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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宵小


“你想抱着鸟枪死,是吗?”苍图冷漠地瞧着罗老大,淡淡说道。罗老大马上明白过来,赶紧扔掉了手里的猎枪。而顶在他喉头的刺刀,也随着他丢开猎枪的同时,“唰”地抽了回去。r

围在一旁的熊胖子,赶忙给罗老大递了个眼色。罗老大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猛地一扑,想要抱住苍图握刀的手,以便手下人一拥而上,将对方打翻在地。r

可是这个粗暴蛮横的老大,哪里晓得苍图的厉害,没等他偷袭成功,就觉着脑轰耳鸣,被苍图一拳打在右脸上,整个儿横飞出去。r

“苍图哥哥,他们是坏人,教训他们!”原本惶恐的小姑娘,突然认出了苍图,一时间高兴得又笑又跳,拍起手掌。r

只听“轰”的一声,罗老大重重摔在任老汉脚边,小姑娘赶忙扶起爹爹,想躲远一点。熊胖子见老大吃了这么重的一拳,顿时火冒三丈,又见刚才还一无是处的小姑娘,此时嘲笑他们,举高了砍刀便要砸她的头。r

苍图单手一垂,“唰”地甩了一把朴刀,不偏不倚,刚好拦在熊胖子那只欲要抬起的脚上。熊胖子的皮靴,被刀切开一个口子,露出紫色的脚趾头。他那憨蠢的肥脸上,霎时淌落两滴汗珠,直到勾了勾脚趾,没有令他一声惨嚎的剧痛,他才明白过来,脚趾头还在,没有被剁去。r

与此同时,他们几个人也登时明白,对方之所以爽快地收了刺刀,并非是要妥协,而是除了那把猎枪,他们这几个人、几把刀,在对方眼里,不构成丝毫的威胁。r

罗老大在地上挣扎着,半张脸高高肿起,从嘴里吐出的血中,竟有好几颗碎牙。熊胖子几个人,再也不敢往前冲,只好悻悻地争着去搀扶趴在地上的老大。r

“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挨成一排!”苍图只对小姑娘露了一个亲切的微笑,便又冷起了脸,一边收起刺刀,一边解腰上的皮带,像个准备给捣蛋新兵上课的冷酷教官。r

罗老大一行人,这会儿才彻底弄清,眼前这个男子,一双破旧军靴,迷彩军裤上,尽是一道道血迹,有干涸的,也有新鲜的,显然是一个刚从战场浴血归来的杀人机器。r

几个家伙全没了锐气,纷纷跪在一起,抱紧了自己的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苍图的皮带,狠狠抽在熊胖子脸上。r

“啊……”熊胖子一声惨叫,疼得他捂着脸,脑门杵在地上使劲拱,只恨不能钻进去。“啪啪”又是几下狠抽,疼得他前仰后翻,宛如一只大肉虫,在地上哆嗦扭动。r

其余几个家伙,直听得心惊肉跳,眼睛都不敢睁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当兵的,会像阎王一样吓人。r

“谁让你们来的?来干什么?”苍图审问犯人似的,冷眼盯着抖成一团的罗老大。r

“是……是我们郭总,听说任老汉捕了一只百年野龟,他就派我们几个进山,要买回去炖汤喝,调补阴阳!”苍图手里的皮带,抵在罗老大青肿的脸上,宛如一条毒蛇,吓得他说话都口吃。r

“他胡说!这几个坏人,分明就是来抢!爹爹说了,山上的灵物不卖,他们就打人,还要拆房子!”任敏在一旁气呼呼地喊道。r

苍图没去理会那些,直截了当地问:“既然是要买,钱呢?”罗老大几乎快哭出来,战战兢兢地说:“郭总本来给了一千块钱,但被我们几个喝花酒了。所以,我们……我们只能带着家伙来硬的了。我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恶意的……”不等罗老大说完,又是一记狠抽,愣是将他的人打了个跟头,半张青肿的脸,霎时多出一条血口子。r

