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西风,一片荒凉萧瑟的意味。一身深红色长袍的孟萧,一只手各托举一把奇怪的兵刃从天而降,宛如天神下凡。面前是一座山洞,看周遭景色,仿佛少有人来过。山洞洞口很大,即使周围杂草丛生,有些已有一人之高的层层叠叠,都不曾把这洞口遮盖住。山顶之上飞过两只漆黑的乌鸦,落在山洞正上方的一颗大树的枝桠之上,冲着孟萧叫着,听那叫声,好似不太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走进如巍峨城门的洞口,洞内的边缘处立有一石碑。石碑残破,上面大都是被风霜打磨过的痕迹,这还是在洞内,可想这碑立在这里有多少个春秋了。碑面虽说破败,碑上的字却殷红醒目,上书:“囚鬼狱。”面容坚毅的孟萧,注视着这碑良久,才缓步向洞内仿佛无休无止的漆黑走去。
一点雷光,在孟萧左手掌心跳动。右手把一斧一刀两把大到吓人的武器抗在肩头。洞内不知名处传来一声古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你……是孟萧?”这声音不知是从多深处传出,回音激荡良久。
听到声音后,孟萧也不答话,只是把两道粗重的眉皱的更加的紧了。洞内的地势逐渐向下,越向深处走,就愈加的陡峭。不仅如此,除了洞口边缘的那座半人高的石碑,到了现在有人工凿刻的痕迹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洞壁四周逐渐开阔,孟萧左掌之间的雷光也渐渐的只能照耀到脚下,四周除了漆黑还是漆黑,大到无边无际一般。可能是由于太过陡峭,脚下的土路,已经变成粗糙的石阶。石阶残破,每一阶不是这缺一角,便是那缺一块。甚至,有时踩踏上去,会有塌陷。
终于到了洞底,孟萧神色凝重的观察四周,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孟萧却好似看到了什么。左手缓慢握拳,雷光消失,而又伸出食指凌空一指,只见不远处的一点,闪动了几下小电花,而后猛然冲起巨大的火光。孟萧缓步超那火光走去,当走到跟前,那火势才趋于稳定。他伸出左手,轻轻一拔,把火把拿在手中。这洞底的石壁逐渐的向回收了回来,约莫有几十丈的方圆地。
他不慌不忙的,拿着火把,依次把剩余几处火把点燃。整整绕了一圈回到原点,总共二十四根火把。再向中央看去,一具如干尸一般的躯体,被五根如手臂粗的巨大黑色铁链仅仅缠住。五根铁链的另一端,向五个方向凌空展去,全部与石壁连接。每一根铁链之上,都贴有一道黄色的符纸,符纸之上,满落尘埃,已看不太清所画符咒的具体内容。
“嘿嘿,我说你怎么敢来。原来已经到了如此境界。”那具干尸,猛然发出一阵冷笑,一头如干草般的黑灰色的头发,缓慢抬起,蒙住了整张脸。
小小的雷霆居,修为却强大的掌门,把两把武器交叠的放在地上,一屁股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眼神出神般的盯着地面,也不去看那僵尸般的躯体,缓缓言道:“我来,是朝你借一样东西。”
那具干尸,轻轻的:“哦?”了一声,冷笑道:“我被镇压在这里二十多年,身无一物,不知你要找我借什么?”
孟萧面露些许倨傲,抬起头凝视着他,声音很轻,缓缓言道:“我要借的东西,只有你有,因此不远千里从幽州赶来,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给了。”
那干尸语气之中有些好奇的道:“我能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没有的?”
“你这条命!”孟萧倨傲的答道。
那干尸良久都没有说话,一片死寂。终于,那干尸叹气一声言道:“如果我不给呢?你总不能亲手把我杀了吧。”
孟萧缓缓的道:“难道你就不想有一柄收官之作?难道就甘心在这里慢慢老死?”
那干尸一般的人,心神慢慢的稳定,被干枯蓬松的头发遮住的面庞甚至带着笑容,言道:“你放我之前,我想问两个问题。”
“请讲。”
“第一,你什么时候带着有如此浓重怨气的邪门兵刃?”那干尸声音沙哑的问道。
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的孟萧缓缓答道:“此物不是我的,也是要送人。具体情况,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给你讲,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
“第二,为何不去求紫霄宫或者太虚观去做这事?岂不是更稳妥?”
