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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9798年 (下)


九八年大年初一,春节晚会里正放着天后王菲的歌:“来吧,来吧,相约九八,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天籁般的嗓音很好听。小茗忽然接了个电话,原来是邻居张老二打来的,小茗上到二楼,看见一帮棚户区里的发小有五六个,小茗很高兴,说:“你们这帮小子现在也往一块聚了啊!”

张老二说:“小茗你也不咋上来我们都挺想你的,玩会扑克,晚上一起吃吧。”

小茗欣然答应,此后三年,他三天两头地往邻居家跑,张老二爸妈打工去了,这里就成了他和发小的一个点儿,小茗经常是匆匆吃完晚饭,等电话,电话一来,就上楼。而小茗的牌技和麻将水平,从此也突飞猛长,笑傲棚户区。

跟着这帮发小们,他学会了喝白酒,三口一杯;他学会了拍麻将机,卡八万胡红塔山;他还学会了去市中心的小录像厅去看香港三级片,不过除了增加他对演员的轻视之外,他觉得拍得一点都不唯美。

小茂则继续天天早九晚五地站柜台,好不容易一周歇一天,就像过节似的,他把恼人的账本都推给秦姐,找小茗去天昏地暗地去打游戏机。除此以外,就是和针织的老大哥们喝酒侃大山,小茂喜欢和岁数大一些的人交朋友,会获得很多有用的人生经验。

小茂干的如鱼得水,第二年末,灰色收入居然有八千五,加上工资存折里有了一万三。年底他往家里拍了三千块钱,爸妈大吃一惊细问,小茂说是工资加上卖货给企业提的钱。小茂爸让小茂自己存起来,别乱花。

小茂妈细致地嘱咐:“工作要正直,要遵纪守法。你的提价行为在过去那就是虚开发票,投机倒把。”

小茂说:“这就是中国国企的弊端,我是拉动消费。”

年前,太后让秦姐交了一半的货让小茂管,一方面小茂能挑起摊子,另一方面秦姐有家有业,不愿意管太多的货牵扯精力。小茂很高兴,这意味着已经出徒了。毕竟相处了两年,小茂请秦姐到‘十里香’吃了顿饭,秦姐很满意。

过年休到初八,小茂喊了朱宏伟李广富王鹏张哲远,哥儿几个在一家串店聚了。张哲远大骂李太后:“这老娘们真不是人,愣说我私下倒卖商品,年终奖三百块钱压到大年三十才给我。”

老朱说:“你也是,就把新羊毛衫放柜台上卖,太后眼睛多毒啊,你不自找的吗?”

王鹏说:“那我估计就是给你信号呢,告诉你今年就进供这三百块钱吧。”

张哲远说:“我去她妈的去吧,班长才拿二百块钱,我年前给她贡了二百块钱她才把钱返我。”

李广富说:“这老娘们钻钱眼里了。年前我休息,打电话让我去她家,又帮着换煤气罐去了,你妈的你一年挣那么多的钱你老公打个车去换呗!是不是?”

张哲远说:“可不!那天喊我和秦姐到他家,让秦姐和陈经理洗她和她姑娘的衣服,让我挂窗帘收拾阳台,怎么寻思的呢?我挂完窗帘就走了。”

小茂说:“年前她一整就喊秦姐去她家干活,秦姐姑娘还发烧没人看呢。秦姐干活去了,我这一摊也没人换,累死了。”

李广富说:“你傻呀,累了就空柜台呗。”

小茂说:“闹心的是太后不回家,天天在这看着咱们,多她妈的有成就感似的。”

大家干了一杯,一起骂:“这损种老b娘们。”

小茂问:“你们过年都给她进点啊?”

老朱说:“多少的整点儿,要不她不给你小鞋穿?”

李广富说:“前几年一百就行,这两年一百块钱连笑都不笑了。”

小茂说:“我从没给过她,省着跟哥们儿喝酒多好啊!”

