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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一纸休书(1)


在此后的半个月的时间,两人就在来去居中渡过的,每日不过是下棋、饮酒、作画,日过很是惬意。

方连夜不知从哪里寻到一本手抄本,上面记载着各种琐碎的事情,其中便有桃花酒的酿法,于是两人便收集早晨的朝露和自然飘落却尚未落地的花瓣,按照手抄本上的方法酿酒,最后成功的只有两坛,于是相约埋在桃树下,等老了的时候再取出来喝。

“谁知道能不能到老?”方连夜有些不屑的说,可是眼中却带着些许的期待。

苏白蔹把头放在方连夜的肩膀上,胳膊环着方连夜的腰,轻咬耳垂,说:“怎么这么没信心呢?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哼。”方连夜身子微颤,冷哼一声,欲挣脱苏白蔹的怀抱,却惹得某人狼形毕露。

等两人回到苏府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途中两人更是悠哉游哉的观赏风景,一来二往,时间也往后延迟了不少。

一回到苏府,苏白蔹便忙去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可堆积着不少事情,。

而方连夜则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懒洋洋的趴在床上,露出光洁的后背,让红袭帮着按按。

红袭一边给方连夜热敷,一边调试精油,笑着说:“少夫人,才大半个月不见,您怎么就胖了?”

“胖了吗?”本来眯着眼睛的方连夜听到红袭的话,连忙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子,好像还跟以前一样啊,说:“没有吧,我觉着没什么变化啊。”

红袭忍笑,抽出毯子给方连夜盖好,只露出背部,说:“或许是有段时间没见着了,错觉吧,玩的可好?”话语中满是戏谑的笑意。

方连夜装作没听到,感受着红袭手上的力道,该重的地方重,该轻的地方轻,让方连夜舒服的趴在床上直哼哼。

“哎哟,红袭。”方连夜有些怨念的回过头看着红袭,说:“红袭,你不认真哟,捏的我好疼啊。”果然,拉开毯子的一角,就看到光洁的背上一块红痕。

“对不起,少夫人。”红袭连连道歉,用旁边的毛巾把手上的精油擦掉,然后用温水浸了帕子,慢慢的给方连夜热敷。

半趴在床上的方连夜侧着脸看着红袭,总觉得红袭似乎有什么心事,问:“红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心不在焉的。”

闻言,红袭的手稍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笑脸,说:“怕是少夫人多心了。”说完,便转过身去换帕子去了,让方连夜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方连夜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毕竟红袭是苏白蔹派过来的,又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那点信任还是有的,便起身开始穿衣服,说:“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直接告诉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这话说的很是自然,让人很容易接受。

红袭浅浅一笑,解释的说:“多谢少夫人关心了,真的没什么事情。”边说边帮方连夜整理衣服,纤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遮住了眸中不安的神色。

“好了,少夫人。”红袭帮着把鞋带系好,又拍了拍鞋面上不可能存在的灰尘,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说:“看来新裁缝的手艺很不错。”

“是吗?”方连夜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衣服穿在身上都差不多啊,但方连夜现在懒得纠结这么多,从带回来的礼物里挑出两颗老参装好,说:“走了啊。”

“少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红袭觉得有些奇怪,送礼物这种事情只用让人代替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方连夜看出了红袭眼中的疑惑,指了指手中的老参,解释的说:“去给夫人请安啊。”在回来的途中,方连夜想了很多,虽然以前在苏府的日子很难熬,曾经一度想飞离那个牢笼,故而对苏府的人异常冷淡,从始至终都很少关心夫人,如今与苏白蔹许下共渡到老的诺言,自然要为苏白蔹考虑,毕竟是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成为陌路人,这让苏白蔹情何以堪?自己毕竟是晚辈,主动示好是应该的。

红袭的神色顿时有些僵硬,点了点头,说:“这……这是好事,少夫人快去吧。”

“嗯。”红袭的神色变化自然没有逃过方连夜的眼睛,这让方连夜心中疑惑更深。

“等等。”就在方连夜要踏出门的时候,红袭突然唤住了方连夜的脚步,话语有些迟疑说:“少夫人,您小心点啊。”

