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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最后一别(2)


荷羽有些恼怒的打开门,就看到一位穿着兔绒毛镶边皮坎肩的侍女,拎着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前,呼出的气体白茫茫的一片,带着化不开的笑意,说:“回禀太子殿下,娘娘命奴婢送点心来了。”给人做作的感觉。

静坐在屋中的方连夜正在摆弄手腕上的链子,忽而听到侍女的话语,话语虽然恭敬,态度未免轻挑了些,循声看去,却被荷羽的肩膀挡住了,看不清侍女的面容。

“知道了。”荷羽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冷冷的打量着侍女的模样,眉眼间与方连夜有几分相似,但仅仅是相似而已,却全无方连夜那种淡然、清雅的气质,当下明了罗贵妃心中的想法,甚是不悦,近乎于粗鲁的拽过侍女手中的食盒,冷冷的说:“这里不用你们,都退下。”

侍女或许没想到会被训斥,娇躯微震,倏的抬头,赫然与荷羽漆黑如墨的眼神碰撞,那一刹那如同坠入了寒冰洞窟,忙慌不跌的退下,甚至忘了告退。

方连夜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微微撇了撇嘴,说:“哎,你吓着她了。”

稍微调整好心态的荷羽再一转身便是灿烂的笑脸,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说:“要不要尝尝点心?”也不等方连夜回答,便自作主张的掀开盒盖,香香软软的糕点上点着一抹鲜红色的朱砂,缓缓的渗透在表层,鲜艳欲滴,引人垂涎。

尝在口中甜甜糯糯的,有种幸福的感觉,嘴角默默的扬起优美的弧度,说:“很好吃,还一点点的微酸,里面是不是放了青枣?”尾音轻轻下降,满是笃定和自信。

荷羽并不老实的坐着,半趴在桌子上,看着方连夜吃的香甜的样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顺着自己的心意,一口咬在了方连夜手中的糕点上,滑腻的舌头扫过细白的手指,那种触感让两人都说不尽的尴尬。

最终还是方连夜先反应过来,温温雅雅的将食盒中的糕点推到荷羽的面前,说:“还有很多……”

话音一落,就更尴尬了,惶恐的荷羽上来不及细嚼便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哽在喉间,甚是难受,却还是从盘子中捻起一块糕点,看着上面细致的花纹,突然一本正经的说:“等着,最迟会在仲春的时候接你回去,我还要给你庆生呢。”似乎是在对方连夜做保证,也似乎在对自己说:“在皇宫里为你庆生。”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从空中坠下,仰头而视,那种感觉就像是腾空而上,欲驾凌空,周遭泉是白茫茫一片,不堪重负的枝桠咔嚓一声断掉,在寂静而空落的小竹楼中甚是清晰。

在这一刹,方连夜下意识的摸了摸腰肋的位置,虽然隔着衣服,却依旧能感受到那入手的炙热,滚烫的令人心惊,僵硬的露出一抹笑意,敷衍的说:“好,好啊!”微垂的发丝遮住了半张面容,也遮住了不自然的神情。

得到保证的荷羽自己很开心,两口解决掉手中的糕点,亲自布菜,那种贴心令人惊羡。

鱼汤很鲜美,乳白色的汤汁上面漂浮着青翠的香菜,引人垂涎的香味在密封的空间中渐渐的飘散,滚烫的温度隔着碗壁传到手心,在心底却是一片冰凉,怎么也无法入口。

“怎么了?不喜欢?”荷羽很贴心的询问,漆黑的眸子中满是真诚,若非知道他的真是用意,方连夜真的以为中了莲末之毒不过是错觉,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的喝完手中的汤,淡淡的说:“喝了这么久的鱼汤,都有些腻了。”

“那下回换别的。”荷羽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亲昵的夹菜,恨不能将所有的菜色全都送到方连夜的碗里。

方连夜默默的吃饭,余光不住的打量着荷羽的神情,却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嘴角带着灿烂的笑容,乍一看就像是邻家少年,温暖而阳光,屋中很静,偶尔传来筷子与碗碰触的声响,其间夹杂着火炉中煤炭爆烈的声音,看似平静却波涛汹涌。

心思各异的用过膳,荷羽有些局促的点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怪异的看了方连夜两眼,几分哀怨、几分欣喜,还有紧张。

这样的神色让方连夜微微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身子,将那怪异的眼光挡在身后,却依旧如芒在背,突然感觉背后贴上来一个滚烫的怀抱,顿时身子僵直,很是惊愕,口齿有些不清,说:“你,你想干嘛?”

