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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相亲史上的里程碑 (2)


爱逞强的人无非是爱面子,不想被别人瞧见自己的软弱,与其大张旗鼓地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程先生绝对宁可被我送过去,果然我一击即中,成功夺取驾驶权,把程先生送进最近的医院挂急诊。

结果,程先生是胃炎发作。

值班医生很酷,身形巨大,顶个大光头,戴着大白口罩,看到程先生,一双眼上下打量,然后就问:“胃疼?”

我简直惊呆,这医院成天上班下班都路过,想不到竟然卧虎藏龙,跟黑社会大哥似的神医啊,看病看病,果然是只看,就知道病。

神医又随口问几句,程先生只有点头的份,我的惊讶已经转化成景仰,立即决定,以后看病一定要来这医院光顾这光头神医。

神医刷刷开了一张处方递给我:“去拿药。”

程先生挣扎着站起来,拿过处方:“我自己来。”

神医凉凉地来一句:“你还是老实待着,不然等会儿倒下,还不是要她扶你回来。”

我只好拿了程先生的钱包,划价,取药,再回神医那儿领他去输液。

神医在我俩临出门时还幸灾乐祸地送上一句:“回去你盯着他按时吃药定点吃饭少喝酒,不然,下次能不能竖着进来就难说了。”

我一听,差点绊着自己的脚给栽地上。

程先生输液的时候,我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精神,坐在一旁守着。

已经是深夜,输液室里空荡荡的,值班护士守在门口,小声地聊天,电视在放着晚间新闻,我和程先生,相对无言。

是他先开口:“今晚真是麻烦你,谢谢。”

这道谢有气无力听起来不怎么诚恳,不过我也不打算接受:“不必谢我,反正我有错在先,现在就当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他没有接话,我也懒得开腔,在医院里跑上跑下,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一挨上椅子,困劲上来,我眼皮渐渐开始打架。

“今晚我来医院的事,请你不要和程锋小冉他们提起,无谓让他们担心。”

这人倒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我微笑:“放心,我不会多嘴。”

“那天我和你的误会,也请你别说。”

这事我傻了才会到处张扬,我点点头:“只要你不说,这事就你知我知,没别人知道。”

他不再说话,我合上眼,倦意袭来,渐渐睡过去,再张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转头看身边开车的人,竟然是萧扬。

我惊讶,张口想问,却发不出声音,他像是察觉我醒来,侧头冲我笑,说:“曼曼,你别怕,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到了那儿,就我们两个,再也没谁能管我们的事,你说,好不好?”

我问,那你的婚礼呢你的父母呢你的准新娘呢,可话都卡在喉咙里,只能着急地看着他,他的笑容就渐渐淡下去:“你不相信我?”

不,不是啊,说不出话,我只能拼命摇头,他却愤愤转过头不看,再回头,赫然是大学时那模样,年轻的脸上满是愤怒,还是那一句问话:“你不相信我?”

不,不是,我相信你,我急得快哭出来,只能在心里说,真的,萧扬,我一直相信你的。

他像是听到我心里的话,忽然笑开来,那刹那,一双眼像是盛满阳光,他说:“看把你吓的,我跟你闹着玩的。”他伸手抚摩我的脸:“我早知道你心里是相信我的,你只是不相信你自己,对不对?这些年,你的心里,是不是也很苦?”

我只能怔怔看着他,他就刮刮我的鼻子,笑:“你这个胆小鬼,你不知道你把我害得多苦,我要罚你一辈子都跟着我,你说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笑脸,真的好想好想说,好,可还来不及张口,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我骇得想伸手抓住他,但只有一片虚空。

有声音破空而来,柔和的女中音,却是居高临下的口吻:“张小姐,请你不要再和萧扬有任何来往,请你自重。”

“你和萧扬并不合适,你应该明白。”

“耽误萧扬的前程,这就是你爱他的表现?”

“逼他背弃父母的养育之恩来选择你,你不是在爱他,是在为难他。”

……

一句又一句话,像尖利的钉子,被那个声音,一一钉进我的心里,冰冷刺骨地疼。我捂起耳朵,却阻绝不了,最后那声音竟然变了调,变成我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个女儿,不是养大了白白送去给人欺负作践的!”

“他家谁爱高攀让谁去,可就不能是我女儿!”

……

不要再说,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下去,我拼命摇头,猛然就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灯刺得眼发花,我眨眨眼,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还在输液室里。

原来,只是不小心做了梦。

我转头看身边,程先生靠着椅背,闭着眼,身上盖着条毯子,似乎已经睡着。我低头,才发现怀里也搭着条毯子,可能是哪个好心的护士给我加的,在梦里人不安稳,给弄滑落下来。

手机“滴”一声响,提示有未读短信。

真稀奇,是我家高堂发的,短短几十字估计要耗费她老人家半小时,还没断句。我读了三遍才明白大意:她老人家打电话到家里发现我还没回家,认为我约会十分顺利,很高兴,但还是婉转地提醒我注意时间,进而要注意女性的矜持,再告诉我她替我在庙里求了一签,是上上签,勉励我好好发展。

上上签?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程先生,只能苦笑。

看着有个药水瓶快空了,我按铃,护士进来,给程先生换了袋装药水,动作很轻,没惊醒熟睡的程先生。

护士换完药水,我轻声道谢,又补一句:“谢谢你细心给我们加毯子。”

护士对我笑,露出两个酒窝,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是你男朋友,看你睡着了,按铃请我给你盖上的。”

我惊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先生,问酒窝护士:“真的?”

