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气氛沉重,众位大臣都各怀心思,但是一时间竟无人再上前进言。
这时一个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从众臣班列的末尾处踱步而出,向夏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大家都惊异的看着这个少年,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这个年轻人脸上微微露着笑容,开口发话道:“帝,小臣冒昧有一言想讲。”
大司空伊尹原本一直立在一旁,既不和别人交头接耳,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将自己置身事外。但是在看到这个少年现身想要发言,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生怕惹出什么乱子,想要上前阻止。
他赶忙将这个年轻人拉在一旁,接应道:“帝,这位乃是拟新近就任九正十二部官之一度支官的子履世子,是商国君侯示癸之子。他才刚刚到臣这里报道,尚未正式上任,臣原本只是带他来见识一下朝堂议事的场面,以便日后接手工作,并未曾准许他在朝堂上发言。还请帝恕臣大意之罪。”
妩粱则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商伯示癸之子。商国现在也算是东北方的一大邦国。不妨听听商国世子的高见。”
夏桀此时心意已定,并不在意朝堂上的任何变化,便摆摆手说道:“让他说吧。”
大司空伊尹无奈只好退在一旁,但是却向子履眼神示意,怕他口无遮拦,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子履淡定从容的站在朝堂之上,向伊尹点头回应了一下,说道:“虽然帝此番征伐有罪方国氏族,出师名正言顺,但此时正值冬季储备,粮草拨备紧缺,国库之内由于连年大兴土木也空虚不济,现在即便现在立刻想要起兵征伐,恐怕一时间也是有心无力吧。”
朝堂上的大臣们一听都是一怔,大家刚才都只顾着从征伐的合理性上争论不休,却忽视了这样一个客观因素。
这些年来夏桀四处征讨那些不顺服的氏族和蛮夷,王族军队疲惫不堪,军饷也多有克扣,将士多有怨言。再加上这些年为了营造倾宫、瑶池等众多宫室楼台,即便是税赋高居不下,将晒盐冶铜等行业收归国有,也难以支撑起来这么庞大的支出。
夏朝不但国库基本没有什么储备,还从诸侯邦国那里索取了不少的额外的供奉。商国这些年来在商伯示癸的治理下,贸易繁盛,国力强盛,逐步从一个普通氏族小国,崛起成为了盘踞东北方的一个大邦国。商国也正是夏朝主要的供奉金主之一。
赢成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相貌虽算不上英俊,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身材中等,穿着打扮也并不十分张扬,但内心之中却不由得佩服其眼光独到,胆量过人。他看到大臣们都面面相觑,顺势接过子履的话题也向夏桀谏言说道:“帝,商国世子刚才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要是现在起兵征伐,恐怕面临诸多困难,以国库现有的储备计算,恐怕连军饷都成问题,不如暂时先另作打算。”
此时站在那里的妩粱,对这个商国世子已经是记恨在心,眼看就要水到渠成之事,却被一个初来窄道的毛头小子搅黄了。
国师孔子此时侧立在夏帝身边也说道:“不如帝先降旨削去那莊王姒荘的爵位,令其一族人迁出蒲州城,以示惩戒。如果岷山氏一族抗令不遵,再行征伐也不迟。”
夏桀听了点了点头,这样做确实是个折中的办法。
妩粱心有不甘,又说道:“即便是这样,也得做好完全的准备。那莊王向来自视甚高,恐怕不会甘愿受罚。征伐之事恐难避免。”
子履笑了笑,看着妩粱说道:“内廷大人所言极是,不过这军饷粮草也是个大问题。虽然我商国很乐意资助王室军队一战,但是毕竟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昆吾国属地与王领之地接壤,运送十分方便,不如就由昆侯慷慨解囊来助王室一臂之力吧?”说着又转眼向伊昆瞧去。
太史令终古也借机上前说道:“世子的建议很是不错。昆吾国是我大夏朝第一强国,相比也不会吝啬这点儿军需粮饷吧?”
昆侯伊昆满脸怨色,瞪了妩粱一眼,但又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颜面,沉下声音说道:“那是自然,只要帝有需要,莫说是区区一些军饷粮草,就算是让我昆吾氏一族举兵去讨伐蒲州城,都不在话下。”
夏桀一听这话,正合自己心意,便举手一拍身前的桌案,高声叫道:“好,就依照众位大臣的意见来办。今日就传我王命,免去莊王爵位,令其一族迁出蒲州城。另外就有劳大司马去筹备军饷粮草了,以备不时之需。我安排上将军姒扁,协助大司马你筹备征伐之事。”
妩粱的脸色青一下,紫一下,变得十分的难看。没想到弄巧成拙,被这个商国世子子履捉弄一番,还不小心得罪了大司马伊昆。他对子履此时已经是恨之入骨。
大司空伊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不由得暗自叫苦。他这些年因为替夏帝遍寻世间奇珍异宝,常常往来于商国控制的东海之滨的商贾市集,码头异人之间,因而与盘踞东北的商伯示癸颇有交情。
商汤正是在他的父亲商伯示癸的委托下,由伊尹关照和推荐来到夏都任职的。此刻才刚刚来到夏都不久,就在朝堂之上大胆谏言,得罪了夏帝的宠臣妩粱,还有大司马伊昆,真是让这个原本左右逢源的大司空伊尹头痛不已。
朝堂上的这场闹剧终于收场,赢成子一一看在眼里。但事已至此,赢成子也再没有什么话好说,虽然他打心眼儿里根本不愿意让夏桀给予岷山氏一族这么重的处罚。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岷山氏一族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只能盼那莊王姒莊忍一时之气,甘愿受罚,否则一场灾祸便要降临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