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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言之切切


在铺子里受了委屈的周岫芸当晚就回周府了,跟苏昭言又哭又闹的,说是自己在苏府受了委屈,再也不要回去了。

苏昭言把周岫芸当作是心尖上的宝贝,哪里舍得受半点委屈,心疼的直掉眼泪,一大早就往苏府赶去,找苏白蔹讨个公道。

而苏白蔹前一晚是在方连夜哪里歇的,两人一大早便收拾齐整,准备挨家去送礼,争取能挽回以前那些大顾客,正好跟苏昭言错开了。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苏昭言没找到苏白蔹,也没找到方连夜,倒是看到了周易苑一双通红通红的眼睛,更是火上浇油一般,气冲冲的去找苏夫人。

刚一到门口,就看到几个丫头端着药碗出来,看到苏昭言,连忙请安,说:“姑奶奶好,夫人病着呢,刚睡下,姑奶奶算是白跑一趟了。”

苏昭言一听苏夫人病了,心头上的火气也消了不少,连忙问:“得了什么病?严重吗?有没有请大夫看看?”

月儿笑着说:“劳烦姑奶奶担心了,夫人前儿夜里多吃了半只桃子,又喝了点风,得了风寒,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是休养两天就好了。”

“哦。”苏昭言点了点头,说:“那就让嫂子歇着吧,我改天再过来看她。”

“好,姑奶奶慢走。”月儿一直送苏昭言出了院门,才转回去。

苏昭言拉着周易苑的手,说:“哎呀,真是苦了你们姐妹俩了,当初真不该听信周姨娘的话,把你们嫁进来,白白受了委屈,都没地儿诉去,这可让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爹娘啊。”

周易苑闻言,眼眶又红了,声音有点哽咽的说:“婶娘这话就不对了,我自幼丧父丧母,多亏叔叔和婶婶将我抚养长大,待我如同亲生女,易苑感激不尽,那还能再给婶娘添麻烦呢?”

“好孩子。”苏昭言将周易苑揽在怀里,心疼不已。

苏昭言又在周易苑住的地方坐了坐,才准备回去,正好遇上了骂骂咧咧的周姨娘,本来看着两个丫头委屈的不行,心中怨恨,故而装作没看见,准备绕开而行,却不想周姨娘大老远的便喊着:“这不是姑奶奶吗?怎么来了也不去我那里坐坐。”

苏昭言无奈,只能站住,赔笑,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两个丫头过得怎么样?哪里有心情四处乱逛啊。”

周姨娘没有听出苏昭言话中的意思,看了看眼睛通红的周易苑,说:“哎呦,这丫头是怎么了?受人欺负了?跟姨娘说说,姨娘给你做主。”

周易苑笑的很艰难,说:“没有人欺负我。”声音小的可怜,这更让人肯定她受了欺负,却隐忍着,真是一个好丫头啊。

“姑奶奶,我有事情想跟您说一下,您看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周姨娘突然看着苏昭言,神神秘秘的说。

苏昭言看了看身边的周易苑,心想: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易苑的面儿说的?但是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跟着周姨娘走了两步,说:“什么事?”

周姨娘贴在苏昭言的耳边,说:“姑奶奶,您该没听说呐?外面都在传方连夜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是罗贵妃的义女,插手宝林的事物,现在的苏府实际上都是她的天下的了。”

“放屁。”向来温婉的苏昭言口不择言,骂出一句脏话,气愤的说:“就那个女人?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想在苏府当家作主,她还没这个资格。”

周边的几个丫头被苏昭言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着了,身子一抖。

周姨娘连忙冲苏昭言摆手,说:“使不得啊使不得,姑奶奶声音小点儿,别让那个女人听见了,对我们有防范,那我们就抓不到她的把柄了。”

苏昭言觉得周姨娘的话有几分道理,愣是压下心中的火气,说:“你这话都是听谁说的?又是在哪里听说的?”话语中魄力十足。

周姨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扭捏的说:“我不是有个外甥在做些小生意嘛,跟苏府是没法比的,养家糊口啥的还是没问题的。”

“说重点。”苏昭言懒得听周姨娘显摆她娘家的事情,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周姨娘的话。

“好好好。”周姨娘连声答应,却还是喋喋不休的说:“我外甥做些小本生意,每日走街串巷的,听到的那些市井趣事多的数不清,这次就听到很多人在说这件事,而且说的就像是亲眼见到的一样。”

苏昭言一听到周姨娘说她的外甥,心中就很无语,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在最后一句的时候,来了兴趣,说:“具体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周姨娘掰了掰手指头,说:“姑奶奶也知道前一阵子准备贡品的事情吧。”

“知道啊。”苏昭言点了点头,每年宝林都会送上很多贡品,大多是御制的,这可是苏府的荣耀,怎么可能不知道。问:“贡品的事儿,怎么了?”

