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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风雨如晦


因为脚上的伤没有及时医治,在半夜的时候,苏白芷突然发热了,让睡在一旁的豆儿惊慌不已,随便套上两件衣服,找来大夫。偏偏睡在隔壁房间的小孩也跟着捣乱,一定要呆在苏白芷的身边,谁劝都不听,张牙舞爪的不让任何人靠近,嗓子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声。

白天的王大夫拒绝出诊,只能另请了一位姓高的大夫,高大夫很年轻,一袭长衫,看上去倒有几分书生气,温和的笑着,指了指床上脸色绯红的苏白芷,说:“这位小兄弟,如果你不让开,我就没有办法给四小姐医治,四小姐的病也就不会好!相信我!”

小孩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眼睛在苏白芷和高大夫之间来回的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让开了,却蹲在蹲在床脚的位置,静静的看着高大夫的动作,很小心的模样,生怕打扰了苏白芷休息。

高大夫轻轻的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头发,便为苏白芷诊脉,还好不过是普通的发热,只要几贴药便好,在诊脉的时候,高大夫看到了苏白芷手腕上的擦伤,伤口走向很奇怪,看上去像是在砂石地上拖过一般,有些奇怪的说:“这好像是被砂石擦伤的,四小姐摔伤过吗?”

豆儿一边为苏白芷换上湿毛巾,一边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小姐失踪了好一阵子,昨天回来的时候就满身是伤的,我们也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怎么?很严重吗?”带着浓重的哭腔,眼睛微红。

高大夫对于苏家四小姐失踪的事情略有耳闻,也不再多说什么,说:“没什么,药膏很有效,一定要注意,这几天不要沾水,小心留下伤疤,药一定要在饭后在服用!”

“是!”豆儿看着高大夫整理药箱,连忙站起来,说:“多谢大夫了,我送送您!”

高大夫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蹲在旁边的小孩,说:“这是谁家的小孩?不会说话吗?”

豆儿苦笑着说:“小姐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很机灵的一个孩子,倒是没有说过话,真是可惜了!”

高大夫了然的笑了笑,说:“姑娘不用送了,你回去照顾好四小姐便好,我先告辞了!”

豆儿站在门口,目送高大夫离开,才转过身走到床前,为苏白芷换上一条毛巾,对旁边的小孩说:“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煎药,很快就好的,不要走开啊!”

小孩看着豆儿嘴角浅浅的笑意,也学着咧开嘴,露出了粉红色的牙床,甚是可爱,点了点头,动作生疏的拧着毛巾,皱皱巴巴的,与苏白芷额头上的完全不一样。

豆儿轻轻的握着小孩的手,教他如何把毛巾扯展,如何放在苏白芷的额头,轻轻的笑着说:“要乖哦,我一会儿给你拿点吃的!”说完还眨了眨眼睛,看着幽黑的眸子中印出自己的倒影,浅浅的笑了。

正当豆儿用蒲扇扇着炉火的时候,突然听到苏白芷的房中传来尖锐的惊叫声,豆儿心中一惊,连忙丢下扇子,匆匆跑了回来,冲进屋里一看,发现不怎么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周岫芸躲在苏昭言的怀中不住的哭泣,苏老夫人和苏夫人则面色沉稳的坐在一旁,苏白术和小孩两相对峙着,谁也不服谁。

豆儿轻轻的走进来,将小孩护在身后,微微福身,说:“豆儿给老太太、太太、姑奶奶、三小姐、表小姐请安!”

苏白术厌恶的看着豆儿,趾高气昂的说:“他是谁?”

豆儿站起身,低着头,说:“是他救了我家小姐的,又无家可归,所以小姐便把他带回来了,也算是报恩了!”豆儿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心中狂跳,却不敢有半点泄气的地方。

苏白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太太打断了,说:“好了,不要吵了,让白芷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豆儿很奇怪的用余光瞟了众人一眼,神色平淡的说:“恭送老太太、太太、姑奶奶、三小姐、表小姐!”

当老太太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说:“你叫什么名字?”

豆儿心中一惊,连忙小步上前,弯着腰,说:“回老太太的话,奴婢叫豆儿!”

“哦,豆儿,白芷身边一共有几个服侍的丫头?”老太太话语虽轻,却句句逼人。

豆儿抿了抿嘴唇,声音还算是平稳的说:“回老太太的话,只有豆儿一人。”

老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容拒绝的说:“这也太少了,我屋内还有几个好丫头,就跟你一起伺候白芷吧,毕竟人太少了,你也照看不过来!”

“是!”豆儿福神,低声的说:“多谢老太太的恩典!”

