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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金步玉瑶


喧闹的苏府终于安静下来了,皎洁的月光倾洒,照亮了整个庭院。屋内幽暗的灯光跳跃着,在纱窗上勾勒出清晰的阴影。

方连夜戴着盖头,静静的坐在床边,隔着鲜红色的盖头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苏白蔹倒在旁边的睡榻上,鲜红色的绢花掉落在地上,熏人的酒气弥漫在房间内。

雕着双喜字的喜烛渐渐燃尽,屋外的天色渐渐变亮。

沉闷了一夜的方连夜淡然的掀开红盖头,只是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衫,门外传来细不可闻的脚步声,还有水的声音,方连夜看了看在睡榻上睡得正熟的苏白蔹,轻轻的打开门,说:“拿进来吧!”

“是!”几个侍女鱼贯而入,动作很轻,有一个小一点的女孩偷偷用余光看了看方连夜,顿时一惊,手中的香夷掉在了地上。

正在为方连夜梳理头发的四儿略微压低了声音,说:“怎么搞的?慌慌张张的,这里不需要你们了,先下去吧!”

方连夜从铜镜中看到那个小丫鬟脸上惊奇的神色,心中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不动声色的任凭四儿梳理头发。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方连夜知道四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又是罗玉阳的人,只能随她去,也不多加阻拦。

四儿很灵巧的给方连夜梳了一个新妇发髻,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就在此时,苏白蔹由于宿醉的原因,有些恍惚的看着大开的门,伸出手遮住刺眼的光线,未清醒的情况下看到眼前递来一条白色的毛巾,接过来随便擦了擦脸,说:“红袭,上茶!”

方连夜示意四儿先出去,倒了杯茶,默不吭声的递到苏白蔹的面前。

苏白蔹端过茶,用茶水漱口,无意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喜服,这才想起昨天已经成亲了,心中不悦,吃痛的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烦躁的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子,端着茶杯的手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方连夜,吃惊的神色凝固在脸上。

方连夜并不受苏白蔹这般惊奇目光的影响,轻轻的将毛巾浸湿,然后拧干,轻柔的说:“现在已经不早了,是时候梳洗了!”

“哦!”苏白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盆架旁边开始洗脸,洗到一半的时候,才猛然抬起头,说:“怎么会是你?”

方连夜看着苏白蔹手中的香夷,说:“这块香夷不能用了,刚才掉在地上!”然后将旁手中的毛巾放在苏白蔹的手里,说:“是我没错啊!”

看着方连夜淡漠的神色,苏白蔹的心一紧,再想起当时自己决然的神色,突然觉得一阵羞恼,狠狠的将毛巾丢在水盆中,溅起的水滴喷溅在桃粉色的纱窗上,声调也高了几分,说:“苏白芷,你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方连夜一点也不在意的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珠,很平静的走到门口,边开门边说:“我找人换盆水过来!”

“不用了!”苏白蔹猛然拉住方连夜纤细的手腕,用力的拉了回来,一脚将门踢上,那半扇门都在颤抖,细不可见的纤尘在光线中乱舞,说:“少给我来着一套,给我说说清楚,你究竟想干什么?”

方连夜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挣不脱,幽黑的眼珠一转,狠狠的踩了苏白蔹一脚,趁他吃痛的时候,将手抽了回来,平静的坐在桌子旁边,默默的摸了摸手腕,轻声的说:“我什么都不想干。”

苏白蔹静静的看着方连夜的眼睛,半晌才嗤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对苏家怀恨在心,才借着太子的手想报复苏家,对不对?我告诉你,你休想!”

听着苏白蔹的话,方连夜感到很好笑,嘴角轻扬,嘲弄的说:“随便你怎么想!”

“你!”苏白蔹感到很泄气,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完全没用,只能一甩袖子,准备踢门而去,却听到方连夜不咸不淡的说:“现在应该去敬茶了!”

苏白蔹回头看着面容恬淡的方连夜,突然笑着走了回来,坐在睡榻上,说:“好,我就要看看你究竟想耍什么把戏!”

方连夜根本不理睬苏白蔹说的话,吩咐四儿重新送盆水进来,伺候苏白蔹梳洗,动作很柔和,也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苏白蔹张开双臂,让方连夜帮他穿好衣服,在方连夜帮他扣衣扣的时候,苏白蔹微微一低头就可以看到方连夜的袖子顺着手臂滑下,露出白皙的手腕,右手腕上一道青色的印迹,是刚才拉住她时留下的痕迹。

“抬头!”方连夜很自然让苏白蔹抬起头,把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扣好,轻轻的拍了拍肩膀的位置,把细小的褶皱抚平。

苏白蔹有些奇怪的看着方连夜的手指,那种感觉与手腕上光洁的皮肤很不同,有一点粗糙,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人的手。

“怎么了?”方连夜把睡榻上的锦被叠好,回过头,正好看到苏白蔹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手,有些奇怪的问道。

苏白蔹有些心虚的收回目光,握紧了拳头,暗暗呼吸,压下心中那点怪异,催促的说:“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敬茶了!”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嗯!”方连夜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很平静的回答着。

这让苏白蔹感到很奇怪,从方连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就像从来没见过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一般。突然想起好似原来说过新婚妻子姓方来着,便渐渐放慢了脚步,有些别扭的问:“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有看过彼此的八字,但当时因为不满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方连夜!”

