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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怒为红颜


临到门前,苏白蔹压了压心中激荡的心情,深吸了口气,走进屋子,第一眼便看到高几上少了一只花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花瓶呢?”

方连夜这才发现苏白蔹进来了,抬起头,收起书,起来倒茶,淡淡的说:“丢了!”

“不喜欢?”苏白蔹本来想借题发挥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温柔了不少,看着方连夜因为晒太阳而微红的脸庞,在鹅黄色的衣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肌如凝脂,轻轻的笑着说:“喜欢什么样的,就让四儿直接去铺子上拿。”

方连夜有些惊异的看了看温和浅笑的苏白蔹,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朦胧的梦,渐渐的与满池荷花融合在一起,淡薄的几乎要消散,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必需品,多一样,少一样没什么差!”说完,又坐回原处静静的看书,指尖轻轻的划过每一个字符,很是认真。

两人便没话说了,就这样干坐着,苏白蔹慢慢的喝茶,方连夜静静的看书,屋里很安静。

“小姐,吃饭了!”隔着老远就听到四儿清脆的声音,还有啪嗒作响的脚步声。

苏白蔹听着越来越响的脚步声,生怕惊扰了方连夜看书,紧皱着眉头,看着愣在门口的四儿,说:“有没有一点规矩,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端着食盒就不要跑来跑去的,打扰到你家小姐看书了怎么办?”

“是,以后不会了!”四儿有些委屈的说,偷偷地看了看方连夜,却见方连夜促狭的看着自己,也不帮自己说话,有些气恼的嘟着嘴。

苏白蔹从来没见过哪个丫头这般不受教,训斥了还敢不满,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正想说两句,就听到方连夜轻笑着说:“都有什么吃的,送过来吧!”

看着方连夜的笑脸,苏白蔹顿时愣住了。虽然笑颜很淡,只是嘴角轻轻上扬,但是在阳光下,却被无限放大,很是轻柔。

“哦!”四儿贴着墙边走过去,掀开食盒,端出两个精致的盘子,嘟着嘴,说:“因为我去的晚了,只有糖醋鱼和鲜笋了,小姐就先将就着点,晚上了,我早点去!”

“好!”方连夜起身就着盆中的水洗了洗手,走到桌边,看着苏白蔹客气的问:“大少爷也要在这里吃饭吗?”

听着方连夜话中的疏离,苏白蔹有些不悦的说:“难道我就不能在这里吃饭吗?”还有别叫我大少爷。当然后面一句话没敢说出来,怕说出来了会让方连夜难堪。

“啊?”方连夜没想到苏白蔹会说出这般小孩子气的话,轻轻的笑着说:“当然可以,四儿,再去添一双碗筷!”后半句话是对四儿说的,却明显的柔和多了,让苏白蔹又一阵不满。

方连夜将毛巾沾湿了,递给苏白蔹让他擦手,然后把自己的碗筷放在苏白蔹的面前,又夹了点菜放在米饭的上面,说:“吃吧!”

苏白蔹最不喜欢吃的菜就是鱼,因为要挑刺太麻烦了。这次却没说什么,尝试的吃了一点,脸色顿时难看不已,连忙吐了出来,端起茶杯狠狠的漱了漱口,说:“这是人吃的吗?”

“怎么了?”方连夜有些奇怪的看着反应过激的苏白蔹,拿起筷子,自己尝了一点,皱了皱眉头,吐了出来,连忙为苏白蔹再倒了一杯茶,说:“是有点咸了,那就不吃了吧!”

苏白蔹又尝了尝鲜笋,脸色更加难看的说:“来人呐!”

门外的小厮连忙低着头站在门口,说:“小的在!”

苏白蔹一挑眉,说:“绿茗,你去把今天的厨子给我叫过来,顺便告诉红袭,以后就由她来伺候少夫人!”绿茗和红袭两人是兄妹,两人从始至终一直跟在苏白蔹的身边,现在苏白蔹把红袭调到方连夜的身边,对方连夜的心,可见一斑。

“是!”绿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苏白蔹不善的脸色,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方连夜拎了拎茶壶,发现里面没有水了,习惯性的说:“没水了,我去打水,你先坐一下!”

“等等!”

“嗯?”方连夜有些不解的看着苏白蔹,说:“怎么了?”

苏白蔹冷哼了一声,说:“这里的下人都到哪里去了?”语气中满是不满。

正在这时候,四儿取了碗筷回来,看着脸色不善的苏白蔹,惴惴不安的摆放好,站到一边,不时的用余光看方连夜。

苏白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东苑的下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语气还算是温和,至少比对绿茗的语气要好。

四儿用力的捏着衣角,说:“落秋姐姐的母亲病了,落枫姐姐正在后院浇水,其他人……,我不知道!”