张哲远意味深长地说:“等着吧,有你遭罪的时候。”

年后小茂去西街大库出库,等库管的时候一个猥琐的男经警过来了,有话没话找小茂唠嗑,问小茂名字,问在哪摊,又问经理对员工怎么样。小茂给问烦了,说我们经理就是个****和二逼,男经警惊问缘故,小茂说:“她一天到头不是算计就是矫情,不****吗?还一肚子坏水儿,到处得罪人,不二逼吗?”经警尴尬地笑笑走了。后来小茂才知道,他是太后的亲弟弟,在家庭聚会上他把小茂说的告诉了亲姐姐,从此太后对小茂横眉冷对,算是结下了梁子。

人好赌,大概就是天生的,费逸翔就是这么个天生的赌徒。说不清他是尖是傻,他总是卯着劲儿去玩七乐彩和转盘的游戏,这两样是他的最爱。他有时也玩麻将机,一上就押五手十手的,期待着天降鸿运。大家都知道,凡是游戏机,没有不被老板动过手脚的,要不人家赚啥?但小费就像偏偏不知道似的,非得往那去送钱。这个月又输了一半的工资,两天没敢回家。

明天保卫科要去靶场打靶,小茗说:“前年我没打好,今年一定优秀。”

小费眼睛一转说:“你真吹,你以为你眼神好那?紧接着一阵大笑。”

小茗不服,说:“怎么地?今年我二十发不带低于一百五十环的。”

小费拍手说:“你可真能吹,丹江城的牛都被你吹天上去了,要不打个赌?”

小茗年轻气盛:“赌就赌。”

小费从兜里摸出仅剩的五十块钱,往桌上一拍,说:“明天你要低于一百五十环,你给我五十。一百五十环以上,我给你五十,赌不?”

“赌。”

一边的张博说:“来,把钱放我这儿,谁也别赖。”

小费说:“我一个大男人我至于吗?愿赌服输,这点都不行还混啥呀?”

“对了,你傍一个呗。”小费对张博说。

张博知道前年小茗的打靶成绩,一百四十环,刚及格,笑笑说:“我傍小费。”

“就这么定了。”小茗说。

第二天,袁科长带了三十个人,来到北郊放牛沟打靶场,排开了十把国产仿苏制ak47半自动,大家分三拨开打。保卫科两年一次打靶,那时侯枪支管理很松,随便大一点的单位,保卫科都有几把枪。小茗就看到保险柜里,放着两把半自动。2000年国家整顿枪支,基本就都上交了。这儿枪应该是靶场的。

大家一顿练手,小茗突突突连梭子打了三十发,铁靶当当当地响,好不痛快。正式计环时,在五十米外树好十个贴纸木靶,高国良和赵彦文跳进壕沟,挥动红旗,喊开始。大家屏气凝神,把半自动切换成单发,砰砰地打,远处的麻雀被响声惊的在天上盘旋。

小茗打完,看到红旗摇晃,大家放下枪起立。那边高国良读号:六号,一百七十环。哇!小茗兴奋地一握拳。这相当于平均一枪打八环多,挺准的吗!小费听到后一个劲地挠脑袋。大概输了影响了情绪,小费没及格,张博勉强及格。

小茗心情好,明知故问:“高国良和老赵怎么打靶的时候蹲在沟里边不露头呢?”

袁科长说:“傻小子,露头让子弹敲上咋整?”

“呵呵,”小茗说:“我知道。”

袁科长骂小费:“你他妈的一年不抵一年呢。”看到胖杨子张腿晃悠地走,袁科长又给他一脚说:“就你这样能撵上谁?”胖杨子捂着屁股说:“我合格了一百六十环呢。”袁科长笑骂:“你都二百斤了,一百六十算啥?”大家大笑。袁科长打的时候叹口气,对老吕说:“这五十发子弹好好打吧!以后肯定不会再批了。”

中午大家自己就散了。张博小费愿赌服输,小茗带上大军四个人吃了顿饭。

六月份,98世界杯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主题歌‘生命之杯’的旋律在大街小巷里飘荡gogogo,奥雷奥雷奥雷。gogogo奥雷奥雷奥雷。小费不甘心失败,等半决赛结束后又要和小茗赌冠军是谁。巴西名气大,小茗说巴西,小费只好咬着牙说法国,张博傍的是小茗,结果一出来,法国3:0巴西,小费乐了,张博傻了眼,暗地里发誓再不和小茗小费傍了。小费拿了一百块钱,下班吃碗方便面买盒烟到银座拍老虎机去了,午夜回家,媳妇没给开门。

夏夜,有点微风。忽然坐机响了,是赵彦文。他说:“回单位吧,大厦着火了。”

