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姜琳被仆人扶回房间后很快就沉沉睡去,更或许是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
当她再睁眼时,已经过了整整的两天两夜。仆人见她转醒,马上高兴地喊了起来。
她点了点头,坐起身来,先前所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场惊梦,又恍如隔世。手上的伤还隐隐作痛,手脚有些发软。她命仆人取些吃的来,她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显然有些饥饿难耐。
仆人们都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吩咐声了,他们惊喜的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姜琳回忆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只觉羞愧无比。她辜负了赢成子的期望,也辜负了孩子的希望,更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她知道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必须保持坚强,她是葛伯国的君侯夫人。她如释重负般的深深的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不一会儿得知她醒来的消息后,赢廉飞、鲁国师,赢濂等家臣都来到了她的房间。
大家寒暄慰问过后,便步入了正题。
“那个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头?”姜琳此时虽然仍然没有完全恢复,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但是思绪却出奇地清晰果断。
“葛伯城中没有人认得此人。”老侍卫长赢濂说道,“夫人,这个刺客肯定不是我们葛天氏一族的人,也不是城里的门客。”
“那有人曾经见过此人吗?”她问道说,“又或者是前段时间跟随夏帝而来的人?”
“我问过把守城门的军士了,最近也没有可疑的人进出葛伯城”,赢濂道,“不过应该也不会是夏帝带来的人,北巡队伍中的那些人,我基本都见过了,可是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儿印象。”
“看他的面相不像是我们北方人”,羿风插话说,“从他的皮肤上观察,毛孔精细而非粗大,汗毛不是很重,应该是从小生长在温和濡润的南方地区。”
“他是怎么混进城里来的,甚至还闯入了我的寝宫!你们这些侍卫是怎么把守的?”她口气决绝的质问道。
赢濂虽然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但还是满脸通红的有些尴尬的告罪道,“是属下失察。”
“我们在马棚的稻草堆里发现了这个”,廉飞也插进来说到,“是一张薄薄的人皮,养马人清晨喂马时发现的,不像是故意隐藏的,似乎很匆忙的掉落在了那里,很有可能是刺客遗失的。”
说完将人皮呈给了姜琳。
“易容之术!”姜琳看了非常的惊讶,“难怪侍卫没有发现他,此人是使用了三苗南疆的易容之法。”
赢濂此时也恍然大悟,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困惑着他,“夫人,恕我冒昧,根据您的描述,似乎当天刺客的目标并不是您,而是世子若木?”
羿风也一脸狐疑的摸摸自己的下巴说到:“我也很纳闷,世子尚还年幼,会有什么人对一个孩子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我也很是奇怪”,姜琳道,“原本他可以先杀了我的,不过当他面对我时似乎犹豫了。转身就要去取若木的性命。假如不是我拼死控制了他的兵器,让他乱了方寸,恐怕他早就已经得逞。”
“为什么会对若木下手呢?”廉飞自言自语的思量道,“一个已经完全瘫痪,昏睡不醒的孩子,会对什么人有威胁呢?”
“守藏室的火也着的莫名其妙,”赢濂说到,“按理说那里很少有人会去,一般也那个地方也很少有火源。”
“嗯,你说的不错。那个刺客曾说过我不该在这儿。显然是他放的火,故意要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去救火。”姜琳说到,“廉飞,你终将会继承你父亲的君侯之位。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不光要学会提问,还要学会思考。”
“嗯,孩儿知道。”廉飞道,“刚才我思谋了一下,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从若木失足落井的时候,我就十分的疑惑。现在想来这中间一定有着某种特别的联系。若木也许在古城之墟发现了什么东西?或看到了什么人?”
“嗯,对,他们一定是怕若木会转醒过来,说出一些对这些人不利的事情。”羿风也有所顿悟。
姜琳听了很是高兴,“很好,你们说的都不错。这也正是我想要说的。”
赢濂道:“夫人我们已经加派人手,保护宫城的安全。尤其是若木那里,加派了一倍的侍卫。”
“嗯,好。”姜琳道,“以后没有我和廉飞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入若木的房间。”
“遵命,君侯父人。”赢濂领命正要走开。
这时廉飞突然插话道:“母亲大人,那雪狼狐怎么办?”
“它对我们母子有救命之恩,”姜琳感慨道,“真没有想到,这个异兽有如此般的灵性。”
“那就不用每天把它关在笼子里了吧?”廉飞高兴地说道,“我想让它像我们的家人一样可以自由活动。”
姜琳笑笑道:“好吧。那就由他去吧,只要不要伤着人,它想去哪儿都可以,包括若木那儿。”
廉飞马上言谢母亲。赢濂也明白了什么意思,行礼后便离开房间去安顿侍卫了,其他大臣也都领命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了,廉飞、鲁国师、羿风和姜琳在屋内。
此时国师才发言道:“夫人,不知你可曾注意到那刺客所用的匕首?”