苏白蔹心中,在这样的大家庭中很正常,有些主子比那些下人还没地位,饱受欺凌,没什么好奇怪的,比如说那些个姨娘们,再比如说当时的苏白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白蔹看到有人这般对方连夜的时候,竟然会很愤怒,很心疼,尤其是在方连夜觉得很自然的时候。就连苏白蔹自己想,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觉得愧对于以前的苏白芷,还是心疼现在的方连夜,虽然两人是同一个人。

“大少爷,人带到了!”绿茗还是站在门外轻声的说,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瓜子脸,很高挑,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高傲的一个女孩子。

方连夜本来准备到内室回避一下的,却被苏白蔹用目光阻止了,只能坐在一旁。

苏白蔹示意绿茗把人带进来,然后挥了挥手,说:“就是他吗?”

绿茗微微弯腰,说:“是,厨房的人说,今天掌厨的李大厨伤风了,所以让朱海掌厨!”

“是吗?”苏白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比两个人还肥的厨子,摸了摸鼻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笑的有些邪恶,不怀好意的说:“这么说来,桌子上的菜也是你做的了?”

朱海抬起头看了看桌面上的菜式,点了点头,说:“是!”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味道不错,重赏!”苏白蔹话音刚落,就看到朱海脸上先是从惊异变成了欢喜,肥胖的脸也一抖一抖的,油腻腻的,看着就恶心,冲着跪在地上等赏的朱海说:“那就赏你把这些菜都吃了吧。”候在一旁的绿茗端起桌上的菜放在朱海的面前。

朱海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了,有些迟疑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脸颊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味道怎么样?”苏白蔹突然一声冷笑,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冷冷的说:“这就是你的手艺?还是说这是你故意的?苏府拿钱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是要你们这些人坐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的吗?还是说你们把我都当成傻子?”

朱海顿时脸色惨白,连连叩头,不断的求饶:“大少爷,你饶了我吧,我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苏白蔹冷哼一声,说:“好一个一时糊涂。我还真没看出来,苏家的厨子都这么大的架子,只用一时糊涂就能掩饰的过去!”

朱海连连叩头,说:“大少爷,不是的,我见钱眼开,我该死,请大少爷饶了我吧!”

听着朱海的话,苏白蔹来了兴致,一挑眉毛,盎然的说:“哦?说来听听。”

朱海顿时抖若筛糠,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白蔹从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懒得耗时等待。

守在门外的红袭低声的说:“那群下人不知受什么人的挑唆,以五十两银子作为彩头,只要谁能整到少夫人,这五十两银子便是谁的!”红袭的语气很平稳,不像是下人对主子说话的语气,倒像是朋友之间的说话,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是吗?”苏白蔹看了一眼朱海,冷笑着说:“绿茗,把朱海赶出冀州,放出话,谁要是收留朱海就是跟苏家做对,后果自负!”

“是!”绿茗简短的应道。

朱海知道苏白蔹是不会放过自己了,连忙向坐在一旁的方连夜求饶,说:“少夫人,饶命啊,我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少夫人饶命啊!”

方连夜看着有些不忍,轻轻的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下不为例就好,可以吗?”最后一句是在询问苏白蔹的意思。

苏白蔹脸色有些不悦,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一下,说:“可以啊,夫人怎么说那就怎么办,不过苏府是容不下这种人的,赶出苏府,以后不要在苏府附近出现,快滚吧!”

“多谢少夫人,多谢少爷!”朱海感激的泪水涕零的出去。

“就是因为你心善,所以那些人才会这般没上没下的,所以该狠的时候就不要心软!”苏白蔹意有所指的说。

方连夜轻轻的笑着并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的看着卧在走廊上的小猫,洁白的毛色在阳光下闪着光泽,慵懒的样子很可爱。

苏白蔹顺着方连夜的目光看去,无声的笑了,走到走廊上,轻轻的抱起那只小猫,送到方连夜的面前,说:“你要是喜欢,就养一只吧!”

“啊?”方连夜有些愣住了,其实方连夜并不是很喜欢猫,只是想起了当时小羽送的那只大肥猫,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已。

苏白蔹把猫放在方连夜的怀里,很自然的对门外的红袭,说:“红袭,再让厨房送点饭菜过来,对了,你喜欢吃什么?”