周姨娘又将声音压低了不少,说:“我听我外甥说,贡品里面本来有一副《百鸟朝凤图》的绢绣,可是在上船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副《凤凰泣血图》,听里面的管事说好像是方连夜那个女人私自留下来了。”

“当真?”苏昭言瞪大了眼睛,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好几分,说:“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她怎么能这么做。”

周姨娘撇了撇嘴,说:“所以外面的人都在传方连夜才是苏府主人,这种混帐话喽。”说完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苏昭言握紧了拳头,对周易苑说:“我不走了,我等苏白蔹回来。”说完便气冲冲的坐在大堂里,面容严肃,让进出的侍女、小厮都退避三舍。

当苏白蔹和方连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两人相视一眼,弄不明白苏昭言所为何事。

刚一走到门口,苏昭言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对苏白蔹说:“我有事要跟你说,你,先回去。”指了指方连夜,语气不容拒绝。

方连夜虽然心中生疑,却也没有忤逆的意思,便回去了。

在苏白蔹的心中并不喜欢苏昭言,明明都已经嫁出去很多年了,却依旧把自己当作苏家人,伸手管苏家的事情,这点让苏白蔹相当不满。而如今,又是自己丈母娘的身份,更是肆无忌惮,周岫芸不过是来做妾的,哪里轮到她对方连夜指手画脚。脸色顿时有点难看,说:“姑姑找我有什么事?”

苏昭言冷冷的瞪了苏白蔹一眼,说:“你倒是好啊,竟然把苏家的产业全交给那个女人手里,你到底有没有把苏家老祖宗放心心里?”

苏白蔹纳闷了,这话从何说起?方连夜是自己的妻子,帮着打点铺子里的事物,而且有足够的能力,为什么不可以?

“哼。”苏昭言自当是苏白蔹默认了,冷笑着说:“我就知道那个女人嫁进苏家就是不安好心,就跟她爹一样,都是贱种,全都是贪图苏家的财产,而你竟然还双手奉上,真是愧对于苏家的老祖宗。”

“贱种”两个字深深的砸在苏白蔹的心上,苏白蔹知道方连夜在苏府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想到她们就是这样辱骂方连夜的,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说:“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夜是我的妻子,我让她帮我打点柜上的事物有什么不对?难道说要我把苏家的产业交给什么都不懂的人手里?我苏家就算是甲富天下,也经不起折腾。”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让一旁的周易苑顿时红了脸。

在以前,苏白蔹从来没顶撞过苏昭言的话,这次尖锐的话语让苏昭言一愣,说:“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颤抖着站起来,说:“你竟然帮着一个外人这样跟我说话,真是……真是……”苏昭言连着两个“真是”,愣是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苏白蔹冷着脸,毫不客气的说:“姑姑,您年纪大了,思想也老了,铺子上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我自有主张,不劳您费心了。”变相的提醒苏昭言的身份,不要多管苏家的事情。

苏昭言努力的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说:“好,真好,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这把老骨头了。不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气冲冲的回去,到最后还是没跟苏白蔹说流言的事情,彻底的将双方的关系闹僵了。

“绿茗!”等苏昭言走远了,苏白蔹才静下心来,想着苏昭言的话,似乎包含着另一层意思,要不然也不可能张口闭口的责骂方连夜的不是,看来是自己被那些话冲昏了头脑,没仔细揣摩其中的深意。

“大少爷,有什么吩咐。”绿茗站在门口问。

苏白蔹想了想,说:“你去查一查姑奶奶今天都遇到谁了,说了什么,听了什么,都打听清楚。”

“是。”绿茗也不问原因,只管找着苏白蔹的吩咐去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天还不是很热,甚至还很凉爽,但是苏白蔹却觉得莫名的烦躁,很是不安,那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明显。

再说另一边,方连夜刚回到桐院就看到四儿和落枫两人正在扎风筝,把竹篾子削的薄薄的,扎出一个燕子的形状,落秋正在晾晒衣服,三人有说有笑的。

“少夫人回来了。”落秋在围腰上擦了擦手,把手中的湿衣服递给落枫,进屋去给方连夜准备茶水去了。

方连夜并没有急着进屋,挨着四儿的身边坐下,逐渐成形的风筝,眼睛却不时瞟过院子口,似乎在等待着谁。

“少夫人,喝茶。”落秋端着茶杯走了出来,清香的味道从杯中溢出来。这种茶口味微甜,不同于一般的茶,口感苦涩,这也是铺子上拿来孝敬苏白蔹的,而苏白蔹却把这种茶全都送给方连夜了。

方连夜接过茶杯,随手放在一边,并没有喝的意思,对正在给风筝描图的四儿,说:“四儿,让我来。”说着便掀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腕,接过四儿手中的笔,很快勾勒出燕子的线条,还特意在燕子嘴边上画上一枝花藤,燕子滑翔的姿态跃然纸上。

