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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日暖生香


自从那日之后,方连夜就再没有见过罗玉阳,身边除了四儿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出现,彻底的与世隔绝了。

虽然,四儿并没有限制方连夜的自由,但方连夜却一步都没有踏出自己住的院子,只是每日在屋里看看书、写写字,倒也清闲。

正是这般清闲的日子,让方连夜险些忘记了自己答应过罗玉阳的事儿。当四儿送来鲜红的嫁衣时,方连夜拿着笔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墨汁顺着笔锋落在宣纸上,散开的墨渍,就像一朵绽放的墨菊,破坏了整幅画的结构。

四儿看着精美的画面,有些惋惜的吸了口气。

方连夜这才回神看着桌面上的牡丹图,微微沉思,提起画笔,寥寥数笔,就着墨点又添上一只翩跹的蝴蝶,挽回了败笔。这才放下笔,对四儿说:“就先放下吧!”

四儿猜不透方连夜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不试一下吗?这可是上好的湘绣,小姐穿上一定很好看的!”清澈的眼中满是欣喜,亮晶晶的。

方连夜看了看桌面上的牡丹图,那只蝴蝶总是很扎眼,推开镇纸,毫不犹豫的将牡丹图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淡淡的说:“你要是喜欢便送你,如何?”

“小姐,四儿不敢了,请小姐原谅!”四儿连连求饶,把嫁衣放在旁边的几上。

方连夜挥了挥手,说:“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四儿离开后,方连夜静静的看着鲜红的嫁衣,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没想到这么快,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已。

的确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已,但是整个冀州城都已经知道苏家将与罗家联姻,并且传的沸沸扬扬。不过方连夜住在醉卧山庄,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天下太平,殊不知,自己早已经是整个冀州城的风云人物了。

人人都很赞同这桩婚事,毕竟官商不分家。在众人眼中,苏家和罗家的联姻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件喜事,却忽视了背后的暗涌。

有人赞同这桩喜事,自然也有人反对这桩喜事。比如说周岫芸,周岫芸与苏白蔹是表兄妹的关系,自幼青梅竹马,虽未点破,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的联姻,无疑是对周岫芸最大的打击。

此时的周岫芸正乖巧的跟在苏白蔹的身后,听着过往的路人议论纷纷,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瓦解,气恼不已。看着前面无所谓的苏白蔹,低声的吼道:“表哥!”语气中说不出的娇蛮味道。

苏白蔹停下来,看着周岫芸旁边的胭脂摊儿,不以为然的说:“怎么了?看上了就买好了!”

周岫芸看都不看摊主谄媚的神色,上前两步,说:“你真的要娶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吗?她有什么好的?你见过她吗?你为什么不反对?”

苏白蔹皱了皱眉头,放软了语气说:“岫芸,不要这样,这可是贵妃娘娘的懿旨,我们还能抗旨不成?”

“可是你根本就没见过她,也不喜欢她,不是吗?”周岫芸根本不在乎这个理由,罗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白蔹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有些不耐的说:“是你说要出来逛街的,看中什么就买,如果不买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表哥!”周岫芸看着苏白蔹渐渐走远的身影,恼火的跺了跺脚,还是追了上去。

其实苏白蔹也很恼火,当初就是看到苏白芷跟那个孩子亲亲密密的,一时气愤,才说出懊悔不已的话,却不想那个孩子竟然是当朝太子,如今又提出联姻,要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心中很不是滋味,面对着心爱的表妹,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虽然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快乐,却总是无法填补心中的空虚,脑海中闪过的总是那种冷傲的脸庞。

最重要的是老太太、苏昭言又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大皇子那边的人,一致赞同这桩婚事,该怎么办呢?

“表哥,你等等我啦!”周岫芸不甘心的在后面小跑着,却因为繁杂的裙裾,只能看着苏白蔹距自己越来越远。

听到周岫芸的喊声,苏白蔹才停下脚步,差点都把她忘了,有些心虚的错开目光,却正好看到林顺祥送一个小女孩出来,态度很是恭敬,小女孩还有模有样的交代了几句,才离开。等小女孩走远了,苏白蔹才问:“林掌柜,刚才那个女孩是谁?”

