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审也是需要有些时日才能判决的吧？”r
“嗯,虽然二审比一审的审限短,但遇上复杂的案件,被拖上很长时间的,也不是没有。”r
“哦,这样子,好吧,谢谢。”r
谢世杰突然挂断电话,安然奇怪地看一眼手中的手机。r
两周后的周五的晚上,高寒与安然回了娘家。母亲做了一桌子的菜,盯着高寒与安然大口吃着,脸上不停露出满足的微笑。高寒一直埋头吃着,很少讲话,雨薇不时观察他的表情,打量他的举止,这一举动安然看在眼里,不作反应。r
饭后,高寒陪着母亲看电视,小薇坐在一边画画。高寒盯着小薇可爱的侧脸,发了一会儿呆,大概是孩子的问题纠缠他多日了,他情不自禁开始关注起孩子的存在。小薇感觉到了高寒的目光,回头来看他。r
“我画得好不好？”她突然向高寒问起。r
高寒愣了一下,赶紧说：“好,小薇画得好好。”r
小薇机灵地笑了笑,很得意地摆摆头。r
“妈妈、外婆,还有爸爸,都说我画得好。”r
母亲笑着点点头,小薇又埋头开始画着,高寒似乎有些受到触动,他弯腰凑到小薇脸边。r
“小薇,想不想爸爸？”r
小薇不吭声,继续画画。r
“你爸爸是不是经常来看你？”高寒又问。r
小薇摇摇头,还是一脸专注地画画。高寒看着孩子专注的表情,陷入了沉思。r
安然跟雨薇在厨房里忙着。r
两姐妹不咸不淡地聊了聊近日的生活与工作。雨薇的口吻仍旧是平淡无奇,但问话的内容却一点不轻松。这一点,安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r
收拾完后,安然准备出厨房去客厅,被雨薇一把拉住了。r
“我们聊聊。”r
“去客厅坐着聊吧。”安然说道。r
“去客厅不方便,你知道我要跟你聊什么。”雨薇瞄一眼安然。r
安然朝客厅看了一眼。r
“那也不能就这样站着聊吧,太累了,我想坐着。”r
“那去我房间吧。”r
雨薇边说边朝门外走去,安然跟着。r
路过客厅时,雨薇对着沙发上的人说道：“安然想看小薇小时候的照片,我们进屋去啊。”r
母亲看她俩一眼,点点头。高寒盯着电视不语。r
小薇抬头来大声说道：“我也要看。”r
“你自己好好画画,明天要交给老师的呢。”雨薇不容分说。r
小薇撇撇嘴,又埋头继续作画。r
进了屋子后,雨薇关上门。安然走到窗台边坐下,雨薇挪至床边轻身落座。安然看着姐姐。r
“说吧,你又在为我担心什么呢？”安然说道。r
“我看高寒的情绪不对。”雨薇直截了当地说道。r
“有什么不对？”r
“他心神不宁。”r
安然不解地看看雨薇。r
“我觉得他挺正常的,没有一点儿心神不宁。”r
雨薇哼了一声。r
“那是你眼拙,我就能看出来。难道你没发现,吃饭的时候,高寒一直埋着头不怎么说话,只是妈问一句,他答一句。最关键的,他完全不敢对视我的眼神。”r
安然奇怪地望着她。r
“你怎么觉得他不敢对视你的眼神,你是不是因为对他有了成见,就这样猜测他。”r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你姐,我是在为你担忧,你以为我没事跟你老公斗气吗,我说的,都是我真实感受到的东西,你自己浑然不知,自己欺骗自己,可我不能,我必须要帮你看清形势。”雨薇非常不满的口吻。r
“你到底帮我看清了什么形势？”安然皱着眉。r
“高寒有心事,而且这件心事,让他产生对我们家人的自然回避。是什么样的心事才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呢？你是律师,你所拥有的敏感力,应该可以对你提个醒儿吧。”r
“我知道你又要提那件事。”r
“不是我又要提那件事,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高寒的情绪明显不对。安然,我觉得你根本没把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当回事儿。你不会打算任其这样发展下去吧。”r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让他认为我在捕风捉影吗？”r
“这不是捕风捉影,你知道,这不是。”r
雨薇用严厉的眼神与安然对视着,安然连吞咽的动作都做不了,只好生生地任哽咽物堵在喉间。r
“安然,我完全可以想象,高寒很可能已经陷入一定的程度了,就凭他在我们家里的表现,我就可以想象得出来。”r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来说他？”r
安然感觉自己说得有气无力,她清楚自己其实是在掩饰内心的无助。r
“我的妹妹,你姐姐曾经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现在高寒的表现,跟你姐夫当初在我们家里时,是一模一样。”r
安然诧异地盯着雨薇。r
“你是说姐夫当初他……”r
雨薇叹一口气。r
“他在外面认识了另一个女人,一个热情似火的女人。半年之后,被我发现了。”r
雨薇停下不说了。r
“你是因为这个才跟他离的婚？”安然问道。r
雨薇摇摇头：“不,我并没有提出离婚,是他提出来的。”r
安然惊愕地看着她。r
“我不想离,当时小薇才几个月,我觉得孩子太可怜了。他也清楚那时候,他是不能跟我离婚的。所以他就搬出去了,我们一直分居。前前后后,僵持了近三年。最后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催我办离婚,我就不接手机了,他就打到办公室来。最后我忍无可忍,就同意了离婚。”雨薇黯然地说道。r
安然瞪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这还是雨薇第一次正面跟安然谈论自己的离婚经历。如果不是为妹妹担忧,她也没打算再提这些事情,当然,更重要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谈论当时的心情,也要平淡许多了。r
“直到最后的时刻,你都是不想离婚的,对吗？”安然终于开口问道。r