四儿连声惊叹,引来落秋和落枫的围观。四儿连忙找来一些颜料,让方连夜上色,几个人在院子里闹的欢腾。

“大少爷,您怎么不进去?站着这里做什么?”急匆匆回来的红袭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苏白蔹双臂抱胸的站在那里,探头看去,只见方连夜坐在台阶上画风筝,而其他人都围在那里凑热闹,嘻嘻哈哈的笑得开心。

“大少爷。”苏白蔹正想示意红袭不要大声说话,却不料里面的人都已经听到了,只能干咳两声,优哉游哉的走进来,笑着说:“没什么,瞧你们玩得高兴,就没忍心打扰。”

落枫连忙进屋去给苏白蔹倒水,从红袭身边的走过的时候,觉得红袭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小声的问:“红袭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红袭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落枫明显的可以感觉到红袭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却也问下去。

苏白蔹接过落枫递来的茶水,跟方连夜一样,放在一边,静静的靠在柱子上,看方连夜继续给燕子上色,脑海里想起的却是很久以前,方连夜画的那盏花灯,只是简单的勾勒出线条,飘飘洒洒,意境颇深。

四儿也看到了落秋使的眼色,却不舍刚扎好的风筝,愣是低着头不肯走。

“好了。”方连夜将毛笔放下,把风筝递给四儿,说:“一会儿玩的时候不要跑太远了,记得早点回来啊。”

“好。”四儿拿了风筝冲落枫、落秋两人招了招手,三人便快速的跑开了,还不忘给两人一个鬼脸,古怪精灵的,都是小孩子的性格。

刚才还闹腾的院子里,只剩下苏白蔹和方连夜两人,长廊的椅子上并排放着两杯茶,袅袅的冒着热气,渐渐的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苏白蔹靠在柱子上,摸了摸鼻子,说:“你很喜欢孩子?”语气中稍稍带着一些疑问。

方连夜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笑着说:“还好吧,只是跟他们在一起比较轻松。刚刚姑奶奶找你什么事?”

“我还当你不会问呢。”苏白蔹轻笑。

方连夜嗔怪的看了苏白蔹一眼,说:“你是认为我不会问呢,还是有什么话不想跟我说的?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翘,带着浓浓的鼻音,让苏白蔹听的心里发颤。

苏白蔹一伸手,将面前的方连夜揽在怀里,贴着方连夜的耳边,说:“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热气喷在方连夜的耳朵上,让方连夜有些羞恼的打了苏白蔹一下,不过看着苏白蔹不痛不痒的样子,就知道没用多大的力气。

“喂,现在还是白天啦,会被人看到的。”方连夜挣不脱苏白蔹有力的胳膊,只能闷在苏白蔹的怀里说。

苏白蔹很满意的看到方连夜耳朵染上红色,才略微松了松胳膊上的力气,依旧把方连夜圈在自己的怀里,亲昵的把玩着方连夜乌黑的发丝,突然说:“你认为易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这样问?”方连夜觉得有奇怪,猛然抬头,双唇正好刷过苏白蔹的下颚,顿时羞红了脸,而苏白蔹却笑的如沐春风。

苏白蔹将脑袋放在方连夜的肩膀上,让方连夜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说:“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

“嗯……”方连夜也挣不开苏白蔹的怀抱,只能慢慢放松自己僵硬的身子,说:“很聪明,敢作敢当,很有主见,如果好好培养的话,也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真心的?啊呀……”苏白蔹觉得这样的评价有点高了,疑惑的问,话音刚落,就被方连夜捏着肚子上的一点肉,然后扭!疼得苏白蔹直吸气,纵是如此,也没有松开圈着方连夜的臂膀,还很无赖的靠在方连夜的肩膀上,说:“哎哟,疼死我了,肯定被捏青了。”

“活该,谁让你胡说八道的。”方连夜被苏白蔹勒的喘不过来气来,气冲冲的说。

苏白蔹坐到长廊旁边的长条板凳上,让方连夜坐在自己的腿上,一本正经的说:“那你觉得她跟岫芸相比,怎么样?”

方连夜很奇怪的摸了摸苏白蔹的额头,一副“你没事吧”的表情,让苏白蔹看的心痒痒。

苏白蔹把额头上那只细白嫩滑的手握在手里,一边感叹方连夜的手柔软无骨,一边说:“我很认真的,就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哦。”方连夜任凭苏白蔹捏着自己的手,说:“要是比较起来呢,我还是比较喜欢岫芸,虽然有点孩子气,却很真。而易苑,虽然在做生意上很有天赋,却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那种感觉我很不喜欢。”

“那黄悦娴呢?”苏白蔹话题突然一转,又转到了黄悦娴的身上。

方连夜有些为难了,说:“我总共就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去年的定亲宴上,远远的看了两眼,给我的感觉很温雅,却有些做作,还有一次就是……”说到这儿,方连夜突然停了下来,不肯继续说下去,再一次就是来求情的那一回,这种事情不好说出口,万一传出去,对黄悦娴的家人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