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混成旅在牛头山的部队，如果不算郭安的辎重营，只有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外加一个机枪连和一个老冯视为心头肉的模范连，大约一千七八百人，所以全旅通过阵地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还是因为炮兵营的行动速度慢了一些。
因为营长杜占鳌阵亡，暂代营长的营副张维玺率领负责殿后的一团二营刚一通过，李有财、白玉敬、王大山、刘玉贵几人就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老大，旅长命令咱们坚守阵地，可你却命令我们在阵地四周埋设地雷，还要我们把炮弹都用上，不会是小林子传错了命令吧？”
郭安在褒河谷使用的以炮弹制作简易地雷的方法，在汉中时就已经传授给各连了，现在不仅刘玉贵警通排的人，制作起来人人手法娴熟，就是几个连队的班排长，也都能熟练独立制作这种简易的地雷。
正望着就要隐入黑暗中隐隐约约的段其澎和张维玺背影的郭安，闻听几人的话，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郭安一瞪眼道：“旅长的命令，是要我们坚守阵地一个小时不假，要过了一个小时，他就准许我们撤离，这你们不是也都听见了吗？”
见众人还是不解其意，郭安耐心解释道：“滇军李文汉营刚刚被我们打垮，黑暗中，那些跑去报信的滇军怎么会看清我们是辎重兵？况且，你们没听说刘云峰的工兵营也参与牛头山之战了吗？就算刘云峰知道我们是辎重营，他也不会不重视？既然如此，不集结部队，刘云峰又怎敢轻易让哪个就近的部队马上单独追击？”
“滇军四面围困牛头山，部队都很分散，想要集结起来恐怕一个小时都不够，他只有在运动中集结部队，才能在最短时间内集结起来。即便这样，从我们开始发起攻击时算起，他们赶到这里恐怕最快也得差不多两个小时。从现在开始，应该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刘云峰就会率部赶到。也就是说，刘云峰绘在我们还没有撤离时，他率领滇军一梯团主力就到了。”
“你们说，刘云峰赶到这里第一个要做的是什么？”
王大山一挥手道：“老大，我今天可算是知道这大炮的厉害了。滇军也有大炮，他们赶到这里，那肯定是先用大炮轰啊！”
李有财最先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猛然道：“对呀！老大就是老大，想的就是周到，我们留在阵地上，那不是等着让滇军炸我们出气吗，那得伤亡多少兄弟。。”
白玉敬有些担忧地道：“我们不在阵地上，倒是能让弟兄们减少伤亡，可旅长命令可是要我们坚守一个小时啊！”
李有财一瞥嘴：“我说老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我李有财可不管什么旅长不旅长的，我只听老大的。”
“再说了，看你白白净净的，像个书生，可你也不动动脑子。老大方才已经说了，滇军大部队赶到这里就差不多到两个小时了，不管他先用大炮轰我们，还是上来就指挥步兵冲锋，有我们埋设的那剩下的几百发炮弹在那，他们冲到阵地上，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这样，我们不就既没有挨滇军的炸，又完成了老冯交给的任务吗？”
李有财一挺脖子高声道：“你们都听我说，以后老大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准没错。”
让李有财一顿数落，白玉敬、王大山、刘玉贵等人都明白过来。
王大山兴奋地说：“还是麻子说的对，这一年多，咱们听老大的，啥时吃过亏。”
郭安见几人都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一挥手道：“快去按照我说的做，炮弹尽量埋得远离阵地，否则滇军炮击时很容易提前引爆。还有，你们几个撤离阵地时，在阵地上都要把咱们十六混成旅的旗帜插好。”
大约半小时后，已经空无一人的原滇军李文汉营的阵地上，随着一阵尖锐的啸声，猛然爆出团团火光，紧接着传来一阵猛烈地爆炸声。阵地上顿时烟尘四起，火光闪闪。
站在白利村外土岗上观战的郭安、李有财、根子，以及四连官兵和差不多就是郭安警卫班的根子那一班人，都不由发出开心的笑声。
为了使全营安全撤离战场，郭安早已命令警通排和二、三两个连先行出发去追赶十六混成旅主力，他则率李有财四连后撤至白利村外，以防万一滇军提前冲过来，好给滇军以适当阻击，迟滞滇军追击。
滇军第一梯团梯团长刘云峰，显然没有老冯富裕，炮击只进行了几分钟就停了下来。在沉寂了几分钟后，远处的阵地前方黑暗中，则开始时不时传来十分沉闷的零星爆炸声，甚至在垭口处，还能隐隐见到爆炸产生的闪光。
郭安看着伸着脖子，正喜滋滋地好似在观看节日烟火般的李有财和根子、吴大勇、李克明等人笑骂道：“行啦，看看你们这德行，就像看大姑娘洗澡似的，别看了，马上集合队伍，出发。”
李有财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有不甘地说道：“老大，算这爆炸的炮弹数量，应该还有百十颗山炮弹还没炸呢，这就走啊？”
郭安哼了一声道：“你没听南面山坡上爆炸声想得最多吗，估计在那里督战的滇军军官不顾伤亡在发狠猛冲，再有一会滇军就会先在哪里冲过来，咱们要再不走，就会被滇军追着屁股打了。”
李有财一声令下，都是老兵和全营训练出众的战士组成的四连，迅速整队集合，在吴大勇、李克明、胡德海、金裕贵四个大排排长带领下，借着黎明前的这一段最黑暗的时候，迅速向东撤离白利村。
老冯选择的转进泸州的路线，基本是沿着长江一路东行，这里的道路相对平坦，沿途只有为数不多的低矮丘陵。看得出，老冯就是想要发挥十六混成旅运动速度快的优势，迅速脱离战场，避开和他死缠乱打的滇军刘云峰部。
中午时分，虽然连续急行军五六个小时的辎重营终于停了下来。如此速度的急行军，郭安估计老冯亲自带着的十六混成旅主力也未必能做到，他估计，十六混成旅主力就在他前面不远了。
郭安坐在江边，一边看着四连支起锅灶，准备午饭，一边核计着到泸州后，会不会见到日后的四川王刘湘。
就在这时，在奔涌的长江涛声中，东面突然隐隐响起密集的枪声。
枪声一起，郭安就惊得跳了起来。这样密集的枪声，一定是有上千人投入战斗。而在那响起枪声的地方，很可能是老冯遇到了麻烦。
不会啊？
刘云峰的滇军肯定没有追上来，蔡锷率数千滇军主力，也绝不会放着素有铁打泸州之称的泸州这个战略要地不管啊？
郭安正要让李有财派人前出查看，就见警通排的两个战士，远远地从东面沿着江岸乘马疾驰而来。
这两人策马奔至郭安身前十来米，才猛然勒住战马，他们胯下的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嘶鸣这在原地转了半圈才堪堪收住疾奔的脚步。
警通排的人，在郭安的督促下，勤练骑术，这一年来，骑术各个精湛，早已几不输于骑兵。
前面的警通排战士飞身跳下马背，抢前几步大声报告：“报告营长，我们旅主力在前方十里外的马腿子村附近遭遇伏击..“
不待吃惊的郭安说话，一旁吃惊的张大嘴的李有财呆呆地看着郭安，惊呼道：“奶奶的，还真蹩马腿了！”
郭安根本没有听见李有财的话，因为在听到老冯在“马腿子”遭伏的那一瞬间，他的头脑就瞬间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目光有些呆滞的郭安，呆呆地望着东方，口中喃喃地道：“难道这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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