雨薇若有所思般盯着床头上的一副相框。r
“怎么说呢,其实到最后,对于我来说,已经谈不上想离或是不想离了,我只想结束掉那种烦恼的生活,还自己以平静。而那时候,小薇已三岁多了,我带着孩子孤独地过了这么些年,觉得没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事实上,我们一直分居,这跟离婚也差不了多少。”r
“你当时恨他吗？”安然问。r
雨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恨吧,但又有什么用呢？”她别扭地笑笑。r
“现在呢？恨他吗？”r
“当然不。”r
“为什么？他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r
“有些事情,当你回过头来再想时,你会觉得其实自己没多少可感觉无辜的。当初他在外面的那件事情,早就有端倪显现出来了,如果我真的那么在乎他,在乎我们的婚姻,我就应该想办法去阻止它继续发展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应该去阻止你姐夫继续滑向深处。正是因为我的漠然对待,把持着那点儿自尊,才将他推出门外。关键是,凡事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难道我就一点儿责任也没有吗？”r
雨薇定定的眼神,安然严肃的表情。r
“安然,姐姐就是前车之鉴,如果高寒现在也出现了那样的端倪,我建议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如果你不想离婚,就必须要做点儿什么。你懂我的意思。”r
安然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默默沉思着。在这短暂的时光中,她将这些日子里高寒那些可疑举止稍稍回顾了一下,她非常清楚,这些,便是雨薇所讲的端倪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到底需要做点儿什么,该怎么做,安然觉得头痛起来。r
此刻,安然不想表露什么,反而对雨薇的心路历程有些好奇。r
“姐,我不明白,就在不久前,我亲眼看到你跟许先生那么亲密。如果你跟他有过这么痛苦的离婚经历,你怎么还能够跟他保持这样的关系呢？”r
雨薇不语,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起身走到门边,她扭开门把,站在门口像是侧耳倾听一般,驻足一会儿,又轻轻把门关上。她走到衣架边,朝上面挂着的手袋里掏东西。掏出烟盒与火机,再返回床边坐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空的小玻璃瓶。然后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起来。r
安然惊讶地看着雨薇做这一切。r
“你会吸烟？”r
“嗯。”雨薇深吸一口,手指夹着烟嘴离开嘴边,微微点头,然后漠然地对着玻璃瓶口抖灰柱。r
“被离婚闹得烦闷不堪那会儿就开始吸了,算算已经快六年了吧。”r
“姐,我发觉自己真是很不了解你。”安然惊叹一般。r
雨薇看她一眼。r
“是的,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其实一直都是许先生。”r
“哦？”r
雨薇冷笑一下,又吸了一口。r
“你还爱他,对吗？”安然问道。r
雨薇吐出烟雾,深沉地看着它在自己眼前散开,轻轻摇头。r
“谈不上了吧,爱情早在八年前就死了。我说他最了解我,不代表我就还会去爱他,这一点,几乎不可能了。”r
“但是你们的关系直到现在都非常亲密,不是这样吗？”安然不解地看着雨薇。r
雨薇笑了笑。r
“是,的确非常亲密。事实上,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还来找我。我们现在的感觉,更像是一对知己,他有什么烦恼都喜欢向我倾诉,而不是向他现在的老婆。而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他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从不推辞。”r
“这挺难得的。”r
“旁人会觉得这很难得,但在我看来,这就是他喜欢干的事情。他跟我说,他这样做心里会舒服。他从我这里也得到了不少慰藉。你以为他那颗残败的心还能有多坚强,他本就是个心灵容易受伤的人。”r
“我倒不觉得,我看他强悍得很,不然当初哪来那样的精神,追着强迫你离婚。”安然不以为然地。r
“安然,你不知道,走到那会儿,我们不可能不离了,只是他比我更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坚持了。而事实上,我现在也觉得他是正确的。虽然他毁掉了我们的婚姻,但我觉得,他却拯救了我们两个人的人生。”r
雨薇摁灭烟,深深地注视着前方。r
“姐,你说话太高深,我完全听不懂。”安然皱着眉。r
雨薇叹一口气。r
“这么跟你说吧。我们的婚姻出现了状况,那是因为他对我深感不满了,他说他需要一位温柔又热情的女人,而我没能做到,但他在外面却遇到了。如果当初我们不离,完全可以想象,我们未来的共同生活跟死水不会有多大区别,而且互生的埋怨最终会演变成仇恨。我们选择了离婚,之后,他便意识到,人生的选择有时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他开始来联络我,慢慢地,他从我这里找到了依恋。人生很奇怪,反倒在这样的状态之下,我们愿意互吐心声,互相安慰了。我们成了知己,我觉得现在的状态非常好,我把他当知心人,当然,他还想让我成为他什么其他的角色。”r
“他是不是想让你做他的情人？”安然不安道。r
雨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