苍图怒斥道:“这云南山上的野生动物,大多都是国宝!上了百岁的山龟,不亚于一级文物,起价都过百万!在********上,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口福,敢吃人民的财产!”滚在地上的罗老大,竟然哭号起来:“不是我们要吃啊!别再打了,撑不住的!”熊胖子几个人,见老大竟被打成这副熊样,那滋味儿自然不必说,赶紧一齐讨饶说:“大兵哥,别打我们了,我们马上滚!”苍图抽出刺刀,杵在熊胖子眉心,熊胖子讨饶的嘴,立刻僵住了。他瞪着斗鸡眼,看着一股血水从鼻梁滑落,几度都要昏厥过去。r

“如果你们再敢来滋事,我就用这把刀,撬开你们的膝盖骨,让你们跪在湖边的砾石上,直到把血流干!”罗老大见苍图终于肯收手,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带着几个手下,连滚带爬跑下了山。r

这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根本不会知道,早在六年前,苍图在后山特训,接受各项任务考核时,经常住到任老汉家。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是任敏这个小丫头,背着竹篓,顶着烈日,爬上千米高的大山去为他采药,回来后又大汗淋漓地摇着蒲扇熬制汤药,再一勺勺喂给他,然后两只小手托着粉腮,像看一件极为有趣的东西似的,陪在身边寸步不离,一待就是一整天。而任老汉,也把苍图当自己儿子看待。虽然苍图现在被调往边境交界处,但他们的感情,早已亲似一家,时常牵挂着彼此。r

任敏冲进苍图怀里,又是委屈,又是撒娇地说:“苍图哥哥,你一走就是大半年,我和爹爹都很想你!以前你在后山巡防的时候,坏人根本不敢来!”苍图微笑着,爱抚着小丫头的头,有些歉意地看看她,又看看任老汉问道:“任大叔,这些人怎么会找你的麻烦?”任老汉叹了一口气,坐在门口的石凳上说:“前几天,野生动物保护站来了一位调查员,向我了解生态情况。我就把打渔时捞到的一只野龟给他看。他说这是濒危动物,需要人工繁育,当时还掏出两百块,执意要把野龟带走。我觉着不对劲儿,就要他出示相关证件。结果这个人连身份证都不肯给我看,还说要我看护好野龟,过几天会派保护站的人来取。”苍图一听,就察觉出问题。在云南,经常有人冒充各种身份,骗取山民手中的野生动物,然后走私出境,卖一笔大钱。而任老汉所说的那个调查员,既然是野生动物保护站的工作人员,为何罗老大会带着一帮兄弟,来到大后山帮一个企业商人抢龟呢?r

“那个调查员长什么样子?”苍图问。r

“颧骨上有一颗黑痣,说话时总爱眨眼睛……”任老汉回忆着说。r

任敏有些不耐烦,拉起苍图的手,执拗地说:“苍图哥哥,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爹爹捕捞的那只野龟,就藏在湖边呢!”小丫头拽着苍图,来到碧绿的湖泊边。湖水映着白云,散发出融融清爽,沿着岸上的砾石滩走了没两百米,任敏就挽起裤腿,跑到了水里。她转动着一双伶俐的大眼睛,只在湖面上望了望,就弯腰在浅水的泥巴里拔出一根长长的铁棍。r

铁棍上拴着一条细绳,随着轻轻收拢,不一会儿工夫,一只摆动着脖颈和四肢的野龟,便从深水处到了任敏手上。r

任敏兴奋地叫着,将野龟捧到苍图手上。苍图本就是这边陲的缉私杀手,熟悉各种野生动物。他一眼就认出,任敏给他的是一只稀有的云南闭壳龟,龟壳布满了红霞一般的水锈,那细腻的纹路,密密麻麻,已经数不清年轮,一双灵动的小眼珠,幻化着山间精灵一般的气质,简直是这山中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工艺品。捧着它在手上,就仿佛捧了一片青山和绿水,那种古朴与精美天然结合的气息,令人心旷气爽。这简直就是一只仙龟。r

苍图心里不禁一颤,凭他的经验,野生的云南闭壳龟,在整个边陲,已经不超过十只。而像这种百岁龟龄的山间野物,若贩卖到国际市场上,竞价远在两百万以上。r

任敏见苍图看得出神,便得意地说:“爹爹把它捕捞上来后,就在野龟的尾部盾甲上打了一个孔,然后绑了绳子,放养在出水的位置。这样就不会破坏它的野性。而且,坏人来了,也不会知道野龟藏在哪里!嘻嘻!”苍图会心一笑,按着任敏的小脑瓜说:“把它放了吧!它属于这幽静的湖泊和山川!”见苍图拔出刀,割断了绑龟的绳子,任敏立刻嘟起小嘴说:“如果那个调查员再来找爹爹要龟怎么办?”任老汉站在山坡上,对着任敏摆手:“听你哥哥的话,把它放了吧,若是给某个老板抢去吃了,可就造孽喽。”苍图将那只古朴精美的云南闭壳龟缓缓放在水面,只见它摆动着四肢,竟然在水面转了三圈,然后仰起头,直直看了苍图和任敏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沉入湖泊深处。r