等老太太一行人走后,豆儿才抬起头,眼睛通红,泪水止不住的留下来,轻轻的将头窝在小孩的脖子里,哭泣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越发响亮。

小孩很听话的任豆儿抱着自己哭,也没有反抗,似乎明白豆儿为何忧伤一般,幽黑的眸子写满了不哭。

良久,豆儿才擦了擦眼泪,到厨房里把药滤好,端过来,还很细心的准备了几块蜜饯。心中明白老太太并不是因为心疼苏白芷才送来几个丫头,而是在担心苏白芷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苏府的事情才,实质上是派来监视的。

想到此,豆儿就为苏白芷感到不公平。从小到大,豆儿就一直看着苏家是如何对待苏白芷的,如今苏白芷为苏家出力,苏家不是在背后捣鬼,就是派人监视,与其这样下去,不如找到机会让小姐离开这里。

有了这个想法,豆儿脸上难得出现了坚毅的神色。豆儿服侍苏白芷喝下药之后,又对小孩仔细交代了几句,走了出来。

豆儿看着繁闹的街市,自幼被拐子卖到苏府中,在这里也生活了十多年了,每一条街道都深深的印在脑海里。看着在街上来回追跑的孩子,豆儿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向向原钱庄的方向走去。

当豆儿从向原钱庄出来的时候,表情很怪异,皱起的眉头,担忧过度的目光,嘴角还有那么一点高兴的弧度。身后跟着的是向原钱庄的掌柜的,很恭敬的将豆儿送出很远。

途中,豆儿看着新鲜出炉的板栗,难得的买了一袋,苏白芷爱吃这个东西,甜甜的、糯糯的,很爽口,却不喜欢剥壳。想到这儿,豆儿舒心的笑了。

回到宝林布庄内院的厢房中,苏白芷还在熟睡,小孩却在一旁为苏白芷换着毛巾,动作越发熟练了,神情很专注。小孩的鼻息忽然动了动,才看到豆儿手中的板栗,笑了,露出两颗很可爱的小虎牙。

豆儿顺着小孩的目光看着手中的板栗,很温柔的放在小孩的手中,接过小孩手里的毛巾,为苏白芷擦着汗,看着苏白芷渐渐恢复的脸色,豆儿很欣慰的笑了,心中暗暗的说:小姐,这次改换我来保护你了。

小孩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一个暖暖的东西碰到豆儿的唇瓣,豆儿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很自然的就着小孩的手吃下板栗,温和的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很柔软。

晚上的时候,豆儿正准备去做饭,却听到轻柔的敲门声,打开门,却看到三个相貌清秀的女孩,手中拎着食盒,香味从中飘了出来。三位女孩见豆儿开门,微微福身,说:“豆儿姐姐好!”

豆儿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这几位便是老太太派来的丫头,淡淡的点了点头,说:“进来把东西放下就好!”

“是!”女孩们很听话的把食盒放下,自觉的去整理放在床边的水盆和毛巾。

“不用了!你们出去!”豆儿反应很激烈,看着女孩们惊诧的神情,这才放软了声音,说:“小姐刚刚睡着,你们先出去,这里有我就好了!”

其中一个圆脸的女孩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盆子,说:“是,豆儿姐姐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吩咐我,我是丰原!”

“我是丰裕!”旁边一个绿裙子的女孩很温柔的说,一笑两个小酒窝很可爱。

最后一个表情很少的女孩,淡淡的说:“我是丰禾!”

豆儿在背后握紧了拳头,轻柔的笑着说:“多谢三位妹妹了,您们才刚来,就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们的!”

“是!”三位女孩还算是听话的走了出去。

等她们一走出去,豆儿顿时脸色煞白,无不担忧的看着病床上的苏白芷,心中不住的期盼苏白芷赶紧好起来。

小孩很体贴的握住豆儿的手,黑幽幽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豆儿,似乎在说:“还有我在,不用担心!”

豆儿很快便调整好情绪,看了看食盒,一碗粥和一碗燕窝,却是很合意,正想端出来的时候,却见小孩一脸凝重的阻止了,小心的把豆儿的耳环去了下来,在碗里试了试,没有发现异样,才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小孩这样做的原因,却知道小孩不会害苏白芷,便也任凭小孩这般做了。完全没有考虑小孩为什么会这样做,甚至没有考虑小孩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正当豆儿准备喊醒苏白芷起来喝点粥,恍然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心中一惊,连忙让小孩躲在屏风后面,这才开门,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秦明惨白着脸,光着膀子,跪在门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豆儿连声叹气,这里也找不出男人的衣服,只能找出一条毯子披在秦明的身上,半是责怪,半是笑着说:“小姐刚睡下呢,你这样子,让她怎么安心。”

秦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苏白芷对于秦明来讲不仅仅是恩人那么简单,还是恩师,虽然说过的话不多,却字字箴言,都是做人的道理,平和近人。

虽然是初春,温度也还有些低,秦明的身上凉凉的,让豆儿红了脸,默默地把秦明拉近屋里,倒上一杯热茶,说:“小姐可是说过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不是说跪就跪的,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留在这儿好好照顾我家小姐。”