“知道啦。”方连夜口上很不耐烦,却了然的笑了笑,带着落枫便去看苏夫人去了。

走出门,方连夜脸上的笑意渐敛,心情很容易躁动,语气也严厉了些,问:“落枫,红袭最近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落枫低着头,踟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方连夜似乎看出了落枫的不安,一字见血的说:“是怎么样的,就怎么说。”话语中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让落枫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是。”落枫连忙说:“前一阵子,少夫人不在府上,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想把红袭姐姐收在房里,给大少爷做姨娘。”

听完落枫的话,方连夜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说:“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这件事是该办了,红袭的年纪不小了,收在房里是迟早的事嘛。”说这话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红袭与苏白蔹早已经暗结连理,只是身份差异而已,如今红袭年纪也大了,迟早是要放出府的,还不如收在房里算了。

虽然方连夜的心情变好了,而落枫却有些惴惴不安,因为落枫并没有事情的全部说出来,只是挑了其中的一部分而已。但是看着方连夜轻松的模样,真的不忍心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方连夜带着落枫刚走到苏夫人住着的院子,就被苏夫人的侍女月儿拦住了,说:“少夫人请回吧,夫人刚刚用了药,睡着了。”

虽然大定主意来示好,却多少有些紧张,又听得月儿的话,心中顿时松了口气,笑着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月儿姑娘转交给夫人。”

“少夫人费心了,月儿定然照办。”月儿微微福身,眼神中带着一丝方连夜看不懂的怜悯与可惜。

正是因为月儿这种不明深意的眼神让那种不安的情绪又袭上心头,强压住心中的不安,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月儿把老参交给身后的小帘,快走两步,一直送方连夜出了院门才返回去。

刚一走出院门,方连夜就觉着自己有些不舒服,想吐,跌跌撞撞的跑进旁边的小林子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用丝绢擦了擦口,正欲离去,就听到不远处有几个丫头在讨论:

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哎,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少夫人其实是个奸细,都是她赶走了刘掌柜,然后又赶走了钟管家,就是想霸占苏家的产业。”

“啊?不会吧,少夫人虽然有点冷漠,其实还不错啦,还帮我说过话呢。”这个声音有些诺诺的,听起来年岁并不大,至于是谁,方连夜就不知道了。

尖细的声音,说:“就说你傻吧,被她小恩小惠的就收买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她身边那个叫四儿的丫头被抓了个现形儿,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

“哎呀,太可怕了。”这个声音甜腻腻的,让人很不舒服,说:“难怪了,原来那个狐媚子是奸细,难怪走了还要回来,感情是回来报仇的。”

“这话怎么说?”尖细的声音一听里面好像还有一层故事,连忙打听。

甜腻腻的声音,低笑了两声,说:“也不怨你们不知道了,那时候你们都还没来呢。这个少夫人啊,就是原来的四小姐。”

“天啊,这不是****吗?”尖细的声音突然惊呼出来。

“才不是呢。”甜腻腻的声音嫌恶的说:“那个狐媚子也配?她是三姑爷和别的女人的野种,苏家可怜她,把她养大,谁知道她一点都不领情,还联合了外人来报复苏家了,你们说这女人可不可恶?”

“确实够可恶的……”甜腻腻的声音一说完,众人都开始附和,就连一开始帮方连夜说话的那个女孩也跟着说方连夜的不是。

这让方连夜白了脸,没想到只是大半个月的功夫,自己就成为中地之矢了,究竟在这大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说小树林外面等候的落枫见方连夜很久都没出来,有些担心的进去寻找,刚一进去就看到方连夜惨白着脸色的走在草坪上,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个丫头们的话语,脸色的刷的一下白了。

“少夫人。”落枫惴惴不安的上前扶起方连夜。

方连夜也没有拒绝,站了起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四儿呢?”

“少夫人,我……”落枫知道方连夜都听到了,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即便是这样,落枫还是难以开口,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别人不知道方连夜是怎么样的人,而落枫不能不知道。

“呵呵。”方连夜一声冷笑,推开落枫的手,冷冽的说:“府中都已经传成这样了,指不定外面是怎么说的,就算是这样了,你们还打算瞒着我吗?”

