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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那些隐痛,又一次翻上来,这一次,排山倒海的将自己淹没。

她无力的坐在桌前,仿佛自虐一般,一页页的翻下去,仔细的读他的心事。

他没有骗自己,在和自己结婚之后,他们之间也断绝了联系。可他越发执着的爱那个女人,爱他们过往的那段时光。一言一语中,不难读出浅浅的后悔,大约是在后悔当时自己的让步和懦弱。

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错过了爱情,错过了青春,到了最后,连仇恨,也无处发泄,真是讽刺得不可思议。

这些隐忍的情绪,是在收到了那份信之后,被彻底的引燃的。

是那个女人写来的,想来那时她并不知道展景荣已经去世。信里的语气并不逾矩,只是老朋友之间惯常的问候和来往,却提及了那个寺庙。

自己在丈夫的日记中读到过那一段,他们年轻时共同的志愿,是携手在中国这篇广阔的土地上,寻找出唐时的建筑,彼时豪情勃发,情绪热烈。

那种热情,在她嫁给他后,从未感受到过。

她边读,嘴角的冷笑便愈盛。

仇恨之心,越来越强烈——她方流怡发誓,就算是倾尽全力,也不会让那个女人和……自己丈夫的愿望可以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还看得到的时候实现。

展泽诚刚入主易钦,很多事还需要自己的扶持和帮助,她不动声色,西山的开发照常进行。

倒是意料不到,展泽诚很快的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家。虽然自己一直十分中意世交何家的女孩子,可是那个叫白洛瑶的女孩子看上去娴静而漂亮。那时候她在心里想,自己喜欢与否并不重要,只要展泽诚喜欢就好。

直到回到公司,展泽诚向自己提出了修改西山开发的方案,理由亦是为了保护那座寺庙,并且提出了替代的方案。

那时自己怔怔的看着他,他的眉眼英俊而气度沉着,依稀便是展景荣年轻时的模样,让自己有片刻的恍惚。

“替代方案我让人连夜赶出来了。妈妈,洛瑶的老师是极有名的宗教学教授,你可以看看她的建议。”他将那叠文件递给自己,黑眸中亦全是期待,“高尔夫球场可以另外选址,我觉得将西山的一部分开发成宗教游的场所……”

那个名字让她的手顿在那里,不可置信的再看一遍,原来自己没有眼花。

呼吸在瞬间紊乱了,那个女孩子,是她的学生?而自己的儿子,又是因为了那个女孩子,才一意的要促成方案改变?

表情在瞬间冷淡下来,方流怡在片刻之间做了决定:“这一期投入的有多大,我希望你衡量清楚。这个方案在我看来就已经是胡闹,你还真打算拿到董事会去讨论?”语气越来越严厉,“展泽诚,现在已经不是你在学校念商科的时候了。这也不是模拟案例,可以让你们一改再改,一玩再玩。决策有一点点不慎,就是十亿百亿的偏差。这个责任,你担得起么?”

没有再听他的解释,便让他出去了。方流怡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只觉得精疲力竭……又或许,是什么,已经开始让自己变了……

那个女人还要影响自己的儿子么?嘴角浮起了冷笑……她的儿子,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数日之后,她急匆匆的开完会出来,电梯出来,却在意料之外的,看见了一个人。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那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却毁了自己一辈子。

所以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喻慧茹坐在展泽诚的办公室外边,大约是在等他。

端详了一会儿,其实她和照片相比,变化并不大。即便老去了,却依然从容而有着淡淡的韵味。

这……就是展景荣一直爱着的人么?

自己的脚步不可控制的走向她:“喻教授,是为了西山的开发方案来的么?”

喻慧茹看了一眼眼前贵气而美丽的妇人,似乎并未注意到那些不善,只是点头说:“是。我约了……”

“你可以跟我来,看看现在那边工程的进程。”她示意助手备车,轻轻浅浅的说,“对了,我叫方流怡,展泽诚的母亲,也是展景荣的妻子。”

她将喻慧茹带到了西山的一角,从那里看得到云初寺的全貌。推土机在轰鸣,片刻之后,烟雾缭绕,尘土满山。

方流怡嫣然回头一笑,似是无限的快意:“喻教授,你看,来不及了,你和……他的愿望,恐怕是没办法在这里实现了。景荣他,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心痛呢?”

身后展泽诚一言不发的赶来,匆匆将两人隔开。目光望向喻慧茹的时候,亦有着关切,又将摇摇欲坠的她带上车,才沉声说:“我送她回去之后再来找您。”

那天很晚的时候,展泽诚在老宅子里找到了自己。

其实知道他要问些什么,而自己并不打算再瞒着他,于是微笑着将展景荣的日记翻开,一行行的指给他看,间或插些自己着数十年来的心事。激动,却又奇迹般的有些平静。

展泽诚一直抿着唇,听母亲述说,不发一言,直到最后,她说:

“泽诚,这就是我的想法。这么多年过来,你想让我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这件事上,谁也不用想要劝动我。那座寺庙,非拆不可。”她淡淡的笑了笑,仿佛是掌控了一切的女王,声音残酷而冷厉,“至于你和那个女孩子的事,我也反对。我想我没有办法对一个和喻慧茹有关的人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好感。”

他看着母亲憔悴的侧脸,又回想着她坚决的语气,只是无声的站起来,将她拢在怀里,慢慢的说:“妈妈,我知道了。”

那一瞬间,自己靠着而儿子的肩膀,仿佛孩子一般,忍不住嚎啕大哭。

而他耐心的抚慰:“妈妈,那些事都过去了……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切,自己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越来越僵?

越来越患得患失,即便喻慧茹死了,即便他和那个女孩断了联系,可自己总是不放心。

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在变?

方流怡缓缓的叹口气,最后低低的说:“泽诚,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完。”

“生了这场大病,倒是看开了一些东西。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你是对的。你不是你的父亲。至于小欣,我一直很疼她……又怎么舍得让她的一辈子像我这样呢?”

这些感慨,依稀仿佛是过往的恨意,不知不觉间,就浸润了自己的一生。如同屋外的青藤枝蔓,又好像眼角的皱纹,一点点的弥漫吞噬光阴。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人生的末梢,回望的时候,没有了悔和恨,只是无尽的荒凉。

这才惊觉,原来漫漫的一生,已经这么过去了么?

展泽诚终于微微的动容,他凝视着母亲很久,语气平缓:“刚才你对她说的,我都听到了。妈妈,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是那么尊重你,三年前,我不会让她一再的误会我。那个时侯,我就在想,我宁愿她恨我,以为这些事都是我的错,也不希望她恨你……”

许是不习惯说出这样的话,他顿了顿,嘴角的笑若有若无:“我爱她,可是你是我的母亲。”

他不再等待母亲的反应,转身出门。

而在他的身后,方流怡仿佛听到他的话,愕然得屏住了呼吸……是啊,自己一心一意的,是怕儿子离开……可是泽诚他,又何曾离开过自己?他做着他能做到的一切,陪自己来手术,给自己时间化解那些仇恨……

而曾几何时,自己心里的恨意却诡谲而令人不解的落在了儿子身上。她看着他在自己和那个女孩子之间挣扎,看着那个女孩一次次的伤害他,而自己也毫不留情的逼他,仿佛只要他们不在一起,自己便无限的舒心和畅快。

自己的儿子,她曾经发誓要让他幸福……如今,是自己在一步步的推开他,要他承受起本不是他的错……

不可控制的,视线迷蒙起来,方流怡怔怔的看着窗外,眼角缓缓的滑下了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