从东苑到大厅之间需要穿过一片竹林、两个小花园和一个池塘,花开遍地,甚是漂亮。其中也有不少花匠正在整理花圃,而这些花匠都愣愣的看着穿着嫁衣的方连夜,既有惊艳的惊叹,也有惊奇的神色。

苏白蔹看着呆愣的花匠,有些不悦的走到方连夜的左侧,挡住花匠的目光,冰冷的目光令不少下人行过礼之后落荒而逃。

到了大厅,只见苏老太太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上,苏昭冼和苏夫人则分别坐在左右两侧,苏夫人的旁边坐着的便是苏昭言。看着苏老夫人不悦的神色,便知已经有人通知他们了。

旁边的小丫头惴惴不安的将两个红色的蒲团放在地面上,紧张的退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被用来撒气。

苏白蔹看着众人想要发怒却又极力忍耐的模样忍着笑,扶着方连夜跪下,从丫鬟端着的托盘中接过茶水递给方连夜,然后自己才端起另一杯,看上去对方连夜宠溺无比,让在座的几人脸色更加难看。

方连夜看着苏白蔹微微翘起的嘴角,便知苏白蔹的意思,也不揭穿,温顺的将茶杯抬高,说:“请太婆婆用茶!”

苏老夫人连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就那样坐着,微微闭目,看上去就像是在养神一般,手中不断的拨弄着佛珠,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从不想竟然会。

“请太婆婆用茶!”方连夜又说了一遍,红色的袖子微微下滑,刚好露出那一道青色的印迹,在白皙的手腕上很是显眼。

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苏白蔹在看到这个青色印迹的时候,有些不悦的抬高茶杯,说:“奶奶请用茶!”

苏老夫人这才不慌不忙的端起苏白蔹手中的茶,微微抿了一口,将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苏白蔹,然后一句话也不说,继续闭着眼睛养神,就是不接方连夜手中的茶,故意让方连夜出丑。

方连夜早已经想到过这种结果,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多时手也酸了,腿也麻了,也不见苏老夫人接茶。

苏白蔹看着方连夜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便知道方连夜支持不住了,正准备伸手接过方连夜手中的茶杯,却听到钟玉祥在门外,说:“罗贵妃驾到!”话音刚落,就闻到一股清香飘了进来。

苏老夫人缓缓起身,正准备跪下行礼,却被罗玉阳拦住了,笑着说:“苏老夫人可是折煞我了,我们是亲家,您便是长辈,怎能让您跪下呢?这可是折我的寿啊!”

苏老夫人连忙笑着说:“多谢娘娘!”说完,便请罗玉阳上座。

罗玉阳也不客气的坐下,看着跪着的方连夜和苏白蔹,笑着说:“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连夜虽然是我的义女,却也是我们罗家的人,这个金步摇是皇上赐给我的,现在我就送给连夜,就当是新婚贺礼了!连夜,还不收着?”

罗玉阳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皇上的御赐品可不是能轻易送人的。

方连夜将茶杯放在地面上,扣了个头,淡淡的说:“谢谢娘娘恩赐!”然后接过罗玉阳手中的金步摇,随手放回袖子中,不甚在意的样子。

罗玉阳看了看方连夜面前地面上的茶,又看了看桌面上的茶,脸上的笑意渐淡,幽幽的说:“老夫人,是不是连夜做了什么让您不喜欢的事儿?”

苏老夫人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的说:“哪里,娘娘说笑了!”

罗玉阳笑着说:“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我还以为连夜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做了什么让老夫人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我特意赶来看看,过两天我们就要回京了,所以还请老夫人多多担待一些。”

“那是自然!”苏老夫人连忙说。

苏白蔹抓住机会,连忙说:“多谢娘娘关心,连夜赶紧敬茶!”却用眼神对方连夜说:你不要太得意,我迟早会弄明白你的目的。

你随意。方连夜也用眼神对苏白蔹说,不动声色的从旁边侍女的托盘上端过一杯热茶,抬高手臂,说:“请太婆婆用茶!”

苏老夫人虽然不乐意,但在罗玉阳的注视下,还是不甘愿的喝下了茶水,送上一个大红包,说:“好,希望你能为苏家开枝散叶!”

方连夜接过苏老夫人的红包,浅浅的笑着说:“是!”然后依次为苏夫人、苏昭冼敬茶。在罗玉阳的注视下,她们也都没有再为难方连夜,虽然很不甘愿,却也没有办法。

苏白蔹轻轻的扶起方连夜,笑着说:“娘娘、奶奶,我先送连夜回去,你们慢聊!”

“好,你们就先回去吧。”罗玉阳笑着看着苏白蔹与方连夜渐渐走远,对苏老夫人说:“我也该走了,老夫人可要保重身体啊!”

苏老夫人脸色更是难看的说:“多谢娘娘关心!”

罗玉阳带着笑意向外走去,看着苏白蔹和方连夜紧紧挨在一起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冒出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