小茗骑自行车到单位,只见大厦四周围着十余台红色的消防车,几十号消防员在零星地寻找火源。大厦的一二楼大厅一片焦黑,遍地是水,经警们正在搬运货物,老徐木睁睁地看着火灾现场,袁科长忙的焦头烂额。

小茗很识趣,赶忙和大家一起从废墟里抢运商品,悄悄地问了一下大军。大军说火是六点半着的,正在找起火点,可能是电火。

袁科长大发雷霆,问楼里值班的人呢?有报告说楼里二人和二值一起吃饭去了。徐德玉说:“重罚,这是不负责任。”后来找到原因,可能是一楼营业员,下班没关电吹风,热风把后库地板烤着了。

老徐也后悔,袁科长总提醒他抓抓消防,老徐置若惘闻,往下推给副总,副总的执行力还不行,结果出了事。怪谁?还是怪自己。大厦今年刚涨完工资,涨完就遇火,又得一大笔流动资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对头风。老徐一上火,嘴边起了大泡。

大厦停业了,虽然二楼以上没事,但大厅跟本进不去人,光清柜台就得几天。你别说,还真有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的。一二楼有几个营业员、业务员,趁着混乱,把大批的商品运回自己家,简直就是趁火打劫。别看袁科长平时总是喝酒,到关键时候还是有点水平的。

他命令经警严查出门证,谁拉货出门谁当场签字,并把出门证整理存档,后来警察查访大厦火灾商品流失案件中,这些出门证起了作用。查出了四五个趁火打劫的员工。那些出事儿的都是有钱天天的瑟的,其实还有不少员工闷声发了笔小财,只不过没查到过后也就没事了。

火灾过后,徐总被罚了五千,三个经警被拘了一个礼拜,被袁科长罚了一个月的工资。徐德玉在内部会议上自我反省,强调要严抓消防,规范营业厅安全管理。紧接着重新装修,商业局象征性的拨了点钱。

小茂在夏天晒黑了。根据清理库存的部署,各个商场都定制了花车,一楼重新装修,楼上继续营业,外围出摊儿大甩卖。小茂每个星期得出二次摊床,好在他有头脑,把家里没用的旧货拿出来卖,也是笔意外之财。

张哲远有进货渠道,私下进了不少羊毛衫和便宜小衫,这一夏天也挣了不少钱。小茂和几个哥哥们吃饭,老朱指点他可以去东安大棚去便宜进点货,偷偷地卖。小茂大喜,休息去了那儿,就一大批发市场,破破烂烂的,里面没啥好东西,卖货的忙得起不来身,小茂进了些毛裤,出摊床小赚一笔。

大厦装修了三个月,十月份盛大开幕,一时人流如潮,和百货大楼并驾齐驱,成为拉动我市经济的两驾马车。徐德玉享乐主义又重新抬头,继续和小****鬼混。徐总的司机在跟亲友八卦后不无羡慕地说:“我们徐总,白天运筹帷幄,晚上勇猛精尽。”

大雪纷飞,徐德玉拿着微机室里打出的销售表,忧虑地叹了一口气,连续四年亏损,大厦的现金流基本上已经枯竭,人员臃肿,机构庞大,照这样发展下去,支都开不出来了。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退路了?是学习鼎元亨的强强联合?还是先摆脱困境?

“我徐德玉真的是纸上谈兵的秀才吗?”徐德玉心底骂了一句,狠狠地把烟掐灭,决心明年再推大措施。

李太后刚和陈经理进完一批货回来,上班后她绕柜台走了一圈,她喜欢听营业员主动跟她打招呼,大家纷纷说:“回来了,李经理。”或说“经理回来了。”这时候她会笑容满面地说:“回来了,回来了。”走过小茂柜台时,小茂打招呼她故意视若不见,太后是把小茂当敌人了。

小茂觉得挺可笑,张哲远看到她有说有笑的,回过头就骂她。他小茂无心说二句,她却看不上。李广富说:“这老娘们阴,多和她说说话对你好。”小茂说:“我就这样,她还能把我怎么地?”

过两天,李太后看到小茂亲自去洗台布样品,说:“茂俊才你还挺干净呢?”

小茂受宠若惊地说:“我管货,应该的。”

李太后说:“上班不能光傻干活,也得寻思事儿。”小茂不愿意搭理她,就装傻笑笑。过后隐约听见太后对陈经理说:“这小茂,死脑瓜骨。”

小茂没有傲气,但是有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