落枫看着方连夜惨白的脸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只能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少夫人,不要这样。”只想着上前搀扶着她。

方连夜冷冷的推开落枫的手,径自回到桐院,无视一脸担心的红袭,找出一套朴素的衣衫换上,准备出门去听一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说的。

听着她们的话,方连夜感到很心寒,自己确实怨恨过苏家,所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苏家的事情,刘掌柜独权专横、妄图侵占苏家财产,把他赶走有什么错?钟管家占着身份的优势,私自挪用柜上的银子,把他赶走又有什么错?如若不是方连夜,苏府早已经被人侵占,那些过的安逸的人必然或打、或杀、或卖了,还能等到今天在背后嚼舌根吗?

更让方连夜心寒的是红袭她们,她们经常与那些丫鬟打交道,消息自然比自己灵通,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告诉自己,或许她们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可是她们这种行为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让开。”方连夜冷冷的看着挡在门口的红袭说,深邃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毫无温度的神色,让红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纵然红袭没少见方连夜生气时的模样,却从未见过这般清冷的气势,幽黑的双眸就像是一个深深的漩涡,散发着冷肃的目光,一旦看到她的眼睛,就让人忍不住诚服,不敢忤逆方连夜的意思。

在方连夜震慑的目光中,红袭还是让开了,这么长时间堆积起来的信任在这一刹那瓦解。

冀州城几乎是苏家的天下,只要稍微有点规模的铺面都是苏家产业中的一部分,或者有所关联,在这里而言,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嘿,我说,你们听说了吗?宝林要易主了。”坐在茶摊前抽着烟袋的老大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着。

“这我倒是听说了,据说是苏家少夫人为了报复苏家,才在背地里联合外人企图侵吞苏家的产业。”

“真的假的?我才在宝林瓷器行投资了一笔银子,这不是全要打水漂了?”有人哀嚎。

老大爷将烟袋在地面上磕了磕,说:“嘿,我说,要知道那苏少夫人啊,就是原来的苏家四小姐,先是赶走了刘庆峰刘掌柜,前一阵子又赶走了钟玉祥钟管家,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真是天杀的,挣些钱容易吗?那女人就凭床上功夫把咱们的血汗钱都弄没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是就是,想来她原来住在苏府的时候就不干净,净做些下贱的事情,真为苏少爷不值。”

此起彼伏的辱骂声不绝于耳,这些话让方连夜甚是心寒,原来自己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如果不是当初方连夜力挽狂澜,宝林现在早已被人分割,如何还轮得到他们在这里大肆辱骂。

“少夫人,事情不是这样的,大少爷会解决的。”紧跟而来的落枫和红袭都担忧的看着气愤的方连夜,忍不住劝解。

方连夜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不要冲动,紧握的双手却忍不住的颤抖,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好,我再问一遍,四儿呢?”

红袭和落枫对视了一眼,才嗫嚅的说:“她们说四儿是奸细,被关在柴房里面了。”

“她们是谁?”敏感的方连夜立即追问。

“是……”红袭低了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是三夫人。”

原来如此。方连夜想笑,想忍不住大笑,一直以为就算所有的人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岫芸一定会理解的,没想到正是岫芸在自己忘情所以的时候使绊子,原来,情比纸薄。

至于剩下的事情不用点透,也可猜到几分。她们用收红袭做姨娘的条件来拉拢红袭,同时在外散播谣言,这样做的一切,无非是——休妻。

当然,仅仅是周岫芸一个人还做不到这种程度,必然得到了苏夫人首肯。

把这一切都想透了,方连夜也没觉着有多么可怕,反而轻松了不少,一直藏着掖着才让人心焦,至于苏白蔹迟迟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想必他正在想办法解决,自然是要相信他,不是吗?于是,坦然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是那个沉着稳重、淡雅素洁的方连夜。

刚一走进苏府,就看到本已经离开的钟玉祥站在那里,还是以往的打扮,俨然是苏府的管家,垂手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人。

“少夫人。”钟玉祥一看到方连夜走进来,连忙上前打千儿,不过话语中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窃喜,沙哑着嗓子,说:“少夫人,夫人说让您回来了便去大厅,有事相商。”

方连夜心中顿时明白所为何事,没想到她们这么沉不住气,便点了点头,往正厅的方向走去,甫一进门,就看到为首坐着的是苏夫人和苏昭言,周岫芸和周易苑两人站在身侧,接下来便是几日不见的苏白蔹,其他位置上坐着的便是各位管事,大多都认识,只是众人神色各异,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