一边奇怪的问着。声音虽轻,还是惊动了屋内的苏白芷。

林顺祥也甚是疑惑,解释的说:“四小姐,我看这位小哥身上也有伤,就让王大夫给他看看,谁知道小哥就像疯了一样,用茶杯打破了王大夫的脑袋,就这样和小厮们对峙着!”

苏白芷有些明了的点了点头,在豆儿的搀扶下,坐下,对小孩招了招手,拉着小孩的手,说:“王大夫,真是抱歉,小孩子刚刚死里逃生,难免受到惊吓,还请王大夫多担待一点!”

王大夫草草的将伤口止住血,在苏白芷的安抚下为小孩看了看伤口,开了一些散瘀血的药膏,说:“没什么大碍,都是一些擦伤,一天涂抹三次便可!”

苏白芷的伤势有些严重,左脚骨折了,因为没有及时治疗,伤势有转重的趋势,除此之外,手臂上,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密布,看上去好像是砂石摩擦出来的伤痕。

王大夫将疑惑放在心里,开了几副药剂,还有一些外用的药膏,仔细的叮嘱了豆儿,才告辞。

豆儿端着汤药,轻轻的走进屋内,将药放在桌面上,正准备喊苏白芷起来喝药,却正好看到苏白芷示意自己不要说话,顺着苏白芷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小孩正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小孩本来就有一副精致的脸庞,此时熟睡,没有那种张狂的感觉,看上去甚是可爱。

苏白芷轻声的说:“你给他安排一间房,送过去,我喝了药,就休息会儿!”

豆儿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很疑惑,但是看着苏白芷惨白的神色,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按照苏白芷所说的将小孩送到隔壁的房间,乖巧的模样很让人心疼。

苏白芷躺在床上,脚上的伤火辣辣的,药膏的效果似乎已经没有了,一阵儿一阵儿的,就像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如此一来,躺在床上,越发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精致的房梁,细致的花纹,倘若不仔细看,难以发现它的美妙。

记忆里全部都是水。

那天,苏白芷莫名其妙的在船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脚下全是水,精致的画布在水中已经晕开,完全没有原来的模样。惊慌中,苏白芷急忙推开窗户,却发现四周全部都是水,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渡口了。

水随着轻微的起伏一股一股的顺着窗户流进来。苏白芷甚至可以感觉到脚下的船在不断的向下沉,渐渐的水没过了膝盖。再只要一点点水,船就要沉了。

苏白芷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几,咬了咬牙,将茶几倒过来,扔在水面上,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水里,手中紧紧的抓着茶几,随着水流不断的沉浮。

困在水里,又冷又饿,呼吸也很艰难。在一处水流很急的地方,苏白芷只感觉脚下一疼,随即便看到一丝红色的液体飘了上来,有点腥腥的。不知过了多久,苏白芷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个破旧的柴房里了,怀里还睡着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会说话,但是很乖巧,每天都会带一些吃的回来,虽然不多,但是也不至于让人饿死,后来也会带一些普通的草药,虽然效果不大,却聊胜于无。

在这半个月里,苏白芷想了很多,到底是谁设的这个局来害自己?苏白蔹的失踪会不会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自己应不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一走了之?

最后,苏白芷还是回来了。不因为别的,苏白芷只想问问清楚,苏白术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些天里,苏白芷日也想,夜也想,心中的猜想一点一点的膨胀,最终成型。苏白术有野心,却没有实现野心的心机。先是仓库着火,很完美的一个计划,既可以催化自己与刘庆峰之间的矛盾,也可以打击到自己,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紧接着从周岫芸那里骗了不少银子,这一次,竟然动了杀机。

只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苏白芷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艰难的翻了个身,看着床头的药碗,撑起身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来回的晃动,秀美的眉毛紧紧的皱成一团。

“吱扭”,门突然开了,豆儿端着一小碗甜品走了进来,看着苏白芷斜靠在床头,眉头微皱,笑着走过来,接过苏白芷手中的药碗,把甜汤递给苏白芷,说:“我特意煮了一点甜粥,你先喝一点,去去苦味!”

苏白芷轻轻的笑了,美美的喝了一口,舒服的眯着眼睛,看着豆儿忙来忙去的模样,笑着说:“还能看到你真好!”

听到此话,豆儿的眼眶又红了,却强忍住欲流出来的泪水,笑着说:“小姐,您说什么呢?您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不会这么轻易就请您去做客的!”

苏白芷苦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我累了,你陪我睡一会儿,我好久都没好好睡一会儿了!”

“嗯!”豆儿悄悄的抹了抹眼泪,把薄毯轻轻的搭在苏白芷的身上,侧着身子躺在苏白芷的身边,静静的看着苏白芷的模样,不知不觉中眼角下的枕头已是泪水津津。

夕阳的余晖淡淡的洒进屋内,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边,豆儿幸福的看着苏白芷的脸庞,轻轻的靠近,慢慢的说:“自从你把你的姓给了我,你就是我的家人,不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说完,豆儿甜甜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依旧闭着眼睛的苏白芷轻轻的说:“傻瓜!”但是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