周岫芸好不容易赶了上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又看着苏白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孩,顿时怒气冲冲的推开苏白蔹,跑开了。

苏白蔹有些莫名其妙,转过头,说:“怎么了?”

林顺祥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说:“刚才那个女孩就是未来少夫人的侍女,是过来改嫁衣的!”

“未来少夫人?”苏白蔹忍不住嗤鼻,没好气的一甩袖子,离开。

走远的苏白蔹还是没有看到周岫芸的身影,有些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往苏府走去,远远的看到一群仆役正在搭梯子、挂红灯笼,喜气洋洋的模样,就连匾额上都用红绸缎装饰一新。

如此一来,苏白蔹的火气更大了,使劲踹开脚边的红灯笼,鲜艳的红纸“呲啦”破了,就像是张开嘴傻笑的模样。

仆役看着莫名其妙发火的苏白蔹渐渐走远,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刚走进前厅,苏白蔹就看到苏昭冼正坐在首座上喝茶,低下头装作没看到,准备走开,却被苏昭冼喊住了。

“白蔹!”

苏白蔹只能停下来,蔫儿蔫儿的说:“是,父亲!”

苏昭冼看着苏白蔹这幅模样,语气顿时严厉起来,说:“像什么样子?走路就要抬头挺胸,明天就要成亲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给谁看?”

苏白蔹即便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和苏昭冼对着来,立即一副受教的样子,说:“谨遵父亲教诲,孩儿记住了!”

苏昭冼见苏白蔹听话的样子,心情舒爽了不少,缓缓的说:“嗯,如此便好,婚事的事情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虽然仓促,却也不能少了礼数,往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就不要在外沾花惹草,至于岫芸,你自己拿个主意,若是喜欢娶进来做妾室也好,若不喜欢,为父替她另寻一门亲事便可。以后就不要私下来往,岫芸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

“是!”苏白蔹虽然面上恭敬,心中的火气愈甚,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儿,就是以后要和周岫芸划清界限,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个不知名的女人还能比岫芸更重要吗?

苏昭冼自然不知苏白蔹心中的想法,见他态度甚好,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嗯,你先退下吧,明天是你的大日子,好好休息!”

“是!孩儿告退!”苏白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更是充满了不自在,出了门,看着喜气洋洋、忙来忙去的仆人,心中的火气噌噌的往上涨。

刚走过绕过嶙峋的假山,便看到落花水榭叮咚的水声传来,顺着流水的方向看过去,就是周岫芸暂住的院子,院子里跪着一群丫鬟侍女,房门紧闭,只有大丫鬟松儿轻轻的拍着门。

心情烦躁的苏白蔹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虽然周岫芸有些小脾气,那不过是大家小姐心高气傲的缘故,从不会无故体罚下人,如此这般,跪了黑压压一院子,让旁人看到,该说苏家虐待下人,真是过分了。遂站住身,冷声的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松儿看到苏白蔹来了,连忙问好,心中窃喜,说:“小姐方才气冲冲的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说话,劝了半天了都没用!”

苏白蔹有点厌恶的看着跪在院子里的侍女,一甩袖子,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说:“都散了,像什么样子!”上前走了两步,狠狠的拍了拍们,隔着门,厉声的说:“岫芸,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你也不能拿下人来出气。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就回家使你的小性子,明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不想看到你哭丧着脸,你自己看着办吧!”

呼。松儿一惊,脸色顿时惨白,暗暗叫苦。原以为苏白蔹会好言相劝的,没想到会说出这般话语,只听到屋内传来一阵花瓶打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哭泣的声音。

倘若是原来,或许还觉得这种小性子无伤大雅,很是可爱,可是在今天真的是烦透了。苏白蔹也很心烦,在这种情况下,周岫芸不是应该识大体,好言劝慰吗?竟这般娇纵。

整个苏府洋溢着喜气,却让苏白蔹感到压抑,气败的走出苏府,看着空旷的青石板街道,茫茫然不知去处,失神的走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有名的烟花巷,穿着轻薄纱衣的女子倚在门口浅笑,浓郁的脂粉味刺激着鼻腔。失落的叹了口气,苏白蔹便走了进去……

翌日一早,苏府门前就摆上了布施棚,分发喜饼,鞭炮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迎亲的队伍整整延续了好几里,陪嫁的嫁妆都是由双人抬着,上面缠着大红色的绸子,让围观的人看花了眼睛,浩浩荡荡的向苏府的方向移去,前方的队伍已经到了苏府,而后方的队伍还没来得及出发。

而此时,苏府门前站的都是人,穿着一新,看上去很是精神,都踮着脚尖看着迎亲队伍来的方向。苏府的新管家钟玉祥擦了擦脑袋上的虚汗,拉住身边的小厮,说:“找到大少爷没有?”

