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就在郭安还想着这什么荔枝绿酒到底是不是五粮液时，西面滇军李文汉营的阵地上，突然闪光频频，紧接着传来一阵闷雷似的炮声。
炮声一响，白钰敬、王大山和刘玉贵、小林子等人都跑过来，等着郭安下达作战命令。
郭安一边从小林子手中接过他那把特制的大刀背到后背，一边下达命令。
“麻子，你带四连进攻滇军左面的阵地，二连进攻滇军道右的阵地，三连、警通排跟我攻击堵住道路的滇军正面阵地。”
“记着，只要西面咱们的人一发起攻击，咱们就三路同时发动猛攻，一定要又快又狠，不让滇军有调动部队的机会。”
滇军李文汉营的阵地夹道而设，通往江安方向的道路被两座一百多公尺高的小山相对夹持，南面不到五里就是长江，北面则都是起伏的丘陵。
金沙江和岷江在叙府汇流，在叙府以东才始称作长江。
郭安带着辎重营，在二十分钟后运动到滇军阵地后方四五百米的地方。
此时，十六混成旅炮兵营的十几门山炮，还在不住点地猛轰滇军的阵地，这一段只有三百多米宽的阵地上，被炸得火光四起，树木枝叶和山石横飞。看得出，老冯这是一心想要快跑，连炮弹也都不准备带走了。
郭安心道，在如此狭窄的正面阵地上，不计成本地砸下这么多炮弹，滇军伤亡一定不会小，即便没有辎重营在外围接应，老冯要想冲出来也是易如反掌。
猛烈的炮击终于停止了，在几乎每米阵地都差不多会落上一颗炮弹被炸得千疮百孔的阵地上，伤亡惨重、各个灰头土脸的滇军刚刚想喘上一口气，西面黑暗中就猛然爆发出巨大的喊杀声。这杀声一起，紧接着响起剧烈的枪声。从枪声上就听得出来，滇军阵地上明显要稀落一些。
喊杀声一起，郭安从一条干涸堤岸后站起身，一举手中的步枪。
“弟兄们跟上。”
郭安说完，带头躬身扑向滇军阵地。
李文汉在三处阵地上各放了一个连，原本还有一个连留作预备队，可昨天战斗紧张时，他这一个连的预备队被参谋长张璧抽走，参与攻击牛头山的十六混成旅了。所以，现在李文汉手中已经没有了预备队。
方才被十六混成旅炮兵营一阵猛炸，阵地大部被毁不说，人员伤亡更很大。十六混成旅在夜间发起这样猛烈地炮击，不用问，一定是要突围。李文汉把向杨臻要援兵的传令兵派出后，就领着他的警卫排冲上阵地参战。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十六混成旅到底有多少部队在进攻，可从密集的枪声中，还是能判断出进攻的人数足有一个营。
滇军的阵地是由两侧的小山做支撑点，两侧山上可以用火力从两侧压制沿山路进攻的对手。只是，现在这两个支撑点都起不了任何作用，因为两侧小山上的滇军阵地也受到猛烈攻击。
十六混成旅的进攻十分猛烈，根本就分不出波次，这让实力已经严重受损的滇军很快难以抵挡。要命的是，恰在滇军已经堪堪不敌时，他们的阵地后又猛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前后夹击之下，滇军阵地上立刻混乱起来，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御。
郭安带着部队，几乎和从西面沿着山路杀上来的孙良诚、吉鸿昌一班人同时冲入滇军阵地，正和李文汉撞了个正着，孙良诚手快，一上步，刺刀“噗”地一声刺进李文汉小腹，虎吼一声，双臂一用力，竟将李文汉挑的飞出五六米远。
吉鸿昌挥舞大刀吼声连连，一把厚重的大刀在他手中好似轻若无物，左挥右劈，在惊慌的滇军中更是如入无人之境。再有郭安、刘玉贵、白钰敬一个多连，以及紧随在孙良诚、吉鸿昌后面冲进滇军阵地的过之纲、宋希翰、韩复榘等模范连的人，阵地上仅剩的数十个滇军那里是这二百多人的对手，瞬间就死伤殆尽。
与此同时，两侧小山上的枪声也停了下来，想来同正面阵地一样，没有重机枪这样的自动武器助战的滇军，在十六混成旅优势兵力前后夹击之下，这样的结果再自然不过。
郭安曾做过推演，在现在这种营以下部队不配备重机枪这样的自动武器的编制状况下，只要没有特别有力的地势优势，起决定作用的就是双方在人数上的多寡。
还没等郭安上前去和过之纲、韩复榘等人打招呼，刘郁芬就提着手枪匆匆跑进阵地，刘郁芬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
“鸣鸿！鸣鸿！你在哪？”
“刘参谋，我在这。”郭安急忙迎上前去。
见到郭安，刘郁芬也来不及客气，高声道：“鸣鸿，旅长命令，辎重营马上接管阵地，必须坚守一小时，阻击追击的滇军，掩护全旅撤退。完成任务后，辎重营向东沿南溪、江安、水清等地追赶主力。”
待郭安大声重复一遍命令后，刘郁芬匆匆点点头，就大声招呼模范连整队集合，带着刚刚喘了喘气的模范连冲进黑暗中。
刘郁芬一走，郭安不敢怠慢，忙喊过小林子耳语一番，小林子诧异片刻转身跑去传达郭安的命令。
紧随在充作开路前锋的模范连之后通过阵地的，是韩占元任连长的一团三营九连。韩占元跑过郭安身边，来不及停下，只是喊了一声：“鸣鸿保重。”就带着他的连队紧跟着模范连向东跑去。