“苍图哥哥!你瞧,这只野龟多有灵性,它居然知道我们放生了它。”任敏圆圆的脸蛋,泛起可爱的微笑,望着那粼粼波动的湖水,她似乎也有了某种羡慕之情。r

“你们适应了大自然的变化,度过了几次冰川时期,目睹了恐龙的鼎盛与灭亡,最后却要毁在文明高度发达的人手里。”苍图喃喃自语,久久注目那只远去的老龟,仿佛是在向它诉说,又仿佛问着苍生。直到任敏淘气地撩水泼他,苍图才从发愣中回过神,一把扛起任敏,兄妹俩嬉闹着,回了竹屋。r

晚上,一家人欢天喜地,围在门口吃晚饭。r

任老汉一边给苍图夹菜,一边对他说:“咱们山里人,走不尽山里路,马是唯一能与我们相伴的朋友。你得懂得爱惜它们。我看你那几匹马,好像都生病了,一会儿吃完了饭,我带它们到湖边刷洗一下,再喂些任敏采来的草药,好好歇息一晚,估计明早能恢复些脚力。”苍图点着头,并未和任老汉说起马的来历,以及箱子里驮的东西。r

任敏年纪不大,烧出的鱼却味道鲜美,见苍图吃得津津有味,就不免撒娇地说:“苍图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到山外看看呀?我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呢!”任老汉用筷子敲了任敏的额头,嗔怪地说:“臭丫头,就知道玩!你哥哥的工作是看山护林,哪有时间陪你,他还得赚钱养家,早日娶个媳妇!我不是说了嘛,等你把家里的两只小羊喂大,卖了钱,凑够学杂费,就送你去镇上念书。”小姑娘不乐意了,撅起薄薄的嘴唇说:“我不要去镇上念书!我也不要哥哥娶媳妇,那时候他就不陪我了。——嗯,我给她做媳妇,那样我们就能整天在一起玩。”任老汉又要举起筷子,任敏机灵地躲开了,他又笑又气地说:“还说不去念书?这么大姑娘家了,连羞都不懂,简直快成了小傻瓜。”r

苍图呵呵笑着,但他心里清楚,任老汉家境虽然贫寒,却从不肯走歪门邪道致富。为了避开世俗的眼光,他和女儿任敏搬进后山住,靠打渔为生。r

苍图几次从自己的军贴抽钱给任老汉,都会被他臭骂一顿:“你自己赚点钱也不易,留着将来过好日子吧。我这把老骨头,在任敏出嫁之前,还是能给她攒下嫁妆的!”点点星斗布满山头,任老汉牵着苍图带来的几匹马,和女儿任敏去湖边了。苍图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夜空,又看看时间,便掏出电话,打给了指导员。r

“喂!苍图!你小子这个时间打电话,一定闯祸了吧?”苍图沉重地说:“指导员,滇西的边防已被蛀虫啃了一个洞。你通知边防宪兵队,让他们仔仔细细地查。凭我的直觉,我怀疑……我们的边陲,不仅有官员被收买,更甚至被暗布了大量内鬼。”电话那头,也猛然吃了一惊,沉寂了好久,才焦急地问:“苍图,这种话可不能乱讲!会破坏团结的!——你发现什么了?”苍图比较清楚,指导员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政治神经太敏感,什么事都要上纲上线,像个清代的八股党。虽然他不太习惯指导员今晚的语态,但严肃问题已经成了事实,必须继续讲下去:“我截获一支走毒驮队,他们奸杀了一个傣家少女,于是我就地正法了三个鬼,跑了一个。你再通知北山驻军,压缩防线追捕他。”“苍图!这种事情归巡山武警管,你是军备刺客!怎么可以越俎代庖?”苍图的指导员,反倒以一种时刻保持清醒,处处坚持原则的姿态,批评起了他。r