停顿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得到回答,耳边传来浅浅喘息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放大,最终成为炸雷,就在方连夜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拽住脖子间的那条红线,很快的扯了下来,连带着脖子上面微微的刺痛,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刚准备回头埋怨两句,就看到一个祖母绿戒子吊在眼前。

方连夜很是艰难的将目光从祖母绿戒子上转开,看着一边别扭的荷羽,艰涩的问:“你这是干什么?”原来脖子上戴着的是当初苏白蔹送的指环,纵使离开苏家这么多年,方连夜还是没舍得丢掉,用一根红丝线穿起来戴在脖子上,闲着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缅怀那一段荒唐的孽缘,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能戴着他送给你的东西。”荷羽说的很霸道,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张牙舞爪的说:“我会在皇宫里为你庆生,他的东西就要丢掉。”那幅神情更像是撒娇的孩子。

也不顾方连夜的意愿,强硬的将她揽在怀中,动作轻柔的将祖母绿戒子戴在脖子上,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幽黑的眸子中闪着光亮,一字一顿的说:“总有一天我会亲自给你戴上的。”说着还亲昵的摩挲着细白的手指,眸子中的亮光让方连夜心惊。

“别开玩笑了。”方连夜下意识的摸了摸腰肋的位置,艰涩的笑着脱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银灰色的貂皮帽给荷羽戴上,埋怨的说:“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倒也没有将戒子取下来的打算。

荷羽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只齐自己肩膀的方连夜,纤弱的令人忍不住揽在怀中安慰,曾何几时,自己也是这么的高度仰视着她!心中酸涩,暗暗握紧了拳头,热血翻滚,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飘扬的雪花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岸涛汹涌,开始嘈杂起来,夹杂着呼啸的北风肆虐着,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雪花之中,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丑陋的或是精致的,全都失去了面容。

方连夜依旧呆在小竹楼中,几乎不外出,因为莲末的缘故,无法在屋中点火炉,却又怕冷,很是矛盾。总是呆在竹楼中,看看书,或者是听小丁说些市井故事,再或者从罗府那边打听一些边关的事情,日子单调而揪心。

眼看着一年中最喜庆的时候就要到临,小丁买了许多花灯、贴画,摆了整整一屋子,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就想让方连夜能高兴一些,献宝似的凑到方连夜的面前,说:“小姐,你看这风铃漂不漂亮?”

正忙着打络子的方连夜有些走神,无意识的搓动者手中的线绳,根本没听到小丁说的话。

“什么嘛?”小丁扫兴的晃了晃手中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泉水叮咚作响的流淌过鹅卵石上,沁人心脾,仔细一看,原来都是火红色的贝壳做成的,红白条的花纹如同跳跃着的火焰,燃烧着激情。

听到清脆悦耳的声响,方连夜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欣喜的接过火红色的风铃,挂在窗户上,映着白茫茫的雪色,又有一番景致,似乎找到了奋斗的勇气。

就在这安详而静谧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小姐,罗大人来了!”

突闻“罗大人来了”,方连夜有些奇怪,暂且不说具体是哪一位罗大人,单说罗府向来都是书信来往,很少派人过来,这次如此例外,究竟是怎么了?

心中虽然惊诧,还是换上厚重的雪白皮裘快步前往前厅,道:“罗大人安好。”

焦急的罗海原也顾不得所以的礼仪,直接命那些下人都退下,贴在方连夜的耳边低语几句,好看的眉形紧皱着,脚尖不住的点地,似乎恨不能将地面凿穿。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连夜才微微定下心神,手指紧紧的抓着扶手,勒的很疼,缓缓的问:“罗贵妃知道了吗?”话语很轻,几乎淹没在煤炭的爆裂声中。

罗海原立即站直了身子,似乎迎面扑来一阵迫人的气势,声音有些干涩的说:“贵妃娘娘是以修养的名义出宫的,所以不好插手。”

原来如此。方连夜缓缓的闭上眼睛,心头在微微的颤抖,努力将眼眶中那丝湿润的感觉压回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沉冷,暗暗的摸了摸手指上的印痕,说:“暂且等一下,我回去拿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