老冯的旅部、一团团部都跟随李鸣钟的三营营部，在刘汝明第十连和重机枪连的护卫下一同行动。经过郭安身边时，头上裹着绷带，脸上略有些浮肿的老冯只是带住马，叮嘱郭安务必要坚守一小时，就催马走了。
跟在老冯身后的邱山宁和面容灰败的陈璞真，都冲郭安很友好地笑笑算是和郭安打招呼，只有段其澎把马带到路边翻身下马。
虽然双眼布满血丝，可段其澎军装整肃，依旧显得风度翩翩。
郭安不等段其澎双脚落地，忙抢上去双手搀扶段其澎。
段其澎挥手轻轻甩开郭安的手，轻声笑着道：“若是荆玉，你倒是要扶他，这两天他的身体可是有些顶不住了。我这身体好得很，就是参加你们辎重营那样大运动量的晨练都没问题。”
看着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奋力驱赶拖着沉重山炮的炮兵营，郭安低声问段其澎。
“雨村先生，难道真的不能再坚持几天了？”
段其澎脸色沉重地点点头道：“你不知道，朱登五的汉军昨天傍晚就败了，好在有从成都顺江而下，在犍为登陆的川军二师倪文翰旅的两个营接应，熊克武才不得不罢手。你说，连熊克武刚刚召集起来没几天的农民都打不过的汉军，你还怎么指望他们？”
“再说。”
段其澎叹口气道：“陈督来电，据报蔡锷率滇军第一军主力已经接近川滇边界。师部在泸州的刘存厚，丢下还在泸州城内的倪文翰旅两个营，以独自赶往纳溪雷飙旅，有率部投敌之虑。一旦川军二师有变，以泸州现有熊详生一旅之众，自保尚且不足，怎会有能力和滇军会战于牛头山。我们孤军困守这牛头山，岂不是自寻死路。”
刘存厚要投靠滇军反袁，郭安到并不奇怪，可他奇怪的是，这雷飙可是陈宧刚刚安插在刘存厚二师的湖北亲信同乡，他怎么也会背叛陈宧？
对于郭安的疑问，段其澎苦笑着摇头道：“鸣鸿，你不知道，这雷飙是湖北人不假，可你不知道，雷飙和刘存厚不仅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他在滇军还干过，蔡松坡当年在云南十九镇三十七协做统领时，雷飙、刘存厚都是蔡锷三十七协的管带，他们都是蔡松坡的老部下。”
段其澎的话，让郭安不由目瞪口呆。
若说陈宧没想到蔡锷会举兵，这倒也罢了，可原本想在刘存厚的川军二师掺沙子，却给刘存厚送去了一个老同学、旧同僚，这陈宧用人倒也真是糊涂的很。
见郭安发呆，段其澎笑着道：“鸣鸿，那些烦心事不是你这个小营长该操心的。其实，即便没有这些事，我和荆玉也会劝焕章早早突围离开牛头山这是非之地的。”
段其澎说到这，顿时有些眉飞色舞起来。
“鸣鸿，你不知道，头天晚上，我正在看地图，平素从不看地图的荆玉不知为何心血来潮，站到一旁看了一会，就说要我想办法让焕章不要经过牛头山。问他原因，你猜荆玉怎么说？”
不待郭安说话，段其澎就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道：“荆玉告诉我说，焕章冯字半边为马，所以他犯有马字的地名。我说这是牛头山，不是马头山，不带马字，这又犯哪门子地名？”
“可荆玉说，牛马相近，这也是犯了半个地名，牛头山对焕章大不吉利。我把这事跟焕章一说，焕章也是乐不可支，还把这事当笑话讲。”
段其澎乐呵呵地接着说道：“不过，还真让他懵上了，在这牛头山，咱们可是吃亏不小，虽说和滇军基本上打了个平手，可咱们死伤三百多，除了模范连还算齐整，其它各营都建制不全..”
段其澎后面的话，郭安根本没听清，他还在想着陈璞真的那个什么地名冲撞之说。陈璞真这可不是事后诸葛亮，而是真真正正的先知先觉，莫非这精研易理的陈璞真真成了活神仙了。
想着想着，郭安突然神色大变，一把拉住段其澎。
“雨村先生，咱们若经由江安去泸州，必定经过马腿子这个地方，这荆玉先生可知道。”
正讲得眉飞色舞的段其澎，突见郭安神色紧张，一时没回过味来。
“我不是说了吗，荆玉从不看地图..”
段其澎疑惑地问郭安：“你是说，马腿子那个地名也和焕章冲撞？”
郭安肯定地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雨村先生，你想啊，一个牛字都让十六混成旅受了这么大损失，马腿子那个地方，还不蹩了冯旅长的马腿？”
郭安一句话没说完，段其澎早已抬脚踢来，郭安灵巧地一跳躲开。
段其澎一脚踢到中途，早已忍不住弯着腰捧腹大笑起来。以致于相貌憨厚的炮兵营一连司务长孙连仲，晃着他那虎背熊腰的壮硕身躯经过两人身边打招呼时，段其澎都没听到。
每次和郭安在一起，段其澎就顿感心情愉悦，他早已暗暗把郭安当做他的子侄一般。
这一老一小一直聊到断后的张维玺二营经过，段其澎才心有不甘地上马随张维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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