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旧,却多了大大小小的火把,和吆喝之声。还有人不断的从屋里出来进去。夜石怕挡着道,又往一旁挪了挪。站在了僻静处。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有的明亮,闪闪发光,有的昏暗,摇摇欲坠。夜石看了很久,脖子都酸了。这时才注意到周围又渐渐安静了下来。远处村口的火把随着人们的活动缓缓摇动,夜石盯着那些火把,坐在了地上,他什么也不愿想。
等到天上的繁星渐渐失去了光泽,浓雾渐渐升起。母亲阿兰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的脸很憔悴,但却很干净,泪痕和血迹都被擦干净了。她抓起夜石的手,将他拉了起来道:“坐在这里干什么?快回家去。”
夜石跟着母亲回到家。村里的大夫葛老坐在堂屋的方桌上,开口道:“小孩子晚上别乱跑,小心着了风邪之气。”夜石乖乖的点头,其实他只想知道父亲的伤势如何。
老大夫仿佛读懂了夜石的心声,放缓语气道:“放心吧小伙子,四十年前我救了不知道多少断胳膊少腿的士兵。比你爹伤势更重的也有不少。”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这笑容很好看,让人舒心。
“谢谢您葛老,让你费心了。”阿兰从烧开的水壶里往葛老的茶杯里续了一杯水。
夜石悬起的心放下来不少,走到父亲房间门口往里瞧,父亲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床边坐着葛老的儿子葛大山,他的医术据说也很好。
“进来吧,没事的!”葛大山看见夜石站在门口往里瞧,便对他点点头道。
夜石轻轻走了进去,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父亲,他看见一张薄毯盖在父亲身上,房间里有一股凉丝丝的味道。
“我点了迷魂香,你爹暂时不会醒来,这样他就感觉不到痛苦。”葛大山盯着夜石,仿佛在仔细的看他。
夜石轻轻点头,看着父亲的脸,虽然他陷入昏迷,可依然能看出他的痛苦。不过对于治病救人,只能听从大夫的安排。
“你很不错,选上了天玄宗的初试弟子。”葛大山见他一言不发,微笑着又开口道。
“谢谢!”夜石的心情很糟,他没有兴趣谈论这些事情,眼下父亲的伤势才是他最关心的。但正是由于父亲的伤势太重,自己才不得不对葛大山保持礼貌。
“我今年十五岁,本来也可以参加选拔,但那天我去密林里采药,迷了路。”见到夜石不愿说话,葛大山自顾自的说道。葛大山的父亲葛老娶了好几个老婆,这葛大山是他最疼爱的小老婆生的儿子,葛老有意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他。而葛大山也算聪明伶俐,很小的年纪就跟着父亲上山采药,看病救人。就连附近一些村落的病人也会来找葛老父子诊治。葛大山虽然医学方面颇有天分,但他生长在林营村,耳濡目染下,也对习武练功、甚至修道成仙一途心存向往,平日里勤学苦练,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不弱的拳脚功夫。可惜运气不佳,那天却偏偏去采药,又偏偏迷了路。
葛大山长得人高马大,又会治病救人,村里长辈对他也客客气气,夜石总觉得葛大山是长辈一般,不敢多言。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可那葛大山说了半天话,夜石硬是不回应,便有些不悦,他转头看向夜河,面皮抖了抖,一丝笑容又浮现在他的脸上:“为了你,你爹可差点就没命了。”
夜石依然不语。但葛大山说的没错,父母确实是因为自己而吵架,一气之下跑出去的。
“希望他的腿没有白断。否则,连我都觉得不值。”葛大山望着父亲紧皱的眉头说道。
“你说什么?!”夜石觉得这句话让他浑身不舒服。“这是什么意思?”
“哦,你还不知道?”葛大山一副恍然的神情道。“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夜石问道。
“喏,看看你爹手里,他都昏迷过去了,手里攥着的宝贝却死活也不松开。”葛大山说道。
夜石朝床上望去,夜河两只手露在外面,其中一只手里却是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夜石刚才紧张之下并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块黑色的水晶。据说去情义谷的方向,有一条迷魂道。那里凶险无比,人迹罕至,尤其是晚上。但同样的,那里有很多奇珍异宝。传说,有一种魔力水晶,晚上会吸收鬼魂至阴之气,渐渐成为黑色。如果佩戴在身上,可以使人拥有鬼魂之力,增加佩戴者的力气。你的爹手里拿的正是一块魔力水晶。看来,他想让你靠这黑水晶通过青木镇的考核。只是,这代价却是他的双腿。”葛大山解释道。
“通过考核……他的双腿……代价……”夜石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他的思维很混乱,心也痛的厉害。“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逼我?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考核吗?真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夜石低低的叫出了声,如此悲痛的事情让他无法承受。
“咳咳……”仿佛被夜石的声音惊动,夜河突然咳嗽了两声,痛苦的呻吟了起来。葛大山站起身查看,葛老也连忙从堂屋跑了进来,掀开薄毯查看夜河的伤势。
夜石不忍心看,他走了出来。如果可以,他愿意一切都回到昨天,自己可以拒绝邀请,生活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快乐,自己还可以每天在广场上练功,听魁叔讲故事,晚上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没事的,夜石。”母亲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浮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暖笑容。“这是他的命。”
“什么?”
“就是注定好的事情。任何事情都是上天注定好的,无法改变,无法逃避。所以,不要因为你爹的事太难过。”阿兰平静的说道,她叹了一口气,想起十年前的那天,夜河将自己带到了葛大山所说的迷魂谷之中,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水晶作为定情信物向她跪地求婚。当时他们是多么的幸福的期盼着未来的一切。可惜,他们的婚姻得到了祝福,那个黑色的水晶却被当做恶魔之物,邪恶的象征,不顾夜河的再三请求,强行夺走,物归原地。阿兰刚成婚便有了身孕,小夜石的出现冲淡了夜河的怨气,但阿兰知道,夜河心里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青木镇的考核结果也是注定好的吗?如果爹知道那是注定好的,他就不会变成这样!”夜石打破了阿兰的思绪。
“是的,我没有骗你,有些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可以改变的只有过程,而非结果。”阿兰道。想了一下,她又道:“等你经历了一些事情,你就会同意我说的话。”
夜石听不懂,他固执的认为母亲只是在安慰他。这些话丝毫没有减轻他的痛苦。躺在床上的可是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父亲。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父亲能够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