她就笑,酒窝若隐若现:“真的。”眨眨眼,又说,“他身上的毯子才是我加的,你可别跟我吃醋啊。”

酒窝护士这突如其来的调侃,让我张口结舌,等反应过来要澄清我和程先生的关系时,早就找不到人影。

我忍不住又看一眼程先生,这人睡着时都不肯放松,一张脸都是绷着的,真是由里到外的酷——谁能想到,他居然还挺会照顾人的,而且,是真大度。

正感慨着,就有人走进来,问:“这点滴怎么还没完?”

我抬头一看,来人高壮胖硕,听说话仿佛是熟人,可那张脸分明很陌生,只是,他的光头,真的眼熟啊。

我正想问他是谁,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开口,是程先生。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死没有。”

听这一来一往,原来是程先生的熟人。

那人已经自顾自伸手去调点滴的速度,嘴上还说:“给你弄快点,早点滴完,我刚下班,困得要死,趁早送了你们,回来能多睡点。”

我被他的动作给惊住,连忙出声阻止:“哎,你别乱弄……”

那人早就动作完毕,回头对我露出笑容:“嫂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叫我什么?我是惊上加惊:“我不是你嫂子!”

“你乱叫什么!”

我和程先生几乎是同时开口否认,真是默契,默契到那人听了一边点头,一边笑:“啊,这样啊,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那笑容实在太暧昧,我讪讪,挪挪身,坐得离程先生远点,一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果然一抬眼,就看那光头大个儿儿笑得更贼,越发尴尬——输人不输阵,我一昂头,力做坦然状接受他的打量。

程先生说:“你要困了,就先回家,别再这儿等着,一会儿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他明明是对着光头大个儿说的,光头大个儿却做惊讶状:“唉,这么晚了,你让人一个女孩家家自己打车回家?这算什么,人送你来医院,跑上跑下的,还陪着你……”

“我说的是你!”

程先生冷声打断他的胡说八道,光头大个儿做戏一样,先是做出愣住的样子,然后一拍自己的脑门,说:“哎,我怎么忽然变笨了,杵在这儿当电灯泡?我走,马上走。”掉头又冲我笑,“对不住啊,打扰你俩……”

“你这张嘴是不是欠抽?”

程先生的威胁收效不大,光头大个儿咧开嘴笑:“好好好,我这就走,不过送是一定要送的。在停车场等你们。嫂子,程昊你就先照顾着了。”

对付光头大个儿这种人,置之不理是最好的手段,我缄默,程先生则是看他一眼,说:“滚!”

光头大个儿装模作样地摸摸自个儿的光头:“呀,真对不起,我都误会成习惯了。”在程先生的冷眼下,举手做投降状,“我真走了。”

这一次,终于是真的,输液室里又恢复安静。

可太安静,反倒让我不自然,于是找话说:“刚刚你那朋友,是给你看病那医生吧?”

他应了一声,算是肯定。

我叹口气,果然,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神医,还黑社会大哥造型的,当是拍黑道片还是拍传奇片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位表达深刻的友情的方式还真有点另类。

他显然误会我叹气的原因,就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碰上他值班。”顿了顿,又说,“他这个人就是爱开玩笑,有点口无遮拦的,不过,没恶意的。”

“我明白。”

我笑笑,表示不介意。

大概有前车之鉴,他不太相信我的大度,继续说:“他就喜欢耍嘴皮子,逗着人玩,不会真误会什么的,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请你见谅。”

“没事,我明白的。”

“要不,待会儿我还是打车送你回家?”

“不用。”我立即开口拒绝,随后察觉自己口气太坏,补了一句,“本来就没什么,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像做贼心虚似的。”

这话堵住他的口,他不再出声。

我心想这也怪不得我,不就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值得大费周章又解释又遮掩的,好像我心眼真跟针眼一样小,要防着我搞打击报复一样。不过也怪不了他,谁让我一出场就留给他个泼辣的疯婆子形象呢?

想到这儿,我幽幽叹口气,有点失落有点气馁——身为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女青年,遇上个出众优秀的异性,总还是能希望留下好印象吧?

一路回家,光头大个儿果然逮着机会就尽力把我和程先生凑在一起调侃。

程先生事前不放心,还叮嘱我别答理光头大个儿,省得越答理他就越来劲。

我只能点头称是。

所以,我们极有默契,听到都当是在吹耳旁风,保持沉默,各自装睡。

在医院盹着后醒来,我反而觉得更疲倦,于是在回家路上,不知不觉,就假戏真做,真睡着了。

等醒过来,发现自已不知何时,头就靠上程先生的肩头,我吓得一挺身就坐直,一看窗外,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

悄悄侧眼看程先生,借着车窗外的路灯光,看他闭着眼似乎还在睡着,我暗暗松口气。

可前面驾驶座上还有双八卦的眼睛,光头大个儿笑嘻嘻地回头:“你这一路睡得香啊?”

我白他一眼,懒得说话,已经是深夜,小区前的安全栅已经拦上,保安过来盘问,成功转移光头大个儿的注意力。

车到我家楼下,我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程先生,他就适时醒来,问:“到你家了?”

“明知故问,装睡也不装得像一点。”

光头大个儿一插嘴,我就有些窘,不敢看他,亟亟地说:“很晚了,我先上去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再见。”

顾不上光头大个儿在一边哇哇大叫:“你急什么,好歹让人送你上楼啊,跑什么?”

我快手快脚,下车,关上车门,向家奔去。

终于回到家,我倒在床上,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不由得长长舒口气。

新的一天,原来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