“越俎代庖?!指导员!两百五十公斤的海洛因,和成稀泥不够刷半张墙。可一旦流进国内,毁的是上千个家庭,上万条性命。”“唉!我说苍图啊!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各省市还有警察在监管!用不着你出手,也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国家培养了你,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价值和作用,不要意气用事,给国家和民族造成损失!”苍图有些头脑发蒙,完全没有料到,指导员会这样说他。可仔细一想,在大道理上,指导员的话并非说不过去。r

双方沉默了一阵,指导员又有些息事宁人地说:“好了,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带好那些白货,我明天开车去接你。”苍图也笑了笑,情绪稍稍缓和,说道:“好吧!你在盘山公路三岔口等我,我明天带着东西赶去那里!”挂断电话,苍图心中竟然有一丝忐忑,他觉着今天有点怪怪的,却又不说清哪里不对劲。r

一轮幽月挂上枝头,透过竹窗映照着睡熟在山中的苍图,同时也映照进了一幢洋房的落地窗内。r

“嗷嚎……嗯哼!干爹,好干爹,用力些,再用力些,我是你的小绵羊,摧残我吧……”“叮铃铃……叮铃铃”,一串急躁的电话铃声,突如其来地打碎了女子柔糜的床叫声。奢华的卧室内,宽大的白玉床上,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正趴在一个女人身上。r

“讨厌死了!谁这么不长脑子!干爹!陪我玩嘛!不要去理它!”同床的妖艳女人,穿一身充满SM情趣的内衣,搂着中年男子的脖子不松手。r

中年男子警觉地望望了墙上的钟表,正值凌晨一点钟。没人敢在这个时间打扰他,只是他自己像揣测到了什么,用手一捏身下女人的屁股,那女人立刻浪声浪气地放开了他。r

电话铃依旧急促地响着,像在命令主人接听电话,中年男子披着睡衣,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仓惶往客厅跑。r

“吆!谁这么大架子,敢把你一个堂堂县长,催成这副模样!”床上的女人,骚气十足地讽刺道。r

中年男子似乎很慌,全然顾不上女人说些什么,直奔客厅而去,转而还关上了门。r

“黑桃八!你这酒池肉林的日子,过得不错嘛!”电话里,一股阴冷的语调,如同针芒般,刺入中年男子的肌肤,深入骨髓。r

“方片枪!”中年男子顿时脸色惶恐。r

“难为你还记得有我!”那声音又冷冷地说,似乎蕴含了某种恐怖的权威!r

“我怎么会忘记呢!我一直都谨慎小心,照吩咐操持着一切!”中年男子不安地辩解道。r

“哼!五年前,我花尽财力和人力,把你运作成为滇西边陲的一县之长,你可知我要你做什么?”对方渐渐有了些怒气。r

“我当然知道!对外,我是一名好县长;对内,给咱们组织铺路,维护那条在滇西走货的通道。”“可你的路,铺得不够平!”对方声音更冷,似乎对中年男子失望了。r

“你不要吓唬我,这几年来,我一直睡不好,吃不好,操心着咱们的组织,到底怎么了?你直接告诉我!”中年男子的脸,已经吓成土灰色。r

“哼!你可别跟我打哈哈,我也杀人!县里已经有人举报你吃喝玩乐,扰民伤财。省纪委这两天就派人来查你,一旦露了马脚,你最好自我了断,免得走露了口风!”“没事的,你放心,我应付得了他们!谁举报的我?告诉我这个人,看我不让他家破人亡!”中年男子凶相毕露,似乎最恨的就是有人检举他。r

“哼哼,还有一块更烫手的山芋,等着你接!”电话中微微一顿,像是将要宣判一般,“雅科夫死了,被人用刺刀钉在树干上!瑞丽江露天神府江段,是你维护的一段通道!梅花六的口令不会有错,你安插的那些巡山武警,办事不利,罪该万死!”中年男子的愠怒,顿时被击得灰飞烟灭,连电话也失手掉落,又赶忙抓起来接听。r

电话里依旧冷冷地说:“不要以为你还有九个手指,可以再砍下来抵罚。这一次,死的可是大鬼的孪生弟弟。以他的脾气秉性,会怎样惩罚你,只有你自求多福了。”“那……那那……现在怎么办?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看在我忠诚的份上,帮帮我,我不想死!”中年男子抖成一团,几乎要跪倒在地上。r