孟萧沉吟片刻,直了直身子,答道:“紫霄宫也好,太虚观也罢,无非是以外力镇压,会使此物的威力大打折扣,再说他们一直以正道自居,怎会让此等邪物出世?”孟萧说着站起身来,潇洒的负手而立,继续道:“你虚负高才,这人间恐怕已于你无缘。我言尽于此,你这命借于不借,你且自己思量。我在此等你。”
良久,那干尸声音悲凉的言道:“给我亲眼看看东西,才知是否值得我以命铸。”
没有丝毫犹豫的孟萧,缓慢的走到其中一根黑色铁链之前,伸出右手轻轻一撩,满落尘埃的黄色符纸飘向空中。忽的,那符纸上的灰尘,尽数散去,现在再看那符纸,明晃如赤金,在四周火把的照耀下,异常的醒目。上面以朱红颜色画的法咒,也越来越亮,那红色的法咒最后可以闪耀到把孟萧和身前的铁链映的赤红,一身正气的孟萧,此时看去满脸血光,仿佛杀人的魔王,满脸鲜红恐怖。
当那符咒,刚有下落之势。猛然徒自生火,将自己燃烧殆尽。空中只有几许燃尽的灰烬飘然掉落。
孟萧低头,绕过面前的铁链,不慌不忙的朝下一根走去。五张符咒,皆是如此。绕场一周后。孟萧站在那人面前,淡然道:“鬼匠,自己活动活动筋骨吧。”而后,向后面的那两柄巨大兵器走去,负手立与旁边。
“啊~。”那被孟萧称作鬼匠,如干尸般的人,声音极低的吼着,但越来越大,也看的出来他越来越用力。到了最后,披散在整个脑袋上的干枯头发,隐隐向四周散开,虽还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孟萧已经隐隐注意到了那干瘪的尖嘴。
“轰!”五根如手臂粗细的铁链,猛然一齐断裂。每一条都大约断成五六段,这五条铁链的另一端,还牢牢的栓在墙壁之上。五条只剩一半的巨大铁链沉重无比,齐齐的向山洞石壁上的五个方向,猛然拍去,又是一阵巨响,洞内有些许的摇晃。石壁的边缘,有一些或大如拳头,小如棋子的石头,纷纷砸下。
洞底本就昏暗无光,现在满是尘土飞扬,漫天的烟尘。二十四根火把的火光频频晃动,摇曳不止。其中一根已然熄灭。良久,尘埃渐落,孟萧眼神凝视前方,隐隐绰绰出现一个佝偻的身影,那佝偻的身体仿佛要散架了一般,喘息不止。
剩余的二十三根火把,也趋于稳定。那弯腰驼背,瘦骨嶙峋不成样子的身体,脚步蹒跚,一步一步的向孟萧所站的方向移动着。
终于,走到了孟萧的身旁,伸出宛如骷髅般,惨白的手,没看到应有的突兀的血管。手臂、手背之上满是出现龟裂的坚硬的泥土,宛如干旱的土地,交叉纵横。那手,握住骨刀刀柄,举到身前细细打量,又伸出相同的左手,抚摸刀身,仿佛刚才的吼叫用尽了力气,嗓音更加沙哑难听:“呵呵,刀中不仅有万千的冤魂,还有些许佛力,清源寺的人干的吧。”
孟萧没有回答,只是侧着眼睛,看着他。好像是在看着一个让他感到极度厌恶的人,还能做出什么让他更加厌恶的事。又见那弯成不成样子的身体,更加弯曲,轻轻的把骨刀刀尖向地上轻轻一插,骨刀便入地一半。而后,又显费力的继续弯身,捡起那柄巨斧。
“这两样,皆不是中土之物。”而后,拄着巨斧,慢慢的坐在地上,为了不使自己坐在地上的身体,突然散架一般,两只如骷髅的双臂,颤颤巍巍的撑在自己身体的两侧。那龟裂的泥土,偶有一两块掉落下来继续道:“我几十年没动过了,一时还不能适应,需要歇歇,你帮我去寻几样东西吧。”
孟萧,扭过身来,依旧负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神色倨傲。
那被称作鬼匠的人缓缓说道:“陶罐、黄土、笔、墨、纸、砚、大木盆、铁锤两把、铁夹、砧子、几只鸡再来一坛酒。”
孟萧丝毫不动,依旧俯视着身下形如怪物的人。后几样孟萧理解,打铁之物,问题是他要陶罐、木盆有什么用?
不愧名字之中带了个鬼子的鬼匠无奈的言道:“二十多年了,我想洗个澡不行?”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那铁锤最好如这柄斧一样大最好,只要你能轮的动。”
孟萧忽然身周元气骤起,鬼匠又赶忙言道:“孟萧,不怕我趁机跑了?”
一道惊雷拔地而起,从下至上激射而出。那雷如一颗成年的柳树一般粗,声势骇人,洞底刚刚趋于平静的尘土又宛如一座死水湖,以那道巨雷为中心向四周掀起层层涟漪。
当那耀目的雷光消失,才传来孟萧的声音:“敢放了你,就不怕你跑。天机阁杀不了你,我玄雷之下就没有劈不死的妖魔!”
之后整个山洞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