“国师所言极是,我也注意到了那匕首。刀柄雕琢精致,刀刃锋利无比。”姜琳苦笑着回答。“但是我没敢往那方面再多想,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这把匕首十分的精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仔细研究它,刀身乃是精铜锻造,刀刃用玄铁嵌接熔铸,刀柄上还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蜘蛛网状的标记。这样的武器不可能是一般的人所有。”鲁国师缓缓陈述到。
姜琳颔首沉思,廉飞和羿风也颇有些好奇,他们用眼神看了看姜琳,又看了看国师,似乎两个人都有要说,但还未完全说尽的话,堵在口中。
“此事绝对不许外传,当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事关重大,你们可要千万保守秘密。”姜琳突然十分谨慎的对他们说道,“倘若不慎走漏了风声,恐怕不光是我们,甚至连累整个葛天氏一族的都要陷入血光之灾。”
这话显然是说给廉飞和羿风听得,两人不由得浑身发冷。
“葛天氏一族对我有恩,葛伯大人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羿风发誓道,“我若有违誓言,将今日听到的事情泄露半点,定遭神雷灌顶,铁树穿心,不得好死。”
鲁国师看了,点了点头。
姜琳则看了看儿子说到:“廉飞,你呢?”
廉飞赶忙也发誓道:“我若将今日听到之事,泄露出去,定然遭神雷灌顶,铁树穿心,不得好死。”
“好,既然你们都发了毒誓,我就先挑明了吧。”姜琳说到,“先前我曾接到鲁国师传来的一封密函。是我的妹妹姜原差人暗中送来的。密函之中所说之事,正是关于前任大司徒顾淳之死的。姜原怀疑顾淳之死与昆吾氏一族有着很大的关系,但是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把匕首正如夫人所猜测,是由昆吾氏一族的工匠所打造。刀柄上那细小的蛛网记号,很有可能是昆吾氏一族的秘密组织‘罗网’的记号。”鲁国师也在一旁端出了实情,“我也只是听人说过,昆吾氏一族暗中圈养着一批死士,这帮人专门从事暗杀、刺探的勾当,号曰‘罗网’,以蛛网为他们的标记,凡是他们认准的目标很少有失手的。但是这个组织并不被世人所知,一切都不过是传闻而已,没有人真正见到过。”
姜琳继续对他们说,“若木坠井当天,我们都随着夏王出城巡游和狩猎。但是伊阮、伊苏和王妃,三个昆吾氏一族的人都没有跟随我们一同前往。倘若若木真的是被抛下枯井,那么这三个人的嫌疑最大。”
屋内静如死寂。
“君侯夫人,倘若不是老臣我亲历此事,又有这种种疑点,这还真是有点儿耸人听闻,让人难以置信啊!”鲁国师感叹道。
“昆吾氏一族毕竟是名氏望族,此事还真是难以想象。”羿风听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姜琳答道。
“若木那孩子对古城之墟了如指掌,在那城墟密林之间不知道往来过多少次,”鲁国师沉吟着,“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自己不小心掉到枯井当中的。”
“这帮天杀的狗贼”,廉飞听了脸庞上不由得显出愤怒的神色,咒道,“我若是再见到昆吾氏一族的子弟,定让让他们尝尝我的宝剑的滋味。”说完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佩剑剑柄之上。
这是一把尚好的精铜所锻造的宝剑,仅从那刀柄上的精致纹刻就可以知道,定是锻造的工匠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制作而成的。
“你终于开始像个真正的男人了。”姜琳看着儿子手压佩剑,那番英武的神态,仿佛看到了赢成子当年。
廉飞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母亲大人,我才佩戴上真剑不久,过去一直是使用木剑的。”
“嗯,迟早会用得着的。”姜琳看看自己的孩子,“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要挥舞着这把剑,去守护你的族人。”
“夫人,您放心,我与廉飞情同手足,定不会叫您失望的。”羿风也在一旁帮腔道。
鲁国师在一旁冷静的说到:“我们现在都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此时且不可轻举妄动。”
“这把匕首也许会是个突破口。”姜琳说到,因为她明白如果能够查明这把匕首的来历,并且找到其幕后的操纵着,就定会真相大白。
“我准备去趟夏都,然后再回我父亲的有娀国一趟。”姜琳突然说到。
“我也要一起去。”廉飞即刻说到。
“不行,你不能走。”姜琳告诉他,“你父亲走后,你就是这里的葛伯,你要代替你父亲,主持国政。”
鲁国师道,“夫人这样最好。廉飞世子可以暂时由我来辅佐,你大可放心。一来可以去夏都面见葛伯,将此处发生的事情一一向他告知。二来你回到有娀国正好可以请教一下您的父亲姜伯,他也许会有办法帮您查明真相。”
“嗯,国师,那就有劳你了。”姜琳说到,“另外,若木的病情和伤势虽然仍然没有好转,但是已经颇为稳定,也有劳您老费心医治了。”
“微臣遵命。”鲁国师应道。
“那我去安排一队侍卫随您前往。”廉飞说到。
“不用,”姜琳说道,“我此次出行是私密行动,只带几个贴身仆人、侍卫和门客就行。以免打草惊蛇。”
一切安排妥当,廉飞和羿风相随而出,只剩下了鲁国师还在房内。
“国师,我那孩儿怎么样了?”姜琳为了自己的孩子一直寝食难安。
“请夫人放心,老臣已经遍寻国内名医,定会不辜负您的期望。”鲁国师说到。
听到国师的话,她的内心才有点儿安慰。手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仿佛针扎一般。姜琳想着,自己即便一直留在若木身边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做些有益的事情。这个孩子的命运就由上天来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