“——也好!你明天不是要嫁你那个既叫爹又陪床的女儿吗?我给你指一条路,你们按我的办!杀死雅科夫的人,明早会在酒席上出现……”中年男子诚惶诚恐地听着,不停地点头,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像下雨似的,滴落在价值百万的进口地毯上。r

床上的女人,裹着黑色透明睡衣,敞胸露乳地倚在门框上,见中年男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又娇嗔地冷讽说:“吆!是宰相啊?还是帝王啊?大半夜来一个电话,把你吓成这样!”中年男子整个心思都乱了,如今大祸临头,眼前这个贪婪、虚荣而又愚蠢的女人,不仅在关键时刻分不得半点忧愁,竟还不知轻重地跟他扯风凉话,顿时激怒了他,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r

“滚蛋!”歇斯底里地骂完,中年男子抿了抿甩乱的长发,盖住头顶那一块秃瓢,摔门进了卧室!r

在这幽静的夜晚,烧心的忧虑,还侵占着另外一个人。队长躲在一块岩石下,肩头隐隐作痛,望着滇西苍凉的月光,他那铁青的脸,泛着盈盈泪光,这不是忏悔的眼泪,而是对死亡的恐惧。r

他几次把手枪塞进嘴里,可又颤抖着拿了出来,枪口沾了唾液,森森月光下,就像自己的血。他不想自杀,一死百了。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这次走滇西“夜路”,不仅丢了货物,更丢了雅科夫的命,上面无论如何都不会轻饶了自己,与其回去承受残酷折磨,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r

想到这儿,队长又一次张开了嘴巴,将手枪塞进去。突然,怀里的手机响了,吓得他浑身一凛,枪摔在地上。他急促喘息着,惊恐地盯着地上的手枪。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险些令他触动扳机。r

他微微定了定神,很是犹豫,但最后还是接听了电话。r

“梅花六!你的确该死!”一股阴冷的语调,仿佛不是电话中传来,而是夜里索命的恶鬼。r

队长心里一沉,宛如即将坠入泥沼中的人,突然受到鞭打,来不及在乎疼痛,只想抓住活命的一线生机。“方片枪!这件事你最清楚!你要帮我,我不想死,我真的很冤……”“你听好!在组织里,每个人只有成功和失败,活着或死去,没有谁冤不冤!”方片枪的话语,依旧寒冷彻骨,似乎给不了他一线生机。r

队长不再说什么,只恨得直咬牙,眼泪簌簌淌落,哽咽了片刻,突然又说:“给我一把狙击步枪,我要杀了那个家伙,替扎泽和扎雷报仇,替雅科夫报仇!然后砍我一只脚,或砍一条手臂!这样可以吗?”“哼哼哼……”方片枪一声冷笑,简直要冻结队长的骨髓,“就凭你?你可知道,杀你们的人叫苍图,是中国军队培养出来的军备刺客,我太了解这样的兵种,十个你也未必能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我给他来阴招……”队长仍不甘心,愤然地说。r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仅仅是杀死苍图,就可以平息雅科夫被杀这件事,也用不着你出手,我自己就清理门户了。大头目已经说了,一命抵一命,太便宜对方,会让他弟弟的亡灵无法安息的,所以……”“所以怎样?”队长焦急地问道。r

“要让杀害雅科夫的人活着,一直到老,都活生生的——生不如死!!”方片枪语气中的怨毒,令队长听了也不寒而栗。他太熟悉上面为了惩罚一个人,而使用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手段。r

方片枪继续歹毒地说:“这样一来,你们弄脏的路,也好将计就计,洗刷干净。”队长似乎听出一丝玄机,赶忙问:“那我呢?我该怎么做?”“具体怎样做,上面已经派人来了。到时候,我们这边全力配合就是。梅花六,这几年,你为组织走了不少货,不管日晒雨淋,一直是勤勤恳恳,可谓劳苦功高。不比那些”黑桃“,一个个在中国担任公职,像泡在油缸里的耗子。所以,接下来的一切,你要按我的吩咐去做。到最后,我会想办法让‘黑桃三’和‘黑桃八’为你顶罪!”“行,没问题!我一切都听你的!”队长已如死灰的心,终于又燃起一丝光亮。此时此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任何事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做。