方连夜完全没有跟上苏白蔹的跳跃性,轻轻的说:“嗯,不要姜和花椒,其他的都好!”

“哦,那就三菜一汤吧,红袭,你去安排一下,以后你就过来伺候少夫人!”苏白蔹理所当然的说着,那种体贴的态度很让人意外。

然后便静静的看着方连夜的侧面,越看越耐看,越看越想看,心中也跟着痒痒起来,甚至嫉妒她怀中的那只猫。只见方连夜轻轻的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随着动作,宽松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段光洁的手臂,突然看到方连夜裸露的手臂上全是红疹,忍不住抓住方连夜的手腕,一下掀开袖子,看着上面的红疹,幽深的眸子更显得深邃,气息也略微粗了些,低沉着声音,说:“这是怎么了?”

红袭让厨房的人重新准备一份午膳,刚回到东苑便听到苏白蔹低沉的声音,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小心的碰了碰,紧促蛾眉,问:“少夫人,痒不痒?”

方连夜也有些好奇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红斑,摇了摇头,说:“没感觉啊!”

几人急急慌慌的请来大夫来,是一个很温雅的年轻人,俊朗的脸庞,轮廓分明,好看的眉形如同刀刻一般,薄薄的唇瓣微翘,微微一笑,暖意袭人,如水般沉稳,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探脉搏,好看的眉形皱了皱,抿着嘴唇,说:“能否请夫人将手臂伸出来看看?”

坐在一旁的苏白蔹脸色臭臭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大夫,一脸的哀怨。

可能是因为躺在床上的缘故,有些热,胳膊上也觉得有些痒,忍不住伸手去抓,突然一只手隔着纱帘按住了手臂,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别抓,小心留疤。”

“嗯。”方连夜忍不住出声,掀起袖子,从纱帘缝隙中探出手臂,原本白皙的手臂上都是红色的斑点,连成了一片,从狭窄的缝隙中,方连夜看到了大夫的尊容,虽是男子,却异常的白皙,眉峰突起,目若朗星,鼻如悬胆,一身白色的长衫,布料也是最普通的缎子,温文尔雅的气质尽显,略宽的臂膀蕴藏着坚韧的力量。

大夫刚想伸出手摸一下,却被苏白蔹拦住了,只见苏白蔹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的说:“你这是看病呢,还是怎么着?用得着又摸又按的吗?”

大夫忍笑,只能放下方连夜的手臂,从药箱中取出笔墨,写下一张方子,说:“夫人不过是花粉过敏,这些药膏是止痒用的,这个方子的药是固本培元的,夫人原来受过一次较重的伤,延误了治疗,再加上住的地方过于阴潮,留下了后遗症,要多注意修养。”

闻言,苏白蔹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暗暗的自责,接过药方子,语气也和善了不少,虚心的说:“敢问先生高姓大名,还请先生住在府上,为我夫人调养。”

大夫抿笑,看了看轻轻晃动的纱帘,温和的说:“我姓舒,单名一个洛字。这个不用,我在如泉街开了一家医馆,随时都可以过来的。”说着便拎起药箱,准备离去。

苏白蔹连忙让红袭留下来照顾方连夜,自己送舒洛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刚一走进院子就闻到了苦涩的药味,竟把院子里的花香都遮掩过去了,看着满园盛开的花草,苏白蔹突然想到了什么,紧皱着眉头,心中痛惜,匆匆走进屋内,就看到红袭正在滤药渣子,黑乎乎的药汁儿在青白色的花碗中打转儿,说:“赶明儿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拔了,重新布置一下!”

“嗯?”红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苏白蔹,一不小心烫到了手指,连忙将药罐子放下,几滴药汁儿洒在了桌面上,奇怪的说:“那些花草又没招惹你,拔了做什么?”

苏白蔹戳了戳四脚朝天躺着的小猫的肚子,软乎乎的,理直气壮的说:“连夜对花过敏,还要那些花做什么?”

顿时红袭忍不住笑了,将药碗和蜜饯放进托盘中,笑着说:“我说大少爷您今天有没有听舒大夫说啊,少夫人又不是对所有的花过敏,而是对某种特定的花过敏,就是表小姐今天送来的那种花而已,关别的花什么事儿?”红袭见屋内没有别人,便大胆的说。

苏白蔹一时窘迫,尴尬的笑着说:“怎么?有一段时间没教训你了,胆子大了不少啊,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向红袭站着的地方抓去,却抓了个空。

红袭轻巧的跳到门口处,举了举手中的托盘,笑着说:“等着吧,我去给少夫人送药去,您就自个儿在这里教训自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