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三人分别乘三骑回到雷霆居后,已是夜色渐浓。当晚孟萧单独把大徒弟郭金叫到正堂训话。自那夜郭金从正堂出来后,便少言寡语,整日也是神色凝重。
转天,孟萧又把在山上炼药的黄平也叫了回来。那肃穆的神情,泫渊看在眼里,想当初在罗刹与乌丸决战的前夜都不曾有过。人丁不算旺盛的雷霆居掌门环视站在下首院中的众位弟子缓缓的言道:“我知道平儿和公主早有回罗刹之意,只是因赵良璟之事耽搁下来。你们二人不妨在多等些时日,我要出门一趟,最多月余便回。我不在的日子里,雷霆居一切事情由老大做主。如遇大事,你们之间互相商议,由老大裁决。”
一袭白衣长裙的孟倩站在泫渊身边,心中对父亲的异样有些担忧,刚要出声,却被身边的丈夫拉了拉衣袖,摇头示意其不要出言询问。
黄平的神情好似也有些落寞,想必也知道些其中缘由。但是,无论是泫渊问他,还是孟倩问到阿文,也都是闭口不言。
当天下午,泫渊站在卧室之前的后院中,亲眼看见孟萧拿着修罗首领送于黄平的巨斧和那清源寺方丈所留下的骨刀向南方奔雷踏去。看这架势,孟萧所去的地方,远在幽州之外。
当天晚间,泫渊手拿净乐经坐在床头怔怔出神。发觉身边飘来一丝熟悉的幽香,回过神来,发觉孟倩也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之上,不知怎么摆放,神情犹豫。
泫渊把书合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右臂抬起把佳人揽入怀中轻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宛如月下海棠的脸庞,有些沉闷,轻抬起头,睫毛上翘张开,依偎在泫渊怀中仰视着他,同样轻声言道:“整个雷霆居是不是只有我不知?”
泫渊把孟倩又搂紧了几分,出声言道:“其实我也不知,只是心中猜到了一二,可能连阿文与二师兄都知道了。不是我不说,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不过,我答应你,任何事都不会瞒着你。如我心中所料不错,这事应与师父、师娘,我爹娘,都有所牵连。你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我肯定告诉你。”
看得出来,孟倩在犹豫,柳眉轻皱。如孟萧等那些长辈在此,定会感叹孟倩此时的神情与当年其母是何等的相似。只是少了些英气,多了些善感与温柔。
思索了一会儿的泫渊,又轻声继续道:“你想大师兄,除现在的雷霆居众人之外,最在意的是什么?”
孟倩缓缓吐出两字:“我娘。”还不待泫渊继续说,又道:“可是我都没见过她。”
泫渊温柔的笑了笑,把那一头紧贴着自己脸颊的乌黑青丝又紧了紧,言道:“明日,你我以去范阳游玩为借口去问问那赵大当家,看看能不能让他打听打听当日袁之铭与师父到底私下里说了些什么。
孟倩缓缓点头,轻言道:“只好如此。”
转日吃过早饭,泫渊、孟倩便与正在厨房忙碌的郭金说了要出门前去范阳。系着白色围裙的郭金闻言先是一愣,连手中的活计都停止了,思索了良久才缓缓点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声:“早去早回。”
当小两口出了雷霆居大门,曹起从房中走出,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身形,只不过脸上却挺严肃,倚在厨房门框上言道:“你就让他们去了?”
“嗯。”
曹起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郭金刷碗的手不停,也不扭头看他,依旧低着头言道:“你们都笑话我笨,我身为你们大师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笨。我总觉得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泫渊出世之后就开始闹邪教,不知死了多少人。现在泫渊离开乡下老家,来到雷霆居,邪教又来。我隐隐觉得小师弟与那邪教有些关联。”
本来一脸严肃的曹起,嘴角勾起:“哎呦?大智若愚?”
郭金使劲的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自师娘死后,咱与这神月邪教算是立下了不共戴天的仇。师父也知道那所谓的神月教,是能颠覆王朝的恐怖存在,不是我们这只有五六人的小小雷霆居所能撼动的。那紫霄宫不是派人来了吗?恐怕几年前,中原的那些各大门派便早有布局,小师弟早就恐怕是身不由己。像我这种,只知道做饭、刷碗的,就替师父好好看家好了,也不想身卷其中。”
曹起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回房,郭金莫名的喊了声:“老二。”
“咋?”
