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的等待了三天，在周末的时候邓子方亲自来找李战雄。
所有雄海集团的人都聚集在了李战雄的房间，他们明白邓子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邓总，可把你给盼来了。”李战雄等人热情的把他接了进来，“怎么样？香港联交所那边有反馈消息了吗？”
“这……”邓子方的脸刷就红了，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消息是有了。这两天我们和联交所内部的专家私下沟通了一下……咱们这个项目可能……”
“邓总，有话就说嘛，都到这一步了，都是自己人怕什么。”路功成在一旁笑道。
“联交所审核委员会部分的专家认为咱们这个项目估值有些偏高，而且在票据融资方面可能有些瑕疵，根据交易所的先例可能需要至少六个月的考察期。”邓子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然这是我们提前从内部探听到的口风，不过最后的结论应该差不太多。”
“你这话的意思是雄海集团上不了市了？”李战雄有些急了。
“也不是上不了市，只是至少要退后半年。”邓子方解释道。
雄海集团的众人一下子就蒙了。前几天还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上不了市了。他们所有人都时刻准备好接受联交所的聆讯了。
“你们不是说没什么问题了吗？”李战雄的语气有些生硬，“我花那么多钱雇你们这些中介是干什么吃的？你们当初招揽项目的时候不是说你们都是专业的团队？你们不是很有包装上市的经验吗？这就是你们的能耐？”
邓子方立刻表情尴尬。
“李总，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气。”路功成和雄海集团的总工梁季忠在一旁劝慰道。
“李总，我们这些中介机构也都是尽力了的，但是我们毕竟没办法左右联交所的意见。上市审核出现问题，也不能全怪到我们头上。”邓子方说道。
“你们当初不是说自己在联交所有人吗？还有那个罗聪，怎么现在连面也不敢露了？当初谁承诺说上市没问题的？”李战雄气呼呼地质问道，“我们雄海集团为了这个上市，投入了多少人力和物力？听你们忽悠的请了全世界最好的矿业资源顾问，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还花了数千万搞钻探。为了帮助你们解答联交所可能的提问，我把我的财务总监，总工程师等等都带到了香港。”
“李总，你看。我们也不想让这个项目失败了。您也看到了，为了这个项目我们也奔波了快一年，不能说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但是联交所的那些专家并不全是中国人，还有国外的资深专家，他们的意见本身就很难捉摸，只要有一、两个人提出异议，审核就无法通过。”邓子方说道，“我们这也是竭尽全力和相关人事解释了。你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我们所说的包装也是有限度的，更何况这里的环境不比国内，香港是一个法治社会，很多事情不是凭借关系就能解决的。”
肖扬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面，心中的美梦也随之破灭了。他不知道雄海集团若是不能上市，将会面临的是什么，但是从李战雄那焦虑和烦躁的脸上他似乎看出了一点儿端倪。显然上市融资在李战雄那里意义非凡。而且不轮上市是否成功，中介机构的费用是一分不少的。雄海集团为了上市而投入的近亿元资金，就这样打了水漂。
邓子方也没敢再多留，在李战雄的火气稍稍平复一些后就赶紧告辞了。
整个雄海集团的人都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灰心丧气。邓子方虽然只是提前来给他们通报个消息，好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消息就如同提前给雄海的上市判了死缓。
当晚李战雄就让肖扬给大家订了返程的机票。他们决定不再等联交所的正式回复了。
肖扬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东西。站在酒店的窗户前，外面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肖扬眼里却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幸苦了一年，原本想着上市后能够得到公司的股权激励，但是现在看来只有继续踏踏实实的回去工作了。也许自己天生就没有那个一夜暴富的命，肖扬心里琢磨着。
两天后，肖扬跟着大家回到了蒙山市。
整个雄海集团上上下下都知道公司上市失败的事情。有的人传言老板被一帮香港人骗了，有的传言雄海集团在外面借了好多钱，有的传言李战雄把雄海集团的股权抵押给了外国人。这些消息不知道是那里传出来的，肖扬知道其中有些肯定是不靠谱的，但是传言也不可能完全是空穴来风，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肖扬不知道的故事。
上市工作取消了，肖扬原本忙碌的日子一下子清闲了下来。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了。雄海还是那个蒙山市的民营企业，并没有成为上市公司，也没有走向国际化。
但是不好的兆头出现了，煤炭市场在2012年下半年突然开始下滑。下游的客户不断的压价，国内大型的煤炭集团也都纷纷用降价来抢占市场。原本蜂拥而至的客户，突然变得门可罗雀。那些往日里倒煤的贸易贩子们突然全都失去了踪影，只剩下几家大客户也都变得对采购很谨慎。
肖扬跟着李战雄到各个煤矿视察的路上，明显能够发现，拉煤的大货车不用再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通过高速公路收费站。还可以看到路旁整齐的摆放着不少已经停运的货车。
李战雄的心思不再关心上市，而是亲自抓起了销售。他自己是跑运销出身，对于销售方面轻车熟路。在李战雄的“走出去战略”督促下，所有的销售人员，包括销售总监都跑出去亲自拜访客户，和客户搞好关系。
肖扬知道雄海集团为了收购煤矿从银行借了不少贷款，每个季度都面临着要向银行支付上亿元的贷款利息。只有保障销售畅通，才能产生足够的现金流应付银行的贷款。雄海集团现在虽然顶着全市第三大煤炭企业的光环，但是日子却反而不如从前好过。
身为李战雄挂名的助理，肖扬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把各个下属企业的产销量表，还有财务上的收支统计整理清楚，拿给李战雄看。
所有的报表数据稍有异常，李战雄就会让肖扬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时甚至直接打电话给相关负责人。集团的所有超过30万元以上费用，李战雄都要求自己亲自审批。他把整个集团牢牢地抓在自己一个人手里。
焦化行业受到的下游的冲击显然更直接也更快，焦炭的价格直接降到了成本一下，而焦油，粗笨等化工副产品的销售产生的利润，并不足以抵消这种冲击。焦化厂很快就开始陷入亏损。雄海集团不得不采取闷炉的办法施行减产。焦炉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设备，它不能随意的停产，即便是市场再不好，也不能把焦炉停掉。一旦完全停炉，建造焦炉所使用的大量的耐火砖就会报废，这意味着整座焦炉也不得不面临大修，而重新启动的费用高达数千万。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市场变化，蒙山市很多中小煤炭企业都开始停产。资源整合的亢奋步伐也停顿了下来。原来漫天要价的小矿主都偃旗息鼓，甚至开始主动寻找主体企业收购他们的煤矿，而那些当初在市场高位脱手的煤老板们，此时则庆幸着自己能够侥幸把手中的资产卖掉，全身而退。
没有了中介机构的骚扰，肖扬的手机安静了许多，再也接不到从香港打过来的00856开头的电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圈子也一下子缩小了很多。前一个月身边还有香港，北京等大城市来的朋友，甚至还有老外工程师可以让他拿来练习一下英语的口语，短短十几天，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
而香港之行就像是一场并不愉快的短期旅行，成为了他整个生活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