“好。”秦明想都未想,便答应了,倔强的眸子中满是坚毅,而躲在屏风后面的小孩却满是不甘,恨不能将秦明立即赶出去。

眼看着天渐渐的热了,苏白芷的伤势也逐渐转好,但是依旧不能下地走路,只能靠在大摇椅上看着书,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林顺祥和方伯处理,自己也落得清闲。自从老太太送来几个丫头,再加上甘愿留下来的秦明和不知名字的小孩,苏白芷住的地方也热闹了不少,同样拥挤了不少。

苏白芷正晃晃悠悠的坐在大摇椅上看书,窗外的几棵大树刚好遮住了阳光,不时有凉风吹来,很是惬意。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苏白芷默默的念了两遍,这两句算是苏白芷最喜爱的句子了,每看到此都会念上几遍。

小孩正好端来绿豆汤,虽然动作很蹩脚,一看就不像经常干活的人,却学的很认真,尤其是将秦明看成了自己的对手,无论做什么都和秦明抢得厉害。小孩很兴奋的挥了挥手,指着书上的“羽”字,又指了指自己,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

在一开始,苏白芷就问过小孩识不识字,小孩总是摇头,什么都问不出来,后来也就不执着这个问题了。今天看着小孩意外的样子,笑着说:“你是说你叫羽?”

小孩笑着点了点头,两颗小虎牙,看上去很可爱。

苏白芷亲昵的摸了摸小孩的头,说:“那我以后就喊你小羽,可好?虽然女气了些,到总比没有名字来的好!”

小羽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估计是在心里说:我的名字哪里女气了。但是看着苏白芷灿烂的笑脸,很谄媚的送上绿豆汤,蹲在摇椅旁边,看上去很像要得到主人夸奖的小狗。

苏白芷正准备喝,恰好看到秦明走了进来,顺手把绿豆汤放回小羽的手上,说:“小羽,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秦明有事情要商量一下,听话!”

秦明有些愣的说:“小羽?”

苏白芷淡淡的笑着说:“这是小羽的名字哟,很不错吧!”

秦明还以为这是苏白芷给起的,再看看小羽却是有些女气的长相,忍住笑,点了点头,说:“很不错的名字!”

小羽端着绿豆汤,恶狠狠的瞪着秦明,气的小脸颊鼓鼓的,十分不甘心的一步一挪的走出去。

苏白芷放下手中的书,敛起笑容,说:“怎么了?”

秦明连忙将手中的账册递给苏白芷,说:“去年我们收购的那些花椒总共花了八千两左右,今年除了留下自己要用的以外,总共是有十万肆仟八百六十三两银子,整整赚了十八倍!”

“是吗?”这个结果完全超出了苏白芷的预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如果再等半个月,只怕还能卖到更高的价格!”

“呃!”秦明有些呆了,轻轻的说:“不会啊,这两天的价格有降的趋势了,所以才抓紧时间把最后的一点都卖掉了!”

苏白芷也不解释,笑着说:“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秦明暗自吐了吐舌头,跟着苏白芷这么久了,苏白芷就是这样的,有什么想法不喜欢跟别人说,淡漠的将人拒之门外,接着说:“我们接到了洪单的信,小姐您要不要看看!”

苏白芷闭上眼睛,舒坦的摇着摇椅,说:“不用了,你直接把大意说给我听就行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书生了,说个话也不够简洁!”

“是!”秦明摸了摸鼻子,说:“洪单说他们现在的情况很好,引了沟渠,在山上种了一些果树,想请小姐派几个高级的有经验的人过去指点一下,还有就是书不够用了,请四小姐再送一批过去!”

苏白芷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洪单还真把自己当成财神爷了,每个月都来一封信,各种要求层出不穷。想了想,说:“按他的要求去办,顺便去一封信,把原来的六分改成七分,我们出资这么多,总不能便宜他们了不是?”

“是!”秦明暗自在心里为洪单祈福,你惹毛了四小姐就等着自己付账吧,虽然四小姐脾气还算好,那也只是对熟悉的人,其他人休想看到苏白芷一个笑脸儿。

苏白芷看了一眼还不打算离开的秦明,说:“怎么?还有事?”

秦明想了想,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小姐,你就打算就这么算了吗?她这样对您,难道您就不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谁?”苏白芷轻轻的说:“对谁?”

秦明有些奇怪的看着苏白芷,心中有些好奇,连自己都可以猜出是谁干的,四小姐怎么可能猜不到呢?但还是用手指 比划了个“三”出来。

苏白芷歪着头,露出了一半光洁的脖子,淡淡的说:“难道你让我也把她扔到水里不成?”

秦明连忙收回目光,垂着头,不敢再说话,毕竟这是苏白芷的私事。

苏白芷挥了挥手,说:“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出去吧!”语气甚是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