“你也讨个媳妇吧。”
“哪有能看上我的傻女人,再说,我也不希望我师兄自己孤独终老啊。”
泫渊、孟倩来到太守府正门,那守门的士卒,也是从前跟随赵良璟从山上下来的,认得泫渊,连忙把泫渊引进府中后院的一处凉亭之内,奉上一些常见的水果和茶水。言道:“将军去城外视察军务,午时便回,每天如此,公孙先生稍等一会儿。”
泫渊客气的点了点头,那士卒便退了下去。偌大的太守府,除了这一方带有池塘的花园,已经少有以往王佑在时的居家景象,各大小院中,整齐的摆满了各种军甲刀剑、马鞍、弓箭等。赵良璟也不在正堂或者以前某位家眷的房中居住,正堂俨然成为了戒备森严的办公之所。赵良璟不在时,也少有人敢私自闯入。平时里面只有一位赵良璟的副将,帮忙分类公文。
孟倩看着亭外泛绿的池水,里面有些红如鲜血的金鱼来回游动。
闲来无事的泫渊,忽然微笑道:“这个赵当家当真不解风情,建造的如此园林的大宅子,让他弄成了军营,有些煞风景。”
“你说那绿衣女子去哪了呢?王佑跑了,生死不明,偌大一个家族就这么垮了,可怜了那些女眷。”孟倩的眼神随着池中金鱼游动而移动,语气漠然的说着。
泫渊闻言,面露些许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原以为孟倩早把那事给忘记了,没成想今日又重新提起。莫非这坎儿,在她的心中始终不会过去了?
孟倩继续幽幽的说道:“那么一位性情刚烈的少女,你让她独自一人如何生存下去。要不等爹回来,我们便去寻她好不好?好好的给她赔个不是,解释一番。如……。”
泫渊有些害怕孟倩再继续说下去,连忙出言打断:“她也是身怀几许修为的,王佑下落不明,自会重投师门。你何必操心,不要多想了。”
此时,正从前院正堂方向,快步走来两个人。赵良璟在前,后面还跟着一个士卒。走动之时,身上铁甲频频发出撞击之声。
还未正式走入亭中,赵良璟便爽朗的笑道:“泫渊兄,怠慢啦。还要让你等我。”
泫渊、孟倩双双起身,泫渊连忙上前一步,抬起双臂拱手行礼言道:“哪里,公务重要。”
三人重新落坐后,还不待泫渊有何表示,赵良璟向后一挥手,轻声言道:“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这花园。”那士卒微一点头,又快步去了。赵良璟回过头来,面色上少了几许笑意,言道:“泫渊兄与夫人,找赵某所为何事?不妨明言,只要我有这个能力,万死不辞。”
泫渊面色如常,而孟倩却有些诧异。听这赵良璟的语气,料定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有些为难事,定要找他帮忙。
赵良璟仿佛看穿了孟倩的心事,微微一笑言道:“不瞒夫人说,自上次你们回去后,我就猜到,你们夫妇二人还会回来找我,只是当时有袁大人与孟先生在场,有些事,泫渊兄不便开口。对与不对?”
泫渊半开玩笑般的说道:“那你不妨再猜猜,我们要求你帮什么忙。”
赵良璟沉吟片刻,缓缓答道:“可是上次袁大人找你们前来与孟先生私下商议神月邪教之事?还有就是关于王佑?”说话间斜着眼睛偷看了一眼孟倩。
当日,斩杀周震的那夜,那王佑之女刺杀泫渊不成之后,赵良璟也对这一袭白衣的堪称绝色女子有所关注,当时便觉得这女人虽然没做出什么吵闹举动,但神色之间已然不太对。后来才知道她乃是公孙泫渊的妻子,孟萧的独女,对自己丈夫的风流韵事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泫渊缓缓点头,神情略有凝重的问道:“我想请将军在军中探查一番,袁大人最近在关注些什么。”
赵良璟站起,笑道:“那我现在就去,下午便回。你们可在这太守府休息半日,我一会儿吩咐士卒给你们备好酒饭。”
赵良璟刚一转身,一直没有出声的孟倩突然出声言道:“还有劳将军,探查一番王佑的家眷如何了。”
赵良璟回过头来,不失尴尬的笑道:“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