小厮抹了抹脑袋上的汗,为难的说:“都找遍了,没见着大少爷啊!”

门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原来是迎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钟玉祥看着身边的媒婆大声的报喜,掀开轿帘,一只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在侍女的搀扶下,由媒婆背下轿,人群中传来一阵道喜声,站在两旁的侍女从篮子里撒着花瓣,看上去华丽极了。

媒婆放下新娘子,冲着钟玉祥使眼色,问:新郎倌儿呢?

钟玉祥有苦说不出的摇了摇头,让一个很机灵的小厮在前面唱喜词,带着新娘子进府,自己则赶紧进府去找苏白蔹。

钟玉祥刚刚走到前院儿就看到苏白蔹一脸倦容的伸着懒腰,身上一股脂粉味儿和酒味儿,不用脑袋想,就知道苏白蔹去哪里鬼混了,脸色很是难看的说:“大少爷,你怎么能这样?”

苏白蔹不甚在意的说:“什么事儿,钟叔!”

钟玉祥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推着苏白蔹赶紧回房换喜服,说:“行了,我的大少爷,新娘子都已经到了,您也赶紧换了衣服出来,一会儿太子殿下和贵妃娘娘就过来了,快着点儿吧!”

苏白蔹一脸不乐意的回房换衣服,随意的梳洗了一下,看着床上的喜服,一脸倦容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钟玉祥在门外左等右等也不见苏白蔹出来,再看不远处不住催促的小厮,一咬牙,推门进去,赫然发现沐浴的水早已经冰凉,而苏白蔹却横躺在床上睡着了,喜服被蹂躏的褶皱不堪。钟玉祥忍住心惊,连忙吩咐侍女把衣服上的褶皱烫平,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含上一口,喷在苏白蔹的脸上。

苏白蔹睁开眼,看着钟玉祥手中的杯子,有些不耐烦的说:“钟叔,什么事啊?你很烦啊!”说着随手用被子擦了擦脸,翻了个身继续睡。

钟玉祥忍不住的拧着苏白蔹的耳朵,大声吼道:“大少爷,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新娘子已经到了?你知不知道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就席了?你这样算什么?难道你想让整个苏家成为别人的笑柄?赶紧换衣服!”

苏白蔹板着脸,任凭侍女为自己穿上喜服,因为气色不好,又在脸上扑了一层粉,看上去好多了,但是没有沐浴,身上那股脂粉味和酒味只能用熏香遮掩。

当苏白蔹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引了不小的轰动。而荷羽在看到苏白蔹的时候,眼中冒出了怒火,让钟玉祥一阵心悸。

苏白蔹很机械的接过媒婆递来的丝绢,一步一步的按照司仪的唱词来进行,脸上没有一点笑意,甚至都没看新娘子一样。

媒婆也察觉到苏白蔹不一样的情绪,连忙救场,在礼成之后慌忙把新娘子送进了洞房。

礼成之后,在场的人因为太子殿下在场不敢过于放肆,只能一一上前敬酒,送上祝福的话语,而苏白蔹却来者不拒,喝酒就当是喝水,很快就醉的不醒人事。

罗玉阳这次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衣,上面用蓝丝线绣着展屏的的孔雀,两颗眼珠子用的是指甲大小的夜明珠,在暗处散发着幽幽的绿色,画着淡淡的妆容,贵不可言,微微浅笑,对几乎没怎么动筷的苏老太太说:“苏老夫人,我们就先告辞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只要我们罗家能做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苏老太太受宠若惊的点头,歉疚的说:“多谢娘娘美意了。老身身子不好,让我儿子送您出去吧!”

罗玉阳牵着荷羽的手,也不推辞,很快便离开了苏府。

整个婚事都笼罩着阴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